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不待田不礼回话,便挥鞭纵马离去。身旁的几十名侍卫见状忙调转马头想要追去,却见田不礼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去烦赵章,众人这才作罢。
赵章曾为太子,即便被废之后也是公子的身份,成年后自然会搬出王宫,在邯郸另置府邸。所以赵章这次回来并不用寻觅住所,直接去自己以前住的地方就行了,再加上住所离开王宫并不是太远,田不礼倒也不用操心。
他自己则一边想着心事,一边驾马慢悠悠的走回,不知不觉就回到了自己在邯郸的住所。
田不礼此人自少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平时也极会享受。这次他来邯郸打点赵章并没有小家子气,而是将积蓄多年的黄金珠宝悉数交给了他,田不礼自然也不会亏待自己。
田不礼购置的这处宅子在邯郸城南,依山伴水,占地极广,倒是清雅的很。这里曾是一个破落家族的祖宅,还是敬侯时期赐予这家主人的宅子。如今这家人家道衰落,便将宅子卖给了田不礼了。
见主人回来,门外的家仆连忙上前为他牵马。田不礼将马缰扔给了家仆,自己大步的走向院中。
穿过了庭院,便是后院。
按常理后院应该是一家女眷居住的地方,只是田不礼一直孑然一身,并没有妻儿子女,按理后院是应该腾空无人入住的,可是田不礼走入后院时却下意识的的放慢了脚步声。
转过了一处院落,来到了一处水榭旁,远远的之间一名身材窈窕的白衣女子站在池旁依着围栏,手中端着一个锦袋,神态悠闲,不时的取出饲物喂食身下的鱼群。
那女子虽然背对着看不清楚长相,但依稀给人的感觉却是绝色粉黛。
田不礼急性好色、风流成性,府中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若外人见之,想来会猜测这名女子也是他的姬妾。但田不礼神色却一反常态的淡然,只是在她背后从容行了个礼道;“小姐。”
那女子也没急着回身,将手中的鱼食一洒而尽后才从容的回身。只见那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却生的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竟是一个绝色少女,让人见之忍不住一窒。
一向好色如命的田不礼却依旧神情自若,反应极为冷淡,只是淡淡的看向少女,丝毫不为她的美色所动。
那少女微微倾身依在围栏上,神情有些慵懒的笑道;“先生搅我清静,可是有事?”
田不礼点头沉声道;“正是。”
“赵章已经到了邯郸,今早见过了主父。”
少女微微有些惊讶道;“来得好快,看来这个赵章当真是心急的很。”
“那封王之事可否顺利?”
田不礼缓缓摇头道;“并不顺利,本以为借助行刺之事主父会向赵王肥义他们施压的,却没想到肥义竟然宁死也不肯同意,为此不惜和主父决裂。”
那少女“哦”了一声,神情隐隐有些失落,叹了口气颇为感慨的说道;“功败垂成,到是可惜了。看来这个肥义当真是个明白人,心知赵章若是封了王必然会祸乱无穷,也真是难得赵国有如此忠义之臣。”
田不礼点头道;“正是。”
“不过事情也不算太坏,主父为了弥补赵章又给了他不少好处。”
那少女闻言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道;“哦?可是什么好处。”
田不礼神情隐隐有些得意,微笑着说道:“主父打算让安阳君参与朝政,全力扶持他在朝中的建立自己的势力以便抗衡赵王,我也因此侥幸得了个代相的职位。”
少女闻言一怔,有些意外的看着田不礼,旋即神色迅速恢复如常,浅笑道:“这么说来要恭贺田相了。代相之位位高权重,素来是赵国朝堂极有分量的封疆大吏,田相能得此位,看来位极人臣、实现夙愿之日不远了。”
田不礼神情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了,忙说道;“小姐言重了,在下能有今日,都是托君上所赐,对君上绝无二心。”
少女微微一笑道;“田相不必如此紧张,君上处事分明,你如此费尽心机的图谋赵国,君上自然不会亏待你的。事成之后,你做的你的赵相,君上还是做他的齐相,齐赵两国唇齿相依,共同图谋霸业。”
田不礼神色有些不信的问道:“难道君上不是想借此吞并赵国吗?”
“吞并赵国?”少女哑然失笑道;“你觉得我们齐国有这个能力吗?就算是小小的燕国我们都花费了几年都未曾消化的下来,更何况赵国。”
“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削弱的赵国,这才符合齐国的利益,也符合君上的利益。只要赵国不在北方对齐国构成威胁,也能帮助齐国抵御来自秦燕二国的压力,让我们齐国顺利的吞并宋国。这便是君上想要的,田相你可明白?”
