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做主。
赵雍心中一时有些复杂,也不知道这对他算个好消息还是个坏消息。作为父亲,见到心爱的儿子慢慢长大懂事,他自然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可是现在这个儿子却隐隐的站到了自己对立面去,成为了自己夺回赵国控制权的最大障碍,这份感情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赵何抬头望向父亲,却见父亲表情复杂的看着自己,不知为何觉得那张曾经亲切至极的脸忽然间有些陌生了起来。心中没由来的一阵委屈涌上,语声有些哽咽的轻轻喊了一句。“父王。”
赵雍虎躯一阵,看着儿子的眼神也渐渐柔和了起来,很快就爽朗一下,伸手向他大声道;“何儿,来,上车。”
赵何面色一喜,连忙将小手伸去。这马车高足足半丈有余,赵雍却是力大无比,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赵何拉了上去。主父的车队又开始缓缓前行了,越过宫门进入了宫内。
两人比肩而坐,赵何好奇的望下马车车壁,问道;“父王,你不是从来不坐马车的吗?怎么今日破例了。”
赵雍笑道:“这倒是真的,相对于自由自在的骑马,坐在这马车中可当真是受罪。不过我这次回来是连夜赶路,到了深夜就有些乏了。这才不得不舍马就车的。”
说道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落寞的说道;“看来不服老不行了,这些年来精神越来越差,常常聊着政事都能睡着。”
“父王你多想了,你身子如此健壮,哪里有半点的老态。”
见赵雍的心情有些低落,赵何便避开了这个话题,又笑着问道;“父王,你这几日可是在云泽狩猎、”
赵雍点头道;“确实,呆在邯郸久了,浑身都有些不自在,索性在外狩猎了几天。只可惜南边的野味终究不急北方的丰富,我打了三日,所获却并不怎么丰富。”
似乎想起了什么,便笑道;“你不是喜欢吃我烤的野味吗,晚上来父王的寝宫用膳,父王让你饱饱吃上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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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激流涌动(四)
赵何闻言脸上满是笑容,欢喜的说道;“谢父王。”
赵雍哈哈一笑,伸手拦住赵何的肩膀,伸手重重的拍了几下,满意的笑道;“不错,身子骨比以前硬朗多了,你小子可要记住,就算当了大王也一样不能荒废武事。你的父亲,你的祖父,你的先辈们,每一任赵君都是允文允武,上马能领军征战,下马能安邦治国。你小子文弱有余,武事却一直不上心,这样可不好。”
说到这里赵雍目光渐渐严厉了起来,落在赵何肩上的手也加大了力气。
“你要知道,我们赵国从来都是以武立国,一个文弱的君主想要驾驭一群骄兵悍将,就如同一只绵羊想要统领一群嗷嗷叫的狼群一般不切实际。”
赵何“恩”的应了声,神情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些自然逃不过赵雍的目光,微微邹起眉头,神色有些不悦的说道;“怎么,我说的话你不以为然吗?”
赵何到底是年轻气盛,心中也藏不住心思,忍不住开口说道;“父王说的虽然有理,但也并非绝对,想当年魏文侯不过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却依然能够能东压强齐,西并秦国,文有李锂,武有吴起,内有精兵悍卒,外有三晋齐力,终究成就了一代霸业。”
“所以儿臣以为,为君之道并非凡事亲历而为,而是在于御下之术,若我赵国兵精将广,政治清明,粮秣充盈,何愁不能称霸于诸侯……”
话声刚落,赵何却猛然注意到父亲正直盯着自己,脸色有些难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闭住了嘴低下了头去,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车轮滚过青石板“骨碌碌”做响,车厢内的气氛却有些异样,赵雍沉默了许久,望了一眼窗外,目光又回到了赵何身上,张口正欲说些什么。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嫪贤那熟悉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主父,大王,大殿已经到了,还请下车移驾。”
赵雍生生将口中的话收回,旋即又换上了笑脸,挽起赵何的手臂笑道;“何儿,走吧。”
见主父和大王联手下车,殿外的禁卫和羽林皆齐齐半跪下,赵雍昂着头,右手牵着赵何大步上前走去,却在快要踏入殿门时停了下来。
