天子若是认了唐丽语为义女,再论婚姻的时候,就没有唐侯什么事儿啦,仅仅需要征求西黎侯的意见。西黎强大,亦惧朝廷之忌,如今听闻天子嫁女,又岂有不允之理?这种可得今王之爱,又不遭后王之忌的事儿,会硬着头皮往外推才奇怪哪。
政治这东西,真是站在不同的高度所能行使不同的权威,旁人看起来很繁难的一件事,落到天子手中却根本不需要多费什么脑筋。
政元天子话出了口,微笑着等待唐丽语表态。但是唐丽语犹豫了半晌,又红着脸瞟一眼唐莹,最终还是垂着头回答道:“此事须先禀报父母……”言下之意就是同意啦,但我若直接说不认爹娘,出继为他人之女,这实在也太不孝了吧,起码得回去征求爹娘的意见啊。当然啦,天子既然有命,唐丽语的父母乃至唐侯,那都是不敢不应允的。
黎彦超当即伏拜下去:“叩谢天恩!”
天子伸手略略一抬,说无须多礼,这个难题我算是帮你们解决了。转过头来又望望风赫然和张禄:“你们都是丽语的好朋友,年方弱冠,已入无我境,实为人中龙凤——可有意愿出仕,为朝廷效力啊?”
风赫然一磕巴,天子笑道:“我知道你很想继承乃师的衣钵,将来做流云宗之主,可是令师尚在壮年,也未闻有退位之意,何不先仕朝廷,可广见闻、增历练,将来返回宗门,或许更有继位的把握。”
宗门终究与世家藩府不同,没有血缘作为纽带,组织比较松散。藩府嫡系若学有所成,一般情况下是不肯随便往外送的——以我之子弟,广汝之势力,焉有此理?但对于宗门来说,弟子学成后下山出侍世家乃至朝廷,本是常见之事,这并不会影响到你将来继承宗门的愿望啊。
再说了,朝廷也不可能留你一辈子,反正我还有五六年天子好当,等到换了人,你爱接着呆就接着呆,爱返回宗门就返回宗门,谁都拦不住。
风赫然最终的回答也是须先回去禀报师尊。
张禄也犹豫,但他的顾虑却又与风赫然不同——要我出仕朝廷?我到京城干嘛来啊?他一门心思修炼登顶,并没有参与政治,甚至并没有掺和世事之意,唐侯如今当他不存在,俸禄照发,事由不派,除了有点儿无聊外,倒是正衬了张禄的心意呢。倘若唐府也有高明的剑法可以传授,他真希望这种简单的日子可以一直延续到自己破境飞升。
斜眼瞟瞟同伴,同伴们倒都微微点头,报以鼓励的微笑——这事儿对张兄你大有益处啊,干嘛不赶紧答应下来,只怕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张禄心说倒霉就倒霉在唐府没有剑法传承,按照原计划,我过几年还得二度跳槽,要么去流云宗,要么再跑别家去。反正不可能在唐府久住,干脆移居京城倒也不失为一条明路……
朝廷里总有高明的剑法传承吧,别的不说,光这回堂阳季的七成藏宝都落在了朝廷手中,其中总有值得自己一学的技能吧。
“在下粗通剑法,别无所长,恐怕难以为朝廷效命……”这是以退为进,丑话先说在前头。
天子笑道:“人各有其才,量材而用,是我的责任,你不必要想得太多。”
张禄说好吧,那我回去禀报一声唐侯,便来京城出仕。天子点点头:“我会跟吏部打招呼的,你到时候直接前去拜会吏部钟天官便可。”说着话站起身来:“你们也不必着急回去,可以多停留几日,观赏一番都内风光,呵呵~~”
送走天子之后,天色就已经不早了,唐莹让唐丽语给三个男人安排好住所,也挽留他们在京城多住几天再走。张禄心说这天垣朝的禁中倒是规矩少,能让我们几个大男人随便住……
其实这是因为天垣朝礼教之防并不严密,天子之尊贵也不能跟地球上的古代中国相提并论,所以禁中既无宦官,也不严禁男子出入。话说得难听一点儿,天子之子未必还是天子——基本上都不大可能,皇帝得轮流做,否则人心不服——是不是野种,无关朝廷脸面,只是现任天子你自家的事儿罢了。
几个好朋友凑在一起,又再研究唐丽语遭绑架一事,可惜线索太少,很难凭空猜想。黎彦超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什么特异的神色来,但话语中分明充满了切齿之恨——究竟是谁把我女朋友绑了票的?我若不能揪出幕后主使,报此大仇,还有资格自称老爷儿们么?!
同伴们商议,或者不如说发泄怨恨的时候,张禄却一直低垂着头,沉吟不语。风赫然就问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说出来一起参详如何?”