“至于田相你,若能在赵国掌权,君上也是十分乐意见到的。毕竟你们同为田氏族人,血浓于水。”
田不礼心知她虽为一女子,却极得孟尝君的赏识和器重,所说之话自然能代表孟尝君的意思,心中倒是安心了许多。
要知道他之所以入赵,最初还只是想要博取功名富贵。但却不知为何被孟尝君知道了,于是派人联络上他,胁迫他为自己所用。一想到即便自己如愿的得以位极人臣,那多半也要受制于孟尝君,田不礼半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心。
如今得到了孟尝君使者的保证,田不礼心情自然大好,可忽的又想到什么,神情顿时一黯。
少女见田不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自然知他担心什么,便微笑着说道;“田相可是担心贵公子?那大可以放心。只要在此之前你能听从君上的安排配合行事,贵公子就只会舒舒服服的在临淄享受着锦衣玉食,事成之后我们也会依照诺言放回贵公子。”
“孟尝君之贤名天下皆知,从未曾有过背信弃义之举,田相难不成还信不过君上吗?”
田不礼被人所制,心中自然会有些不痛快。但这个儿子是他一生风流唯一留下的子嗣,哪里会敢拿他的性命冒险。便只好苦笑着拱手道;“请小姐代为转告君上,田某自当竭尽全力,干效犬马之劳。”
第一百七十九章 如履薄冰(九)
午后的田府显得格外的安静,守卫的家将和四处行走的家仆们都下意识的将脚步声放轻,唯恐惊扰了正在会客的孟尝君。
要知道孟尝君虽然以礼贤下士闻名天下,但对下人却没有多好的脾气。生活极为挑剔的他时常因为一点点小事情就对下人大加责骂,甚至杖责鞭笞,尤其是在从赵国回来后,脾气更是暴躁了血许多,仅仅三月的时间,就因为小事下令打死了二名稍忤了他意思的下人。这令整个田府上下的人都颤颤惊惊,如履薄冰。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田府的宁静,一骑从街道的转角处飞快的驰来,靠近大门却仍不见减速,马上骑士却只是挥鞭。
大门处守卫的十余名家将齐齐色变,迅速站成一排拔剑出鞘,为首的家将头目仗剑厉色喝道;“来者何人,胆敢在相府放肆!”
那马上骑士生的魁梧健壮,竟也是身手敏捷之人,飞快的翻身下马以脚蹬地借力猛地一拉马缰,只见那马前蹄拉起,长嘶一声生生止住去势。那马上大汉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看便知是极擅马术之人。
那大汉一抹额头额汗水,焦急的吼道:“有没有水,老子快要渴死了。”
那家将头目犹豫了一下,待看见那大汉掏出的令牌,这才消去怀疑,解下一旁水袋递了过去。大汉急忙接过,仰天长饮数大口,这才抹了抹嘴,大声说道:“快去报于君上,赵国急件。”
家将头目面露难色道;“君上正在与诸位先生相商要事,下令严禁外人打扰,恐怕没有这么早出来。”
大汉一瞪眼道;“什么要事不要事,老子从邯郸千里迢迢的赶了回来,一路马不停蹄人不离鞍,半条命都差点丢掉了,你还跟我说劳什子要事,找打是不?”
“告诉你,就算是君上对我也是客客气气的,你个小小家将,竟敢对我无礼。”
大汉说的倒是实情,孟尝君养士三千,以谦恭知礼而著称,对有一技之长之人无论出身贵贱,皆是给以上宾之礼待之。久而久之,到养成了这些门客们骄纵异常的心态,随意便对下人和婢女打骂,甚至拔剑相向,事后孟尝君也从未追究过,反而对下人更加责罚。
这家将自然也知道内中之事,所以只好强压下怒火,强笑道歉道;“壮士请息怒,君上却是此事有些不便,不如这样,待在下禀告下冯先生请他定夺如何?”
家将口中的冯先生是门客之中最得孟尝君器重的冯驩,平时替孟尝君掌管府中的大小事务,俨然如同半个主人,那大汉自然也认得。所以只是哼了一声,也没有再多说了。
那家将离去片刻,便见他将一清瘦男子带回,正是冯驩。
冯驩一见大汉不由一怔,奇道;“詹光,你不在邯郸保护着小姐,来这为何?”
