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琴一走,董姨娘脸上的表情已经崩不住了。她拉过顾茗的手,急切地说道:“十四娘!刚才好险!若不是有你,董姨娘肚子里这个孩子,可能就真的保不住了!”
顾茗轻轻拍打着她的手,安抚着她,让她平静下来后,这才开口询问。
原来,刚才她的谨慎,并非是多余。十娘果然是在东边的二门处布下了手段。
顾茗本来只是看着十娘的态度,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她应该不会这样急吼吼地要想将自己与董姨娘逼到东边二门去。她自己冒险一下倒还无所谓,但是董姨娘不行。董姨娘现在双身子,还没有满三个月,非常的危险。
她也只是怀疑,毕竟没有过去亲眼看,也不敢百分百的肯定。所以她才提醒董姨娘,派个人过去看看。
没有想到,十娘果然是如此大胆,在那里做下了机关,只想着逼她们两个人人过去,就要害人。
东边的二门处,一边是大厨房,一边是下人房,人多手又杂,环境自然也便好不到哪里去。原本盖房子时候铺的上好的青砖,到如今也缺了不少。而现在顾家这个条件,又没有办法重新将这一片重新铺设一遍,便就这样一日日地拖了下来。
所以现在东边二门这边,已经有很大一片的泥地了。平常还好,已经踩硬了,也没有什么灰尘飘扬。但是只要下雨就会很麻烦,因为那一片泥地,会变得相当的湿滑。
所以顾家的人,每次进出,都是走的西边这个二门,而从来不走东边那个门,也有这个原因。
本来这段时间一直是大太阳天,走那边虽然有些吵,但是也没有事。但是今天,不知道是什么人,将那片泥地都给泼湿了。泼湿了还不要紧,甚至上面还倒了油!
很多下人,从那边过的时候,因为不知道,踩到了油上,都摔了跤。就连容婆婆的儿媳妇吴嫂子也摔了一跤,脸都磕破了皮,站在那里骂了快一个时辰,非说是大厨房的人不要脸,做这样的缺德事。
管大厨房的胡嫂子自然也不客气,站出来对骂。害得晚上的晚饭都迟做了半个时辰,就是因为这个。
不过,他们那边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人泼的油,但是现在顾茗与董姨娘却都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手。
“今日多亏十四娘!”董姨娘紧紧地握住顾茗的手,有些后怕地说道。
顾茗提醒董姨娘道:“十娘不会无缘无故地出手。”
董姨娘脸都白了。顾茗这话的意思她明白,十娘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她又如何懂得这些的事?还不是跟在姚氏的身边,耳濡目染的?而她要对付自己,自然也是因为姚氏已经开始下手,但是一时还没有得手。十娘为帮她娘的忙,这才亲自来下手了。
“我……我一直都很小心的。”董姨娘脸色变得苍白起来,“领饭都是我最贴心的丫头去领的,不是樱丹与黄钟两人领来的饭,我根本都不敢吃……吃的点心,也都是只敢让她们两个人插手,多一个人碰过的东西,我都不敢下嘴……在夫人那里,她所有的东西,就算是杯水,我都不敢碰……”
也正是因为这样小心,她才能够将孩子保护到现在。眼见马上就要三个月了,难道……姚氏会突然加大攻势吗?
“大厨房呢?饭菜都是从大厨房那里端出来的。如果真的有一人跑到大厨房那里去,给你的饭菜下点什么东西……你就算是亲自去领饭,也没有用啊!”顾茗提醒道。
从今天的事情也便可以看出了,大厨房的管理是何等的混乱。虽然管大厨房的胡嫂子还有许婆子不敢亲自下什么东西。但是她们疏忽的时候,姚氏派人去加药料什么的……董姨娘又如何防得住?虽然大厨房的人都是她的心腹,但是如果能够弄掉董姨娘腹中的孩子,顾茗觉得姚氏应该不会犹豫。
姚氏毕竟是这个宅子的女主人,有太多下手的机会了。
听得顾茗这样分析,董姨娘的脸色血色全失,她哆嗦着嘴唇问道:“十四娘,这可怎么办?”她总不能不吃饭吧?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防备着姚氏?
