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雍摆了摆手,莞尔笑道;“你的儿子的确生性顽劣,实在不知礼数,不过倒是很对寡人脾气。寡人觉得这孩子很是有趣,想将他收在身边做个郎官,不知你可否舍得?”
郎官是宫廷大王的贴身侍卫,常年陪伴君王左右,虽无品阶,却是大王的心腹,前途不可限量。能被选入郎官的,如不出意外的话,外方出来都是都尉以上的军官。赵信居然越过羽林直接成为郎官,端是让人眼热无比。
果然,在场的少年眼中无不露出妒忌之色,尤其是之前拔得头彩的赵权,更是恨得牙痒痒。
赵颌见主父都如此说了,哪里还会有异议,连忙拉着楞在一旁的赵信拜倒道:“谢主父隆恩。”
赵雍笑着点点头,又对赵信说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伺候我左右肯定要常年骑马奔波,你的骑术我看只是一般,箭术更是烂的一塌糊涂。我给你半年的时间,你若还不能做到我军中骑兵的标准水品,到时候有你好看。”
赵信信心满满的说道;“主父请放心,小人一定做得到的,”
赵雍笑着点了点头,又说道;“三日我就要拔营北上雁门云中,你回家好好收拾下。”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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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对酒当歌(上)
赵雍行事向来是雷厉风行,才刚刚从乐城与燕王会盟归来,在邯郸待了不到十日,便马不停蹄的北上巡视云中。同时令自己长子赵章持节前往代郡,征调军士为不就后的大战做准备。
这一年主父常年在外,并未在邯郸停留多久,国中的大小事务皆交由他的儿子赵何处理。赵何虽然年幼,但聪敏好学,在肥义这个贤相的辅助下国中的事物都也处理的井井有条,丝毫不见混乱。赵雍本就不喜欢这些繁琐的朝务,见自己的儿子像是块让大王的料,所幸将朝中所有的事物全部交由他决断,不必再像以前那样凡事都要快马报于自己。
此次赵雍虽然名为巡视云中、雁门二郡,实则是对北部日渐有抬头之势的楼烦、林胡二部敲打。故而虽是轻车简行,却有近万名赵国精锐骑兵跟随。
楼烦和林胡本是赵国北部的强大游牧部落,和燕国北部的东胡并称为三胡,长年侵扰赵国、燕国和秦国边境,使三国如芒在背。因为春秋时期中原各国的作战方式多为车兵步兵相辅的战术,在广袤的草原上机动力远不如来去自如的胡人骑兵,在与胡人的交战中屡屡吃亏,多以败绩居多。所以各国多修筑长城防备胡人,以步兵依托坚固的城墙抵御胡人游骑的侵扰。历代赵国君主也都是如此,坚持北面依托长城防御胡人,集中主要精力在南面与诸侯争霸。
惟独到了赵雍登基为王后,一改以往赵国的战略思想,在南面结好六国,利用各国之间的矛盾互相牵制。而在北面则放弃了消极防御,转而利用刚刚训练好的精锐骑兵大举进攻楼烦和林胡二部,数度重创二部,从他们的手中夺取了大片肥美的草原,先后设立雁门和云中二郡。
相比于六国在中原攻伐不断,赵国独辟蹊径的战略方针显然大获成功。才不到数年的时间,赵国的领土就足足扩大了一倍有余,战略空间大大增加。原来令历代赵国君主头疼无比的楼烦和林胡,也在赵雍的连番打击下损失惨重,不断北迁以避开赵军的锋芒,再不敢轻易南下掳掠赵地。
只是近年来楼烦和林胡北逃休养生息后,已渐渐恢复了当年的元气,随着赵国的战略重心南移,二部又渐渐起了窥伺之心,频频在北疆挑衅寻事,以试探赵国的反应。赵雍正是出于此种顾虑,担心一旦赵军主力进攻中山,楼烦二部很可能借机南下攻打新占未久的云中、雁门,所以打算在对中山动手前,先用武力震慑二部一番,让其不敢轻举妄动。
大军一路北上,出了井陉要隘,便进入了赵国北部最为重要的代郡。
这一路上赵信倒是没少吃苦头。原本他以为自己身为主父身边的郎官,自然是紧跟在主父身边,想来是养尊处优,一路跟着主父吃香的喝辣的。
事实却大大出乎赵信的意料之外,别说没有特殊的优待,倒是比一般的士兵还要苦上一些。
赵雍根本就不像个赵王,倒十足像个马背上生活的胡人。他能操着胡语,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和手下的将士们喝着烈酒,大块吃肉,大声的说着粗鄙的话,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赵雍惯住帐篷,习惯了水草生活,对宫宇殿堂不屑一顾,连带着赵信也跟着倒霉,每日都跟他屁股后面餐风露饮,不得不吃着烤制粗劣、腥味十足的牛羊肉,才几天下来,就觉得腰酸背疼、满嘴异味。
更让赵信叫苦连连的是,赵雍似乎永远精力充沛不知道疲倦,从邯郸一路上,大军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路。沿途严令禁止地方官员前来拜见,遇城也不入,只是简单的补充下粮草饮水就继续赶路。