赵雍目光看向半跪着的赵信,似笑非笑的喊道;“赵信。”
“末将在。”赵信动作利索的站起了身子,躬手大声应道。
“这些日子我不在军中,你可没偷懒吧。”
赵信神色肃然,“大义凛然”道;“末将这些日子衣不解甲,马不离鞍,时常宿于军中,每日勤于操练,丝毫未敢有半点懈怠。”
“是吗?”赵雍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又道;“可我却知道有人假公济私,凡事皆交由手下去做,每日只是在外闲晃,可有此事。”
赵信额头冒出冷汗,心中暗叫不好,难道有人向主父打了自己的小报告。嘴中却仍然紧咬不放,义正言辞的说道;“若真的有此人,主父放心,末将身为羽林都尉一定严加惩处,保证此人以后绝不会再犯了。”
赵雍脸上的笑意更浓,上下打量了赵信一番,点头道:“很好,我知道你是个言必信行必果的人,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想来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出现了。”
赵信硬着头皮躬身道;“主父放心,末将保证绝不会再有了。”
赵雍心中一笑,便回过身去牵着赵何大步迈入殿门,心中却想到这个小子虽然优秀,但骨子里却有些慵懒,一副得过且过的样子。若是不好好敲打一下,将来没准会坏了事。
赵何见赵雍脸色露出出自内心的笑容,又想起了刚刚父亲对那个叫赵信的人态度如此亲近,赵何没由来泛起了一阵酸意,语气有些低落的问道:“父王,你刚刚说那偷懒的人就是赵信他自己吧。”
赵雍微微一笑,道;“对,这家伙虽是才华横溢,心气也高的很,惟独少了些历练和敲打,所以才显得稚嫩很多。”
又看了眼赵何,笑道;“他这人算是很不错的,重情重义,为人也有趣得紧。你若有时间,不妨与他多多接触一下,你们年岁相仿,若能结为朋友的话那是最好不过。”
赵何随口应了句,却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自己贵为一国之君,却刻意去和一个都尉结交,多少是有些掉面子的事情。
待主父和大王入殿后,赵信见日头也渐渐升高,便吩咐南门外驻守的的军士将城门打开,放那些早已经在门外等候的大臣们进入王宫。
在门外的一百多名大臣自觉排成了两列,肥义和公子成各领左右,昂首踏入南门,沿着甬道直入临厥宫。
赵信见父亲在此,连忙绷紧着脸,不敢有半点嬉笑,待到赵颌进入大殿许久后,这才长舒了口气。斜眼看了一眼身旁的石单,下令道;“将宫门关闭,严加防备,禁止出入。”
“诺。”石单飞快的转身,一路小跑离去。
赵信则手按着佩剑,目光望向远方的天空,站在殿门外等着有些无聊。朝会短则一个时辰,长则可能数个时辰,作为今日当值的侍奉官,赵信自是要在门后随时候命的。
这里和议事的大殿隔着有些远,寻常人只能大概的听见一些只言片语。但赵信耳力过人,倒是听的一字不差,反正也闲来无事,索性耐着性子听了起来。
赵国官制沿袭至晋国,又融入了周制和其他国家的一些制度,至相邦以下朝堂职能主要分为四块,分别为主管刑责律法的司寇、主管水利工险的司空、主管礼乐的大行人以及主管钱粮谷物的内史。
这四人与左师、右师、柱国等散官并列被称为“卿”,但实权却远高于散官,各自下属左右掾和一套班底属官。在四部之外,尚有主管宗室的宗伯、记载史事、典籍、历法的太史、主管宫廷防务的郎中令、主管车辆马匹的太仆、起草文书的御史、主管祭祀的太卜等不属于四部的九大夫,如此构成了赵国朝堂的格局。
按照朝会的惯例,开头禀报的自然都是些“开胃小菜”,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事情,真正的大事要放在最后才出场的。所以最先出场的是四部和九大夫的属官,分别将这几日所处理的政务报于赵王和主父。处理这些事物是相邦肥义的权职,一般都是肥义会同四部主官和九大夫处置便可,只有涉及到五百石以上官员的权职才必须报于赵王批阅。所以将这些事物报于赵王无非是走个流程而已,其实早已处置妥善。
赵信在门外听了一阵子,发现禀告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顿时大感无趣。心想难怪以前主父待在王宫内如坐针毯,看来每日处理这些繁琐小事,早晚要将喜好烈酒良马的主父避疯。
待听到肥义启奏,说秦国泾阳君已经从临淄离开,借道魏国返回了秦国。其间魏王嗣不敢有丝毫怠慢,竟然亲自从大梁出迎三十余里,将泾阳君迎入大梁好生款待十余日,这才礼送出境。
肥义说道这里时朝堂上顿时哄然大笑,主父更是哈哈大笑道;“这个魏嗣太是胆小,明明和秦国一直在打仗,却还对秦国畏惧如虎。堂堂一个魏王,连对一个小小的泾阳君都如此对待,当真让人鄙夷,倒是堕了文侯之名。有此等君王,即便是恢复了当年魏国的强盛国力,也难成大事。”