“有两个办法。”顾茗轻轻地说道,让丁香带着黄钟一起出去了,严密地看守好余容院,免得有人接近。
没有外人在了,顾茗才严肃地看着董姨娘,说道,“现在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你让爹爹答应你让你自己在琴园开小灶。自己做了自己吃。什么东西都是你亲眼看着,这样,夫人想下手,就没有办法了。只是这个方法很被动。”
“那第二个办法又是什么?”董姨娘低头想了很久,这个办法太不容易了。顾家没有小厨房的先例,所有人都是在大厨房里吃。如果真要开小厨房,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办法做到。
“第二个办法……”顾茗叹了口气,说道,“夫人他们几个,肯定还会有招跟在后面对付你……你要做的,就是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董姨娘听到这里,身子都软掉了。
“我……十四娘,我选第一个……”董姨娘声音抖抖抖地说道。第二个办法,她是真的不敢做了的。
顾茗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说道:“董姨娘,如果你真的选择第二个主意,那十四娘以后都是不敢跟你说话了。”
“这……这是做娘的,都会选的。”听到顾茗这样说,董姨娘一直吊太老高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还笑着说了句话。
顾茗却并不是骗她。如果董姨娘真的选择“将计就计”,那她绝对会对董姨娘“敬而远之”。不因为别的,她自己也是做过母亲的人,知道孩子对母亲的重要性。如果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够牺牲掉,那她还能有什么人不能出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很好,现在董姨娘选择了更艰难的一条路。
只是她没有告诉董姨娘的是,就算她选择这条路,也不一定就能够从姚氏的手里逃脱。
第128章 董姨娘的计谋
董姨娘果然是个聪明人,离开了余容院,便开始行动了起来。当天晚上很晚,大厨房也没有送来晚饭,董姨娘还派了自己的二等丫头海棠到大厨房那里去催促。海棠年纪轻沉不住气,见饭总没好,便说了管事的胡嫂子几句。
海棠这个丫头别的都还好,就是一张嘴很利,颇有些得理不侥人的意思。董姨娘有温柔的樱丹、内敛的黄钟不派,却偏偏让海棠去,就已经很有点意味道了。
于是东边二门处的大厨房,天都已经快黑了,又是好一阵热闹。
晚饭终于送了过来,海棠打了个大胜仗,得意洋洋地拎着饭盒回了琴园,给董姨娘张罗起来。董姨娘说她办事得力,还打赏了海棠一对银丁香的耳钉。
而今天晚上的董姨娘胃口却不怎么好,每样都吃只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剩下的,便都叫几个丫头们吃完了。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到了半夜里,突然便出了事。
这天顾茗很早地便上床休息了,但是提前嘱咐了芷汀,如果听到隔壁有动静,一定要第一时间叫醒她。
芷汀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还是答应了下来。
大概是亥时中的样子,突然那边传来了一阵细细地喧嚣声。芷汀听着声音是从琴园传来的,大惊。虽然她不知道十四娘为什么能够提前知道琴园今天晚上一定会出事,但是董姨娘现在有身孕,一出事,那就是大事,不敢轻看。
于是她赶紧将顾茗唤醒。
顾茗掀开被子起身,她才发现,原来十四娘今天晚上连衣也没有脱,头发也没有拆,似乎就是在这里等着呢。
“十四娘?”守夜的丁香也爬起来了,她一脸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顾茗看了眼丁香,她睡前已经嘱咐过丁香了,不要脱衣服,现在看她果然也是整整齐齐,随时可以出门。便说道:“走!现在赶紧去琴园!我担心董姨娘会出事!”
丁香这才似乎听到隔壁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声音。她有些羡慕地看了芷汀一眼,这耳朵,也真是太好使了些。难怪今天这事交代她呢!
三人一起来到了琴园,身后,余容院是彻底醒了过来,金菊没有跟过来,却是点亮了院子里面的大灯笼,又按照顾茗的吩咐,开始准备起东西来。
虽然不知道现在董姨娘到底怎么样了,但是提前准备好,总比什么准备都没有了要强。
顾茗急急匆匆地便来到了琴园前,芷汀看院门还是紧闭的,大力叫起门来。
她这声音便大了,声音传了开去,远处有人家的狗也叫了起来。
樱丹一脸煞白地跑过来开门,一见到顾茗,马上就跪下了:“十四娘!求求你救救姨娘吧!”
“到底是什么事,赶紧进去了再说。你们有人通知夫人老爷了没有?”顾茗一边小跑一般向着里面走,一边问道。
樱丹脸色苍白,茫然地摇了摇头。
顾茗看到这里,心中微微叹气。董姨娘比自己还不如。自己至少还搞得清楚,余容院哪里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而董姨娘似乎是连自己两个大丫头也不敢完全信任了。
这事,竟然是完全瞒着她们的!
“我还是一个没有及笄的女孩儿,很多事情也帮不了大忙,也帮不上……你现在听我的,赶紧去通知夫人还有老爷……先通知老爷再通知夫人吧……快去,不然怕出大事!”顾茗最后一句话,是用的吼的。
她一声大吼,樱丹总算是回了过神来,拔腿就向外跑。
也不知道董姨娘到底给自己下了什么狠手,将自己的丫头吓成这个样子!