这些骑兵都是追随赵雍征战多年的精锐,早已习惯了这种高强度行军。骑兵们皆是双马换乘,白天赶路,夜深才立帐休息,这些强度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惟独赵信这个娇生惯养的少爷最为吃苦,他本来骑术就并不精湛,数日赶路下来双腿的内侧早已磨成了一片稀烂,每次碰到都是火辣辣疼痛无比。
赵信的举止自然逃不出赵雍的眼睛,他却不闻不问,反而下令加强行军强度,仅用了五天就从邯郸赶到了代郡。待见到赵信虽然骑术不佳,性子却是倔强无比,每日在马背上颠簸的脸色惨白,却也只是闭口强忍着不说,这点让赵雍颇为满意。
不过他手下的将军们对赵信就没有那么友善了。这些军头们都是战场上过命的硬交情,当日赵信耍滑头羞辱了石虎一番,这些人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了。见赵信在马背上受苦也是幸灾乐祸,若不是碍着主父在此,恐怕早就上前言语羞辱他一番了。
好在赵信身强体健,一身的武艺修为也不弱,经过最初的折磨后,渐渐也就习惯了些,倒也没有最初几天那么难熬了。
出了太行要道井陉后,便进入了赵国北方的要地代郡境内。
代郡于邯郸,就如同左臂之于右膀。两者一南一北两大中心,遥相呼应,构建了赵国特殊的国情与风貌。
不同于中原任何一国,赵国地分南北两块,南是以都城邯郸为代表的农耕文明,北则是以代郡为代表的游牧文明。所以无论是在政治上还是经济上,代郡都有其特殊的存在意义,故而历代赵国君主都会在代郡设置一名代相,代替自己行使君王的权利。
进入代郡之后,无论是风土地形,还是言行举止,都大异于邯郸的赵民。赵信自小居住在邯郸附近,从未见过草原的景色,一路上倒是大饱眼福,心情也跟着好上了许多。
此时尚属早春,空气中虽然仍透着一丝寒意,吹在脸上却也并不凌烈。草原上成片的出现了嫩绿,看上去赏心悦目至极。代郡虽为赵氏所有近百年,开垦的力度却并不大,许多地方都是杳无人烟,一路上大军行走也经常惊起路边的小兽,一阵慌乱的逃窜入林中。
赵雍看了兴致大起,下令原地驻军休息一天,他亲自策马进林中狩猎。
不得不说赵雍的箭术确实了得,才不到半天的时间,猎到的猎物就已经堆满了备用的数匹战马。赵雍心情大好,便将猎物分与众人,自己更是亲自动手烧烤野味。
因为时间充裕,不必像前几日那样急着赶路,再加上将士们这几日吃多了肉干干饼,今天狩猎颇丰猎了不少野味,军中自然一片欢呼,三五成群的围着篝火笑容满面的烤着野味。
“来,尝尝我的手艺。”赵雍用匕首飞快的在篝火上烧烤的野猪上切下了一只后腿,扔给了一旁的赵信。
赵信手脚慌乱的接过了野猪腿,差点被滚烫的油脂烫着。放在嘴边大口咬去,只觉得满嘴肉香,油而不腻,忍不住咂了咂嘴。
“如何?”赵雍笑眯眯的看着这小子。
“好,好极了。”赵信连忙吐出舌头,咧嘴笑道。
“没想到主父你还有这么好的手艺,厉害厉害。”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赵信也知道了主父平时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平时跟士卒们也是随意的开着玩笑,很少称孤道寡。所以渐渐的也胆子大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么拘束了。
赵雍哈哈一笑,道;“这是自然,要说打仗我不敢说是天下第一,不过要说这打猎烤肉,若我自认第二,这天下还没人敢称第一呢。”
“这是自然。”一旁的韩胜笑着对赵信说道:“你小子今天可是有口福了,能吃到主父亲自烤的野味,一定要敞开肚皮好好吃个饱,否则以后肯定要后悔。”
韩胜是主父身边的郎中令,统领众郎官,是赵信的顶头上司。不同于主父身边那些草芥出身的亲信们,他出身于世家子弟,却深得主父的信任。所以对同样出身的赵信颇为照顾,一路上没有少给他帮助。
赵信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烤肉,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那是自然,今天一定把肚子塞满。”
赵雍笑眯眯的看着赵信,忽然从腰间解下了囊袋,扔了过去道;“接住。”
“吃肉不喝酒有何乐趣,来,尝尝我北地的烈酒滋味如何。”
第二十三章 对酒当歌(下)
赵信接着酒囊,面上露出了为难之色,看着主父呐呐道:“主父,我……。我不会喝酒。”
“不能喝也得喝。”赵雍虎目望来,微微邹眉,道;“我赵氏男儿,岂能不会饮酒,莫要丢了襄子大人的脸。”
一旁的韩胜见主父眉头皱起,已经有了一丝不悦之色。他知道赵信生性倔强,生怕他小孩子脾气上来顶撞了主父,便急忙打圆场道;“主父赏赐你的酒,你当然要喝。再说这天气寒意甚重,在草原上又无挡风的,若是不饮酒,恐怕晚上会难熬。”