那被唤作詹光的大汉翻了翻眼皮,有些不客气的说道;“跟你没啥关系,是小姐让我回来有急件报于君上的,你快快带我去见君上就是,问这么多作甚。”
冯驩素来知道此人的脾气,倒也不生气。他知小姐素来心思缜密,这次派詹光亲自前来定是有要事要禀告孟尝君,便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你跟我来就是。”
厅堂之中,田文正居于中央,眉头紧皱,似在思索着问题。
对面则散坐着三人,居中面色有些苍白的文士是齐国的司空徐然。另外两人具都是武将打扮,高大清瘦的是齐国宗室田达,在军中地位颇高,仅次于大将军田触;另外一个相貌粗狂的则是田文的心腹爱将,在齐国以勇力著称的将军龙章。
田文思虑许久,才看向徐然缓缓说道;“燕王派苏秦出使我们齐国,这究竟是何意思?苏秦之于燕国,无异于商鞅之于秦国,我若杀之,他能奈何?”
徐然还未说话,就听到田触一声轻笑说道;“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恐怕兄长你还不知吧。”
田文有些好奇的望向这位族弟道;“什么原因,说来听听。”
田达也不买关子,只是笑眯眯的说道;“这些都是坊间流传开的,兄长你就有说不知了。要说这个苏秦也是当真胆大包天,燕王那家伙对他可是礼敬有加,连整个燕国都托付于他了,可这家伙倒好,竟然色迷心窍,淫@乱了燕王小子的后宫。
此话一出,不但田文大为惊讶,其他两人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田达为人风流成性,经常出入风月场所,交际极广,所以若说小道消息,他是耳目最广的。
龙章大感兴趣道;“真的假的,难不成苏秦动了燕王的妃嫔?”
“比这可严重多了。”田达笑眯眯的说道;“要说他也真大胆,竟然和易太后勾搭上了,你说厉害不厉害。”
话声一落,三人借露出不信之色,田文更是嗤之以鼻道;“少在这胡说八道了,燕王都三十多的人了,易太后在怎么也得四五十了,年老至此还能有什么,这个苏秦难不成口味如此独特。”
田达摆了摆手得意的笑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四十多许的女人最是有风韵,比起青涩少年又有一番风味。况且这个易太后传闻保养得体,仍然如同三十佳人一般,有何不可的。”
“再说易太后可不是一般人,他是秦惠王的女儿,当今秦王的亲姐姐,姬职能坐上燕王之位,一大半多她的功劳。所以姬职对他母亲一直恭敬有加,易太后在燕国之内地位超然,苏秦为了揽权巴结上她,倒也说得过去。”
田文还是有些不信的摇了摇头道;“这太过于牵强附会了,想来定是以讹传讹,一些无稽之谈而已。”
田达见孟尝君不信他,顿时急道;“此事确有其事,在燕国皆已传遍,宫中对此事更是讳莫如深。我是昨日从燕国富商那索来一名燕女,才从她的口中听说此事的。而且这姬职也当真了得,在知道这事情后非但不怒火中烧,反而对苏秦一如既往的信任,你说厉害不厉害!”
田文见他言之凿凿的样子不似作伪,这才将信将疑道;“难不成真有此事?苏秦这人平素并没有什么陋习,这次倒是胆大的可以,连主母都敢勾上。”
田达信誓旦旦的说道;“难道还有假吗?否则你想,这苏秦在燕国当相邦当的好好的,为何要跑来出使我们齐国?我估量着他是心中害怕了,想要借此避祸离开燕国。你想你要上了你主人的老娘,你还敢安心的为你主人效命吗?还不找机会逃之夭夭才怪。”
在一旁未曾说话的徐然则轻捋胡须道;“这么说来倒也合乎情理,看来苏秦来我们齐国,多半是为了避难,而非有所图谋,我们也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又看向田文道;“君上之贤名天下皆知,今大王年少,齐国之事多半出于君上所令。这苏秦曾经投入过君上门下却不显其名,这才郁郁离去。如今再回齐国,但燕相的身份仍然保留,对燕国也有一定的影响,到可以为我们所用。君上若是好言拉拢,苏秦必能成为我们的一大助力,”
田文会意的点了点头道;“我正有此意,待他来临淄后,我好生拉拢一番即可。这个苏秦,多少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燕国这十余年间渐渐的恢复了元气,他功不可没。燕国去他,则大势颓已,自取灭亡是早晚的事情。”
望向其他三人,三人具没提出异议,全当默许了。田文也暗自计较,正想开口说话时,却听见门外一阵轻轻的敲门声,顿时皱起眉头不悦道;“谁?不是说了不准打扰议事。”
“君上,是我,要有事禀告。”冯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田文认出了他的声音,心中若是没事他绝不会冒犯自己的,便低声回道;“进来便是。”
“诺。”
随即冯驩和那名被唤作詹光的骑士轻声走了进来。田文的目光落在冯驩身后的詹光,先是一怔,旋即惊讶道;“詹光,你怎么回来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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