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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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战野-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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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紧急关头,山里突然来了一个汉人,扛根竹竿,挑着个葫芦,声称能治百病。母亲想要前去相请,父亲却连连摇头,说天下没有白治的病,咱们为了救活白雀儿,已经送了巫师不少东西,恐怕拿不出什么酬劳来了——真要是把家底给掏空喽,将来白雀儿两个兄弟怎么娶媳妇儿啊?从来汉人贪婪,只可能索要得更多,这没钱没粮的,他怎么肯来诊治?

    架不住母亲苦苦哀求,父亲只好跑去撞撞大运。那汉人医生倒是来了,给躺在地上、眼瞧着就要咽气的白雀儿按按脉,翻开眼皮瞅了瞅,然后说:“得此病本当死,然吾可医也。”母亲跪在地上磕头,说只好能够治好闺女的病,先生您不管开什么条件,我们都会想办法满足——现在虽然拿不出什么东西来,但我们会逐年偿清的。

    汉人医生微微而笑:“吾所欲得者,唯此女也。”只要你们肯割爱,把闺女给我,我就必能治好她的病。父亲不肯答应,说闺女已经许给精夫(酋长)当小妾啦,倘若病死还则罢了,若知道她还活着,却被我们送给了别人,精夫断然不肯善罢甘休。

    汉人医生一甩袖子:“如此,吾不医也。”说完话掉头就走。父亲只是叹气,母亲却追上去堵着医生的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医生说你们不肯答应我的条件,那我怎么给你闺女治病呢?母亲说我只想闺女活命,只要能够治好病,就算送给先生也没什么不可以……问题她已经被精夫相中,一旦得生,就怕先生您带不走她呀。

    那医生笑笑,说带得走带不走是我的事,肯不肯给却要看你们。母亲只好答应,于是医生这才折返,从葫芦里取出一颗小药丸来给白雀儿服下。说也奇怪,等到药丸在肚子里一化开,白雀儿脸上的病色瞬间消退,仿佛浑身充满了力量似的,当即起身下地,就连皮肤也重新变得光润起来。

    医生这就要带她走,但被父亲拦住,说希望能够跟女儿再聚一晚,好作告别。其实他一转眼就偷偷跑出去禀报了精夫,精夫当即气汹汹地带人前来,拦住那医生,说你治好了我未来小妾的病,本来是应该给你酬报的,可是你却打算瞒着我拐走她——如此恶徒,岂可轻放?!你说吧,是想私了啊是想公了啊?

    医生问私了如何,公了又如何?

    精夫狞笑道:“若私了,将五百钱来,便放汝走。若公了,绑了汝往洮阳县,以拐卖民女之罪惩处!”白雀儿知道,所谓绑去洮阳县只是借口罢了,精夫才没那么多功夫、那么大胆子去跟汉人官府打交道哪,肯定想把医生押到哪个山沟里,直接一顿棍子打死算了。她急前一步,拦在医生身前,说我现在就跟你回家行房,求你宽放了这位先生吧。

    那医生倒也不怕,也不急,只是拍拍白雀儿的肩膀,笑着对精夫说:“吾今来止为取此女,不急摄走者,须告其父母也。至汝,在吾眼中不过蝼蚁耳。”说着话伸手一指,精夫跟他带来的人就全都满面惊骇地佝偻起身子,跪到地上去了。医生随即转过头去对白雀儿的父母说:“吾非人也,乃天上仙,将取汝女去,修成仙道,同返天上。汝虽失女,然吾可保汝家室平安,寿八十岁。”

    说着话,就挟着白雀儿腾空而起,地下诸人匆忙跪拜祈祷不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白雀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身在九疑山中了,那“医生”早便不知去向,面前站着一位慈祥的大姐姐,自称名叫杜兰香,是修了将近千年的地仙……

    时光匆匆而过,眨眼就过了整整七年,“医生”再也没有出现过。白雀儿跟着杜兰香打坐行气,修炼仙道,也算有点儿小成,这回杜兰香召她过来,就说啦,昔日摄你上山的那位仙人有旨意传下,命你收拾行装下山,前往数千里外的吴郡,去相助一名叫做张禄的修道者。

    在杜兰香的安排下,白雀儿脱下自己穿惯的衣衫,换了一套汉家女子的服饰,背着个小包袱,腰佩一柄短剑,便匆匆下了九疑山。

    师父说吴郡在东北方向数千里外,可是白雀儿下山后却先转向西北方,悄悄地回家去瞅了一眼。原来当日仙人将她摄走之后,精夫和狗腿子们当即病倒,一睡下就发噩梦,足足半个多月才勉强痊愈。从此他们再不敢骚扰白雀儿一家,而村民听说有神仙降临这家,还领了白雀儿走,纷纷带着礼物前来走访,想也沾一点儿仙气。时隔不久,村中巫师收了白雀儿的大弟为徒……

