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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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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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掐在我颌上的手猝然收力。“事到如今,你还敢说这句话么?”

我吃痛拧眉,却触到他厌恶的目光,“还真是个小姐身子,碰一下就会碎不成?”

我下颌上又出来青肿痕迹了?

他撤回放在我颌下的手,伙同另一只臂,一起箍在我的腰间,将我背靠在他的怀内,唇触上我的耳,“本来,我想掐死你的。但我显然低估了你在我心底的分量。仅是你一道小小青痕都能让我不忍,小海,你胜了。”

我……我该说什么?

“告诉我所有的事,所有你的事,你和我的事。说。”

 与他比斗心机,只会自取其辱。我早知道的。但上天又是开了怎样的一个玩笑,让我必须和他对上?“秋长风。”

“嗯?”他稍怔,“你以前就是这样叫我的?”

我欲回身,但他放在腰上的手臂太紧。他察觉了这一点,大掌稍松,在我转过来后两张脸对上时,他目光依旧冷冽,“快说,别测试我的耐心。”

“你想知道我和沧海的事,对不对?”

“你和沧海?”

“我可以全部告诉你。“他的眼神深不见底,但我必须没有任何规避地迎视,让他看得见我眼内的所有情绪,“但不是现在。”

他双眉微拢,目光一冷,“你又耍什么花样?”

我抬手,触摸他眉上的蹙结,觉到他身子轻震,虽有避躲之势,却没有真的躲开。

“我不喜欢看你皱着眉,一直都不喜欢。”

“……你不喜欢?“他瞪视着我,幽深眸内总算闪出一丝困惑。

“你有那么多的雄心壮志要去打拼,如果总是皱着眉,就太不快乐了,我不喜欢你不快乐。”

“你……你要催眠我么?”他要退步,但被我揽上他腰际的双臂阻住。其实我明白,他真要躲要退,可轻易把我甩开。

“是不是催眠,你最清楚。”我提起脚,对他笑得很是坦白,“你认为我是在催眠你么?”

“为什么此时不说?“他手把上我的肩,“现在就告诉我!”

我摇头,“只是我说,你不能相信。明天,就只是明天而已,不但说,还可以看,耳听眼见,证我所言非虚。”

“耳听眼见?什么个耳听眼见?”

“我和沧海,都会走到你跟前。你给我一日时间让我找到她,我们三个人,把话讲明白。”

他胸膛一震。

“现在,我只能告诉你,我和你,的确有一段不属于主仆的纠葛,而你和沧海,也另有纠缠。因为三个人的牵扯太让人痛苦,我才对你设下了一些障术,沧海也有参与。明日,她也到了,若你想,我和她合力将对你的障术除去,届时不待我们说,你自会想起一切。”

“我和你,和沧海,都有过……”他漂亮的剑眉略拧,浓浓困惑充盈墨眸。

他,被我迷惑了。

论心机手段,这个人,我不是对手,纵然有十个我,百个我,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我只能用我所强,对他所弱,有谁比我更熟知他的弱点呢?

……我。他的弱点是我。没有了过往的爱意,他的身体仍然记得我的碰触。没有了曾经的甜蜜,他的意识仍然对我无从抗拒。

本来,我想掐死你的。但我显然低估了你在我心底的分量。仅是你一道小小青痕都能让我不忍……

就是他这一句,让我确认了这点,使我萌起了再拿自己和他赌一次的念头。这一次后,我将永远消失于他眼前,永远。

“是,我和沧海都是巫女,怀着不同的目的,一个是明,一个是暗,到了你身边。可是,我们都爱上了你。而你,也喜欢上了我们两个。”这话,字字是真罢?“明日此时,就在你的疏柳斋,我和沧海将一起出现,合力为你释疑。”

“我喜欢上了你,也喜欢上了沧海?”他犹蹙眉呓语。

唉。我捉起脚尖,触上他的唇。

他初是一怔,随即就张唇吸纳,直待将我的舌尖吸得酸麻犹自不放。我推开他时,听他不满咆哮,“为什么不亲了?”

情蛊术。此术,“情”为惟一蛊种,以情感之,以情惑之,以情催之,惟有真心爱汝之人,方能中汝此术。

想到巫族禁地石壁上对我正在施展的术力的诠解,泪生眸眶。

“你哭什么?……嫌我方才对你太凶了?”他颇有恶霸气质的挑起眉毛,“你自找的!”

我擦去了泪,“莫忘了,明日此时,我们会去寻你。”

“嗤,你此时把本王支开,一去不见了踪影怎么办?”

他以如此霸道不屑的语气,透出的,却是内心底处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恐惧……

难怪禁地石壁上,在“情蛊术”之下,特地有注云:慎用,用前三思。概因这术力惟一所能制衡的,是爱你的那个人。用除了爱人时任何人皆无效的术力对待所爱之人,竟然比诵读换心决时还要令人心弦揪痛……

“如果我不出现,你会如何对待你手里的巫族人?”

