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说话？”王业在水中旋转着身子，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你为什么要抛下我们……为什么……”
清幽的声音悠然在耳，恍如忧伤的哀怨。王业这才发觉，那声音似乎并不来自耳朵，而是萌生于他的脑海，萌生于他的心。
突然间，他看到四周的景象骤然变化了，所有的液体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干燥的沙丘，三四十个试炼者站立在沙丘上，竟是回到了他们刚刚进入试炼时的样子。
这……怎么可能？
王业一愣，他摸了摸自己浑身上下，一切如此真实，竟是丝毫感觉不到水的存在。
而下一秒，突然一声惨叫。
回头看去，一个黑色的巨兽从沙丘下钻出来，一口啃断了一个男大学生的身子，和当时的情景一模一样。
“啊！”无数的尖叫声登时铺天盖地。
所有试炼者开始四散奔跑着。
站在原地，王业看到那个女大学生向着他快步跑过来，正是方才水中那具尸体的主人。只是这会儿，她依然活着，清秀漂亮的脸蛋已经吓得扭曲，几乎要挣裂的双眼充满了恐惧，她失魂落魄地跑着，以至于猝不及防间竟是撞在了他身上。
“救救我。”她瘫倒在地上，像抓到救命稻草般抓着王业的衣袖。
“救救我！救救我！”她撕心裂肺地喊着，恐惧已经支配了她的一切。
就在这时，一只黑兽快速冲着他们的方向狂扑过来，森森巨口已经瞄准了他们二人。
“跟我来！”王业没空思索什么了，他用闪烁披风一把包住那女孩儿，开启了一个十米的短距离闪烁。
然而……
当他在十米外出现时，他却发现自己的怀里空无一物，那女孩儿仿佛与他不在一个空间一般，并没能跟他一起移动。
“喂！”王业惊叫着回过头。
十米之外，在他方才站着的位置，一只黑兽正在放肆地啃食着一具少女的尸体，正是那女大学生。她清秀的双手无力地耷拉着，已被血水浸没成红色。
一种控制不住的情绪冲上王业的脑海，
“不！”他撕心裂肺地叫着。
这一喊，四周的景色突然破碎了，一切回到了那个淡蓝色的液罐之中。福尔马林的味道弥漫在四周，腥涩得让人作呕。
女大学生的尸体依然静静漂浮着，美目紧闭，宛如浮萍。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王业。”
那是个好听的女声，就在他左侧，那声音无比熟悉，偷偷摸摸地，好像怕被谁发现似的。
王业蓦然回头，可这一看，却登时呆住了。
一张无可挑剔的绝美面孔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一张他日思夜想的面孔，来到死界后的无数个夜里，他都曾梦到过她的面容，她是高语姿。
比起他们最后一次相见，这时的高语姿显得稚嫩青涩了许多。她穿着一身高中的校服，正坐在他旁边的书桌前。
四下环视，王业发现自己这次竟是回到了高中的教室。露着两个大门牙的高中女班主任正拿着讲棍啪啪地敲着黑板。
“这是一道送分题啊！同学们！求图中阴影部分的面积。”
王业还记得这个女班主任也姓高，被学生们叫做老高。在这个时代的班主任里，是个少见的朴实的人，兢兢业业的教书，从不收学生家一点礼品。他能够在学业上有所造诣，这位班主任功不可没。
“喂喂！这道题该我答了，你算得多少？”高语姿拿笔捅着王业的袖子，好奇地往他的草纸上瞄着。
王业苦笑笑看了看黑板，虽然冥冥中似乎已经过了很多年，但这么简单的题他还是能用眼睛直接看出答案。
“三十七。”他笑着向高语姿道。
“高语姿！”班主任老高的提问应声而来。
“到！”高语姿笑着站起身：“得三十七！”
“哎呦，算得挺快啊！”老高赞许地点了点头：“正确！不过答题的时候可别忘了写单位昂，你老忘写单位。”
同学们回头笑了笑。
“才不会！”高语姿调皮地嘟了嘟嘴，笑嘻嘻地坐下了，然后像个武林高手似的冲王业抱了抱拳：“多谢大侠相助！”
王业会心笑了笑，高语姿虽然天生聪颖，但好像对文化课学习不太感兴趣，每每到了课上提问的时候，总是向他江湖救急。他很享受这样的生活，真希望时间就此凝固。
然而……
等等！
一种奇怪的东西突然闪过王业的脑海，他看了看身旁的高语姿，又看了看讲台上手舞足蹈的班主任，隐隐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他挠着头奇怪道。
第六十章 欲念之海
冥冥间，一个庞然大物的影子闪过王业的脑海。
那东西高如山峰，好像站在什么巨大的物体前，黑夜笼罩着四周的一切，惨白的月光洒在一片荒凉的废墟上，一些模模糊糊的人影依稀站立，好像在奋力做着些什么。
“你怎么了，业？”
一个动人的女声在耳畔响起。
王业微微回过头，鼻息间闻到一阵香馨。
