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笑道;“乱讲,主父之所以重用你还不是因为夫君你的才华横溢。若论赋税之道,别说我赵国,就算天下间又有谁能记得上夫君你。你才为田部吏五年,赵国的岁入就翻了一倍有余。主父这人胸襟远非常人能比,你若无才,就算是他的亲生儿子也不会重要;你若有才,就算是弑父仇人也会求贤若渴。”
赵颌哈哈一笑,自得道;“这倒也是。”
当下心情好转,便笑着说道;“说起我们这个主父,到真的是胆大包天,你可知道他这次离开邯郸是去了何处?”
李氏奇道;“不是去云中巡视边疆吗?”
赵颌笑着摇头,“非也非也,别说是你,就连所有人不会想到。堂堂赵国主父,竟然扮作一小小侍从,跟着楼缓的使团去了秦国咸阳。”
李氏吓了一大跳,见赵颌不像是开玩笑,这才将信将疑的问道;“怎么可能,一国之君深入险地,若是被秦人发觉定会将他扣押以要挟我赵国,主父他疯了还是什么。”
赵颌叹道;“谁知道呢,这个主父呀,当真是我赵家数百年不曾见之奇才。你看他所行所为,哪一项不是破天荒地,做前人未有之举。举世皆以华夏为贵,胡人为卑,他却力主胡服骑射,让我们低下头来向胡人学习。再说这次他跟随使团窥视秦国,无非就是对强秦不安好心,想要趁秦人不稳一举灭秦,你说世上除了他赵雍,谁能有如此胆量,如此气魄!”
李氏闻言眼神不禁有些迷离,心慕道;“确实,如此伟岸的奇男子,当是何等的大丈夫,赵国能得此主,不知要羡煞了多少六国之人。”
一旁的赵颌听到妻子夸赞别的男人,心中自然不乐意,哼了声道;“这倒未必吧,主父虽然雄才,败笔却也不少。因为宠爱的妃嫔,竟然废长立幼,废黜太子章而立当今的大王,此举无异于动摇国之根本。”
李氏横眉反驳道;“为了心爱的女人有何不可,这才是大丈夫所为,要我说这才显得主父当作敢当,男人味十足。”
赵颌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妇人之见,妇人之见呀。要知道君王最重要的就是明志无情,当年襄子若不是心存不忍让位侄子,又怎么会有让我赵家数十年的动乱。就看主父,他既然已经废长立幼,就当让公子章贬居偏地,可他非但如此,反而将公子章留在身边让其统兵,手握兵权结交朝臣,这不是自乱其国吗?”
“况且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如今主父去却禅位于大王,这让大臣们如何取舍,究竟是效忠于主父,还是效忠于大王。”
李氏本欲反驳,却见赵颌满脸的醋意十足,心中顿时了然。转怒为笑,笑眯眯的看着赵颌道;“我不和你争了,反正我说的都是对的,你说的都是错的。”
赵颌顿时语噎,吹胡子瞪眼了半天,只好咬咬牙跺脚道;“不和你吵了,看来孔夫子说的对,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惹不起你,我躲还不行嘛。”
说完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走了,只剩下李氏一人在屋中洋洋得意。伸手唤来小兰,问道:“信儿呢,刚刚不见又跑去哪里了?”
“就看见他往大门走去,过了会又折了回来。想来是想要出府,却被高明拦了回来,这会恐怕是翻@墙出去了吧。”
李氏横眼等了小兰一眼。“你既然都知道,那怎么还不拦住他。”
小兰是李氏的陪嫁丫鬟,自小就跟随李氏,倒也得宠。所以也不怕,只是瘪了瘪嘴伸舌道;“我哪里敢拦这个混世魔王呀,上次我不就拦了他一次,结果他在我的胭脂盒里放了只蟾蜍,吓得我几天都没睡好觉。再说少主虽然年纪小,力气可不小,我想拦也拦不住呀。”
言罢小兰又啧啧称奇道;“说来也奇怪,少主平时畏惧主上如虎,平时主上在家都是安分守己做他的乖乖子,今日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主上还没出门就敢翻@墙出去。奇怪,奇怪。”
李氏等了小兰一眼,心中无奈想道:看来这个儿子真的被自己惯坏了,平时就古灵精怪。才小小年纪就如此心思,人前一套仁厚一套比谁都用的熟练,也不知道这对老赵家是好事还是坏事,可千万别跟夫君说的一样给家里惹来大祸。
对了,前几天冉夫人不是说她家的小女儿已经满了十三,听她的意思是看上我们家的信儿了。恩……她是宗室之女,冉辨也是邯郸令,身份上倒也勉强配得上信儿。听闻那冉家小女自幼聪敏过人,小小年纪才名就已经传遍邯郸,不如让信儿娶了她的小女,也好收一收他浑身的野性。
PS:此书的设定年代为公元前298年,此时正为周赧王十七年,赵惠文王元年,秦昭襄王九年,楚顷襄王元年,齐闵王三年,魏襄王二十年,韩襄王十三年,燕昭王十三年。
此时战国七雄已成,另有宋、中山、卫、鲁等数个小国的存在。七雄状况如下:
周室黯落,在诸侯的蚕食下尽丧其土;秦国历经了商鞅变法后来居上,经过秦惠文王二十七年的扩张,已隐隐成为天下霸主,但因为秦武王暴毙无后,秦国陷入内乱之中元气大伤。
齐国正处于鼎盛时期的宣王之后,与秦国各据一方,大国之势十足却四面树敌;楚怀王被秦王所骗囚于秦国,三年后竟客死咸阳。其子楚顷襄王即位,楚国在秦国等诸国的连番打击之下,其势大不如从前;燕国因为子之之乱几乎被齐亡国,即位的燕昭王得苏秦和乐毅二人,立志灭齐复仇。
反观三晋,魏国霸业已衰,国势江河日下。韩国也是守成之国,在秦国咄咄逼人的气势下不断损失土地。赵国经历了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变法后,军事实力迅速上升,在蚕食中山、三胡之后国势达到鼎盛,成为了三晋新的领袖。雄心勃勃的赵武灵王这年传位其子,自称赵主父,专心主持对外征战。
第三章 异人
日头渐偏,暑气也渐渐消退了几分。山林中树木葱翠,可遮烈日,不时有微微山风穿插于林木之间,树枝随之摇摆,发出沙沙之声。
灌木丛中,一个身穿短身胡服,相貌清秀的的少年缓缓站起,手中张弓搭箭,专注的瞄向前方。
不远处一只野鹿正在悠闲的吃着嫩草,浑然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危险。
“嗖”的一声,少年手中拉的如同满月的弓箭脱弦,遇见如同流星般飞驰而去,直指百步外的野鹿。
“崩”的发出一声巨响,箭枝狠狠的扎在了树干之上,震的臂粗的大树晃动不已。力气倒是不小,可惜准头却差了太多。
那野鹿瞪大着眼睛,迷惑不解的看着数丈外犹在颤抖的箭枝,直到赵信拔出短刀挥舞着“呜呀呀”乱喊着杀来,野鹿这才恍然醒悟,转身撒腿就跑,将一脸悻悻的赵信甩在身后。
赵信追了一阵,终于气喘吁吁的放弃了。往地上重重的吐了口唾沫,这才不甘心的将短刀回鞘。
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赵信却毫无收获,原本烦躁的心情更加差劲了起来,忍不住挥弓狠狠的抽打着草丛,想要发泄心中的怒气。
忽然不远处草丛中钻出了一支獐子,显然是被赵信抽打草丛的声音给惊动了,惊的没头乱窜。赵信见之大喜,急忙张弓放箭,却又射偏,便跟着逃走的獐子跑了几步,又是一箭射出。
一声惊呼,只见偏出的箭雨竟斜斜的插在了一处空地上,不到一寸处正躺着一个人,险些射中了他。赵信害怕至极,急忙扔下弓箭匆匆上前查看。
那人却是一动不动,面朝上躺着,面颊清瘦,肤色白皙,即便是在烈日下也没有丝毫异样。身上穿着一袭白色长袍,说来也怪,虽然是躺在在地上,却给人一种一尘不染的感觉。
赵信心惊胆战的围着那人转了一圈,却看不出那人的死活。若说是死人吧,怎会面色平和至此,浑身也看不出一点血污;若说是活人,怎会连呼吸间胸腹的浮动都看不出来,况且这三伏的天,哪个神经会躺在烈日下暴晒。
赵信又转了一圈,便壮起胆大声喊道;“喂,你究竟是死是活,给小爷应上一声。”
那人却仍然在地上一动不动。赵信转了转眼珠,又大声说道:“你再不起来别怪小爷不客气了,给你尝尝无根之水的味道。”
说完解衣脱裤,就要在那人身上小解,到是胆大至极。
正欲行事,却忽然听见背后一阵幽幽声响起:“我若是死人,又岂能应声。”
“妈呀。”赵信吓得差点尿了出来,急忙转头望去,却不见背后有人,顿时一阵寒意直冲脑门。
回过头战战兢兢的看着地上那人,仍是一动不动,赵信到底年幼,虽然平时胆大,此刻也慌了神。
这时背后一阵山风吹来,三伏的天气竟然感觉到森森寒意,原本寻常的林间虫鸣声,此刻在赵信耳中也显得格外的幽静寂寥。
气氛一时诡异到了极点。
赵信牙齿打颤,强鼓起勇气努力笑道:“这位大仙,尊长,神人,英雄!小子无知,还望您老能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我一马,我回家后必然每日三炷香虔诚供奉,逢年过节你想吃什么我就捎给你。”
那幽幽之声又出赵信背后响起:“我怎知你会不会食言。”
见这“鬼怪”似乎并不是不可理喻之鬼,还颇有些道理可讲,赵信心中倒是放心不少。强自镇定笑道;“大仙自可放心,吾虽年幼,却信如尾生,勇赛孟贲,敏过庆忌,廉似鲍叔,如此德才兼备之人,又怎会失信于您老呢。”
“哈哈哈哈哈。”地上的“鬼怪”突然睁眼大笑道。
“好久没见到这么有趣的小子了,有趣,有趣,有趣至极。”
赵信先是吓了一跳,又想那“鬼怪”既然睁眼开口,显然是活人无疑,这才放下心来。他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若是鬼神还会忌惮三分,活人的话谁能吓唬的住他。
这人相貌平平,面上一副慵懒神色,仍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唯有一双眼睛清明至极,正颇有兴趣的打量着赵信,去发现赵信更有兴趣的在打量着他。
