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革命- 第67部分

　　　　卡莲疑惑的声音勾起了校长一段很久远很久远的回忆，想起当年的自己，也是这样，站在那个人的面前，抬起头来——

　　　　“喂，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面前那个中年人笑而不语，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那个人不到40岁，留着一头小麦色垂到肩膀的头发，眼睛是比蓝宝石更深邃的蓝色，恍若一个斯文的学者。他总是披着一身很旧的白色法师袍，总是坐在铜烛台下思考着什么。

　　　　刚来到这个学校的汉尼·格兰道尔是个聪明又自负的学生，最喜欢这座仿佛夹在星空之间的图书馆，他能和这个中年人能熟络起来，也是因为那人的学问另他都不得不佩服。中年人也很喜欢好学的孩子，有的时候，会跟他一起讨论很学术很学术的问题。

　　　　他记得12岁那年，学校研究所那边还没有多少建筑，那个人设计了一座新的研究所。站在透明的穹顶下方，那个人背对着他，发丝在吹进大厅的微风中轻轻摆动。

　　　　“喜欢吗？我的书。”

　　　　“呃，倒是挺有意思啦——我，我可完全没有被吓到哦！”小孩子撅着嘴，“真的是您写的吗？您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他转过头来，笑容里带着无限的希冀与沧桑。

　　　　“因为我就是拉。”他说，声音很飘渺，像是来自很深很深的洞穴深处，“那是我……唔，20岁的时候去过的地方吧……是我的秘密冒险哦。”

　　　　小汉尼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位一向严谨认真的学者。

　　　　“哈哈。”他笑了起来，“校长先生您在跟我开玩笑吧，哪里会有这种地方啊！”

　　　　“有啊。”小孩的反应一点都不出人意料，中年人依然笑着，转回头来，凝视着那幅乱七八糟的彩绘玻璃画。

　　　　“就在这里。”他指着画说。

　　　　小汉尼再一次目瞪口呆——校长今天怎么了？说了好多奇怪的话啊，他继续看着那幅画，很多不规则的图案拼凑在一起，看不出有什么意义啊！

　　　　“喂，到底……什么意思啊……”他向前跑了几步拉着校长的袖子，“讲清楚点啦，校长先生……”

　　　　“校长先生？校长先生……校长先生！”

　　　　一头白发的老汉尼猛然从回忆中惊醒，他抬起头，对面的女生正在叫他。

　　　　“校长先生，您是不是跟那个……‘拉’……很熟悉啊？”爱丝莉娅郑重其事地问道。校长缓缓地舒了口气。

　　　　“哦？这么说你是相信我说的话了？”

　　　　“我——”爱丝莉娅扭了一下头，“桌子上的那幅素描……”

　　　　“嗯，是我画的。”校长点了下头，“不过，那个人，我一直，都没有读懂他。”

　　　　当一双年轻而好奇的眼睛与一双苍老而凝重的眼睛对望的那一刻，爱丝莉娅忽然感到一种沉重的思念……与遗憾。

　　　　“汉尼。”眼前的画面又渐渐化成了忘却不了的当年，中年人蹲下身子，一如既往地微笑着，“我要走了哦。”

　　　　“去哪里？”他兴冲冲地问道，圣露茜娅的老师偶尔出门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说着，从脖子上扯出自己的契约徽章，轻轻丢到孩子的手里，“这个就给你留作纪念吧，可以打开我的那座研究所哦。”

　　　　小汉尼捧着徽章的手突然颤抖起来，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这位熟悉的校长。

　　　　“您，您把契约徽章给我？！那您要怎么回来呢？”

　　　　校长再一次揉乱了他的头发——最后一次。

　　　　“不回来了。”他说，“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汉尼愣了很久，他猛地抱住自己最喜欢的老师——

　　　　“您不可以这样！您是这个学校的校长啊，您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做！说什么再也不回来了……您……”

　　　　他松开了手，向后退了几步。

　　　　“您……要去继续您的冒险吗……”

　　　　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刻的校长，笑容里仿佛蕴含着太多无法承担的哀伤，仿佛那双微微闭起的眼睑，在下一秒钟就会有眼泪止不住地溢出。

　　　　但校长没有流泪。

　　　　“这一次，不是冒险，是革命。”

　　　　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这就是当时小汉尼的感觉。他疯狂地寻找着那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可那个人，好像在临走前，就把一切都抹掉了。

　　　　找不到他在学校当校长的档案，找不到他曾经留下的一切东西，当新的学年开始时，他的名字，都变成了这个学园——不，整个帝国的一个禁忌。

　　　　但汉尼·格兰道尔记得他，还记得他的研究所，他住过的研究所，他写过的书，他交给自己的契约徽章。每一次打开那金色的外壳，还能看到这个被人们刻意去遗忘的、血红色的名字——

