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之年- 第207部分

　　　　造船厂的熟练工很快想起昨天早晨下班回家的途中发生的事情，嗯了几声，立即走进屋里，顺手把房门带上。

　　　　梅利。奥。布雷恩不清楚图克先生的想法，没过多久，提出好建议的邻居再次出现，换上了保暖的皮靴，随即明白刚才自己的举止多么冒失。

　　　　图克坐在擦拭过犹带油灰痕迹的双轮车，面前多出一个斜着往前的支架，安装着马戏团杂耍小丑常用的独轮车，只是去掉坐垫和脚蹬，用它控制转向果然轻松了很多。

　　　　可惜刹车的部分没有妥善解决，依旧要用双脚落地才能停下，在街道的平地停车，难度还不是很大，如果在砂石地，鞋子的磨损就有点头疼了。

　　　　“感觉怎么样？图克先生，有什么发现和体会吗？”

　　　　船厂的铆钉工轻轻点头，“奔跑的马车在紧急事情发生后，车夫会第一时间挽缰拉马，如果速度过快，就会放下镶铁皮的木桩，抵住车轴紧急制动。梅利先生，我想刹车轴还是有点慢，不如直接刹车轮。”

　　　　梅利。奥。布雷恩眼睛一亮，他发现图克身为外行人，却总是能看见自己没有注意的地方，高兴地搓着双手，“还有呢？你还有其它发现吗？”

　　　　“独轮车的脚蹬，踩上去感觉更好、更省力。连轴曲柄，老实说，我不是很习惯。”

　　　　“对啊……你说的没错，单纯的机械设计，最终得从使用者的体验出发，至少得为他们考虑。”

　　　　年轻的机械师哈哈大笑，其实这些修改的地方他也能发现，只是缺少换位思考的罗汀学院高材生，拉不下面子。

　　　　图克不慌不忙地又提醒一句，“梅利先生，你的发明创造改进后，已经不能叫双轮车了，得改名为三轮车。”

　　　　梅利。奥。布雷恩笑着点头，“没事，毕竟是我抢先一步获得成功，冠上任何名称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情绪兴奋地有些忘乎所以，不过肚子饿地咕咕叫，可没有给布雷恩先生面子，年轻的机械师忙了一天的成果，除了完善改进双轮车，还让自己的肠胃饱受折磨。

　　　　图克强行忍住笑，下车把它停放在家门口，又推又拉地把梅利。奥。布雷恩领进自己简陋的家。

　　　　一大碗热乎劲还没有散去的麦粥，夹杂着几块熟香的牛肉丁，年轻的机械师感动地流下眼泪，也不怕烫嘴，稀里哗啦地吃地碗底朝天。

　　　　“抱歉，一天都没有吃东西，都在忙着改进双轮车……嘿！这是我的骄傲，事业的起点。”

　　　　图克轻轻地点头，“能够帮上你的忙，实在太好了，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梅利先生……噢，不对，应该会很快地称呼，布雷恩阁下。”

　　　　年轻的机械师立即意识到，相处几个月的邻居，造船厂的熟练工不简单，于是旁敲侧击地打听图克先生的来历。

　　　　他叹了口气，“进城前，我是斯托克男爵领的铁匠，可惜我从小磨练的手艺，大工厂根本看不上，也不需要。船厂也只是要一些肯卖力气的雇工，可惜这双手每天敲打铆钉，手艺全丢光了，手差不多也废了。”

　　　　梅利。奥。布雷恩的心里，尽管还惦记着蒸汽沙龙的朋友圈公示的悬赏款子，对于铁匠出身的图克先生，也没有忽视。

　　　　“如果我的双轮车能够建立一番事业，我希望你能过来帮忙，工钱薪水好说，就算是事业腾飞发家时的元老，怎么样？”