韩胜却是多虑了,事实上主父说出襄子之事相激,赵信就已经就范了。举起了解囊,拔开来猛灌了几口,只觉得口鼻间辛辣无比,冲味直上鼻尖,随即感觉腹间如同燃烧着了一样。
这酒是北地军中所产的烈酒,供将士们御寒所用,后劲极大。即便是彪壮大汉,也只是小口小口饮着,也就只有赵信这种愣头青敢一口喝下了小半袋。
赵信放下酒袋,全完不顾众人看向他惊愕的眼神。只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热气四处乱串,连忙强行用功将酒气压下。
“主父,怎么样,我没丢襄子的脸吧。”赵信脸颊已经发烫,有了几分醉意,摇了摇酒袋笑着问道赵雍。
赵雍见他醉态可掬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转头望向身旁的牛翦,笑着说道;“猛子,你还记的我们喝的最开心的一次酒是在哪里吗?”
牛翦闻言放下了挑动篝火的树枝,咧嘴笑道;“这个自然记的,不就是那年我跟这主父带着我们手下的这些儿郎第一次上战场,那一次痛快呀,我们才一万人,就大破了七万中山军,当真痛快,痛快至极!”
“那次可是我们喝得最醉的一次,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醉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哈哈,那次我可记得主父喝的是烂醉如泥,躺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还说这是他的寝宫,嚷着要宫女过来侍寝,到最后是我们几个兄弟硬扛着他回营的。”一旁一个黑脸的魁梧大汉兴致勃勃的说道,正是赵雍麾下的大将赵希。
众人听到了主父的囧事,皆哄堂大笑了起来。赵雍故意板起脸道;“好你个赵希,竟然敢拿寡人丢人的事情开玩笑,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赵希却是不惧,仍然笑道;“主父,若比其他本事我赵希可是拍马也赶不上你,惟独喝酒你得承认不如我,不信咱们来比试比试。”
赵雍笑着一鞭子抽去,嘴里笑骂道:“只要我还没喝醉,就绝对不会和你这个赵疯子拼酒的,谁不知道你是出了名的酒囊饭袋。等以后我们老了打不动仗了,我就封你个草包将军,专管天下所有的酒乐肉羹,你看如何?”
赵希笑嘻嘻的闪身劈开,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大肚子,咧嘴笑道;“君无戏言?“
“绝无戏言!”赵雍伸手与之击掌,两人相视一笑,皆是哈哈大笑。
一旁的赵信看着觉得有趣,这时他的酒意已经上涌,只觉得满脑子亢奋异常,便举着酒袋大声道:“主父,我敬你。”
“哦?”赵雍笑眯眯的看着已有几分醉意的赵信,打趣道;“你为何敬我,说个理由给我听听,要让满意了我才肯喝你敬的酒。”
“这个……”赵信醉眼迷离,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才说道;“我敬你,因为你是个大大的英雄。”
众人皆大笑,赵雍满是兴趣的问道;“那你说说,我如何英雄了得。”
赵信大着舌头道;“敢为人之所不敢为,敢当人之所不敢当,是为英雄也。我赵信这辈子最崇拜的人,就是像主父你这样的人,敢作敢为,这天底下就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大豪杰也!”
说到后面,赵信已经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满脸的醉态可掬。
赵雍豪爽的大笑道;“好,就为你这番话,我也要痛饮一番。”言罢举起酒袋,与赵信豪饮一通。
赵信本就不胜酒力,强行豪饮后只觉得天旋地转,竟手舞足蹈的跌倒在地,幸好草地上柔软,倒也没有伤着。韩胜见赵信已经醉倒,便唤来两名军士,让他们将赵信拖了下去。
赵信虽然醉倒,却不肯老老实实的被扶起来,一边用力推攘着一边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我还要喝,还要喝,我没醉,主父,我们一醉方休!”
看着赵信被架走,赵雍脸色不由露出笑意,笑道:“这小子倒是个不错的苗子,挺合我胃口的。”
韩胜在一旁嘿嘿一笑,道:“说句不恭敬的话,这小子到挺像当年的主父您。”
一旁一直沉着脸没话说的石虎忍不住哼了一声,道;“老韩,你就别给那小子脸上贴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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