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军要攻城了。”一名将领惊慌失措的说道。“快放箭,快放箭呀。”
季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将领这才恍然醒悟,连忙闭上了嘴。
季辛这才回过头,沉着脸大声下令道;“准备放箭。”
城头上的中山士卒纷纷张弓搭箭,满脸紧张的看着越来越近的赵国骑兵。
二箭地。
一箭半地。
一箭地。
最先的那名骑兵已经冲入弓箭的最大射程内了。
季辛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心想赵雍你竟然如此轻视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放箭!”
伴随着怒吼着,一阵箭雨射出,眼看就要将最先的一名骑兵射成了筛子,异变却突然生起。
几乎是箭羽射出的同一时间,那名骑兵猛的一拉缰绳,战马长嘶一声掉转了方向,飞驰左向。随后密密麻麻的箭雨钉在了地上,当真是间不容发。马上的骑士飞快的拔出了长弓,抽箭、搭箭、射出,动作流畅至极,几乎没有半点停滞。
只听见城墙上一声惨叫响起,一名探出头观望的中山士卒面门中箭,惨叫着从高高的城墙上跌了下来,顿时摔成了肉泥。
要知道城下仰射城上,要远比自上而下射下要难上许多,可这名赵军骑兵却轻松的做到了,其箭术之精湛,马术之娴熟,实在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可看其装束,竟然只是赵军中一名寻常的骑卒。
中山军还未从震撼中缓过神来,随后冲至的百余名骑兵也已经呼啸着杀到,各自间隔数十步,成散兵阵型。口中呜呜一阵乱叫,张弓与城楼上的中山军展开对射。
骑兵移动速度极快,城上的士卒瞄准射出后,往往总是差了一个马位,即便射中,马上的骑士也靠着精湛的骑术闪身避开。而他们的回射却总能带来中山军的伤亡,几乎是箭无虚发,不断有人惨叫着跌落下城墙。
身后的赵军大营中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轰鸣欢呼声,间夹着对中山军的奚落嘲笑声。城头上的中山将领们则面红耳赤,羞愧难当,胆小些的中山士卒们已经停止了放箭,只是躲在跺墙后头也不敢伸出。
赵军无疑是通过这种**裸的挑衅,借此来打击赵军的士气。毫无疑问,这一队骑兵都是主父精心挑选出来的赵军中精锐中的精锐,靠着出众的骑术和箭术耀武扬威。
季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脸色难看至极,强压下心中的狂怒,咬着牙缓缓说道;“传我军令,不得擅自还击,除非赵军攻城,否则原地躲避待命。”
“诺。”
季辛的军令很快被传达了下去,已经吓破了胆子的士卒们正好求之不得,任由赵军在城下挑衅,却无人敢出头迎击。
赵国骑兵在城下叫嚣了半天,见中山军无人敢迎战,一阵哄笑之后才调马回营。
赵军的讥笑之声对季辛来说无疑是十分刺耳,在城头上铁青着脸紧咬着牙关,但却又是无可奈何。
“将军,请准我率部出城迎击。”赵信趁机上前一步,“满脸悲愤”的大声说道。
季辛闭目深深的吸了口气,猛的睁开眼睛道;“不可,赵雍的用意很明显,就是想激怒我们,如果我们上当的话请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赵信咬牙切齿,面色悲痛的捶胸悲道;“赵军辱我中山太甚,难道我们就只能忍气吞声吗?”
季辛长叹口气,目光望向远处,神色复杂的说道;“如今敌强我弱,也唯有忍让之计了。唯有坚守城池以待外援,我们中山才有一线生机。”
……。
就在季辛远望的同时,赵国大军中,赵雍也正眯着眼睛望向远处的石邑城头,想着心事许久才说道:“赵信那小子当真是这么说的?”
一旁的张昕飞快的与李维对视了一下,连忙低头恭敬的说道:“回主父,赵校尉临行前确实是这么吩咐我等的。他让我们回营报于主父您,请主父您大军压境,又让我们耐心等到七日,他必会想办法为我赵军谋夺石邑。”
“那你们觉得赵信此言是否可信?”