    匆匆七年过去,如今家中大致上吃穿不愁,尤其是父亲,远远瞧着,腮帮子上都似乎添了一层肥肉,母亲倒还是老样子。大弟已经娶上了媳妇儿,小弟也十四五岁了,形貌颇为雄健。

    白雀儿暗洒一把热泪,朝着父母远远磕头。蛮族人家,文化原本落后,她小小女孩子心思也极单纯,不必说什么仙师所欲无可抗拒,既然父母答应了仙师,自己从此就必须死心塌地跟着仙师去啦,让自己做什么就得做什么。仙师要她从杜兰香修道,她便认真修行,要她去数千里外相助什么张禄,二话不说,便即启程。心中虽然割舍不下父母兄弟,终究师父和仙师都没有允许她再归乡里,能够自作主张跑来远远望一眼,就已经是她对命运和命令能够做到的最大抗争了。

    既是父母兄弟身体健康,生活尚可,白雀儿也便放下心来,于是抹一把眼泪,转身而去。

    其实她活了二十多岁,生活的范围却始终非常狭小,修仙前只在自家村落附近转悠,修仙后足迹不出九疑。别说整个天下,汉朝疆域了,就连零陵郡究竟有多大,下辖多少个县,也都彻底没有概念——遑论数千里外的吴郡。只好根据太阳来判断方位,按照杜兰香所说,一路向东北方向行去。

    好在她跟随杜兰香多年,汉话早已学熟,心想途中总能遇见一两个人,到时候再详细探问路径便可。修道有成,白雀儿脚力颇健,尤其翻山越涧,行进速度并不逊色于奔马,可是即便如此,因为道路不熟,也难免多绕了些圈子,足足大半个月方才抵达吴郡。

    白雀儿和张禄几乎是同时奉师命下山的,一个从九疑走,一个从景室走,其实距离吴郡的直线距离差不太多。但一则张禄虽然从未去过关东,心里总大致有张模糊的中国地图,而北方道路辐辏,虽然久经兵燹,人口仍非南方未开发地区可比,找人、问路都相对简单一些。故此他和郄俭结伴而行,本当比白雀儿更早些天赶到吴郡的——只是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且说二人先河南而后颍川,再下汝南,一半路程也不过花了短短六天而已。可是这一日走到汝南郡治平舆县附近,正行之间,却听前面金鼓声、喊杀声震天而响。二人不禁对视一眼,心说这是在打仗吗?不知道又是哪家和哪家对上了?

    遇见几名逃难的当地百姓,询问之下才明白,原来后将军袁术时驻汝南,不但厚征赋税,刻剥百姓,甚至还纵兵劫掠,因此太守徐璆便暗中写信给兖州刺史曹操,请求发兵以逐袁术。这回就是曹操亲领了大军过来,跟荆州刺史刘表一北一西两路夹击,誓要一举击破袁术。

    张禄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垂首沉吟。郄俭问伯爵你在想什么呢?张禄突然一抬头,说:“吾欲会曹孟德。”郄俭说咱们赶路要紧啊,赶紧绕过战场继续东向便是,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见曹操?“卿与曹孟德有旧否?”张禄摇摇头:“缘悭一面。”

    他本来在雒阳是有机会见曹操的,谁想赶上袁绍等人与十常侍相斗,随即张坚将他慑至中鼎,原本说好的介绍他认识曹操的宴席就此泡汤。张禄现在琢磨,我被什么祟给盯上了,为保性命,被迫要加紧修炼,估计再没机会艺成下山,逐鹿天下啦——一修就得修到成仙为止,这都能做神仙了,谁还在乎凡间富贵啊——从此与天下英雄便将失之交臂。可是既然穿越这一趟,名人就光见过一个徐晃(可能还有机会见到于吉),实在是可惜了的。

    倘若自己将来还有机会穿越回去,把这辈子的事儿跟别人一说,人都得吐自己一脸唾沫星子:你连孙、曹、刘都没能见着,你跑汉末三国干嘛去了?!

    谁知道等谶谣之事一了,自己回山修炼,还有没有机会再涉红尘凡世了?而且修仙以数十百年计,说不定等再下山的时候,都该三国归晋啦……就目前而言,张坚、裴玄仁他们肯定不会放自己去平原见刘备,跑兖州见曹操啊,只能寄希望此去吴会,能够碰上孙策……可是自己虽然对历史不大熟,估摸着小霸王也且下不了江东哪。天幸路遇曹操,哪有不跑去瞅一眼的道理呢?

    他对郄俭说:“虽无旧,慕名久矣,且故人之友,乃欲一会。”他这并不算撒谎,有“六度分隔理论”为证嘛,拐来拐去的总能扯上关系。再说了,他要是真跟曹操一丁点儿都扯不上,当初在雒阳怎么有机会往赴同一场宴席呢?

