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蹙眉走近,距离两米远的时候停了下来,这是人与人之间最安全的距离,方便逃走也方便靠近。
我借着香烟微弱的光芒简单打量着他。很高,至少有一米八五,身形笔直,像一杆标枪似的站在那儿,对方锐利视线不时从我身上扫过,我知道他与我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此刻,我非常庆幸出门前用油彩化了脸,并把碍事的长发收到了鸭舌帽里,头一低,对方压根看不出什么。
这人不简单,至少与我认识的普通人有很大的出入。
我猜测,他不想让人认出他的身份,所以选择在深夜碰面。
“找我做什么?”我言简意骇。
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没什么好奇心,不管他什么目的,我完成任务就是了,钱货两讫。
至于他刚刚话里的不满……忽视就是。
不管老树枝还是新嫩苗,完成任务的就是优秀驱魔师。
“嗤。”他冷笑一声,“听说你们驱魔师很厉害是吗?我一个朋友在一个礼拜前死了,鉴定为自杀,在死前的一个小时我在跟他通电话,根本没有半点死意,你说这是不是你们眼中的妖魔鬼怪在作祟!?”
“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是警察。
从他的话中我得到两个信息,一:有人死了,是一个不可能自杀的人死了,他很难过;二:他排斥驱魔师,因为他多次用了‘你们’,漫不经心中的语调中含着讽刺,并且没有掩饰的意思。
我理解,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样奇异的现象,他们心中更相信科学。
理解并不表示接受,我不由自主把这名客户打入了灰名单,不可深交也没有愁怨的一个人。
“除了不知道,你没有别的想说的?”他掐灭了手中的烟,眼前彻底陷入了黑暗。
第六章 黑猫
突然,他的肩膀处闪现两团龙眼大的亮光。
是那只猫,它睁开了眼睛。
我心下一惊,刚刚居然没有发现它趴在这人肩膀上,好厉害的隐匿手段,这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猫!
什么样的主人才会养出这样的猫?
我心里升起一丝好奇,这个念头很危险,我移开视线,不去关注它。
我没有错过它眼中的防备姿态,我猜测它这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这位金主对我并不友好,或者说,对驱魔师并不友好。
“你说的这种是警察的事情,破案与驱魔师无关。”我决定实话实说,编瞎话不是我的强项。
顿了顿,在那只猫发威之前,我继续道:“你可以跟我仔细说说,如果真不是自杀也不是他杀,很有可能是中了诅咒,驱魔与我有关。”
有可能是一场人为造成的灵异事件,诅咒也会产生魔,俗称恶灵,这种恶灵与怨灵不一样,不常见,一旦出现非死即伤。
驱魔师除的就是这种恶灵。
“诅咒?”
我的话让他产生点兴趣,他突然靠近,一股浓烈的尼古丁味道钻进鼻尖,两米的距离对他来说也就是一瞬间,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他拉住了手臂,下意识挣了挣,锢着我的手臂像是铁钳,丝毫无法移动。
“放开!”我低喝道。
他根本没有搭理我,直接把我往前面拖,我不禁用尚且自由的那只手去摸腰上的匕首。从我做这个动作开始,他肩膀上的猫就一直锁定着我,仿佛我只要把匕首露出来它就会给我一爪子,这让我不敢乱动,扶在腰上的手有些犹豫。
“说不清楚,你们驱魔师不是可以与鬼沟通的吗!?你自己直接看或者问,我今晚就要知道答案!”他把我拉到了四百九十七号墓碑前就放开了,他退开到两米之外。
如今再看,这两米还真讽刺。
“别想动什么歪脑筋,刚刚你想对我动手时我就可以废了你!”
他这是在警告我,直接拆穿了我刚刚的动作,而他没有搜走我腰上的匕首就是想要告诉我,那玩意儿他压根没有放在眼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被这人的猖狂弄出点哑火,练过的就很了不起吗!
“我要准备准备。”不等他反应,我直接打开登山包,取出里面的工具,一捆红绳,一小袋黄豆,两瓶药水。
暂时用到的只有这么多,我没有再往外面拿。
“那两个瓶子装的什么?”他突然出声,直指我手上的两个白色瓷瓶,大的有半个手掌大,小的只有手指头大。
黑夜中,我拿东西都是靠摸的,而他,却是直接看到了。
那么,刚刚我的样子他也看的一清二楚喽!?
