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之剑- 第4部分

　　　　但是，现在机会来了。

　　　　只要他点点头，库登他们就会把他送到城堡最安全的角落，当做吉祥物供养起来。混满三个月就能解放了。

　　　　天高海阔任鸟飞。

　　　　国王的抚恤金，预定的公爵之位，打断腿也每个月自动有钱收入的领地，自动送上门来的小姐姐……

　　　　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虽然堕落，不过……

　　　　马丁终于忍不住，大声宣告：“我喜欢！”

　　　　马丁这句话无比突兀，而且接的是库登的劝语，让人听上去感觉没头没脑的。库登也是愣了，一勒马，停了下来。

　　　　他停下，其余骑士自然停下，后面整个过百人的长枪队也随之停下。

　　　　几乎每一双略带茫然的眼睛都盯在马丁身上，大家都想知道，这位来头挺大的贵族少爷有什么吩咐。

　　　　有那么一秒，马丁自己都懵了。

　　　　这分明是他说漏嘴了。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这么多双期盼的眼睛看着自己，难道自己还敢当众答应库登的‘好意’，说‘这事我答应下来了。接下来我不会再管你们死活，我乖乖当我的吉祥物混吃混喝。你们自个找路子该干嘛干嘛去。’？

　　　　这既有尴尬，同时一个新的想法突兀地震撼了马丁的心。

　　　　系统精灵的话语突然仿佛回音一般，在马丁的脑海里一遍遍回放。

　　　　“根据统计，有69％的穿越者会挂在穿越之后的初战当中，还有30％会选择放弃战斗，但最终他们的下场都很糟。”

　　　　“根据统计……”

　　　　“根据……”

　　　　一个激灵，仿如利剑深深地插中了马丁的心窝，然后残忍地在心瓣上来回搅动，施以更深更可怕的痛楚。

　　　　心如刀割！

　　　　马丁瞬间抓住了关键：如果他穿越的是天朝的唐初，说不定他可以用任何一个学牲都会的唐诗三百首成为一代诗人。如果他穿的是二十年前的棒子国或者霓虹国，分分钟他开设一个娱乐帝国，想捧谁就碰谁，想潜谁就潜谁。

　　　　可他穿越的是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

　　　　没看到刚穿越他就被六马分尸了吗？

　　　　如果他真的怕了，固然可以回去寻找国王的庇护。姑且算国王是真正的骑士，恪守誓言保护他这个忠臣之后，万一国王自己都扛不住外敌呢？

　　　　这是种族之战。

　　　　大家都是人类，说不定没骨气还能当个带路党。

　　　　当对方是兽人，是野蛮人，是吸血鬼的时候，投降有意义吗？

　　　　突然间，另一段记忆涌上心头，那是之前的马丁生前最后的记忆。

　　　　“不！不要杀我！”

　　　　“我是公爵之子！我可以给赎金！”

　　　　“求你们了，不——”

　　　　求饶有用吗？

　　　　没个屁用！

　　　　“哈哈哈哈！”那是兽人粗狂残忍的狂笑，在马丁的感官当中，甚至还能回忆起那张满是獠牙的大嘴里喷出的腥臭腐肉气息。

　　　　“桀桀桀桀桀！”那是地精阴险恶魔的奸笑，马丁犹自记得是地精说出一个个毒刑给兽人挑选。

　　　　然后兽人如同解剖一只小白鼠一样，把马丁分尸了。

　　　　令人惊震不已的回忆，加上身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现代人对形势的判断，让马丁明白了一个道理——命运必须抓在自己手中。把自己命运交给别人的家伙，绝对没好下场。

　　　　马丁有了决定！

　　　　缓缓地清了清嗓子，马丁开口了：“我说的是，我喜欢洛林堡！父亲出征之前，几乎每天都在跟我说洛林堡这块地方如何好。年幼的我，当时不懂开拓者的艰辛，无法体会当中的风险。在我的记忆当中，留下的全是美好的憧憬。位于瑞克河畔入海口的壮丽城堡……最终会成为王国新重镇的东南方明珠……”

　　　　如果只有上半段话，那么马丁给下面人的印象只会是一个小屁孩、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家，幸好还有下半段。

　　　　“但是，当我在受到兽人袭击，差点死去之后。我忽然有了新的感悟——到底是为什么让我的父亲大人甘愿为这片土地付出生命？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这么多骑士同袍和领民士兵甘愿为之流血？哪怕领主阵亡，都依然愿意为之留守？”

　　　　“我想，这片土地肯定有它神奇的魔力。”

　　　　“不管怎样，我既然选择了继承父亲的爵位，那就代表我选择了继承父亲的遗志。放心吧，我会与你们在一起，直到死亡的到来，又或者国王陛下命令我离开。”