“哼。”

他这声“哼”,是被以极冷极戾的气音逼出。他会做的事,不言而喻。

“如果只有沧海出现呢?”

他目间猝狠,“你敢!”

“你对沧海不是有极强的‘兴起’么?”这个问题,与情蛊术无关,纯粹只是我的无聊罢?

他面上闪过窘意,硬声道:“我曾以为,沧海和小海是一个人,还为此问过那个声称是沧海弟弟的巫族小子,但他似乎对我极仇视,一字不语。如果不是看在他还有点用处,哼!”眸内杀气一现,随即又恶狠狠捧住我的脸,“今天你既然这样说了,我姑且信你,明天,我要见到你们两个,我必须确定你话语的真伪。而且,你不是说了,要你们合力才能除去对我施下的障术?”

我点头。如果不是在情蛊术下,恐怕他又已觉察疑处。

“那么,明日,你……你们都会到?”

我点头。

“很好。”他挑出一弧满意浅笑,唇俯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全心全意地回应着他,泪再湿睫。

“……不然,你此刻和我回府?”

晓得他这句话外的热浓用意,羞火薰颊,心里却无好气,“不行!”这只色狐是忘了,我还要替他寻找“沧海“的么?如此容易见异思迁,真是讨厌!

“不行就不行,凶什么?”他咬了咬我的唇,“你这么丑,如果还不知道温柔娴淑,可就一无长处了。”

32

那是……琴声?

置身疏柳斋那棵亲手栽下的丁香树下,听着那淙淙如泉的乐音,我脚步暂停。

秋长风端坐在花厅窗前,长发散肩,垂眉覆目,十指挑拨有致,捻得曲声悠扬。

他居然会抚琴?

灵泉山下隐居的三年,也不见他有此雅兴,此时抚来谁听?

“小海,秋长风很迷人罢?”身边有人揶揄低语。

我瞪了她一眼,切着齿根道:“你别忘了,你现在是谁。”

“当然。”那女人端袖冷眸,“大美人沧海,请指教。”

……这女人能不能有片刻的正常?

按管艳的指点,在我欲分身有术时,想到了冷蝉儿。但是,她听完我的请托,直勾勾地盯我看了半天,又歪着那颗美丽的脑袋,蹙起秀黛的长眉,思吟了良久,而后重重点头:“帮你,不是不可以,但我不做小海。”

“不做小海?”

“对啊。”她抚了抚自己脸颊,以梦幻般的叹息口吻道,“我这么美,怎么能走下坡路?”

“所以哩?”

“当然是沧海,人往高处走嘛。”

“沧海是要‘死’的!”

“死就死,人生自古谁无死?”

“……”有求于人,我也只得满足人需。怪女人向往“高处”,我以沧海形容和她一宿夜话供她揣摸特征以求惟妙惟肖,还要忍受她不时袭上脸颈的“怪手”,伴之怪言怪语。“啧啧,真是太美了,莫说男人,连我这个女人都忍不住骨头酥了,你要那些男人怎么办嘛。”

被冷蝉儿骚扰一夜,翌晨,她便对着我的脸,花了一个时辰的工夫做出了一张巧夺天工的人皮面具,待她罩到脸上,卸冠散发,拉我并肩立到了镜前,我竟然也难分彼此。更让人称绝的是,她连我的语声都仿得足以以假乱真,着实了得……

“小海,走罢,去会会你的昔日主子。”她俯我耳边道。

我再瞪她,“你等一时说话,可要注意了。”

“既然来了,怎还不进来?”琴声戛止,秋长风语声悠然扬起,“小海,沧海?”

他目光在我和身边人脸上移换。明知他看见的“沧海”方是我真正颜容,但在他在那张脸上停留过久时,仍难抑气恼:臭狐狸,色狐狸!

“你们当真来了。”

“当然要来。”非但如此,现身前还将暗伏在这院子周围的费家兄妹动了一下手脚,管保不会有无关人等出来搅场。

“你那日可受了伤?”他问得是“沧海”。

冷蝉儿轻摇螓首,“不曾受伤,多谢。”

秋长风薄唇勾起坏笑,“我们之间还需一个‘谢’字么?若你当真要谢,我宁愿是另一种方式。”

这只发情的色狐狸!我垂下眸,不然,管不住眼睛里会射出冷箭去。

“我们要说的话,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作结的,坐下罢。”

“多谢。”冷蝉儿搭着秋长风的手,噙着两分疏离笑意,坐在他最近处的那张椅上……这女人,演戏上瘾是不是?

我刻意旁顾的眼光落到了那把琴上,忍不住指触琴弦,铮然有声。

“你喜欢这琴?”他到我身侧。

“不喜欢。”不能吃只能看,喜欢它做什么?

“这琴是出自当今天下三大琴师之首,虽不能说价值连城,但也相去不远。”

我眼前一亮,“真的?”

