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筹码便多上了许多。”
“即便这样,又能如何?”赵章忍不住开口说道;“如今赵何已经当了赵王,木已成舟,我就算有通天之能,又能如何?”
“非也。”田不礼目中闪过了一道精光。
“公子所言大错特错,正是因为赵何已经继位,所以公子你才会有机会的。”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可如今我们赵国就有了两个君主,一个是主父,一个是大王,但凡有识之人都不难看出,这就是赵国最大的隐患。主父的想法是很好,由他在外掌军,大王则专心处理政务,互为依靠互不干涉,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掌控能力,他以为一切都能在他的掌握之中,按早他设定的想法继续下去,却忘记了潜在的隐患和茅盾。”
“赵国的君权历来不强,甚至出现了好几次君权旁落所引起的大乱。正是有鉴于此,主父登基后才大大加强了中央集权,王权的集中到了赵国前所未有的地步。若无虎符,将无法从邯郸调动一兵一卒,而虎符的掌管者正是大王。即便主父贵为大王的父亲,却也得按照他在位时制定的规章程序办事,长此以往,依照主父高傲的性格绝难容忍事事都要请示一个孩童,即便这个孩童是他最心爱的儿子。”
“大王虽然年幼,未必会有夺权之心,可他身边却有公子成和肥义二人,这二人是王权的坚定拥护者,必然事事维护王权,限制主父超然于王权之上。而且主父的根基是在军中,满朝的文官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大不少人都对他心怀仇视之心,说到在主父推行的”胡服骑射中“,真正利益受损的就是这些世家豪族子弟。若是主父和大王起来冲突,这些人必然会毫不犹豫的倒入大王一边,”
“若是主父和大王起了间隙,那自然就是对公子你的天赐良机,万万不能错过。但如今公子却要韬光养晦,切记,凡事不争才是最好的争取,你若越加低调,主父心中对你的愧疚之情便是越深,给予你的补偿也愈加丰厚。”
赵章满脸兴奋的点头道;“若章真能得偿所愿,必以国士之礼待先生,此生觉不相负!”
田不礼嬉皮笑脸的躬身道;“如此多谢公子了。”
赵章哈哈一笑,正欲开口说几句客气话,却见远处一骑斥候飞快驰来,便急忙迎了上去。
“报公子,北方五里外发现中山大军。”
赵章大喜道;“有多少人?”
“大约万人,皆为步卒,看他们形色匆匆的样子,又是向南疾行,似乎急于南下灵寿。”
“很好。”赵章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欢喜,扬起马鞭笑着指向田不礼道;“先生不是让我韬光养晦吗,积累军功吗,如今就是最好的机会。想来先生恐怕还未上过战场,没见过我赵国铁骑的威力吧,今日就让你见见,什么叫气吞山河,投鞭断流!”
“传我军令,全军北向,准备歼灭中山大军。”
“诺!”
原野之上,赵国铁骑犹如长龙一般,迅速北向疾驰而去,不到片刻的功夫,就已经突然出现在了中山军的视线中,
在中山士卒视线中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线条。那黑色的线条就如同一条细细的水流,而这水流在以惊人的速度扩展,成千上万的军队忽然从地平线下涌出来,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向己方涌来。
鼓角疯狂的响起,中山士卒们拼尽全力的在骑兵冲到之前草草的排成了方阵。这一支中山军正是从丹丘和华阳撤下来的中山大军,奉王命正要南下增援都城灵寿,却没有想到会在路上遇见突然杀出的赵军骑兵。
这支中山军久驻边关,长年与赵军交战,倒也是一支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虽然事出仓促,但也勉强大致的排成了抵御阵势,避免了被骑兵借着马势一轮就将其冲散击溃的厄运。
前排盾牌竖起,盾牌的空隙见长枪高高翘起,后排的士卒肩膀抵住肩膀,密密麻麻的摆出了密集阵型,想借此抵挡骑兵强劲的冲击力。弓箭手则推到阵中,依托着盾阵拉紧弓弦,手中满是汗水。
耳边的马蹄轰隆震耳,脚下的大地剧烈的颤抖,眼见赵军如此攻势,中山士卒的心紧张得怦悍直跳,连紧握则长枪的手都在颤抖。他们并非没有面对过强大的赵军,也并非没有过生死鏖战的经历,但在离开了城墙的庇护,在原野之上直接与赵国威名天下的骑兵直接对撞,毫无疑问这是第一次。
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四百步!
三百半!
二百步!
