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龙自顾的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赵兄弟和冉小姐,我原来还以为赵国重武轻文,文风不长,如今见到两位小小年纪谈吐气质皆是不凡,这才知道自己浅薄了。”
冉敏却公孙龙却是兴趣十足,问道;“公孙先生,久闻你‘别同异,离坚白’,认为石头的‘坚硬’和‘白色’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属性。小女子心中有些不认同,坚硬和白色本就是石头所固有的属性,无论你看还是摸,它都在那儿,而先生却将这两者生生从石头属性上剥离,岂不大谬。”
公孙龙显然对这种问题早有过经验,闻言也不慌乱,只是不假思索的回道;“‘所谓飞鸟之景,未尝动也。’景即影,飞鸟的影子并没有在运动。在每一瞬间,飞鸟的影子可以认为是不动的。”
“同样的道理,坚、白是彼此分离的。有一坚白石,用眼看,则只‘得其所白’,只得一白石;用手摸,则只‘得其所坚’,只得一坚石。感觉白时不能感觉坚,感觉坚时不能感觉白。所以,从知识论方面说,只有‘白石’没有‘坚白石’。这就是‘无坚得白,其举也二;无白得坚,其举也二’的意思。”
PS:估计这些‘坚白石二’,‘白马非马’的逻辑命题大家看着都有些晕,所以江南尽量用一些易懂的语言来阐述下。并非我想吊酸包,只是因为此书按照设定是要牵扯到大量的诸子百家学说,名家作为其中一支流派,三寸不烂之舌的说客之家,出场的机会也不会少。那个年代正好也是公孙龙在赵国活动的时期,个人对他“白马非马”的命题和逻辑倒是很有兴趣。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白马非马(下)
公孙龙的一番话冉敏倒是不以为然,公孙龙和名家的鼻祖惠施的〃合同异〃说正相反,完全脱离感性认识,只强调概念的逻辑分析。于是两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就在城门处各自引经论据辩论了起来。
赵信虽然博学,但对这些徒好其名的名家学说确实没什么兴趣。在他看来这些诡辩之说根本是在浪费时间。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话题能辩论上一辈子,也只能说这些名家中人实在是闲得发慌。
耐着性子在一旁听着两人辩论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道;“我说两位,就算要切磋较量下也要找个合适的地方呀。城门也快就要关闭了,你们难不成不打算入城了?”
一旁的公孙龙哈哈一笑,道;“赵兄弟所言极是,抱歉抱歉,难得遇见像冉小姐这么明理善辩之人了,公孙某一时技痒,老毛病又犯了,倒是耽搁赵兄弟办正事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公孙龙如此客气,赵信到也不好加以颜色,只好笑着点了点头。
公孙龙看了看已经全暗天色,笑道:“天色已晚,两位从城外归来,想必一定也没有用晚膳吧。想请不如偶遇,既然这么巧,我们不如找个地方一起用膳如何。
赵信面露为难的看了一眼冉敏,担心她回去晚了会被父母发现,便说道;“还是不用了吧,冉小姐恐怕多有不便。”
去没想到公孙龙探头看了看四周,忽然凑近来低声说道;“实不相瞒呀,在下现在一贫如洗,囊中实在羞涩。无奈肚中又身为饥饿,两位若是能行个方便,不妨请我吃上一顿。”
赵信和冉敏两人对视了一下,皆是啼笑皆非,没想到公孙龙如此名气之人,还如同顽童一般无赖,当真的让人大感有趣。
冉敏贝齿轻咬,微微笑道;“能巧遇公孙先生,也实在是机会难得,那不如我们寻个地方一起用膳吧。”
冉敏既然都这么说了,赵信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便先后上马,带着公孙龙走向城去。找了处赵信原来@经常来的醉月楼,点了间雅间,便唤来了小二。
看出来公孙龙从秦国来邯郸的这一路上没少吃苦头,点的都是些大鱼大肉。赵信怕冉敏吃不惯,便特意点了些清雅素淡的菜肴,
因为知道赵信的身份不同寻常,所以在老板的的特意叮嘱下菜肴很快就上了上来。公孙龙确实是饿坏了,此时毫不顾忌形象,开始大嚼起来,吃相极为难看,看的一旁的赵信连连侧目,心想同样为一代宗师,师父鬼谷子却如此超凡脱俗,而公孙龙却十足一个吃货的模样。
看来名家确实混的相当潦倒,在各国都不受待见,显然他们的那套逻辑辩证在各国君王那里并没有什么市场。
冉敏平时极少在外用膳,像这样在酒肆中更是绝无仅有,所以初次之下样样觉得新鲜,那些菜肴也是家中从未见过的,忍不住食指大动。只是冉敏胃口极小,每道菜只是浅浅尝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腹中已经饱了大半,只是在那颇有兴趣的看着公孙龙风卷残云。
待满桌的菜肴几乎被一扫而空后,公孙龙终于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筷子,打了个饱嗝,一副满足的样子。
赵信笑着打趣道;“公孙兄当真好胃口,实在旷世罕见。”
公孙龙拿起布帛抹了抹嘴,嘿嘿笑道;“赵兄弟无非就是想说我吃相难看,大可直言即可,何必拐弯抹角。”
“不过若是换了你,这一个月来都是每日干粮清水,你受得了吗?”
