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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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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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回到倾天的行庄!这两个月来,我一直在此下榻。

已至二更时分,长天伫在院中等候。不肖多说,和他仅是对目一望,也自彼此眼中得知一天成果。

“西卫境内的别宫皆走遍。”他道。

是,走遍了,今日连楚怜星所踞的那处都已去了不是么?

“不在别宫。”

他的意思是说,冯婆婆所在之处,并非别宫?与长天公子说话,需要强大的理解力。自从那天茶楼一番长话后,长天公子再度回到过去的省话公子。“但我曾在为弟弟疗伤时到过那个地方,放眼看去,不论是房屋陈设还是花木山石,都是王家气派。”

“王家气派?”长天深瞳一亮,“你说王家气派?”

我点头,“那……”

“西卫王宫!”

什么?他是说……“在西卫王宫,所以……”

“所以我们走遍每家别宫!仍是找不到?”

倾天颔首:“当时我故意激怒清风,却并未见着他有任何动作,便该想到。”

天呐天呐天呐……也就是说,与钱箧事件如出一辙,我再次守在了离目的地最近的地方却不自知?那双目受蒙的长途车行,又只是秋长风的虚张声势故布疑阵?

“你曾在西卫王宫出没多日,认为哪里最具可能?”

我细细思忖!西卫王宫占地宽阔,小海在其内时美其名曰是踏遍每一处土地,其实也只去了自认为好玩的地方而已。但有两个区域,绝对是从来不曾涉足的……”冷宫区和前西卫王嫔妃的养老宫区!”

倾天浓眉微锁,稍作思吟,“大有可能。”

“我这就到西卫王宫!”

“到西卫王宫做什么?”

“当然是……嗯?”方才!并不是倾天的声音。

几乎是在同时,呛啷声响!倾天拔剑在手,剑尖直指房顶,“何方来客,报上名来!”

深秋清凉如水的月光之下!房顶上的来客背光而伫,面目暂时不明,但那一条腿直一条弯着还要悠闲打晃的姿态,如此玩世不恭,如此……,

“长天公子名不虚传哦,仅是眨个眼的工夫就知道在下所匿方位,佩服佩服。”

这出言的声噪,透着一股子吊儿啷当,让人听着,心头就要钻出丝丝火气,恨不能掐着他的脖子!薅着他的领子,扔到地下,痛踹八百脚!

“请下来说话。”倾天道。

来客头点如鸡捣米,“哪里说话都是说,  好说好你  ……”“臭山头。”我道。

“嘿嘿,被小海认出来了。也只有乖乖下去喽,真是,不好玩啊不好玩……”

登时,从头到脚,我冰冷澈骨。

那一年,他失约未现,这一时,他从天而降。依然是如此玩世不恭,依然如此浑不经意,他以为如此,就能当我和他之间相亘的岁月不曾存在?他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小海,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见到山哥哥太高兴了?山哥哥带了礼物给我的小海哦,猜猜是什么?”

“为什么?”我瞪着已经飘身下房停在我眼前的他,“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没有出现?为什么你让我一个人等到月过中天?为什么你重新出现的时候小海正是如此不堪?

91

“我祖母的病,连巫界最有名的巫医都束手无策,只得靠我偷习来的挽魂术延续生命。直待天女返回巫界!才以夺魂术医愈。但祖母的病好了,精神来了,开始时时拖着我不让离开半步,而且也不知他老人家怎会恁般异想天开,居然找了一堆的女儿家住进苍府!天天逼我与人相亲周旋,那个烦呢。我左突右围地足足半年,趁着祖母上巫神庙闭修之际才逃了出来,嘻嘻……”

就……这样?

我注视着他,桃花眼依旧,薄情唇尚在,仍是那一派逍遥自在。

“受美人纠缠,让你很烦,也乐在其中,是么?”

“哇,小海很了解山哥哥喔,不过不要吃醋,山哥哥没有……”

我无力地摇首。

“小海?”我的坏脸色吓着了他,嘻笑的脸皮陡尔一窒,“你……怎么了?”

“先告诉我,你如何找到了这里?”

“我赶到了兆邑城,方知秋长风到西卫上任,而你也不在大苑公府内。我想着你一定随他来了!便赶过来。今儿个一进西卫城,遁着巫人特有的气息便找到了这里,有……什么不对么?”

所以,他只是以为小海还是以前的小海?

“我在兆河边上等你!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我也一点点为你开脱。但时间终是过了,你始终没有来,我就算在哭时,也以为你定然是被一些无法预料的麻烦绊住了脚步。接下来的一年!我不止一次地担心你是否出了意外。但看你今日的模样!你的确是遇到了麻烦,却是一些让你快乐的麻烦,可对?”