赵信满脸好奇的上前蹲下,看着那人急忙问道;“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呀,我明明没见你张口说话呀。”
却不料那怪人只是冲赵信翻了翻眼,又闭上了眼,懒洋洋的说道;“我不告诉你。”
赵信几欲吐血,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气鼓鼓的等着那怪人,想动手又不敢,只好在一旁瞪着眼干生着气。
又忍不住说道;“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呀,大热天的躺在太阳底下睡觉,莫名其妙。”
“我想睡便睡,要来便来要去便去,这天下之大,何处不是我安身之处?”
那怪人没睁眼,却张嘴高声唱道;“故曰以天为盖,则无不覆也;以地为席,则无不载也;四时为马,则无不使也;阴阳为御,则无不备也。”
赵信不禁恍然,道;“原来你是道家的人呀,难怪难怪,难怪这么神神道道的。”
那怪人却重重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胡说八道,道家之术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所学之皮毛,怎可将我归为此类。”
道家是春秋战国时诸子百家中的一个主流学派,其中以老子和庄子之说闻名于世,更以修身求仙之术为世人所慕。赵信听那怪人所说根本不把道家之术放在眼里,不由咋舌道;“好大的口气呀,我到没听过有什么学派可以傲视群家的,难不成你是兵家?法家?纵横家?”
赵信一口气说出了几十种派别,却只见那怪人只是扬了扬眉,又是那句令他吐血的话:“我不告诉你。”
之后任赵信如何出言相挑,那怪人只是一言不发,反而躺在地上悠然自得。
赵信顿时牛脾气上来了,跟他较上劲了。找了不远处一块树荫下坐下,望着他得意的想道;这么热的天,你还在太阳底下晒着,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到时候你只要起身离开,就算小爷赢了。
却没料到那怪人根本不惧酷热,竟然在地上纹丝不动。赵信躲在树荫下都已经汗流浃背,他却浑身未见半点汗水,倒是怪事一件。
直到太阳下山,天色渐暗,赵信才有些沉不住气了,想着要是再不回去恐怕少不了父亲的一顿板子。可刚想迈腿离开,却目光扫至见地上那怪人嘴角微微仰起,似乎有些讥笑之意。顿时犟劲上涌,所幸上前和那怪人并排躺下,也不说话,只是仰头望天。
起初赵信只是逞强好胜,随着时间一久心态竟渐渐静了下来,也不乱动了,只是安静的躺着。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已到夜晚。赵信怔怔的望着满天星辰,思绪却不知飘扬到了何处,竟有些痴了,浑然忘记了回家的时间。
“在看什么?”这次居然轮到那个怪人先开口了。
他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神情怡然自得,仿佛刚刚睡了个香甜无比的美梦一般。侧过脸微笑的看着赵信,目光并不犀利,却犹如一潭古井,有种摄人心魄的感觉。
“我在想我的将来,我的人生,会不会像这星空一样瑰丽多彩。”
赵信手枕着头,嘴角吊着甘草,漫不经心的说道。目光依然看着满天星辰,语气却隐隐有了丝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沧桑。那怪人闻言站起了身子,扭过头有些意外的看着赵信说道;“那你想有什么样的人生?”
赵信也随之站起,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伸了个懒腰笑嘻嘻的说道;“我嘛,想要的人生就是能过上无拘无束的生活,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天底下没有人能强迫着我去做任何的事情。”
那人不禁哑然,忽然觉得与这个奇怪的少年甚为投缘,不禁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说的到是轻巧,可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这点。纵使拥有通天之智,也无法摒弃这世间凡念**。”
赵信撇了撇嘴,晒然道;“所以嘛,我只是想想而已,又没当真。”
说完抬头仰望星空,兴致勃勃的指着满天星辰道;“我听我娘亲说过,人死后都会化为夜空中的星辰,如果真的如此的话,那我赵信就要做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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