我定了定心,从大瓶子中滴出一滴药水,擦在眼睛上,“这是阿爹特制的灵药,可以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鬼魂也可以。”
我特地加重‘一般人’三个字,暗示普通人没有办法靠着药水看到东西,看他这么紧张这位死去的朋友,谁知道他会不会想要滴两滴看一眼,药水可是很珍贵的,浪费一滴我都不舍得!
而且,我没有撒谎,普通人确实没法看见。
第七章 他是军官
也许理解了我的意思,他并没有趁机提什么要求。
擦过药水的眼睛能在夜间视物,时间有所限定,我直接对着墓碑的南边,这是鬼魂最喜欢待的方位,视线擦过墓碑的时候,我顿了顿,照片上的人眉眼清正,印堂光润宽阔,并不是早死的面相。
最令我吃惊的是他的装扮,照片上的男人头戴军帽,赫然是一个当兵的,“你朋友是军人?”
当我说完这句话,身后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向我袭来,尼古丁的味道再次融入我的呼吸,背部紧贴着一具滚烫坚硬的胸膛,他说话的热气喷在我耳边,“做好你自己的事,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威胁!
又是威胁!
要不是我专业素养高,拿了别人的钱必须得替他办好事,不然,我是不会留在这里找虐的,管你什么冤屈,什么枉死,关我屁事!
今晚,我第一次冷了脸,“你最好给我放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身后的胸膛剧烈起伏,耳边的呼吸声在夜里显得有点粗重,他抓着我的手越收越紧,甚至感觉到了轻微的疼痛,猫不时发出警告的呼噜声,这一切都显示这人生气了!
“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威胁我,你是第一个!”
他的嗓音带有一种华丽的质感,既魅惑人心又冷如寒潭,我没有忽视他话语中的威胁与冷意,充满了上位者的气息,这一切都让我不安,他是谁?
正当我充满疑惑的时候,他把我推开了,命令道:“快去!”
我故作镇定,揉了揉被他松开的胳膊,心中有些发颤,这人刚刚差点把我的手臂废了,而且,我感觉到自己在武力上根本没有胜算。
“要别人帮忙,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会”我回过头,瞳孔瞬间收缩,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的头顶!在他的百会穴上面一团紫色的雾气升腾运转,这里是一个人的气运所在,人的气运在一定时间内是固定的!
眼前这人紫气升腾,气运加身,并且华盖加顶!
他是个当官的!
还是个很厉害的官!
手上的瓷瓶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黑夜中很明显,两人都听到了瓶子碎裂的声音。
“你在磨蹭什么!?”他不悦质问。
“手麻了,在揉,马上就好了。”黑暗中,我听到了自己平稳的心跳,与带着一丝委屈的声音响起。
“快点!”
对方没有丝毫心软,但这个理由通过了,他并没有怪责或再次挟制我。
身子慢慢转向墓碑,我的感官却全部集中到身后,心中默数着:一、二、三、四、五……当我数到六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沉闷的声响!
“扑通、扑通……”
心脏瞬间打乱了节奏,狂跳起来,被压制住的害怕终于在这一刻体现了出来,我再胆大那是对鬼的,对魔物的,对人我一直保持着距离,阿爹说过,最难防的就是人心。
今晚,遇到的金主神秘又诡异,我能不害怕吗!?
我不过也就是个十八岁的大学生,这是第一次做任务,为了存活,为了找到阿爹,我只能把一切害怕隐藏了起来,逼着自己勇敢。
第八章 放倒
我越过倒地的黑猫,直接蹲在已经彻底昏过去的身影前。
精致的五官仿佛刻画出来的,鼻梁坚挺,眉目如画,薄唇微勾,即使昏迷了嘴角也带着微微的嘲讽弧度,结合刚刚他扫向我的锐利目光,这个男人可以称之为妖孽了,带着剧毒!
“你说你没事那么凶巴巴干嘛呢!咱们好好说话不行么,别说帮你查案了,帮你找出凶手直接灭了也行啊,唉,一切都晚了……”我叹息着。
是的,一切都晚了。
刚刚我打碎在地上的是‘清风徐来’,这是阿爹研制的,能让人忘记近一个时辰之内的事情,我也只有这一瓶,本来一滴就够了,鉴于他的杀伤力,我没敢慢慢放倒他,一下子把整瓶儿都用了。
大概一整夜的事情他都不会记得,包括为什么来墓地。
我嘴里喊着可惜,要是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我从他身上感觉到了危险,这种直觉让我从小到大躲避了无数的危机,所以我深以为然,并决定以后绝不接这人的任务了。
费了些力气把他拖到墓地外围,开玩笑,他气运这么强,并且华盖加顶,是邪魔不侵的体质,一个刚过头七的新鬼怎么可能顶得住?
