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很深沉啊。
古代的年轻人都这么犀利？
顾曳打量此人的时候，对方仿佛察觉到了，转头看向她，顾曳做出“羞怯不安”的表情，低下头默默烤鸡
青年只看了她一会，便是轻轻一挥手，青羽四人将刀齐整入鞘，往后退去。
他上前两步，长袖随风微飘，“我朝奉行文武治世，但有邪祟横行，扰民不安，逢妖邪出必有能人出世，上有玉堂、神霄、清微、北帝四门鼎立，下有茅山等门派救命于水火，圣上念此道善于万民，便是在神都设下大唐道院，以培养新锐助于朝政，清涤妖邪在四野，尊道敬佛，并无隔阂，因此，易之恳请前辈相助”
说真的，之前顾曳对这青年第一观感就是凉薄冷峻，心思深沉，但没想到思想境界这么根正苗红。
大唐公务员啊这是。
虽然是官面话，但这人长得好啊，言语条理清晰，听起来舒服，虽然冷峻，但不咄咄逼人，光头佬闻言就缓和了眉眼，大手轻拍了下自己的光头。
“哎呦，我就说公子你年纪轻轻就独当一面，这眼光也是杠杠的不过呢，我们师徒也只是乡野术士，可跟玉堂北帝这些没得比”
这光头真是滑头。
青羽几人暗暗反感，可卢易之并不以为意，“只是问一些事情而已，还不知前辈名讳”
“我姓康”
“见过康师傅”
卢易之才刚开口，咳咳咳，那头被李大雄塞了一颗枣子的顾姓村姑就咳得撕心裂肺，一师一徒都一脸紧张我的鸡！
顾曳缓过气来，对上卢易之等人奇怪的目光，她恹恹得说：“抱歉，我身体不好，太虚弱了，失礼了”
卢易之：“姑娘你就是那位被康前辈救回来的王小丫，便是佘家近日从小杨村聘的新娘，昨日过鬼哭林”
这人还真敏锐，竟察觉到顾曳刚刚的异状跟康师傅三个字有关，难道看出了顾曳眼底的憋笑？
顾曳瞥到光头佬眯起眼的神情，便是将烤鸡又转了一圈。
“如果我告诉大人你，其实我知道的比你调查到的还少一些，你信吗？”
话说，在往下的阶层里面，还真鲜少有人如此反问卢易之的，尤其对方还只是一个乡下出身的小姑娘。
卢易之：“跟你原本是智障有关？”
智障！
这个词儿从一个古人嘴里蹦出来，顾曳一惊，差点以为对方跟她一样是穿越的了，可她观察这人眼神跟神情，从微表情跟行为气质分析，对方并不是现代人。
不过这话听起来可真不舒服。
“我不知道，他们说我以前单纯得跟白纸一样，不过昨日被那女鬼一吓吓聪明了”
这村姑有点不要脸。
青羽四人暗暗道。
“女鬼？如何的”卢易之置若罔闻，再问。
顾曳就将那女鬼表面上的一些东西说了，“我知道的就这些，至于其他事情，你可以问康师恩人，毕竟他是抓鬼除妖的行家”
这是戴高帽坑我？
光头佬冷嗤了声，说：“鬼怪幽冥之事，这世上有哪几个能完全知晓的，我们这一行至多擅捉鬼除妖，前提是得遇上它，查案办公这种是不擅长的，我看卢公子你不像是来这乡下小地办案的人啊”
说白了，这乡下小地死几个十个的人，完全不可能让卢易之这样的人前来办案，也就两个可能，一是对方恰逢此时，管了闲事，二是对方真有官命在身，但目的绝不是调查这几个乡下人的死亡真相。
“在下老家就在此地，前日恰逢佘家娶亲，随长辈去吃了一杯酒，却没等到新娘”
他顿了下，看了顾曳一眼，“新娘没到，但佘家府中却死了七个人，有仆从侍女，也有在场宾客，男女老少皆有，且都死状凄惨，惹得东柳镇当地人心动荡”
这佘家顾曳抿抿唇，没说话，光头佬却直接得多，大大咧咧一句话。
“佘家有鬼”
佘家有鬼。
有鬼？
卢易之目光一闪，“所见略同”
“恩卢公子”
“前辈请说”
“你吃鸡吗？”
这显然是要赶人了。
“如果我说吃的话”卢易之当然不吃，可一看到两师徒外带一小村姑那瞬间狠厉起来的眼神
呵呵。
“既然康前辈盛情难却，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卧槽！
大唐公务员，你这样不太好吧。
顾曳已经不知道自己饿了多久了，本来胃已经没有知觉，可闻到烤鸡味瞬间饥饿难耐，但是！
旁边有两个嗷嗷直叫的汉子。
如果再来几个男人
顾曳觉得自己真的得吃土了。
所以她说：“恩人啊，咱们这烤鸡什么调味都没有，手艺粗糙，怎么敢让大人品尝”
光头佬瞬息秒懂：“我觉得也是”
李大雄：“附议加一”