这回换到李维鼓起勇气说道;“主父,卑职以为此事绝难办到,校尉若是做到自然是奇功一件,若是没有做到,倒也情有可原。”
赵雍哈哈一笑,眯眼道;“你到挺帮他的,先替他把话说满,这样无论成否都有个回转余地。”
李维见这点小居心被主父给识破了,不由面色一窘,尴尬一笑便不敢再乱说话了。
赵雍倒是没怪罪他的意思,只是望向远处的石邑,面露笑意的说道;“这小子,胆子倒是极大,像极了我年轻的时候,就是手下的功夫怎么样,可别是只会说大话夸夸其谈的胚货。这次居然指挥到我头上了,我先不和你一般计较,今日便是第七日,我且看你有何能耐。”
第五十六章 浑水摸鱼(十)
赵国大军压境,石邑城内自然一片紧张,全城已经实行了军管,满城备战。
季辛匆匆布置城防后,便在城守府紧急召来了军前会议,商讨如何迎敌之法。
因为军务繁忙,季辛到成了最后一个到达会议的人。匆匆赶到会场,见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与往日有些不同,却也来不及多想,只是坐下便开口说道;“今日召集大家来所为何事,恐怕大家心中都已经清楚,我也不多费口舌了。”
“如今国难当头,正是需要我们上下团结御敌,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群策群力,有什么好的主意都说出来听听。今日无论说什么,都算他无罪。”
话音落下半天,却不见有人开口说话,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季辛环视四周,面色有些难看,只好沉声又说道;”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开口,那我就先说说我的。”
“如今赵军远道来袭,骑兵虽然势锐,却不善于攻城战。我观赵雍这次炫耀武力的的成分多于实际用处,或者根本无心取石邑,否则为何如此不智,只带骑兵就来攻我。就算他的骑兵再是厉害,总不能以为靠着骑兵就能打下石邑吧。”
话声刚落,却听见座下传来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冷哼声,“季将军所言有失偏颇吧,难不成赵雍他兴师动众,却只是为了在我城下炫耀下武力?你不觉得这个原因十分可笑吗?别人会不会这么做我不知道,可是赵雍他是什么人,我想恐怕在座各位没有不会不知道吧,你们觉得他可能会犯这么低级的失误吗?”
季辛紧紧盯着聂盖,摸不透他为何一反常态的逃出来直接挑衅自己的权威。当下冷笑着说道;“那依你之见,赵雍这么做是何居心?”
聂盖却冷哼一声,语气冷冷道;“赵雍打的什么主意,我想没有人会比将军你更清楚了,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季辛一愣,旋即明白了聂盖话中的意思。顿时大怒,霍得站了起来,怒目瞪向聂盖,吼道;“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怀疑我和赵雍有所勾结?”
聂盖冷笑不止,道;“有没有你心中还不清楚吗,我就不信了会有如此巧合,前几日城内还盛传你要献城投赵,如今赵雍就带着大军杀到了城下,却无一点攻城的准备。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巧合了吗?”
季辛强压下怒火,沉声说道:“随你怎么诬陷,我季辛行得正,不惧流言。一身光明磊落,何时怕过你们这些小人中伤。”
“小人?小人也比你卖国求荣、背叛祖宗来得强。”
说到这里聂盖忽然端起杯子,往地上重重一砸,只见厅外传来一片刀剑格斗声和惨叫声。随即数百名持刀甲士涌了进来,刀刃相对,将一众人团团围住。而数名将尉迅速脱离季辛,站在了聂盖身旁,显然是他的党羽。
季辛面色阴沉,目光中透出了几分杀气,厉声道;”好你个聂盖,你的狼子野心终于按耐不住了,今日是想要兵变夺权吗?“
聂盖这两年来一直忍气吞声,仰季辛的鼻息为生,今日终于得以翻身,心中倒是极为畅快。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怎么了季辛,你也知道大势已去的滋味了吗?念在你我共事多年的情分上,只要你束手就擒,我今日便饶你不死。”
季辛却犹在冷笑不止,脸色非但不惧,反而嘴角露出了几分笑意。
“聂盖呀聂盖,你自以为聪明,却愚不可及。你这点小聪明以为就能对付的了我吗?告诉你,石邑是我经营十几年的地盘,这界面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的耳目。你收买我亲卫,私藏甲士在厅外,以为我会一无所知吗?你未免太小看我季辛了!”