    郄俭倒好说话,说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在乎多耽搁半天一日的,那我就陪你去见一见这位最近声名雀起的曹孟德吧。只是两军交战,不知道曹操究竟在哪儿啊?二人正在商量,忽听远处传来杂沓的马蹄声,知有军队开来,匆忙避至道旁。打眼一瞧,只见一支队伍约摸千余人,个个浴血,显见刚刚遭逢了激战,正沿着大道汹涌而来——当先一面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乐”字。

    张禄一想,乐这个姓儿比较少见啊,难不成是曹营大将乐进乐文谦吗?既然如此,这一定是曹军。于是赶紧换穿上随身携带的郎官服饰,然后扯着郄俭上道,远远一拱手:“将军请留步。”

    ——因为他瞧见队伍领头有一大将,骑着高头大马,铁盔铁甲,盔上斗大一朵红缨,但相貌却看不大清楚,只能隐约分辨出有一部挺威武的大胡子。

    那将见有人阻拦,当即一摆手,队伍逐渐停下。他策马近前,上下打量面前这两人——前面一个小年轻,是郎官服饰,后面一小老头,虽作平民打扮,气度却颇雍容。于是就马上喝问:“何人拦我去路?”

    张禄笑着答道:“今闻贵主阅师于此……”这是客气话,不说你来打仗,说你是来阅兵的,也有恭祝你轻轻松松便能赢得胜利的意思——“因为故人,特来相拜。”

    “先生与我主有旧否?”

    “昔在雒阳,曾有一面之缘……”说到这里,张禄突然多个心眼儿,反问道:“请教将军尊姓大名。”你要是乐进还则罢了,若是乐进麾下部将,这层层上报的,等我见着曹操都不知道猴年马月啦,我倒不在乎,就怕郄俭不愿意等。

    那将略略一扬下颌,高声答道:“后将军麾下偏将军乐就是也!”

第二十三章、冢中枯骨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曹营有个著名勇将叫做乐进,还知道水泊梁山有个铁叫子乐和,我不知道敢情袁术麾下也有姓乐的……这么一小姓氏,咋就那么多人呢?”——张禄心中的悲鸣。

    要知道这年月军中旗帜大多绘着图样,比方说什么四灵四兽、二十八宿星宿、五行八卦,等等,而不象后世某些人误会的,专写将领姓名——因为兵卒绝大多数都是文盲,你让他们认一两面字旗或许不难,字旗若是多了,记认不全肯定会误事啊。当然并非绝对没有字旗,大多书写将领职位,偶有书姓的,只做认旗使用,跟随在将领身边。比方说这位袁术麾下偏将军乐就,他一千多人的队伍里就只有这一面“乐”字大旗。

    倘若说民间讹传是真的,曹军中到处都是“曹”字旗,袁军中到处都是“袁”字旗,除非张禄瞎了眼,否则肯定不会认错。可这既无“曹”字也无“袁”字,光一个“乐”字,他一时间想当然,拦路说话,结果是牛头不对马嘴。

    还好他反应得快,先问了句将军您怎么称呼啊,要不然一时心急,脱口而出:“吾与曹兖州有一面之缘,特来相拜。”乐就当场就能挺枪把他给刺个透心凉!

    可是终究那一半儿话已经出了口,也不好再生咽回去——你怎么说?“是我错认了,就此告辞?”还是“忽然记起尚有要事,暂且不见也罢。”乐就也肯定把他当奸细啊——还是最迷糊最没用的那种奸细。

    仅仅一个乐就还则罢了,可他领着一千多兵哪,就算张禄再能打,终究胯下无马,掌中无枪,这千把人光冲过来,一人一脚,就够把他给踩成****啦。要是一见情形不对,赶紧掉头就跑,倒未必逃不过去,可这也未免太过丢脸了。张禄这会儿心气很高,终究我修了好几年的仙道,又上天去见过天公,就与汝等芸芸众生不可同日而语,在你们面前落荒而走,日后我这张脸还往哪儿搁啊?

    再说了,也不是没人瞧见,旁边儿这不还一个郄俭呢嘛,你敢保证他永远都不说出去?恐怕自己以后在修道界就再也抬不起头来啦,即便飞升天界,那也是个猥琐神仙。

    想到这里,不自禁地就略偏一偏头,瞟向郄俭。只见郄老头儿非常自然地垂下头去,不肯与他目光相接,可是胡须微微颤抖,仍然暴露出了他简洁明了的心理活动……

    耳听乐就问道:“既为吾主故识,当为引路。未知如何称呼?”

    张禄不便撒谎,只好报上真名:“密县张禄。”旁边儿郄俭也说:“阳城郄俭。”乐就说好吧,我这就领二位去见我家主公——来人哪,牵两匹马来给两位先生乘用。

    于是张、郄二人只得翻身上马,跟在乐就身后,在兵卒簇拥下沿道而行。张禄微微一斜身体,伸伸脖子,凑近郄俭,低声问他:“君得无窃哂乎?”你是在偷着笑话我吧?郄俭强咬牙关,忍住笑意,回答得非常实诚:“然。”

    “今当如何?”

    “卿自作,请自受。”

    张禄就恨不能当即腾空跃起,一把揪住乐就的脖子,把他当人质,好方便自己跑路——可是思前想后,这还是一样丢脸啊。罢了,罢了,我就跟他去见袁术吧,估计把我们二人的姓名报将上去,袁术肯定一甩袖子:“吾不识也,不见!”以他的身份,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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