顾茗定了定神,又加快了几分脚步。
白天的时候,董姨娘说,她选择第一个办法。但是要在琴园开小厨房,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说姚氏那边,就连顾望也不会轻易同意。
就算顾望熬不过董姨娘的缠,最多也只会踢球一般,将这件事踢给姚氏,让姚氏来看定。而到姚氏那里,就肯定是别想要成功的了,姚氏是绝对不会同意让琴园开小厨房的。
这似乎是个死结。但是,也不是没有解决之道。董姨娘也不是笨人,虽然自己没有点明,但是她也想清楚了。而且,还抓住了难得的好机会。
女人在后院里生存,是何等不易!顾茗叹了口气,伸手掀开了帘子。
“十四娘!”董姨娘看到顾茗,眼泪都流了出来,说道,“我……我孩子只怕保不住了!”
“别瞎说!哪里就到这个程度了!刚才我让樱丹去通知爹爹了,爹爹马上就要来了,你一定要坚持好……”顾茗握住她的手,给她打气说道。
董姨娘又气又恨,咬牙说道:“我只是嫌饭晚了点,让海棠去催了催,没有想到,她就敢给我下药!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啊!还替老爷怀着孩子呢,她们就敢下这样的狠手!若我不是有孕,那她们是不是直接就给我下砒霜!”
“谁下砒霜?”门口传来威严的声音,门帘一动,顾望走了进来。他沉着脸,脸色漆黑如炭,问道。
董姨娘见顾望来了,努力地爬了起来,可是又没有力气站起来,只好在床上爬着,哭泣着说道:“老爷!你一定要给奴婢做主啊!奴婢现在要没有活路了!”
现在这戏,主要看董姨娘如何往下演了。顾茗很聪明地将自己掩到了阴暗处。今天董姨娘才是主角,她要做的,就是做好“捧哏”的角色,配合她,将有些不方便说出来的话,引导着说出来。
如果光让董姨娘一个人来,那效果就要差很多了。就好像刚才那句话,如果没有她,董姨娘那句话就不能说得那么天衣无缝、不着痕迹了。
“这个家还是顾家!不是姚家!董姨娘你放心,老爷我还在,没有人可以做到一手遮天!”顾望脸色铁青。董姨娘现在正有身孕却出了这事,什么人下的手,这简直是不用想也能知道的。
董姨娘一脸感动地看着顾望,说道:“老爷……”
两人肉麻得顾茗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站出来一步,问道:“爹爹,现在也不知道哪个医馆还开着?要拖到明天白天不知道行不行……”
“你这孩子这么不懂事,救人如救火,怎么能拖到明天白天再去叫人?来人,赶紧去请大夫!”顾望训斥了顾茗一句,却忘记了,他根本就忘记了这回事。如果不是顾茗提起,他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想起这事来。
顾茗给董姨娘一个安心的眼神,又退回到了阴影里。
董姨娘看着她站的阴影处,感激涕零。
第129章 圈套
姚氏也急急地赶了过来。看到顾望已经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紧紧地握着董姨娘的手,她的心顿时便向下沉去。
董姨娘突然出事,她也是一惊,但是她敢肯定的是,不是自己这边下的命令。她还没有失去理智,在饭菜里下药。而且看董姨娘现在的样子,姚氏敢断定,苦肉计居多。
顾茗已经提前躲到了阴影里,姚氏一眼扫去,竟然没有发现她。只是走到了床前,温言问董姨娘道:“董姨娘,好些了没有?”
“一时还死不了!”顾望冷冷地哼了声,看都不看姚氏一眼。
姚氏难堪到了极点。可是她也不是易与之辈,顾望不理她,也不让她接近董姨娘,她自己也会找到事情做。
很快,魏紫院的人便将琴园接手了。而琴园上上下下一共十三个人,除了躺在床上不得动弹的董姨娘本人,其余的十二个人,不管是大丫头还是粗使丫头,全部都跪到了院子中间。满满当当的,琴园不大的院子都快要跪满了。
“今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谁来跟我说说?”檀香搬了把太师椅到院子中间跪着的众人跟前,姚氏坐在上面,看着下面十几个脑袋,威严地问道。
没有一个人抬头,更没有一个人吭声。事实上,到现在为止,琴园的人也是糊里糊涂的,几乎都不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樱丹!你说说看!”姚氏见没有人肯主动站出来说,便点名道。樱丹是董姨娘最最贴身的丫头,不问她问谁?
可怜柔顺的樱丹什么都不知道,茫然地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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