“语姿？这里是？”
他茫然四顾，只见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宽阔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床红色被子，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喜字。
高语姿这会儿正躺在他怀里，被子盖住了她的身子，酥肩半露，圆滑诱人。
“是不是婚礼上喝多啦？连这儿是哪儿都认不得了。”
她半撑起身，一只手轻轻拂过王业的脸颊，轻柔的长发垂到王业的脸上，鼻息间尽是动人的香味。
“这是我们的新婚夜啊，业。”她轻声道：“这都能忘，该罚！”
说着，她伸过头在王业耳垂儿上轻轻咬了一下，咬得王业说不出的痒。
“新婚……夜？”
王业迷茫地皱了皱眉，脑海中一阵恍惚。
渐渐的，他隐约想起自己已经和语姿结婚了，好多朋友来到他们的婚礼。都是些曾经同甘苦共患难的朋友，他们灌了他好多酒，好多好多，多得如一片蓝色的海洋，几乎要将他湮没一般。
“高兴吗？”
高语姿懒洋洋的倒在他肩膀上，春藤般柔软滑嫩的胳膊环上他的脖子。腿上突觉一阵滑腻，却是语姿的小腿儿搭了上来。
“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业。”她吹着王业的耳畔道，吐息如细腻的羽毛，骚动着他心底里最敏感的地方。
王业忍不住转过身，一把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两行眼泪莫名其妙地从他眼中留下，冥冥间，他感觉已经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太久太久……
终于……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春梦旖旎，肌肤之亲。
“别那么心急嘛，呵呵呵。”高语姿像一条鲤鱼般在他怀里扭动着，悦耳的笑声回荡在充满喜气的婚房。
王业抱着她翻了个身，把她翻到身下，迫不及待地向她探过头去，却被两根细细的手指挡在了嘴唇前。
“喂，大***亲我之前就没什么想说的吗？”高语姿调皮地道。
“你想听什么？”王业苦笑笑。
“当然是听你此时此刻的心里话。”高语姿郑重地道。
“心里话？”
“对，心里话。”
“可我不想说。”王业却是摇摇头道。
“为什么？”高语姿一惊，小脸一拉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是不是呀？”
王业苦笑笑摇着头不说话。
“是不是啊？”她追问道。
“是~~~我的大小姐。”王业无奈应道。
“什么事儿啊，你快说！”高语姿得意地道，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
“不说。”王业还是摇摇头道。
“说嘛！让你说你就说！”高语姿坚持道。
“不说。”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你在怕什么吗？好可疑哦！”高语姿鬼灵精似的把双眼逼近王业的眼睛，好像想从其中看出什么秘密。
可是看到的，却是王业一双有些黯然的眼睛。
“是啊，我怕。”他萧然道：“我怕我说出来，这一切就会消失。”
“什么？”高语姿蓦然一愣。
下一秒，却是一双温热的双唇，用力地吻在了她的唇上。
“尽管我知道这是个梦，我也要永远记住这个梦。语姿你记住，总有一天，我会活着回去，让此时此刻的这个梦，成为现实！”
王业的声音冰冷而坚毅，那是这个世界里最后的声音。
“砰！”
一个拳头狠狠砸在了王业心口，那是他自己的右拳，完全不遗余力的一击。
四周的一切突然开始荡漾开来，像平静的湖水被丢进一块石子。
“王业……不要走……”
他隐约听到高语姿高声叫着，但他不能停留。
“砰！”又是一拳，这一拳砸得格外狠。
“咳咳咳！”一大口水蓦地呛进他喉咙，味道腥涩，带着重重的福尔马林味儿。
一切的画面消逝了，蓝色的液体再次充满了王业的视野，可是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现实。
没有沙丘，没有课堂，没有婚床，也……没有语姿……
他甚至并非身处什么水罐子之中，而是漂在整个船舱内，水中并没有什么漂浮的尸体，包括那个女大学生的尸体在内，他刚才看到过的一切都不曾存在过。
他周围只有水，无尽的水。
整个船舱都是浸没在这种蓝色液体中的，如一片竖立的深海，阴暗冰冷。而这海中漂浮的，也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人罢了。