赵国骑兵冲杀而至,近到可以清晰地看到战马鼻息腾腾的热气了,近得可以看到马刀上暗红色的血痕,伴随着马蹄落下掀起的冲天尘土,呛得中山士卒们呼吸不畅。
预想中剧烈冲撞却并未发生,几乎是一瞬间,前排骑兵同时勒马,前冲的势头已变为向左右,全队一分为二,以飞燕般的轻盈,分别向左右两边狂奔。
还未等中山军回过神来,赵国骑兵已经长弓在手,奔驰中拉弓射箭,尖锐风声中,箭雨不停顿的倾泻到了中山军中,一队射过又来一队,犹如无穷无尽的狂风暴雨般扫射着中山军的队列。
中山军方阵响起了一片惨叫声,前排的士卒一个接一个的中箭倒下,鲜血飞溅。后排弓箭手孱弱的还击,却被骑兵接着灵活的机动给消退大半,冒然还击的弓箭手反而迎来了雨点般的箭雨。
箭矢在耳边不断横飞,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恐惧像瘟疫一般在中山军中迅速蔓延开了,前排的士兵拼命的向后倒退,仿佛只有人群密集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所在。
原本就密集的中山方阵越来越密,几乎密不透风,而密集的方阵更加成为了骑兵射击的靶子,几乎不用瞄准,只是机械的拉弓、放箭。
惨叫声、呻吟声、求救声、命令声混成一起,沉甸甸的恐惧感控制了所有人的心头。如果说这世间有着炼狱,那此刻的战场无疑就是炼狱的存在!
终于,开始有中山士兵纷纷丢弃了武器和旗帜,跪在地上颤抖着高举着双手。赵军也停止了漫无目的的射击,集中箭雨朝着仍然在顽抗的方阵射去。
很快,最后的顽抗也随之烟消云散。
第六十七章 中山狼(五)
周赧王十八年,日薄西山的中山国终于要走到了它生命的尽头。这个在河北大地上曾经增横捭阖、几度兴衰的顽强民族,终究在赵国的铁蹄下即将化为尘土。。
灵寿城自中山桓公定都此处后,为中山国都已有八十余年。这八十余年里,中山国势强盛,隐隐有与七雄之君平起平坐之势。除了周赧王十一年赵国大军曾经兵临灵寿城下外,其余大多时间灵寿城都是处于和平时期,久而久之,白狄族人渐渐也就忘记了先辈们创业时的艰辛,转而沉溺于酒色歌舞之间。
却不料一日天明之后,中山国人却惊恐的发现了他们的国都四周已经布满了赵国大军。密密麻麻的营帐从灵寿城下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天边,一眼望不到尽头。营帐之中,数不尽的赵军旌旗让整个天空都为之失色。
沸腾的赵军营帐中呼喝声此起彼伏,大批的赤着上身的精壮军士拖拽着巨大的井阑和攻城云梯,喊着整齐的口号奋力拉动。营帐之外,大批的骑兵不断从城墙下呼啸而过,保持着一箭之外的距离,警戒着城内的中山军,防止他们孤注一掷的冲出。
历经一月后,赵军已经成功的肃清了灵寿城的外围防线。南边的石邑和缟城在赵国的怀柔政策下举城归降了赵国,本由重兵把守的丹丘、华阳二关守军被灵寿的一纸调令将大半的军队调往灵寿,却在半路被赵国骑兵成功狙击,一万大军全军覆没,或死或降,无一逃出。
在失去了主要兵力后,丹丘、华阳二关很快就在赵军的强攻下先后陷落,赵军得以成功的打通了南部邯郸通往北部代郡的径直道路,将中山国仅存的三座城池灵寿、封龙、东桓相互隔离了开来。
除去北部围困封龙、东桓和稳定降地的所用部分兵力外,赵雍将赵国的主力大军悉数调往了灵寿城下,共得骑兵四万,步卒十万,约十四万大军,将灵寿城团团围住,摆出了一副志在必得的姿态、
而此时的灵寿城内,已经穷途末路的中山国如今只剩下不到七万人的军队,而且有近半是临时招募来的民壮。
在得知国家到了如此危急存亡的关头后,白狄族人们终于提起了他们血液中的斗志,男人们纷纷拿起了已经尘封多年、自祖辈时期留下的兵器和甲胄,响应他们大王的号召加入了城防军。
荣誉和尚武,这个已经早已经离他们远去的字眼,如今再次被白狄族人们匆匆捡起,想逃借此扭转亡国灭族的命运。
城楼之上,犹在颤抖的中山王姬尚在一众大臣将军的簇拥下登台远望。望着城下赵国浩大的军势,两腿忍不住一阵发软,身子竟软软的向身后瘫去,却被身后的将军吾丘鸩粗而有力的手臂紧紧扶住。
“大王,城下拿下忠于你的子民们正在看着你呢。”吾丘鸩瞪大眼睛,沉着声音说道。双手犹如铁箍般紧紧的扼住姬尚,声音中满是悲愤。
他心中确实悲愤。“吾丘鸩”一词本事狄语中“大力士”的意思,吾丘鸩当年勇冠三军,在战场上曾一人击杀足足三百赵军,被当时的中山王誉为中山第一勇士,并切赐名吾丘鸩,令他掌管宫中禁卫,如今已有十年有余。
作为中山国的第一猛士,吾丘鸩并没有太多的治国韬略和谋略诡计,他有的只是一颗效忠中山国的赤子之心。他长年待在军中,对朝事国事不闻不问,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才短短十年的时间,当初那个叱咤风云中山强国,竟沦落到如今着山穷水尽的落魄田地。
“将军,你抓痛寡人了。”手臂上传来剧痛,姬尚忍不住开口叫唤了起来。本来他是想大声叱喝这个不懂规矩的粗汉的,可滑到嘴边却看见吾丘鸩满脸因为愤怒而狰狞的面目,心中隐隐有些害怕,便改口和声和气的说道。
“大王,请激励三军。”
吾丘鸩放开手臂,如同小山般的身躯轰然跪下,昂头拱手大声说道:“请用宫内财物充当军资,重赏有功之士,以重金招募敢死之人。”
姬尚先是一愣,旋即勃然大怒道;“好你个吾丘鸩,竟敢打起寡人王宫的主意,你好大的胆子。”
一旁的司马喜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很快又做出一副愤怒的表情,上前一步道;“吾丘鸩,你竟敢以下犯上,逼宫王上,可是想要造反吗?”