他说到“价值”,我忍不住想到了自己遗落在他寝殿隔间的钱筐,里面是小海几年为奴生涯的所有积蓄呢,就那样付诸东流了。说起来,都怪这只如一帖膏药般紧贴在人家身后的……贴在身后?!“你做什么?”

我推,推不动。而他,无辜反诘,“我做了什么?”

“你抱着我什么?”

“抱着你,当然是抱着你,还能做什么?”他挑眉谑声,贵族气十足的脸上,居然透出痞气。

“你……”我瞥一眼冷蝉儿,后者正戏分十足地淡颜冷眸,端坐未动。

    “怕沧海不高兴?敢情当初你们不是争风吃醋,而是不想我厚此薄彼,才以巫术障我思绪把你们两个都忘记的么?”

“……是罢。”他怎么说都好。

“这有何难?”他伸臂,将假沧海冷蝉儿攫来,收纳进怀,“我对你们一视同仁不就好了?”

“你你……臭狐狸!混账臭狐狸!我气结又气痛,在心里山呼海啸地默念一声:苍山,行动!

就是苍山。昨天将秋长风送走,我即以早在巫界时即获知的苍氏联络法寻到了苍山,自他那里得悉,秋长风手中,不止有云忘川,还有一干巫族族人。但其间到底有谁,一时无法查知,因他与苍氏失去了联系。

与苍氏失去联系……这个讯息,足以让我们感觉到事态严重。秋长风必定是做了连皇帝也未必晓得的事,那么,他想要什么?

如果,他要的只是沧海,我就让他眼看着沧海在他眼前死去。如果,他要的是剿灭巫界,沧海是逃是离是生是死也改不了他初衷。从开始到现在,他何尝为任何事任何人改变过什么?我也只能尽我能尽的努力。

“在想什么?害羞,还是,高兴?”他箝在我身上的力道紧密又嚣张,这使我想到他时冷蝉儿亦如是,更是气不可抑:苍山!

来了!苍山回应。

“云沧海,你这叛族妖女,纳命来!”

“大巫师?

”这冷蝉儿,不愧是演戏的行家,这时的怔愕惊呼恰如其分。

我伸手将她搡出,再闪身隐于秋长风之后。

事情发展,一如我与苍山事前的部署:苍山将即将执行斩刑的大巫师私放出来,而授一番机宜,恢复其三成术力,带来此处,以其满腹的怨悔,必是迫不及待取走“沧海”性命。而小海,紧急关口尽显歹毒本色,推“沧海”隐本身,可想而知,必招秋长风厌恶,甚至“恨意”……

有苍山暗助的冷蝉儿与大巫师招架几个来回,大巫师阴恶声道:“云沧海,你忘了你那个下贱的母亲么?她已被本座赐死了,你还不去与她团聚?”

“什么?”“沧海”愕在当场,“你胡说!”

冷蝉儿是做戏没错,而我,虽知那些话仅是苍山授予的乱心之法,但听大巫师以那样的语气说起娘,仍险气得出手将这只怪物捻死。

“是否胡说,你去找她问过不就知了!”大巫师冷笑一声,趁“沧海”失神之际,将袖内一柄巫剑刺入其胸,血,乍如桃花崩溅四处。

秋长风脊背一栗。

我的感觉也不会舒适。看着自己死,很是怪异。尽管“沧海”被戮一幕,是我捻指幻化而出。

那些事起事落,前后不过瞬了两回眸的工夫。就是为了快到让秋长风无从反应。

“哈哈哈……云沧海,本座终于将你杀死……你也有今日!”大巫师狂肆笑着,举刀欲再补一斫。

忽尔,秋长风抱琴而起,挑起一根琴弦,断射飞出,直喂进了大巫师胸腹。后者身形晃了几晃,随即喷血如注,身形栽落地面。

“沧海!”秋长风疾掠出去。

这……不在我们事先的部署中。大巫师本该由气息未尽的“沧海”拼却最后一口气,与其同归于尽……

小海,快走,此地留我善后!隐形遁影的苍山急声催促。

为什么?我还要等他和小海决裂……

他那把琴里有古怪,快走!

琴?我望向他抱在怀里的物件,骤起强烈惧意,速念口决——

“小海。”仍垂首目注地上脉相全无的“沧海”的秋长风道。

我不由一震。

“你当真无所不用其极了,是不是?”

“我……事先想好的戏词是什么,是什么来着?“我不是故意的,她……那人找的本来就是她……”

“是她么?”秋长风徐徐起身,徐徐转身,徐徐向我望来,眸内绿意蒸氲,令我……生惧。这样的秋长风,令我恐惧。

小海,快走,快啊!隐形的苍山一边以术力维持着“沧海”的死状,一边疾声促我。

我忘了念决,忘了巫术,拔开双足,要以平常人的方式逃开这样的秋长风。

“小海,你好狠,你太狠!”

“呃?”那声音里掺杂的绝望意味,传递出的冷酷气息,使我顾不得苍山阻拦,忍不住回首。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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