这三个土贼，青羽几人不爽，要知道他们大人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还稀罕这一只烤鸡？
“无妨，青羽，去买一罐蜂蜜”
“是，大人”
青羽转身便走。
卢易之神色从容，“这样可行？”
土豪啊，这年头蜂蜜在平常家还算是瞒奢侈的，农家大多留着熬药滋补身体，或者卖给有钱人家，自己很少享用，这卢易之轻描淡写说要买一罐，可不惹得三个抠门又没钱的土鳖眼睛发光么。
“可以可以”
“可以有”
“这个可以有”
节操什么的没有。
蜂蜜一调，那味道就真心不行了。
主要是这土鸡新鲜，吃的都是青菜跟落地枣，那鸡肉都带着清香，内含枣泥，外有麻辣，再调了蜂蜜
味道很复杂，但并不难吃，甚至算得上可口。
卢易之有些意外，但也只吃了一点因为人家只给他一点。
说真的，这三个人相当抠门。
尤其是这个小村姑。
刚刚撕鸡块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了这厮的纠结再纠结
不过她吃的也不多，甚至比他还少。
“诶，猴子，你之前都饿晕了，怎么就吃这么点”李大雄啃着鸡腿，那吃东西的样子还真无愧他的外号大熊。
顾曳此刻已经在喝水了，“我之前饿太久了，一口气吃太多不好，得缓缓”
“真可怜”
“要么你留点给我”
李大雄闪电般将鸡腿的肉大口大口吃进嘴里。
呵呵。
不过顾曳倒不是不想吃，而是刚刚胃有点抽
这身体估摸着是有胃病吧，小小年纪的，也不知道被虐待成什么样子。
顾曳心里不爽，那头卢易之吃完便是告辞了。
出院子的时候，他依稀听到这样的对话。
“这鸡真好吃”
“是啊好吃，幸好咱们斗赢了那女鬼”
“赢是赢了，可没死呢”
“那个林子”
“抓不了鬼，杀不了妖，进去收尸也是送死”
这样对话不咸不淡的。
卢易之步子顿了下，头也不回得走了。
走远一些，那青羽四人看到卢易之停在河边，看着远方的鬼哭林。
“大人，那就是鬼哭林，我可以先进去看看”
青羽当然不是无鬼神论者，毕竟这个时代有鬼是经过朝廷认证的，所以虽然觉得光头佬师徒有些山寨，但的确不敢让卢易之进去冒险。
卢易之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静静观察那个鬼哭林
“师傅，你说他会进去吗？”
“猴子你怎么看“
“不会，还有别叫我猴子”
顾曳觉得胃缓和了一些就又拿了一些鸡肉细嚼慢咽。
“为何这么认为？”光头佬对顾曳总有几分试探心理。
顾曳也不介意，她一直都觉得有价值的人才更值得活下去，如果想让这光头佬对她看重，费心帮她，就肯定不能卖蠢。
“那四个人虽然出身官部，身上所带所用俱是朝廷分配，但四人待他的态度并不像是一个下属对上司，反而像是仆从因此这四人应该是他府上私兵，能携带四个能有官职在身的私兵，这个人出身必然清贵，且一般也要有官职在身才行，看他年纪也就二十出头，要么是凭身份走后门，没多大本事，要么就是自身能力过人如果是前者，他底下四个人必然能按压他不让他冒险，如果是后者，不管他怀有什么目的来参与这事儿，都不可能贸然犯险，尤其是在我们提醒他之后！”
李大雄一边听一边点头，反正他就是觉得很有道理
“那你能不能猜到他身上的官职是什么，还有他的出身”
光头佬反应有些冷淡，继续问道。
顾曳心里其实有了猜测了，但没太大把握，只是一看这光头的眼神
“不知道”她干脆回答。
“师傅你知道？”李大雄啃着鸡屁股
“范阳卢氏，大理寺卿”
第11章 山枭，小杨村
光头佬轻描淡写，李大雄手里的鸡屁股掉了下来，目瞪口呆。
顾曳垂眼，眼里有过疑惑。
在她学过的历史里面，范阳卢氏是唐朝最牛叉士族之一，家族承启发源从魏晋到唐持有相当长的繁荣期，望出范阳，北州冠族，至唐代尤为突出，状元、进士、帝师代代辈出，大出人才，有“八相佐唐”、“初唐四杰”之卢照邻，“大历十才子”之卢编等等
顾曳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历史进程是不是跟正史挂钩，但范阳卢氏是唐时一大士族这点是跑不离的，看这两师徒的反应就知道。
不过人物能挂钩吗？
好像历史记载里面没卢易之这个大理寺卿啊。
难道是她孤陋寡闻？