吾丘鸩霍得站起身子,按住剑柄怒目回视道:“司马喜,这是我们白狄族人的事情,与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你若再敢多言相阻,我吾丘鸩必让你血溅当场。”
司马喜面色微便,旋即又恢复如常,道:“将军请勿多心,本相并无他意,无非是提醒下将军注意下上下礼数和君臣之道。将军还有什么想说的,大可自便。”
吾丘鸩见司马喜识相,这才怒气稍平,转头望向姬尚。事实上吾丘鸩中对司马喜这个善于谄谀的权臣极为厌恶,只是平日里碍于他相邦的权势所以不得发作。今日却不同以往,如今大兵压境,全城已经实行了军官,他这个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将军地位也变得举足轻重起来了,所以便也不再对司马喜加以颜色。
姬尚面对着吾丘鸩咄咄逼人的气势,看着他如同小山般的庞大身躯,心中委实有些害怕。他这个中山王虽然为王十三年,大多时间却是在深宫中花天酒地的,平日里调动征召也是通过相邦司马喜去办的,极少和武将们接触。如今见吾丘鸩这么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心中委实吃不准这个家伙会不会一怒之下将自己的脑袋也砍下。
飞快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司马喜,见他微微点头,姬尚这才回头丧气的点了点头,如丧考妣道;“好吧好吧,你都拿去都拿去。”
吾丘鸩闻之大喜,连忙躬身道;“末将在此为军中的兄弟们拜谢大王厚赏。”旋即立刻派亲信们拿着王诏前去王宫搬拿财物。
不多一会儿,数量满载金银的马车就赶到城楼,大赏三军的王命很快就传遍三军。城墙上的中山士卒们得到赏赐后,顿时士气大振,齐皆高呼万岁。
姬尚见此面色才稍稍好看一些,心中却仍然肉痛不已。又面色苍白的望向身后的司马喜开口问道:“如今赵军如此势大,相邦以为寡人将何以处之?”
司马喜微微欠身,神色却丝毫不见慌张,依旧那副淡然神色,行礼道;“王上不必过于忧心,灵寿城是先王恒王所建,城高池深,赵军绝难轻易攻陷,如此必将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事。赵国虽然势大,却持力不久,以二十万大军攻打我中山国,它国内的支出用度定是捉襟见肘。”
“所以赵雍所欲着,无非速战速决,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久的坚守灵寿,令赵军深陷中山,如此赵军便不攻自破了。”
一旁的吾丘鸩却冷哼一声道;“你说的轻巧,我只怕赵国没有力竭,我们中山国就已经支撑不住了。”
司马喜只是拱手笑道;“将军有所不知,齐国的救援大军已经派出,正在赶往灵寿的路上。说只要我们坚守住灵寿,必能重创赵军,尽复我中山故地。”
第六十八掌 中山狼(六)
吾丘鸩闻言一怔,旋即惊喜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司马喜断然道;“绝无虚言,我已得到齐国使者亲口许诺。齐魏韩三国联军如今已经攻破函谷关,秦国答应了割让河东之地向三国求和。一旦合约定下,则孟尝君将率领三国联军北上势压赵国,救我中山国。”
“不出二十日,赵军必退,如若不退,你大可砍下我的头颅向三军谢罪,将军以为如何?”
吾丘鸩面色犹豫的看着司马喜,见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心中倒是信上了几分。况且司马喜就算再怎么阴险狡猾,他也是中山国的相邦,已经位极人臣,中山国若是长存不衰,他的权势就是得到了极大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