　　　　亚修·拉克西丝。

　　　　今天的校长先生、汉尼·格兰道尔脸上的皱纹在不知不觉中随着记忆扭曲了一下，那一瞬间，爱丝莉娅以为自己看到了某种令人发指的恨意。但校长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已。

　　　　“嗯，也许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呵呵，真是遗憾哪……”

第一百章　门

　　　　时间如叹息的回声在遥远的天空荡漾，久久的寂静，久久而深邃的遗憾让两个女孩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老人舒展的皱纹里写满了让人读不懂却又很想读懂的故事。

　　　　校长抬起了头，眼底有一丝企盼的光辉。

　　　　“不谈他了。”校长惨淡地笑了一下，“没什么可谈的，哦，研究所里的那些刻纹石……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应该是那个人制造的吧，不过那个人，早在70年前就下落不明了。”

　　　　“这样啊……”卡莲缩了缩脑袋，笼罩着他们的沉寂气氛让她不好意思再追问了。她低下头，仿佛喃喃自语般说着，“这么说来真的可以重新掌握古代刻纹……”

　　　　“呵呵，我很期待莱比特小姐的成果哦，你们现在所掌握的圣露茜娅遗迹资料，恐怕比老师们还多呢。”

　　　　“我……我不行啦！”卡莲一阵脸红，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继续研究吧。”校长用鼓励的语气说，“你是一位十分出色的魔法学者。”

　　　　说完，校长的目光从卡莲身上移到了爱丝莉娅的脸上，他注视着爱丝莉娅的眼睛，忽然，仿佛是某种精神魔法，爱丝莉娅觉得她好像听到了校长的声音——

　　　　“一会，单独来这里见我。”

　　　　声音这么小，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爱丝莉娅打了个哆嗦，她惊异地望向校长。

　　　　“当然，你也可以不来。接下来，是跟你有关的秘密。”

　　　　校长没有开口，只是微笑了一下。笑得有些无奈。

　　　　在告别校长以后，图书馆外面的阳光已经灿烂得耀眼，卡莲时而沉思时而皱眉。

　　　　“我还是觉得很难相信。”她说，“你说真有‘拉’这个人吗？也许，也许校长先生指的是小说的作者，啊——我脑子都乱了。”

　　　　“嗯，嗯。”爱丝莉娅只是漫不经心地盯着窗外走过的那些阳光。

　　　　a馆的门口聚了三个人影，两人一走下马车，女仆雪儿就气冲冲地跑了过来。

　　　　“小姐，你们两个到哪里去了？雪儿一早起来，就发现爱莉小姐和卡莲小姐的房间都没有人！爱莉小姐！您要是打算早起，为什么不跟雪儿说一声呢？雪儿还没有给您倒茶呢！”

　　　　“对不起，雪儿。”爱丝莉娅拍了拍雪儿的后背，“我们临时决定去图书馆了。”

　　　　“哦——那还真像卡莲的作风呢。”雪儿的身后传来丹尼的声音，“又有什么新发现啦？”

　　　　“没……”卡莲别过头去，不想把自己的怀疑和校长先生的话说出去，吉姆一下子蹦了起来，看到学姐没事他可高兴了！

　　　　“要不我们把所有需要用的书都搬到研究所里吧，那里很大耶！”他说，卡莲翻了翻眼皮，刚想说些什么——

　　　　“哈——欠……我好困，昨天没睡好，卡莲你呢？”

　　　　卡莲猛地转过头，爱丝莉娅正睡眼惺忪地看着她，又打了个哈欠。

　　　　“啊，这么说来——嗯，确实有些困了呢……”

　　　　“好啦！研究的事情就改天说好了。”雪儿立刻拍了一下手掌，“这个学年还很长嘛，对不对，各位魔法师大人？”

　　　　“嗯，好的！”吉姆举手表示同意，“爱莉学姐，要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哦！”

　　　　“我知道啦，谢谢吉姆。”爱丝莉娅说着，像他们摆了摆手，跟卡莲一起回房间去。

　　　　不过，那两位男生中，有一位并没有走远……

　　　　爱丝莉娅躺在床上，等到雪儿下楼以后，她就爬了起来。从阳台上看下去，楼下已经没有人了，她换上学校制服，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还好，雪儿不在大厅里——她赶忙冲出a馆，跑了几步以后，叫上一辆马车朝图书馆赶去。

　　　　她比卡莲更相信校长先生的话——那个老人，很早就猜出了她的身份，但是却选择不顾一切地保护她，她记得那时候校长先生的坚毅与诚恳，所以，她感到校长先生就算说什么小说里的主角在圣露茜娅空中魔法学园建了一座研究所，她也相信。

　　　　而且，她相信自己脑子里听到的那个声音，尽管她并不了解校长的魔法，但她感觉，那就是校长先生的意思。

　　　　“接下来，是跟你有关的秘密。”

　　　　爱丝莉娅的心中一阵忐忑，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跟古代遗迹、或者刻纹石、或者那个“拉”扯上关系了，但是，她想，其实她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不是吗……