赵信哑然失笑道;“不至于吧,秦国有这么怠慢公孙兄你?”
公孙龙叹了口气,诉苦道;“你是不知道,在秦国除了法家和兵家外,其他学术基本没有活的空间。我从大梁入秦,以为秦国注重客卿,必然礼遇我等,却不料才刚进函谷关就被强行搜身,说怀疑我们中有他国派来的奸细。”
“这还不算什么,原本以为以名家的口舌之利可以充当说客使臣,秦王和芈太后即便不会重用也不会亏待我,却不料那个芈太后当真是个油米不进的悍妇,任我说我的天花乱坠她就是不肯用我,这妇人当真不可理喻。看来孔仲尼说的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就因为这样,我在秦国四处碰壁,盘缠用尽,这才灰溜溜的来赵国试试运气了。”
听着公孙龙这穷困潦倒的秦国之行,赵信和冉敏都觉得有些好笑,却又不好笑出声来,只好强行忍着。冉敏奇道;“公孙先生,秦国乃是虎狼之国,素来无信,你为何入秦求职,而不留在魏国呢,或者来我赵国、齐国、楚国、燕国呢?”
公孙龙晒然到;“秦国虽然独尊法家,但对客卿还是相当厚待的,最重要秦国上下风气清正,举国奋发而行。说句老实话,我在秦国这段时间对秦人的精神面貌是深有感触。秦国举国实行的是耕战制度,战时为兵,闲是农耕,秦人大多不识文字,粗鄙不堪。秦人的刑罚很简单,简单到一生中做的唯一两件事情就是耕田和打仗,积极的扩张国土是秦国几十年来的方阵。”
“可是魏国就不行了,我且问你们,魏国最多的是什么,最缺的又是什么?”
冉敏想了想。望向赵信,见他也摇了摇头,这才不甘心的说道;“公孙先生请说。”
“人才!”
“魏国最多的是人才,大梁位居中原,是天下的中心之地,南来北往从未断绝过。”
“可同样魏国最缺的也是人才,因为它留不住人才。前有吴起,生生的被武侯
逼到了楚国去,让楚国白白捡了个便宜,成就了宣王和威王的鼎盛之势;接下来又来了孙膑,硬把人家赶到了齐国去,一手葬送而来魏国的霸业;商鞅就更不用说了,他在魏国公孙座手下当家臣当了十几年,结果呢,让人家投奔秦国去了。“
“所以魏国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在那待着,不是被逼走就是被埋没。”
赵信哑然失笑道;“你到是看的挺透彻的,好吧,就算魏国不能待,还有齐楚燕韩呢,更有我赵国呢。”
公孙龙晃了晃脑袋,道:“楚国不行,听说那边开口闭口都是吟诗作赋,我去岂不是丢人。燕国韩国太穷太弱,我去做甚?至于齐国嘛,主要是我已有了一好友在孟尝君门下,我不想去那。”
“你们赵国嘛……”
说道这里公孙龙忽然卖起了关子,也不说话,只是拉长着声音。冉敏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便问道;“赵国如何?”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女儿心思(上)
说到这里,赵信心中也大感兴趣,忍不住竖起耳朵专心的听了起来。他刚刚见公孙龙一针见血的将魏国和楚国的弊端说出,心中不禁对他高看了许多。
原本他以为公孙龙只是一个徒有其表,只会夸夸其谈、逞口舌之利的狂士,如今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没想到他也有些真材实料,就凭这眼光已是十分难得,一言就将魏国霸业衰退的根本原因点出。正是因为人才的大量流失,先有法家吴起商鞅,后有兵家孙膑纵横家张仪,无一不是当世绝顶人才,正是因为魏王昏庸无能,才将这些人才逼到了他国之中与魏国为敌。
所以赵信到很想听听公孙龙是如何点评赵国的。
“至于赵国。”公孙龙故意拉长了声音,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赵国确实很强,甚至比秦国和齐国还要强。但恕我直言,你们赵国之所以强大,并非得益于完善的体制,而是完全由主父靠着他个人之能缔造出来的虚假强盛。你们虽有坚兵却无利甲,虽有强兵却无大国之资。商鞅给秦国带去了一套完善的体制,只要秦国没有出现倒霉到出了什么昏君,那秦国的国势必然日渐增强,渐渐将六国甩在身后。”
“而赵国则完全不同,若是没了主父的话,赵国充其量也就是个二流国家,无法与秦国对抗。此长彼消之下,赵国早晚会被秦国击败的。所以良禽择木而栖,我若出仕,当然是先挑选潜力最大的秦国,秦国冷落于我,所以才来赵国试试运气。听闻赵主父唯才是用,胸怀四海之志,想来不会亏待我等。”
赵信听他话语中投机味道十足,心中不由微微有些不喜。这其实倒也怪不得公孙龙,当今大争之世,士子们的国家归属感本就很弱,大多都是摇摆在各国之间。只是赵信心中对赵国十分亲近,自然容不得别人抱着如此投机心理来投奔赵国。
所以他邹了邹眉头,道;“这么说来公孙兄恐怕要失望了,我对主父的脾气秉性略知一二,他喜好刚果决断,厌恶油嘴滑舌之人,若公孙兄只想依仗口才去打动主父,恐怕定会大失所望。”
公孙龙一愣,苦笑道;“我不会这么倒霉吧,接连被秦赵两国相拒,这可是丢人之事,丢人至极呀!”