别说新鬼了,任何邪魔都不会靠近他三尺以内!
当我重新回到四百九十七号墓碑的时候,十几个游魂围绕在那里,迟迟不肯离开,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他们。
我把泡过黑狗血的黄豆撒在他们身上,这些游魂被烫到一般,瞬间飘出几十米远!
我终于看见他们围着的是什么了,居然是刚刚死掉的赵刚,他的鬼影很淡,几乎要消失不见,身上隐隐飘散着红色的光芒,这是要成魔的先兆。
他现在很弱,没有灵识,根本无法沟通,再等下去,也只是亲眼看到他成魔而已。
“安心走吧,我会告诉他你死的很冤。”我叹了口气,快速念动净化咒,赵刚身上的红色雾气慢慢散去,变为了鬼特有的蓝色,接着他的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后消失无踪。
周边的游魂见到赵刚就这么消失,吓得四处逃窜,鬼影一下子全都不见了。
我有些难过,这有可能是跟我第一次做任务有关。
只有被魔物害死的人死后才会慢慢化魔,赵刚就是这样的,而化魔的鬼是无法再投胎的,我刚刚念的净化咒也只能帮助他走的轻松点而已。
把散落的物品全部塞到登山包里,包括那个已经被打碎的小瓷瓶,既然不想留下蛛丝马迹,那么一点有关于我的东西都得拿走。
以刚刚那个男人的精明程度,一点东西都足够他猜测了。
路途,经过那只昏死的黑猫,我拎起它的尾巴,把它扔到了主人的身上。
从袋子里翻出一张普通的草纸,把赵刚死去的真相写在了上面,看着周边空空旷旷没有什么可以压的,我犹豫了一番,把草纸折成一张纸鹤,塞进了他的衣服里面。
胸肌很坚硬,八根肋骨根根分明,周边的子弹肌……
我淡定的收回了手,“你的尾款我也不想要了,这就当利息吧。”
第九章 梦中
小三儿果然如他所说一直等在那边,一闪一闪的香烟火一直在亮着,我怀疑他是不是有些害怕,所以用抽烟来排解这种情绪?
“三儿哥,结束了,我们回去吧。”我干脆利落地爬上车,把登山包扔在了车子后面。
几乎我刚坐稳,车子就加大马力发动了,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南海公墓。
一路上,小三儿有些沉默,而我在犹豫怎么把刚刚的事情告诉他,尾款是拿不到了,除了这个,那个男人的身份我觉得不该隐瞒,毕竟我来京城才一个月,什么都不懂,听说这里龙蛇混杂,很乱。
万一,因为我的隐瞒造成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那就得不偿失了。
等大裤衩开到熟悉的区域时,小三儿恢复了来时的样子,甚至有兴趣打听我是如何完成任务的,我趁机把能说的说了,重点是那个男人。
当我说完事情经过,小三儿已经不是沉默了,整个人都非常沉重,我感觉到了事情不同寻常。
“大白,你再把那人的长相与我说说。”
这已经是小三儿第三次确认了,我排除自己的感官,把那人面貌再次复述一遍,顺便把赵刚的身份也说了,随着我的讲述,小三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不想探究,连阿爹都没有找到,我根本没有能力管别的。
下车前,小三儿喊住了我,“大白,钱我明天就汇给你,今晚的事情不要说出去,我得跟先灵异任务中心汇报。”
“放心吧,我懂。”我理解地点了点头,挎着登山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今晚虽说没做什么事情,但却超乎寻常的累,回到房间什么都没干,倒头就睡。
突然,一股凉意从脊背窜出,一种被人锁定的不安从心里缓缓升起……
冷!
很冷!
彻骨的寒凉侵入骨髓,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瞳孔瞬间收缩,我居然、我居然腾空了!
我记得自己之前躺在床上的,为何出现在这里!?
身子悬空着,没有落脚点,周围黑茫茫的,没有一丝光亮,陌生的景象让我茫然又不安。我试探地往前走了一步,发现自己是可以动的,迷茫中不禁生出一丝小雀跃,能动就行,我可以走出去,离开这个怪异的地方。
一刻钟……
半个小时……
我在这片区域足足走了两个小时,周围的景色没有半点变化,没人,没有活物的气息,唯一活物就是我。
“有人吗?”
我不确定往四周看了看,除了黑暗没有别的,但那股被人盯住的怪异感觉再次出现了,我蹙了蹙眉,干脆待在原地不动了。
“胆子挺大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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