小海的冷意!让苍山的脸上开始一点一点加了沉重,笑意充盈的眸也接了暗沉之色。

“小海,你的生日来临时!是祖母病在床上的时日,我虽焦急万分,却不能离开一步,只能选择让你失望。”他抚上我的发,“但不管怎样的原因,我失约是事实,对不起,小海。”

这就够了。对不起。苍山对我,一直都很好,并不亏欠,一声“对不起”,便够了。

“这一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俯近身,借着桌上的灯光探进我的眼底,“你的眼里多了一些东西。”

“长大的代价而已。”

“……和秋长风有关?”

“是,我做过他的女人,而如今,他已经娶了别的女子为妻。”一句话,将我最大的不堪暴露苍山之前。

而他的面颜,在霎间苍白如纸,一双桃花目死死盯着我开阖的唇际,或者!他是希望我能将那些话吞回腹中去?

但是,我必须让他在最短时辰内明白,让他在最快地时间内死心。他是对我很好的人,我不能时他很好,至少要做到不能太残忍。

“小海,小海……他双眸空黑,语声空冷地喃呓,“仅仅因为一次失约,就错过了你?”

“苍山……”我别开眼,不敢去看这样的他。我宁愿他对小海,就如对别的姑娘,仅是一场兴致突来的逢场作戏。

“我从来不知道,一年,只是一年,能将一人的一生改变……小海,小海……,抱歉,我要找个地方,我……”话声还在喉咙里持续,他已推门而出,向来潇洒不羁的背影,写上失魂落魄,就连最是洒脱的步伐,也几次跌踬,踉跄而行,直至消融进昏黄月色之内……

良久,我坐在原处,动亦未动。

门框被轻声一叩,倾天出现在门外,端着冷峭容颜,淡声道:“如果你愿意,我随时可娶你为妻。”

我好笑,“是怜悯?”

他摇头,  “我只是以为,你或者需要一个家。”

“如果我与你的川姨毫无关联,你会做这件事么?”

“不会。”

“为了恩情牺牲你的情感,毫无必要,何况……”无论怎样的情形,小海都会让自己活得很好。那个饿到晕厥在路边的小海,不会再有。“无论如何,谢谢你的好意。”

“你可以不必那么快地拒绝。还有,我娶你……”他停顿稍久,刚薄唇内又吐出几字,“不是牺牲。”

如果冯婆婆的确置身西卫王宫,可想而知,小海的施救,必然是一场硬仗。为了养精蓄锐,不管心情如何跌宕,我不能让自己失眠,以催眠决快速进睡,一夜无梦,再睁眼,窗外已透晨光。

冷却净脸,素簪挽发,神鞭缠腰,劲靴裹足,外套藕色罩袍,今日行装告毕。那场即将而来的大战,我并不是胸有成竹,但心际平稳,未紊未慌。当结果不可知时,也只有面对不是么?

但精神满满地打开门闩,拉开双扁,我右足甫抬,却被直杵在眼前的人影给吓得一步迈空。

“小心。”他接住了我。

“你……立在这门前作甚?”不是小海胆小,是苍山的样子委实让人不好恭维。多情的桃花眼红丝遍布,凌厉的薄情唇下抿成刀,两腮下颚胡茬丛生,而从来都是一丝不紊的发际更蓬乱如一团麻草,而上面,当真有几根草屑树皮招摇。“我怕自己又一次迟到。”苍山握住我的肩,让我站稳在高他一阶的台阶上,得以和他平视。“小海,嫁给我,可好?”

“你……”

“不能拒绝。”

“你也是在可怜小海?”

“你需要可怜么?”

“不需要。”

“所以,我不是。”

“为什么?”

“娶自己喜欢的人为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不是已经知道…”

“我知道,你第一次喜欢的人是苍天,你第一次爱的人是秋长风,在小海的人生里,我总是迟到……明明,我到的比任何人都要早。”

他泛着苦涩的笑,唤出了我的眼泪。

明明我到的比任何人都要早……明明是小海,是小海为贪求一时快乐自求来的这个结果,他何苦揽去所有过错?……他何苦委屈自己到这种地步?就如昨夜一样地走掉,不好么?

“小海,既然是我的迟到,给了别人可趁之机,我便不再迟到,你如果要嫁,只能嫁我。”

我启唇欲语,被他掌心轻掩,“你不需要现在就给我答复,今后,我每一刻都会陪在你身边,你随时想好,随时嫁我。”

这个苍山,他……

“现在,我们去做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

“救你的婆婆。适才,那根木头已将你的事对我说了个清楚,”他挑指一指,我看到了立在廊角的倾天。“包括,他竟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地想娶我的小海做老婆的事。哼哼,姓倾的木头,大少梦随便,白日梦少做哦。”

倾天冷掀唇角,“不是话多就代表有理。”

“至少本大爷不必担心舌头闲得发霉坏掉。”

“至少本公子不必担心被多话噎死。”

“……”我想起了,长天公子素不多话,而一旦说了,往往能令能言善道的明月公子舌结当场。

“喂,姓倾的木头,你……”

苍山还想呜哇大叫,倾天已甩身阔步,“你尽可在此废话,小海,走了!”