　　　　提醒年轻的机械师少走一些弯路的目的就在这里，图克等候了很久，终于听到梅利。奥。布雷恩先生的承诺，心里释然地同时却没有显露出多余的情绪，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似的。

　　　　“还是先等你的双轮车得到验证再说吧！多嘴说一句，皮革真的不适合填充在钢圈里，外面蒙皮也没什么用，很快就会磨损，最好的材料是柔韧，有弹性，容易制取，成本不高。”

　　　　年轻的机械师右手握拳，往左掌心用力捶击：“果然有见底，不亏是资深的铁匠，提出的建议都很中肯。图克先生，你别以为我刚才的话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好的，好的。布雷恩阁下的事业要起飞了，就像停泊在地面的飞艇，积蓄足够的热气动力，转眼间冲上云霄，漫步在云端之间。”

　　　　梅利。奥。布雷恩听到这番有些露骨的夸赞话，换做平时会虚伪地应付几下笑声，现在的心里却很受用。

　　　　没有决出胜负，竞争对手还有机会。突然意识到时间紧迫，年轻的机械师匆匆地告别后，带着他的发明创造，前往朋友们热衷的蒸汽沙龙，悬赏和获得注资的机会，甚至能攀上西土首席骑士奥德里奇。特里斯的交情。

　　　　这一切，对于没有继承权的没落贵族次子来说，绝对是不容错过的机会。

第二百七十五章　布局

　　　　梅利。奥。布雷恩原本打算把“双轮车”拆解成零件，打包捆扎后搭乘公共马车前往朋友们经常聚会的蒸汽沙龙所在地，不过图克先生得知他的想法后，劝说他直接骑乘自己的发明创作前往，如果途中能够吸引路人的回头目光，丝毫不会逊色于上报纸打广告。

　　　　罗汀学院毕业的高材生，顿时眼睛一亮，对于好主意他举双手欢迎，也愿意听从，放下准备拆解双轮车的扳手，皱巴巴的到处都是油泥的工作服，可不能穿着去会客，那太没有礼貌了。

　　　　转身返回自己的家里，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准备多时，只穿过几次的正装，感觉外面有些冷，又套上一件黑色的呢料大衣。

　　　　衣服袖口部位、手肘部位磨地有些薄了，不过问题不大，当梅利。奥。布雷恩坐上双轮车，与好邻居图克先生挥手告别，又把自己刚才的承诺说了一遍。

　　　　在罗汀的工学院学习，机械传动、棘轮设计运用等理论知识能和教授辩驳探讨，不过将理论落到实处，却总是感觉自己欠缺了什么似的，直到他碰上资深铁匠出身的图克先生。

　　　　他有十几年积累的丰富经验，眼睛总是能看到不足的地方，不论是充任工作时的助手，还是敲敲边鼓的“修补匠”，都能为自己提供有建设性的意见。

　　　　一个持有百分之五干股的高级合伙人，肯定能够满足图克先生养家糊口的需要，造船厂打铆钉的工作，薪水并不高，一整天干活下来，再强壮的人都累坏了，更别说他的双手，再过几年肯定会废掉。

　　　　慢慢踩蹬着双轮车的连轴曲柄，年轻的机械师思索着待会让朋友大吃一惊，顺利摘下悬赏的金额后，该如何拓展自己的事业。

　　　　随着晨起的工人陆续离开温暖的小家，沉睡一夜的新兴工业城市逐渐醒来，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在大街小巷川流不息，渐渐地汇聚在主干道上，朝工厂区快步走去。

　　　　骑着双轮车代步的梅利。奥。布雷恩，双手握着车把手，拇指按在车铃外缘的扳机上，清脆的铃铛声，提醒周围的路人避免撞上受伤，行人纷纷避让的同时，不免被好奇心勾起回头的目光，却很快地扭转回去。