旋即又想到什么,望着赵信打量了一番;道;“见小兄弟你气质谈吐皆是不凡,说起主父之事也是随意至极,这么看来定是主父亲近之人。你也姓赵,莫非是王室宗亲?”
赵信微微一笑,也不否认,只是淡淡说道;“王室算不上,宗亲倒是勉强可以,不过我和公孙兄一样,都是布衣出身。”
公孙龙哈哈一笑,洒脱道;“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要好好亲近亲近。”
赵信虽然不太喜欢他投机的性子,但对他洒脱至极的性子倒是颇为欣赏,便也附和笑道;“这个自然,日后公孙兄出人头地时,别忘了为小弟好好鼓吹上一番,以壮声势、。”
两人对望一下,皆是哈哈大笑。一旁的冉敏听着有趣,也是莞尔。
又听见公孙龙叹气道;“这么说来赵国也不是我久留之地了,那只有去齐国碰碰运气了,只可惜又要受那人的白眼了。”
赵信心中微动,想到这个公孙龙虽然是言过于实之人,但肚子里还是有些才华的,尤其是三寸不烂之舌,倒是天生做说客的材料。若是将他平白无故推给了齐国,对赵国到也是个损失,便又说道;“其实公孙兄也不要这么灰心,邯郸权贵豪门多如牛毛,自然会有欣赏你的人,虽然不能一步登天直上青云,却也能衣食无忧做个逍遥散人。”
说到这里赵信又看了看公孙龙,面露为难之色道;“此去临淄足足有千里之遥,我看公孙兄盘缠似乎并不丰盈,倒不如留在邯郸碰碰运气。虽说主父并不喜好名家之说,但新即位的大王却素有贤名,最喜好和文人墨士结交,公孙兄若是留在邯郸,倒有可能被大王所用。”
“这样呀。”赵信的话倒是让公孙龙重新看到了希望。他沉吟了许久,终究点头道;“那就如赵兄弟所言吧,我先在邯郸试试运气。”
言罢又看了看二人,拱手道;“我看二位形色匆匆,又是面带焦虑之色,想来是有要事在身。那公孙某就不再打扰了,他日有缘定能再次相会。”
三人就此别过,此时已经过了戊时(十九点~二十一点),再晚恐怕冉敏就会露出马脚,所以赵信也不敢再耽搁时间,匆匆将冉闵送回了家中。
这次*有了经验,便也轻松了很多。找了个便于攀爬的地方纵身跃上,又脱下外袍拧成绳索将冉敏拉了上去,在携着她一起跃下,期间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倒是显得娴熟的很。
落地后冉敏微微睁开赵信的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倒是轻车熟路,熟练得很呢。看来我得向父亲提议再将围墙加高一丈,否则家中想来就不安全了。”
赵信“嘿嘿”一笑,也不知道冉敏这话暗指的是什么。本想就此别过的,又看了看黑漆漆的院子,犹豫了一下道;“院子这么黑,我送你回房吧。”
冉敏轻轻“恩”了一声,便跟在赵信身后低着头默默的走着,忽然抬起头小声的说了句;“谢谢你。”
声音虽然很轻,但赵信却是听得一字不漏,不由一怔,停下步子回过头道;“谢我什么。”
赵信忽然停下,冉敏猝然不防下鼻尖几乎撞到了他的后背。忙退后一步,接着挽发髻掩饰了下慌乱的眼神,强自镇定道;“多谢你带我去看日落。”
“这有什么。”赵信咧嘴一笑,“你要想去的话还有很多地方我可以带你去呢。”
冉敏神情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轻轻的说道;“不用了,这次已经是我放肆了,下不为例了。”
又抬头望着赵信,神色已经恢复了往常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淡淡道;“赵公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