　　　　作为圣露茜娅5年级的学生，已经学了足够的魔法理论，用不着卡莲和丹尼提醒，她也已经隐约感到自己……不太……一般。

　　　　她的确很适合学习风系魔法，但是对于其他任何一系，她却连起码的感知力都没有……

　　　　唔，还有很多很多搞不明白的事情……

　　　　马车猛地停在了图书馆前，爱丝莉娅匆匆忙忙地跑进大门，此刻的图书馆一楼，已经进来了不少看书的人，正惊讶地看着她——她直奔三楼，一直跑到和校长先生谈话的小圆桌旁边。

　　　　校长先生不在，这里空无一人。

　　　　爱丝莉娅愣住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令她惊讶的并不是这里没人，而是——桌子后面的墙壁！

　　　　墙壁裂开了一道缝，让这个墙壁……更像是一道暗门！

　　　　三楼如此安静，她完全不用担心有人看见——可她还是觉得身后好像有双眼睛似的！她转过头，只看见那些铠甲雕像——它们没有眼睛。

　　　　“这里面，是什么？”她靠近那条缝，轻声问道，“校长先生您在吗？”

　　　　没有人回答她。里面仿佛是一条黑洞洞的通道，在通道的尽头，有幽暗的灯光。

　　　　犹豫了片刻，她伸手向侧面推了下墙壁——果然不出所料，这是一道暗门。

　　　　外面图书馆的灯光照亮了暗门之内，那里好像是个储藏室，爱丝莉娅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中间过道两侧，摆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杂物，有雕像、有箱子、还有滚落在地的水晶球——一副无人问津的样子。

　　　　在过道的尽头，好像还有一道门，也打开了一条缝——灯光就是来自那里。

　　　　“有人吗？”她喊了一声，依然没有回音，借着外面的光她能看到过道上铺着很精致奢华的方形金边白石地板，头顶的天花板上，交错着一道道金色的纹路。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装饰得那么华丽……却用来放杂物！

　　　　在关上这边暗门的一瞬间，她又感到好像有人在不远处看着她了。

　　　　暗门一关，过道里立刻变得一片漆黑，里面连个魔晶石灯都没有。好在杂物都摆在过道两侧了，有屏风一般的栏杆挡着，只要朝着有光的地方走过去，是不怕绊倒的。

　　　　可是这个地方真的很诡异啊……好像有很多东西在微微发光，把储藏室变成了稀疏的星空。爱丝莉娅一边走一边张望着，渐渐加快了脚步。

　　　　“校长先生，您到底在哪啊！”她一把推开了过道尽头的暗门——外面一片明亮，相对于这个储藏室来说。

　　　　她现在站在一道楼梯上了，楼梯的两侧，点亮了幽暗的魔晶石灯。

　　　　愣了一会儿，她突然想明白自己在哪里了！这里还算熟悉，因为每次占星实践课都会来这里啊……

　　　　这是占星塔的里面！图书馆和占星塔是连着的！她通过了图书馆，进入了占星塔。

　　　　她连忙沿着楼梯向上方跑去——占星塔里的灯亮着，塔上肯定有人。此刻她感到自己明白校长先生的意思了——校长先生是在占星塔的顶端等她！

　　　　当她推开楼梯最上方的那扇门时，头顶瞬间被阳光照亮，一阵狂风呼地一声掠过她全身，仿佛一个急切的拥抱。她等了几秒钟去适应这片明亮，看见校长，正靠在塔顶的护栏边对着她微笑，风，鼓起校长那件很旧很旧的白袍，呼啦啦地作响。

　　　　“你来了，爱丝莉娅。”校长平静地说，稍稍仰起头，仿佛是在欣赏天空。

　　　　爱丝莉娅在听到校长的称呼时呆了一下子，随即咽了口吐沫。嗯……反正这里没人，她也已经很久没人听见别人叫她真正的名字了……暖暖的、很怀念。

　　　　这是她第一次在白天来到这座塔顶，她也仰望着天空。

　　　　晴朗天空像一块不停变幻的淡蓝色宝石，流动着一缕缕近乎透明的白色云絮，站在这高耸的塔顶，仿佛就站在天空之中一样。

　　　　还有那令人陶醉的风，托起她的衣袖、裙摆，像是羽翼一般。

　　　　“你好像，还带了一位同学？”

　　　　“咦？”爱丝莉娅猛地回过神，“没有啊，我自己来的。”

　　　　“哦。”校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没关系，这位同学，也早就已经卷进我们的秘密世界中了，看来，他还打算继续下去——出来吧，我说了没关系。”

　　　　“校长先生啊，您就不能别那么狡猾吗？”门口走进来一位男生，肆虐的风立刻吹乱了他火红色的头发。

　　　　“丹尼？！”爱丝莉娅大吃一惊，她看看丹尼又看看校长，不过两人都只是在微笑着看着对方。

　　　　“好吧，我们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