第8章　严苛的现状

　　　　从北面大海上吹来的寒风，刁钻地躲开众人的衣甲，从缝隙中钻入大家的怀里。

　　　　深秋将至，这风已经有点冷冽。

　　　　这位即将成为他们新领主的少年一番话下来，却让每个骑士，乃至后面的每个枪兵心中都有一把火在燃烧。

　　　　故土难离，除了天生极富冒险精神的探险家，没多少人愿意背井离乡。

　　　　巴卡利亚骑士国并不能算是一个好地方，因为王国有着不近人情的严苛税收和法律。骑士出身的领主老爷们从来不懂什么是民生，什么是民意，他们只懂得定时定量向领民收税。

　　　　几乎每一年，行省内都会有农民被苛刻的税官逼得暴动。

　　　　然而每一次暴动都会很快被扑灭——骑士老爷们搞内政不行，战斗却是极为擅长。

　　　　基本上当暴民聚集起来，把最为憎恨的税官撸个串似的扎起来送上火刑台之后，骑士们就会赶到。

　　　　一场战斗下来，该砍头的砍头，绞死的绞死，剩下的暴民全都送到角斗场。每人发上一把不知换了多少个主人，年代久远得可以追溯到太公那一级的破兵器。

　　　　说得好听就是在战斗中寻找自我救赎。说不好听就是给菜鸟骑士练手见血。

　　　　当农民像割韭菜似的割掉一批之后，似乎这该死的日子又能过下去了。

　　　　巴卡利亚的骑士老爷哪怕有着种种的不是，至少在对外战争中从不含糊。甭管来的是野蛮人、兽人、地精、还是吸血鬼，统统照怼不误。

　　　　或许巴卡利亚就是如此矛盾，相当糟糕的一个国度，对比起这个更糟糕更混乱的世界，已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差不多三年前，从还是能勉强活下去的巴卡利亚行省到这里，每个人心中多少怀着憧憬与梦想，因为率领他们的，是最能打、最体恤民生的老洛林公爵。

　　　　三年快过去了，洛林堡依旧半死不活的样子。当初那位总是走在队伍最前列，挺着标枪一样的摇杆，分明是一面活生生旗帜的老男人业已永远地倒下了。

　　　　即将接过那面开拓者旗帜的是他唯一的、年仅14岁的儿子。

　　　　传闻中，马丁*洛林少爷是吃喝玩乐无一不精，却连马都骑不好的废物。

　　　　看看吧，刚刚连上马都要库登骑士用手拉他上去，怪不得没有一个骑士愿意正式成为他的导师，更不要说收他为扈从，乃至让他当见习骑士了。

　　　　其实，这不怪马丁。

　　　　身为一个现代城市人，不会骑马才是正常好吧。

　　　　幸好，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现在大家好歹又有了点念想。

　　　　似乎，这位传说中的废柴少爷没有那么废。

　　　　好像他还是有点勇气的嘛！

　　　　马丁能清晰感觉到，众人望向他的目光都变了，变得略微温热起来，似乎愿意在他身上投多一点点期许。

　　　　库登骑士无比惊讶，他也万万想不到，记忆中那个怯弱无赖、一点都不像骑士的小少爷，竟然也有如此气魄。他不禁老泪纵横，侧过身子，用手指点了一下头盔上的面甲，在不方便行大礼时，这是最为隆重的敬礼了。

　　　　“抱歉，少主。总是以过往的目光去看待一个人显然是错误的。回去之后，我也会深刻反省自我。不过我真的很高兴，如果老主人和老夫人在天之灵能看到你变得如此懂事有担当，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旁边数位骑士和见习骑士都投以期盼的目光。

　　　　马丁忽然有点明悟。

　　　　巴卡利亚是个等阶森严的国度。他们更愿意相信血脉的传承，因为出身高贵的人，往往会有更好的表现。

　　　　其实在马丁看来，这仅仅是教育资源的不平均。好比在穿越前的天朝，沿海大城市的学生就是比边远山区的学生成绩好。无它，连个英语老师都不一定找得到的山区，高考成绩能跟大城市的学生比么？

　　　　现在的状况是，他可以用简单的豪言壮语来忽悠骑士和贵族阶层，失败了大不了拍拍屁股滚回王都。

　　　　对于平民，唯有让他们填饱肚子，生活有盼头，才能真正俘获他们的心。

　　　　此时他说什么，都仅仅是延缓了手下对他投不信任票的时间。最终结果还是要看他这个领主是否靠谱，是否能保护他们，并发展领地。

　　　　尽管马丁对自己这个所谓的领地已经不敢抱太大希望，心中告诉了自己无数遍：一个被兽人蹂躏过，连自家便宜老爸都战死掉的领地，不可能是什么高大上的地方，当马丁看到库登言语当中无比自豪的‘洛林堡’时，马丁还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不得不说，马丁的死鬼老爸还是有点想法的。洛林堡所在的地方是一条狭长的海（河）边大道。西面是几乎垂直的、斜度至少有70多度的崇山，东面是瑞克河。