张禄说猜想确实有,但也仅止于猜想而已,目前尚不成熟——此事可能相关天垣朝廷,但朝廷究竟是怎样的架构,都有哪些高官显宦,我是彻底的一头雾啊水。来,你们先给我介绍介绍,我好判断自己的猜想究竟有几成可能性,是否值得说出来大家伙儿讨论。
听了同伴们的介绍,张禄才明白,这天垣朝的政治体制还真是奇葩……当然是跟地球上比,而天垣世界之人可没觉得有丝毫不对,还隐隐认为此乃非常合理,非常完善,甚至相当先进的一套政体。
天垣朝廷的制度,不禁使张禄联想起了一部老英剧,名叫《是,大臣》,这片子深刻地体现了在现代英国,政客起落如同流水,只有公务员才是铁打的营盘。天垣朝同理,也有一个类似于公务员的朝官体系,上辅天子,燮理阴阳,下合诸藩,稳定政局。
天子十年一换,朝官的升降则基本上与此无关——不是说换一任天子,他就能带着大票亲信进京,把朝廷上下都重洗一遍牌的。一般情况下,王朝五相,以及八部天官,或者再次一等的中高级官员,新天子只能安排不到五分之一的外来名额,其余五分之四都必须留任。
好比说朝廷就是个特殊的藩国,只是这个藩国并没有世继的藩主家族,而要由其余各藩推举产生——若无天子,朝廷照样可以运行无误,天子只是诸藩派驻京城的代表罢了……
那么朝官都是什么来源呢?理论上皆为举荐制,由朝臣荐举或者自荐求试,乃可得官。由此也产生了两种特殊现象,一是朝臣之子往往亦出仕于朝,形成了几个世代传承的公务员家族;二是各藩的嫡系都不得入朝为官,怕你在执政时对某些藩国太具倾向性——所以政元天子才招揽张禄和风赫然为官,唯独不问黎彦超。
在如今的朝中,据说只有首相支离异和户、选两部的主官是跟随政元天子入京的,前者本为天子好友,为罗天宗太上长老,后两位则是桓氏的世代供奉。
大致情况介绍完了之后,张禄微微点头,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怀疑那位‘大老’,乃是朝廷重臣,说不定就在五相、八天官之内!”
为什么作此判断呢?张禄说了,那名大老绑架唐丽语是为了打听堂阳季藏宝之事,事后又把唐丽语给放了,估计不仅仅不愿得罪唐莹而已,同时也不想得罪了天子。那么换了我是他,在唐郡绑架的唐丽语,就该在唐郡囚禁、审讯,然后再放回唐郡——若是审问顺利的话,原本花费不了太长时间,当天逮,当天放,根本就不会酿出什么失踪的风波来。
说不定唐丽语还会以为是自己过于劳累,或者有什么隐疾,这才突然间昏倒,隔了几个时辰后醒来,压根儿就不会想到是遭人绑架了。
为什么那位“大老”要千里迢迢把唐丽语绑架到京城来呢?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必须呆在京城,根本就脱不了身!
张禄曾经在唐丽语的记忆中,看到执铃人向唐丽语探问相关自己的情报,而有一位很可能就是“大老”的人物就躲在窗外旁听。因为事关重大,催眠状态下的审讯又不可能太过明确、详细,故此他必然要亲耳听闻,亲下判断,所以他无法离开京城到唐郡去,那就只好把唐丽语绑入京城来囚禁啦。
而至于此人真实用意何在——我们从前都猜是觊觎堂阳季的藏宝,但是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性,是他仅仅不希望这藏宝都落在唐侯手上?风赫然曾经分析过,若然唐侯独得后三处藏宝,很可能势力瞬间膨胀,就会打破舒州内部的均势,势强而后野心炽烈,说不定还会威胁到朝廷的权威和天下的安泰。那么“大老”作为朝廷重臣,是有责任将此种祸患消弭在萌芽状态的。
所以等到唐莹率领船队出海,顺利取回了堂阳季的藏宝,“大老”也就自然偃旗息鼓,还直接把唐丽语给放了。计算时日,差不多宽放唐丽语就在唐莹返京后数日内,既可能是“大老”不敢跟朝廷硬碰,更有可能是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就没必要再继续实施计划。
听了张禄的分析后,同伴们尽皆颔首,表示赞同。但是黎彦超说了:“若为朝廷利益计,本来不能说这位‘大老’做得不对,但他既绑架了丽语,又与‘六龙’甚至海盗相勾结,我恐怕他所谋不在小,此人不除,同样不是朝廷之福,天下之福!”
但他究竟是谁呢?他若是真的就此偃旗息鼓,咱们可怎么把他揪出来啊?