聂盖见季辛脸色着定,不像是诈言,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暗叫不好,连忙下令道;“动手。”
还未待他的三百死士动手,厅外却已经冲进来近千名持戟甲士,领队的正是季辛手下的猛将剧布。这些甲士与他的死士混战为一团,不到片刻就将死士杀戮殆尽,反而将聂盖一数人团团围了起来,却也不立即进攻。
季辛面露得色,笑着说道;“怎么样聂盖,现在换我说了,你若弃械投降的话,我念在多年旧情的份上还能饶你性命。否则乱戟之下,恐怕你想留全尸都难。”
一旁的剧布举起了大刀,狞笑着走上前说道;“将军何必和这等小人多言,待我砍下他的狗头一了百了。”
聂盖面色狼狈,见大势已去不禁神色惶惶,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从怀中掏出了赵信交给他的王诏,高举起来大声说道;“我有王诏在手。”
“奉大王之命,季辛勾结赵人意欲谋反,人人得而诛之。你们若是不奉命行事,视同谋反,当株族灭门、”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愕然,就连剧布也停住了脚步,手中的刀也缓缓放下,望着季辛,面色有些犹豫。
聂盖则趁机高声道;“剧校尉,季辛阴谋叛乱,我奉王命诛之,你若肯倒戈一击,我不但不追究你的责任,而且会在大王那为你邀功。你若执迷不悟,仍然与叛贼为伍,将来大王追究起来必然难逃灭族之祸。
季辛脸色大变,见剧布面色犹豫便急声说道;”一派胡言,你何时来的王诏,定你是自己矫诏行事,剧布你不要听他胡言,你在我麾下多年,难道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吗?“
这话果然有效,剧布又举起了刀,重新望向聂盖,目露凶光。
聂盖高举诏书,急声说道;“我所言千真万确,绝无虚言,手中的正是大王亲笔诏书,有玺印为证。”
季辛大声说道;“放屁,定你是伪造的诏书,你口口声声说大王交给你的,可有人为证?”
“有。”聂盖急忙指着赵信,对他大声说道;“易贤侄,快告诉大家,是你将诏书交给我的,是大王和相邦大人亲口下令的。”
大厅中一直静到极点,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赵信,或者说是他们认为的易迁,虽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赵信摸了摸下颌,却苦笑着说道;“聂将军,这玩笑可开大了,这所谓的诏书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何来亲手交给你之说。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自问没有得罪过你,你老为何临死前想要拉我下水?”
待听完赵信的一番话,聂盖只觉得手脚冰凉。一阵眩晕传来,好不容易定住了身子,望向赵信面目可怖的凄厉吼道;”易迁,你为何害我?为何害我?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说完挥着佩剑就朝赵信扑去,一旁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季辛面色一沉,低声怒吼道;”动手。“
剧布大刀一挥,千余甲士齐喝向前,顿时将聂盖刺了个透心凉,身子被架在了半空。犹自挣扎了几下,终于瞪大着眼睛不甘的断了气。
季辛见聂盖死透了,这才放下心来,又转身望向赵信,目光中满是敌意,缓缓沉声道;“易迁,我想你欠我一个解释。不要告诉我你是被他冤枉的,你我都是聪明人人,就不要绕弯子了。”
赵信扬了扬眉头,面上仍然是淡淡的微笑,面不改色道;”那将军想要我给你什么样的解释呢?”
季辛面色阴晴不定,紧紧的盯着赵信说道;“告诉我,你究竟是何人?”
赵信哈哈一笑,见季辛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了,索性直言道;“既然季将军想听真话,那我就窸窣告知。我并非易迁,而是主父麾下羽林军校尉赵信,这个答案季将军可否满意?”
季辛到没想到赵信会如此坦诚的说出自己的身份,不由一愣,旋即沉下脸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气说道;“这么说聂盖的事情完全是受你挑唆的,你是想让我们内部乱起来好给你们赵国制造可趁之机,可对?”
赵信笑了笑,负手笑道;“对,也不对,算你对一半吧。”
季辛见赵信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目中杀机顿现,霍然拔剑怒目相向。
“赵信,你好大的胆子,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第五十七章 浑水摸鱼(十一)
几乎是话声落下的瞬间,剧布所率的甲士移步齐声呼喝,长戟瞬间布成一个密不通风的圆阵,将中央的赵信围了个水泄不通,只待一声令下,便要乱戟将赵信刺死。远处的高地也布满了弓箭手,一个个长弓拉满,箭头直指赵信。
这就是战场和江湖的不同,一个人武艺就算再高,单枪匹马面对军阵时也是必死无疑,即便以王诩之能,也绝对不敢掠大军兵锋。
赵信却傲然仰头,丝毫不见慌乱,嘴角仍然是那淡淡的笑容,看上去永远是那么从容,永远是那么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间。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便是鬼谷门中的修心之术。一个人的失败往往是因为自身犯的错误,这才被敌人有机可乘,而当你慌乱的时候,便是你最容易犯错误、最容易被被人所趁之时。
冷静,远远比任何智慧都来的有效。
而赵信现在做的,就是努力的让自己冷静,脸色依旧从容,脑海中却在飞快的转动着,想着将要如何化解这个看似必死的困局。
季辛望着人群中的赵信,心中有些犹豫,却终于下了决心,高举起的手臂正要挥下,就要将赵信立毙当场。却忽然见赵信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仆后仰,好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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