　　　　以前很稀罕的机械，由于最近一段时间，发明创作纷纷走上街道这个大舞台，大多数平民、工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街头卖报的报童吆喝着寻找顾客，不时地跺脚、哆嗦，使得寒风中饥肠辘辘的身体尽量暖和。今天的早餐还没有着落，不把报纸卖，报社的微薄报酬就别想拿到手，更别说吃上一口热乎乎的麦粥。

　　　　“卖报，卖报！新鲜出炉的机械蜘蛛，运用先进的蒸汽锅炉，速度快地能赶上驽马，准备多次实验后，正式列入军队装备序列。”

　　　　“卖报，卖报！一批来自北海的新鲜鱼虾，将于今晚不迟于明天凌晨运抵城南码头区，价格便宜，份量充足，请有意者前往购买。”

　　　　“卖报，卖报！好消息，浊流城西的德里兹煤矿，安装调试一台蒸汽抽水机，不停歇地抽取地下水，煤炭日产量至少提升四倍。”

　　　　“卖报，卖报！清道夫工会推出一款石泥浇筑的平底船，只能在内河航运水道，价格公道，货源敞开供应，请有意者前往洽谈。”

　　　　……

　　　　双轮车通过十字路口时，瘦弱的身体在寒风中不停哆嗦，脸蛋被冻地发红的报童，看见梅利。奥。布雷恩衣着不凡，立即认定他是潜在的顾客，立即赶过去招揽生意。

　　　　“先生，买报吗？今天的头条新闻，你肯定中意。”

　　　　年轻的机械师看着报童跟着双轮车在跑，尽管心里急着赶路，却也愿意帮一把，于是双脚落地强行刹车，伸手向他招了招手。

　　　　滑行的距离有些远，远到停在下一个街口，稍微有些过界了。报童的双脚钉在原地，他开始犹豫，报社的规定，同行们沉默中必须遵守的规定，如果违反了捞过界，没准会丢掉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可是梅利。奥。布雷恩在招手，下一个街口的报童知道规矩，不能抢了同行的生意，可是他走过去就过界了，该怎么办？

　　　　规矩条则互相冲突时，顾客的意愿第一。想起这条报社的守则，没有被招呼的报童退缩了，向周围的路人招揽生意。

　　　　看见同行退却，跟着双轮车一路小跑的报童，顺利地卖掉一份四开八版的报纸，两个铜芬尼安全落进自己的口袋。

　　　　梅利。奥。布雷恩匆匆地扫视报纸的头条，蒸汽锅炉推动的机械蜘蛛，他在蒸汽沙龙的朋友听过相关的传闻，只是半个月前的事情，想不到竟然这么快就研制成功了。

　　　　“据说是罗汀学院炼金术的导师，他还是一位备受尊敬的施法者，真实身份却是尊贵的大公的智囊，奉献自己的智慧和见识，专门出谋划策的一小撮顶尖精英。”

　　　　“来自北海月亮岛之役的战利品，西土诸城出海的大型渔船前仆后继地冲向大海，现在每天都有鲜活的渔产不定期地送抵，买一桶磷虾用冰水镇住，这几天吃点好的，抚慰饱受折磨的肠胃。”

　　　　“嗯……日产量提升，也就是说市场上卖的煤炭要跌价了，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对多数人有利，不过我估计大部分商家都会联手稳住售价。现在煤炭行会都筹备建立，暴涨暴跌根本不会发生。”

　　　　默默地咀嚼着消化《火花报》的今日新闻，除了感叹新技术飞速发展，让普通人的眼睛都忙不过来，更多的是直观感受北海之役的战争红利。

　　　　连踏入社会没多久的年轻机械师都难免有想法，更别说雄心勃勃的西土诸位大领主，蒸汽机械蜘蛛正式诞生那天，有很多大人物前来观礼。

　　　　“蜘蛛”头部的多座三管联体火炮，速射的轰隆炮弹，被好事者誉为毁灭风暴。管风琴，主体外缘悬挂式射击窗，由专人操作针对近距离目标快速扫射的蒸汽弩，另外还有专门对付低空目标的弹射抛网。