张禄说或许他还会有所举动,从而露出马脚来的——随即微微苦笑:“因为他很可能已经盯上我了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高手的异行
在天垣世界,张禄确实是个很神秘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他出身何地,从何而来,只有简单的一句“失忆”作为托词。在投靠了东黎之后,他直接进入内门修炼,那一身基础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
要知道天垣朝承平已久,阶层日趋固化,普通乡野小民是很难得到武道传授的,而且基础若不从孩童时甚至于婴儿期就开始训练、培养,仅靠所谓的“天资”,就算再如何努力也不可能跨越武道的第一道门坎,迈入无我境界。一般情况下,只有各侯府和六家大宗门,以及十数家二流宗门,其弟子才有迈入无我境甚至无人境的可能性,至于数量不详的小派别甚至江湖帮会,能够达到窥奥巅峰的都寥寥无几——还起码得在五十岁以后。
你以为所谓“六龙”之辈全都是散修吗?其实他们都是世家和大宗门的叛徒出身,若非如此,即便为非作歹,头衔也只能是“乡下流氓”,而不会是“中原大盗”。
可是张禄瞧上去不过二十来岁,在进入东黎内门修炼的时候,就已经问道境中阶了,其后不过短短一年多的功夫,便至窥奥,然后又一年多而迈入无我境。可以说,在天垣朝历史上,甚至整个天垣世界人类史上,只有那些不靠谱的传说中才会出现这般“天纵奇才”。
三十岁之前迈入无我境的当然也并非凤毛麟角,比方说张禄的几名同伴——黎彦、风赫然和唐丽语,但他们本就是世家或大宗门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所能够获取的修炼资源也非常人所能比拟,而张禄最多不过东黎侯府的内门弟子,他究竟靠的什么,竟然能够快追及以上三人的脚步呢?
当然啦,天垣朝并没有严密的户籍制度,也缺乏信息网络,张禄要是一直窝在东黎,不预外事,东黎侯府肯定当他是宝,会尝试抹消掉他身上所有不合乎情理的因素,方便为己所用。但问题张禄才降临天垣世界,就莫名其妙地掺和进了堂阳季藏宝之事,此后可以说是奇遇不断,他的身影就此逐渐暴露在了众人眼前——尤其是那位神秘的“大老”眼前。
倘若张禄他们的猜想大方向没错,“六龙”确实是“大老”的党羽,而不是普通雇佣兵,则嘲风肯定会向大老汇报,这小年轻的武道进益快得令人瞠目结舌!到了这个时候,估计张禄曾受天、魔所摄的情况,对于“大老”来说也已经不是秘密了,但嘲风同样也是异界穿越者啊,在天或者魔所交付的任务当中能够得着多少历练、多少进益,他肯定再清楚不过了。
——特么的老子的修行度若是能赶上张禄,这会儿说不定都过老大睚眦去了吧!难道说天、魔半年一摄我,到张禄那儿改成了三日一摄?
其实倘若仅仅是修行度够快,倒也未必能够引“大老”的好奇心,武道世界里出这么一两个天生强者,其实就跟地球上出现返祖现象长尾巴的孩子一样,虽然很诡异,也没有道理可讲,终究是存在过的——起码还有不靠谱的传说作支持不是吗?问题张禄的经历实在奇特,莫名其妙就从睚眦身上搜到了“青景符”,然后现了堂阳季的藏宝,再而后更连续现了其余三处藏宝地……
睚眦等人劫杀唐府船队,偏偏就既不见宝藏也没逮着张禄,等到唐莹出海,倒顺顺当当地把两者都给带回来了——难道说这人真是主角模板,每每能够逢凶化吉,还跌个跟斗就能捡到宝吗?如此奇人在世,要说“大老”丝毫也不感兴趣,可能性真的不大。
尤其大老的谋划为张禄所破,但其中有太多难以索解的细节,作为一个阴谋家……好吧,起码是谋划者来说,不搞清楚这些环节,实在难以高枕安卧啊……
由此张禄才会在唐丽语的记忆深处,挖掘出了“大老”使执铃人盘问唐丽语相关自己情况的情景。或许因为天、魔在人心中埋下了什么特殊的机关,唐丽语的回答并没有涉及玄奇界穿越之事,但有关张禄的情报,依旧泄露了很多。
比方说,张禄长得象霍君宇,为此还特意留了胡子;张禄主修剑法,刚得到了流云宗的“流云剑”的传承;张禄已经迈入了无我境;此人一心习武,貌似除了破境飞升没有什么别的理想和期盼……
因为绕过了相关玄奇界之事,难免回答中隐藏了很多互不协调的内容,仿佛唐丽语也知道张禄身上有诸多秘密,只是出于朋友情谊而不肯主动打探罢了。
“大老”因此而流露出了对张禄的兴趣,执铃人仰承上意,就问:“大人若对这张禄有所怀疑,不如等他跟随唐莹进京来时,在下施法将其擒下,再细细盘问吧……”当时“大老”是怎么回答的?
——“也好。到时候又要劳烦你出马了。”
很显然,张禄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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