赵信在门外听着不禁莞尔,心想主父倒是言无忌惮,也不怕这番嘲讽之话传入魏王耳中。不过旋即一想便也明了,当今的大争之世,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说到底还是实力的较量,以及国家利益的需要。既然已经做了几十年的魏王,那魏嗣必然不会因为这小小的嘲讽之话便和赵国翻脸,就像他一样不喜欢齐国,却不得不投靠齐国以求对抗秦国一样。
相对于贪婪成性的齐王来说,同为三晋的赵国自然是他更好的选择,这个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又听见肥义说道齐燕已经合约已成,燕王职为了化解齐国对燕国的仇恨,特意派出苏秦为使,携带着大批的财宝前往临淄活动。
赵雍笑骂道;“姬职这个小滑头倒是明白,知道齐人最好金银玉帛的,想来苏秦这番前去,必然如愿而归。”
肥义呵呵一笑,却又说道;“只是老臣却听到了其他传言,说是这苏秦与燕王的妃嫔有染,燕王恼怒之下又不好杀他,只好将他赶到齐国去了,也不知真的假的。”
只听见赵雍爽朗的笑声响起,“哈哈,这倒是听着有趣,也当真为难了他,自己的女人被求来的贤士摸上了床,可顾忌着礼贤下士的名声还不敢拿对方怎么样,当真是委屈了他。”
门外的赵信脸色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想起那个人前人后一副谦谦君子的燕王却被自己人弄的灰头土脸,沦为各国的笑谈,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其实他对那个时刻都和蔼可亲的燕王始终没有好感,总觉得这种人心机太重,若是真心与之结交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燕王不禁又想起了那个智勇双全的统领乐毅。上次赵信在主父面前好好的夸了乐毅一番,听说乐毅被调去了城卫军当了校尉,也不知道现在混的怎么样,改天有空到可以去找他喝酒。
第一百四十六章 激流涌动(五)
朝会五日一次,这五日各部积累下来的事务事无巨细,皆会在朝堂上向赵王一一汇报,所以自然也就显得十分繁琐。赵雍虽然为赵王二十七年,可对这种朝会向来不感兴趣,能避开就会避开。只是在他即位后先后为相的赵成、赵豹、肥义三人皆是尽忠职守之人,赵国这近三十年里倒也没出什么意外。
如今他想要重新回到朝堂,就连这种繁琐至极的朝会也耐着性子一一参加,也真是当真为难了他。最初听着还有些兴趣,和臣下们一问一答,不时开着玩笑,到后面禀报的事情愈加繁琐,尤其是些年纪老迈的属吏门掾,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大念一通,让赵雍心烦不已。
赵雍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了不耐之色,却强压着脾气一直忍着没发作,在御座上不时换着坐姿,望向那些老头子的眼神已经十分不善。倒是一旁的赵何却一直安静的坐在那,侧着脑袋专心的凝听,极少开口说话,但每次说话问到的都是事情的关键所在。
大大小小是事物禀报完,已经日渐午时,到了用膳的时间。朝中的百官为了赶早朝都是起了个大早,到如今大多都已经饥肠辘辘。按照朝会的惯例赵王是要设置午宴款待各位臣工的,所以诸人一心想着丰盛的午膳,也都盼望着早点结束朝会。
直到最后奏事的一名老臣颤颤巍巍的回到了队列中,众人才松了口气,原本以为赵王会立即宣散朝的,却有些意外的看到主父竟然抢先站起了身子。
赵雍环视了一周殿下百官,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最后目光落在儿子赵何脸上,沉声说道;“我还有一事要宣布。”
“如今中山国已灭,北部林胡和楼烦已经归顺我们赵国,燕国与我们赵国又关系和睦,所以代地的形势得到了极大的缓解,章儿肩上的担子也轻了许多。我寻思着将他一人放在代地闲置实在浪费,便打算将章儿调入朝中参与政事,你们有何异议吗?”
赵雍此言一说,殿下顿时鸦雀无声,就连在殿门外一直心不在焉的赵信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专心听着,生怕漏过了一句话。
公子成脸色阴沉,肥义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楼缓却神色淡然,显然早已经得知了消息。其他大臣或惊讶或者愕然,或者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脸上表情各异,却无一人说话。李兑飞快的望了对面的赵颌,见他也正好望向自己,两人双目对接交换了个眼色,已经暗自决定绝不出头。
赵章爵封安阳君,与公子成并列为赵国公族中地位最高者,在赵氏中的地位仅次于主父和赵王。他若回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