92

苍山思考一夜的决定,是要娶小海为妻。

而小海沉睡一夜的结果!是精神格外饱满。

所以,站在西卫王宫最高楼宇的顶上俯瞰时,我只闭目捕捉半刻,便断定了此行方位,“到闲宫!”

闲宫前西卫王嫔妃的养老区,这是与费得满闲话时晓得的一处所在。闻其名,不见其地时,我还曾问,得满姐姐,既然是养老区,如果前西卫王的妃子不老,要送到哪里去?

那时绝不会以为,有朝一日,它会与我产生干系。

闲宫区的卫戍界前,费家兄妹昂然在立,我更加确定,冯婆婆必在其内。

“小海,你为何一定要如此?”费得满英气的眉间,痛惜之意昭然,“公子对你的心,无人可比。”

“得满姐姐,有一天你也许会爱上一个人,也许你会为爱人不去计较一切,但小海不是。”

“公子他对你……公子有公子要做的事,公子有公子的不得已,但他始终将你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你可以不去追随,为什么不能等在原地?”

“他现在已是别人的夫和父,追随他的和等在原地的都有人在,不缺小海一个。”

“说到底,你还是计较公子的他娶。你该明白为何如此,而且,惟郡主有了身孕,襄西王方能真正安心,方能真正鼎力相助公子,小海……”

“小海很庆幸他不是一个非小海不可的痴情人,可以让我没有任何负疚地面对自己无可预测的未来。”早在选择和秋长风在一起时,亦因一早就明白秋长风不能给予长久罢。尽管难免受伤,难免苦痛,但心里明白,这个结果,对各人都是最好。至少,我还能截然地确定,他在拥抱着我的那刻,心里只有我一人。

“得满姐姐!他让你告诉小海的话,你都说了。也请你把适才小海的话转告。”秋长风的授意,我自然听得出来。“下面,可否看在我们多年情谊上,让开一条路?”

“小海。”费得多满脸的凝重,“别做傻事,里面的阵法,你过不去的。”

“那么,大哥,得满姐姐!得罪了!”

我仅迈行一步,腰间忽起嘶嘶鸣声。当下即驻足未前。这只有我听得到的声响!是神鞭的示警。它在提醒它的主人,对面两人身上,有着足以构成威胁的东西存在。

“长天公子!这二位!有劳了。”无云大师的符贴再强大,对凡人也莫可奈何,不是么?

倾天身如疾风,剑如闪电!直接以行动作答,将费家妹尽罩于创芒之内。

我则直走宫门。

“小海,不要去!那里……”费家兄妹的呼喝,被倾天的犀利攻势打断。

“小海等一下,我走前面。”苍山拉住我,“我不是与生俱来拥有巫力之人,八卦的克邪之力时我毫无影响,九宫八卦阵的布排之法,我也少有涉猎,你随我来。”

“但是,无云大师的法力高深莫测……”“无云大师,那位得道高僧?”苍山携我一边小心行走,一边摇首,“大师是佛门中人,佛家讲究至刚至阳到光至明,不可能以阴阳八卦术御人。”

“不是大师,难道秋长风身边另有异人?”

“秋长风自己就是个异人,他通天文,晓地理,各项杂学均有触通,而奇门遁甲更是他的长术之一,这个阵法,应该是出自他手。”

“他?”我蓦地想起,三大公子被蛊雾围困之际,不正是以八卦步法制衡在雾中暗袭之敌?更早以前,坊间人曾热谈试剑会种种,秋长风对战巫族天女,若他单凭武功,如何时战巫族术力?

苍山颔首道:“不然,当朝天子与秋远鹤何以对他如此在意?不然,传说中的蛊人为何多选在他出门在外时发动袭击?他深居一处不出时,你可见过蛊人出现?”

没有见过。在灵泉山小院隐居三载,虽刺客未断,但蛊人不曾出现:在大苑公府,虽暗流伏涌,也不见蛊人来犯。

唯一一次,是前段时日,我和他从地下铁工作坊出来,站在了那片宫宇广场上时……这便是说,是他的阵法让小海探测不到婆婆方位?而我一直所针对的,却是无云大师的刚阳力量?

秋长凡……我和你还真是半斤半两,对彼此的了解知悉,仅停在最浅显的表面……

“我说这些话,不是为了让小海因他的多才多能对他更加动情。”苍山瞥我一眼,脚下停住,“我必须相信,秋长风对你是有情的,不然不会至今不曾用这阵法困住你。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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