　　　　他发动领民在一处地势略高的地方，建立了自西向东两道木栅栏，大概是希望以此建立一座宽约一公里，长三公里的伟大城塞。

　　　　理论上只要把这条略为平坦的大道拦腰截断，洛林堡在军事上就成为关隘似的存在了。

　　　　可惜，老头子心比天高命如纸薄。

　　　　如果他背后有整个王国的支持，说不定还真能成。

　　　　重点是：开拓骑士就是出了王国，神马都要靠自己的苦逼玩意。

　　　　没钱，没人力物力，结果就只能造出这么一个破玩意。

　　　　几乎是看到洛林堡，马丁当场就卧了个槽！

　　　　这就叫城堡！？

　　　　远远看过去，三层高的木质碉堡型建筑，每层大概占地一百平米多点。为了防火，木墙外侧还涂满了泥灰，远远看上去的确像个石质碉堡。

　　　　也仅仅是像而已。

　　　　下层有个显然被重武器砸出来的大洞，让里面木质结构暴露无遗。

　　　　马丁已经完全可以想象到，别说现在住在里头不靠谱。哪怕是之前，住在里面可以说不单闷热，连防御性能也不咋样。

　　　　领主的老家都这个鸟样，骑士也就十几间小木屋，领民的自然更惨不忍睹，全特么是干草茅屋。

　　　　洛林堡的木栅门倒是挺气派的，足足有十米高，如果不提旁边那个可容一辆马车开进去的大洞的话……

第9章　金闪闪的气场

　　　　“打开门！我们成功把少主接回来了！”库登骑士老虽老，嗓门却很大，那特有的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就传过去洛林堡。

　　　　登时隐约就看到几个士兵在忙碌，用力地把木栅门推开。马丁在远方还能依稀听到粗鲁的喝骂声，那应该是骑士在训斥手脚不利索的手下。

　　　　马丁一行依然在缓缓朝洛林堡前进，城堡里的人开始仿如溪流汇聚成河，从城堡的各个角落里慌忙赶出来，聚集到正门口大路的两旁。

　　　　这个建立了将近三年的城堡，迎来了他们的新主人。

　　　　那是怎样的一张张脸孔啊！

　　　　马丁设想过好多次，自己看到应该是属于自己的领民后，会有怎样一个反应。

　　　　事到临头，他又有点无所适从了。

　　　　原本他以为会看到一群悲伤痛苦的人。因为家园被毁而伤心痛心、悲愤欲绝。

　　　　可是他看到的，只有麻木与些许敬畏的一双双眼睛。

　　　　穿越前，好歹活在大城市，自诩见过不少人，却从不曾看到如此令他震惊震撼的目光。

　　　　年轻人总是容易激动的，马丁就不止一次吐槽过天朝物价高，生活成本高居不下，活不下去鸟。每月生活费就那么点，饭堂随便吃点什么都10块钱，八人宿舍那种破地方都要收那么贵住宿费。

　　　　可是，当马丁自己换到这个住宿不要钱、吃饭不要钱的地方，看着那一张张因为营养不良而异常干瘦的脸蛋，看着这些每日徘徊于生死边缘的人民时，马丁的心脏如遭锤击。

　　　　那是窒息般的压抑。

　　　　有兼职礼官的骑士唱喏道：“向新领主马丁*洛林阁下致敬！”

　　　　一下子，大道两旁的领民哗啦啦地跪倒一片。

　　　　那是真真正正的双膝着地，双手按着地面，低下头的匍匐跪礼。而有身份的骑士，则单膝下跪，右手抚着左胸甲，低下他们的头颅。

　　　　没有谁敢正眼瞧着马丁这位由库登骑士亲自下马、牵马的洛林堡新主人。

　　　　马丁勉强在马背上保持平衡，幸好这世界是有马鞍的，否则他会更遭罪。从近处把视线投向远端，触目所见都是一片破烂。

　　　　忽然叹气。

　　　　骑马缓缓走到洛林堡的广场中心，有仆人端来一个木梯子，让马丁可以体面地下马。

　　　　本来最理想的流程是让马丁先回去换套衣裳，起码光鲜点再出来。

　　　　但不光是平民，骑士和骑士仆从们也有意无意地靠过来，显然大家都想听马丁说点什么。

　　　　库登在马丁耳边小声道：“少主，现在你最好说点什么。若是你没有把握，可以交给老臣代为处理。请务必记住，这是个敏感的时刻，请不要轻许诺言。”

　　　　“嗯。”应答是应答，马丁自己都不知为什么要应答。

　　　　在库登引领下，马丁步上广场中心那个踩上去不停发出“咯吱咯吱”声响的木台。

　　　　当过千双眼睛盯着自己的那一刻开始，马丁就紧张了。

　　　　无意中瞥到不远处一个骑士擦得发亮的盾牌，很显然那个留守的骑士是为了迎接他而专门擦的。

　　　　他看到了自己略微模糊的身影，有着黑发，但有点儿卷翘。刚刚经历过落水和惊吓，他的样子一定很糟，全无气质。

　　　　他身体分裂后合并时看过自己的相貌。五官还算端正，可惜苍白的脸色让他显得缺乏锻炼，修长的体型让他有点儿文弱。

　　　　马丁也冥冥感觉到领民需要安慰，偏偏他真不知道他自己都这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