　　　　只有内部核心成员才知道，蒸汽机械蜘蛛还有几张底牌没有暴露，自己人用就够了，如果卖给盟友，至少是删减版，对外销售到国际军火市场，肯定会再次削弱。

　　　　逆着人潮方向离开平民区，梅利。奥。布雷恩骑乘着自己发明的双轮车，用了半个小时终于抵达目的地。

　　　　富豪扎堆聚集的斯塔弗区，地价高达每平方米二十七个金欧玛，却依旧有人建起偌大的豪宅。

　　　　在他们中间有在工业化进程中抓住机会的新贵——最主要的原因是大量破产失地的农夫进城，工厂主压低薪酬的同时拿走大部分利润骤然暴富，也有从事灰色地带的生意，比如为税务局减轻负担，有活力的社会组织头目，成功洗白后上岸。

　　　　随着禁酒令在西土关税同盟内部推行，转入地下的私酒商人，由于盈利丰厚地难以想象，积累海量的财富，成为斯塔弗区最近房地产掮客的目标。

　　　　梅利。奥。布雷恩的朋友也是一个没有继承权的贵族次子，两人在罗汀学院认识，并结下深厚的友谊，蒸汽沙龙就是由他主持，出入的人都有相同的背景和身份。

　　　　这个小小的社交圈子很封闭，在伊斯特伍德城，甚至西土关税同盟却拥有不小的影响力，因为传说中一只脚踏入人间传奇的首席骑士，奥德里奇。特里斯男爵阁下是它的最大资助者。

　　　　双脚落地刹住双轮车，戴着鸟嘴面具的年轻机械师下车后，忽然发现习惯晚睡晚起的朋友，会不会现在还拥着极具魅力的女主人，躺在床上补觉。

　　　　按在门铃的手慢慢收回，梅利。奥。布雷恩不想打扰朋友的休息时间，他刚刚转身，看见自己发明创造的双轮车，事业的起始点，人生路上第一块真正的垫脚石，又不想就这样放弃。

　　　　时间不会停下来等待迟到的人，再说竞争对手随时都会拿出优秀的作品，抢占先机获得胜利的例子多不胜数，年轻的机械师想起自己微薄的收入，还得拿出大部分投入自己的发明创作中，不得不委屈自己待在离工厂更近的平民区。

　　　　他摊开双手，看着原本白皙的手指，如今到处都是发黄的薄茧，工作的梅尔金纺织厂，尽管有人和老板打过招呼，安排自己从事轻松的检修活，繁琐苦闷的生活，他已经受够了。

　　　　想到这里，梅利。奥。布雷恩握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不过摇动门铃的力气却恰好适中，显然心情已经恢复平静。

　　　　兼职的门童刚刚在厨房用了一些简单的早餐，听到门铃声就像见了亡灵似的，想起自己的职责，手背抹过嘴巴，立即往前门冲过去。

　　　　“嚯！”

　　　　大门豁然往外打开，梅利。奥。布雷恩略微皱起好看的眉毛，心里有些不舒服，看见开门的人，一张陌生的面孔，又无法继续生气下去。

　　　　“梅利。奥。布雷恩，前来拜访莱恩。德威特阁下。请问，他现在在哪里？”

　　　　门童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闻讯赶来的管家，得到额首应允却又摇头否定的提示，相反对立的动作让他的脑子不够用，迷糊了片刻，想起自己的身份，连忙转过头，面对清晨就上门拜访的客人。

　　　　“尊敬的主人，莱恩。德威特阁下，还没有向佣人房传达要洗面的热水的铃声，如果没有紧急的事情，布雷恩先生，你可以在客厅稍微等候。”

　　　　说话恰到好处的门童，引起年轻的机械师的注意，不过也仅仅是多看了一眼，他的心里塞满双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