“他是范阳卢氏的人啊，那不就是我们范阳这边的老大土皇帝啊”李大雄眼睛睁大跟熊一样，却惹得顾曳跟光头佬都翻了个白眼。
土皇帝？
这话不管是被朝廷或者卢氏的人听到都会被瞬间灭口。
忌讳！
“如今圣人强势，弱冠之龄便登极无上，中央集权，绝不容许任何人挑衅他的权威，就算是七宗五姓的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也没有一个能忤逆他的，不过历朝历代都一样，就怕下面的造反”
光头佬一边啃着鸡肉一边说，乍然却听到顾曳在一旁不经意插的一句话。
“你们有没有觉得那只鸟一直在看着我们”
李大雄：“不会是想吃我们的鸡肉吧”他说的时候，手已经护住了剩下不多的鸡肉
但是看到顾曳鄙视的眼神又觉得丢脸，不由哈哈笑：“不过又不是成精了，不然胆子怎么会这么大”
他刚说完，那只跟小鹰差不多的鸟儿飞起掠过李大雄的脑袋。
鸟屎落在他头上。
李大雄怒不可及，却也拿天上的它无可奈何
“这是山枭，速度极快，你那林踪步都没练出师，别说追上它，就是鸟毛都追不上！也就追上了鸟屎”光头佬一边数落自己的徒弟，但说着说着忽然脸色变了变，有些阴沉。
“佘家祖上就是以养山枭为贵族取悦发家的”他冷冷说道。
顾曳也皱皱眉，盯着那只山枭。
枭一向野性，属林中飞禽，能把它们驯养，这佘家不像是一般地主啊。
或者说
“佘家有能人啊你们去过佘家吗？”顾曳问道。
李大雄摇头：“没去过，我们接的是那些村民的活儿，去佘家不太合适”
顾曳：“比如说万一佘家出一百只鸡让你们不要查？”
李大雄点头：“对的对的，这个好为难人的”
光头佬一个板栗敲在李大雄头上，“别胡扯了，吃饱喝足，收拾下东西，咱们得换地方了”
“去哪儿啊师傅”
“小杨村？”
回答的自然是顾曳，不过也是疑问句。
光头佬转头看向顾曳，目光锐利，“你知道？”
“我跟大熊回来的时候，你鞋子上的淤泥是之前没有的，恰好跟我们反方向的小道上有溪水浸润过，比较泥泞，按理说能让你抛弃脱毛的土鸡出门，说明你有正事要干是去小杨村查看些什么吧”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去小杨村，我就不能出去查那女鬼踪迹？”
顾曳微微一笑：“因为你说要走的时候看了我一眼，目前我长得丑，所以你看我，大有可能是因为我跟那地方有所联系”
猜测而已，但猜对了。
光头佬定定看了顾曳一会，说：“我现在倒是真好奇你那摸金门派出自哪个路数了不过我得顺便告诉你一件事”
顾曳已经确定对方有心帮她解决那影子的事儿，自然心情不错，便是笑了：“请说”
“现在你长得丑，长大了也一样”
你大爷！
按照光头佬的分析，就是王小丫的肉身影子消失，亦或者她本尊灵魂消失大概都跟落水有关。
毕竟落水之后顾曳才占了这身体，那么先去调查下她落水的地儿总是没错的。
事实上顾曳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以她之前的状态，外加那村子里彪悍的大叔大婶，一个人肯定回不得的。
但带着两个抠脚大汉就稳妥多了，加上吃了一些鸡肉，这状态比上花轿前都好了许多。
不过顾曳总觉得这光头佬时不时瞥过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但她又分析不出来，只觉得自己身上必然有什么异样是对方已经察觉出来但是不打算告诉她的。
诶，心有点塞，这副本不好破啊。
小杨村比其他几个村里更破旧萧条一些，但里面的人因为贫穷反而显得越发蛮横，或者说急迫！
当顾曳完好无损得出现在村口，那些村民一个个惊愕惊疑，但很快变得愤怒不安，尤其是那个曾经甩了顾曳一巴掌的大妈，确定顾曳脚沾地，且还是之前那黄不拉几的小丫头片子模样，这才随手操起门边的扫把，怒气冲冲得跑过来。
有一个就有两个，其余村民也蜂拥着冲过来，凶神恶煞的
“王小丫你个臭丫头，竟还敢跑回来！”
“别打别打，拉到佘员外家去”
一群人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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