除此之外，无论是发动机，还是控制器，方舟号飞船的一切都浸没在这种液体里。这液体仿佛是为太空旅行而制作的液态空气，在其中其实可以自在的呼吸。
而整个船舱的中央，一个布满电子纹路的柱子直通船顶，似乎是整座飞船的承重柱。
“万象随心，一切皆为虚幻。”一个极富磁性的电子音突然响起：“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谁在说话！？”王业厉声道。
“没想到，竟有人能凭自己的意识挣脱欲念之海。”那声音继续道。
定睛看去，周围并无旁人，反倒是中间那根大柱子上的电子纹路，在随着话语声忽明忽暗。
“是你？在说话？”王业冲那柱子问道。
“正是。”柱子竟回答他了：“吾乃方舟号主机电脑，如来造吾于十年之前，责守此船至万万世，赐名金箍。”
金箍？
王业对这种字眼现在尤为敏感，按照之前的经验，这货既然有这种名字，那么想必定是西游中的定海神针金箍棒。
在西游记的故事里，大圣孙悟空有两件至关重要的宝物，一件便是这筋斗云，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而另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便是他的武器，金箍棒。现在这船舱中既然出现了金箍棒，那么想必这大圣也离得不远了。
“欢迎来到方舟号。”金箍用很有磁性的电子音道：“十年了，你是第一个凭借自己的意志突破欲念之海的人，真难能可贵。但是金箍想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原来这蓝色液体竟还有名字，欲念之海，倒是贴切。
“假的终究是假的。”王业笑笑道：“不能说你的欲念之海不厉害，只是很不巧，你给出的幻觉恰恰燃起了我对真实的渴望，任何形式的迷幻乡都只会让我的这份渴望更加强烈罢了。而对于我而言，比起望梅止渴，我更喜欢披荆斩棘！”
第六十一章 定海神针
说完，他突然面容一转，笑嘻嘻地问道：
“喂，金箍棒，你的这艘船里，可否藏了什么人？”
“吾名金箍！”金箍大声反驳道，竟是在反驳王业多加了一个“棒”字。
“好好好，金箍，金箍。”王业可懒得和他争辩这个。
“此船自造成来，访者陆续数十人，有唐国重臣，有路过百姓，甚至天庭官兵。然如此人等，皆已迷失在欲念之海，运至动力舱，成为吾船动能的一部分。”
“哈？”王业一惊，这对他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就没什么隐藏的高手？比如一只猴子，一块石头什么的？”王业试探道。
“猴子？”金箍莫名其妙地闪了闪：“不曾听说，不过这石头，倒是有……”
说到一半，金箍突然停口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可这哪里逃得过王业的耳朵，金箍方才明明是想说“石头倒是有一块”这样的话。
“喂，你说的那石头，现在在哪儿啊？”王业追问道。
金箍上的电路纹猛烈的闪了一下，似乎代表一种愤怒的情绪。
“无可奉告！”它大声回应道。
哦？
本来一块石头什么的，王业没报什么希望。但是看到金箍这般反映，他反倒是起疑了。
他突然坏坏一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这飞船之中的石头，据我所知，无非在动力舱……或者研究舱……或者储物舱……或者控制室。”
说道控制室三个字的时候，他突然看到金箍的电路纹不易察觉地轻闪了一下。
“哦对！我想起来了！是在控制室！”王业故作样子地大声道。
“你怎么知道的？”金箍大惊道。
王业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蒙准了。不过这方舟号的造船者如来也真是个有趣的人，明明是台主机电脑，却偏偏做得富有人的情感，喜怒哀乐全在一身电路纹上，连个谎都憋不住。让一个机器富有情感，也不知是如来那家伙有意如此，还是源自这台超级电脑自我的拟人欲。
金箍这才发觉自己受骗了，怒声道：
“卑鄙小人，竟然算计吾！”
“什么叫算计，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只是胡猜罢了。”王业嬉笑道：“而且这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儿，无非是块石头嘛，你既然都告诉我在控制室了，不如好人做到底，告诉我控制室在哪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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