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你来处理吧!”慧宁公主把烫手的山药丢给了皇上。
“皇姐,你看这笔银子……”皇上看向慧宁公主的眼神透出无奈幽怨,刚经历了与西魏的战乱,这一两年,又有多处闹灾荒,国库的银钱并不充裕。
“该给就给吧!迟早是帐,迟早要还,以后皇族和宫中都俭省些。”慧宁公主想了想,转向沈妍说:“先还你一半吧!等秋后再还另一半。”
沈妍赶紧点头答应,得意奸笑,说:“我原本打算先要回五万两,还了徐家这笔银子即可。长公主开恩,要还我十万两,我却之不恭,只好接受。”
慧宁公主有一种想抓狂的冲动,但仍满面含笑,说:“不用谢恩,本宫做主先还你十万两,剩余的一半记帐。现在正是瘟疫的多发季节,防治瘟疫、施医舍药还要仰仗你。把这场瘟疫治好,解了本宫和皇上的心结,五万两银子不算什么。”
“确实如此。”皇上赶紧附和,又下旨传户部尚书,给沈妍兑银子、改借据。
徐皇后站起来,冲皇上行礼,说:“皇上,长公主提议宫中皇室俭省些,臣妾觉得非常好。这几年,臣妾一直抱病,执掌后宫不利,还请皇上责罚。”
皇上挥了挥手,“皇后何罪之有?这几年不都是欣蓉替你执掌后宫吗?”
庞贵妃心中一颤,皇上是直性子,说的是实情,这几年都是她在执掌后宫事务和皇族家务。可徐皇后此言指斥后宫不够省俭,那岂不是她的罪过?
徐皇后叹了一口气,说:“今年又有皇子公主婚嫁,还是从这上面省俭一些。”
沈妍瞄了徐皇后一眼,恶作剧一笑,长叹说:“听说端华公主下嫁徐翰林需要十万两银子的聘礼,彰显端华公主与众不同的尊贵身份。徐家一时凑不够聘礼银子,才豁出脸面,不惜撒谎扯皮跟我要银子,诸位说说这种事是不是特别可笑。”
徐慕轩身体剧烈一颤,微微抬头,脸上凝聚着哀凄,眼底隐含着毁天灭地的怨恨。确实是庞贵妃暗示端华公主的聘礼不能少于十万两,徐秉熙和松阳郡主想讨好庞贵妃,又打起跟沈妍要银子股份的主意,而他则选择了推波助澜。
如今,这件事从沈妍这个被退亲的童养媳嘴里说出来,他觉得是对他莫大的侮辱。而沈妍丝毫没将他的感觉放到心上,说话的语气云淡风轻,好象在讲笑话一样。他要迎娶公主,沈妍也已跟他割袍断义,根本不会再顾及他的感受。
庞贵妃见皇上和慧宁公主脸色都不好,赶紧呵斥沈妍,厉声说:“做人要知恩图报,你欠徐家的恩情,徐家跟你索要银钱理所当然,又跟徐家给公主的聘礼有什么相干?你被退了亲,心中不愤,指斥公主,有辱皇家也要治罪。”
沈妍丝毫不把庞贵妃的话放在心上,笑嘻嘻地说:“徐家就是给公主一百万两银子做聘礼也与我不相干,我只是道听途说。还有一点,我当年欠了平家的恩情,不是徐家,我与徐家也扯不上关系。这些就没必要细说了,反正我付了五万两银子,从此与徐家再无瓜葛,徐家是不是拿去做聘礼都无所谓了。”
徐皇后摇头轻叹,说:“本宫也听说了,徐家要付十万两银子的聘礼,加上酒席喜钱之类听说要十几万两银子,比历代皇上大婚还奢华。本宫出身徐家,自然知道徐家的家底,别看徐家是几重皇亲,拼凑十几万两银子也不容易呀!”
沈妍暗竖拇指,徐皇后真是高人,每一句话都是能说到点子上。比端宁公主和六皇子的心智要高得多,可能端宁公主和六皇子的性情都来自草包皇帝的遗传吧!徐皇后娘家势弱,在宫没有助力,只能被庞贵妃压制。若有了施展心计的环境,再有了臂膀,徐皇后也不是简单人物,心术智谋决不低于庞贵妃。
皇上阴沉着脸,瞪了庞贵妃一眼,恼恨的目光扫过徐慕轩和徐秉熙等人。皇上确实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喜怒形于色,行事也不懂得弯弯道道。就象现在,他就认为朝廷之所以会凭白拿出十万两银子,就是因为沈妍在清算旧帐。沈妍之所以清算旧帐,是因为没银子付给徐家,逼不得已,只好跟朝廷要帐。所以,皇上很直接地就把这笔帐记到了徐家二房头上,连带也牵连庞贵妃。
慧宁公主给皇上使了眼色,高声说:“皇室婚嫁还是按祖上定例来办,太过奢华会被臣民诟病指斥,若因此传出一些谣言,也会影响皇家的威仪颜面。”
“对,就按祖上定制来办。”皇上也表了态,又说:“皇后,以后宫中的事务就劳烦你多费心,你强撑病体执掌后宫确实辛苦,就让白贤妃协助你吧!”
“臣妾遵旨。”徐皇后心中大乐,庞贵妃被晒起来了,她也可以松口气了。
内侍来报说户部已经把十万两银子准备好了,并分成了两份,都已装箱,又呈上帐册文书。只要皇上盖下玺印,签下发放文书,这笔银子就可以送走了。
皇上接过文书仔细看了一遍,犹豫了半晌,才盖下玺印。他狠狠瞪了徐家人一眼,拿起文书就摔到了徐秉熙身上,又呵令他们出去。
徐家人刚要离开,正碰到内侍匆匆进来,又带来一个极为沉重的消息。
沈妍暗笑,不让徐家人脱层皮也不符合她的性格,这笔帐还没算完呢。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神谴
沈妍拣起给自己的那份文书,装进袖袋里,脸上的表情轻松得意。金家根本没扣她在济真堂的红利,金财神给他提供了资助银钱的借据和一份证明,就是帮助她演这场戏。今天巡城卫又封了济真堂,金财神还有一场重头戏,绝不含糊。
徐家闹腾这一场,即使得到五万两银子,也心惊胆颤,连带庞贵妃也有失宠的苗头。她陪他们闹了一场,费了不少心思,得了五万两银子,这也算赚了。
当时,济真堂资助金州难民的银子就没打算再要回来,而且沈妍还利用这次资助给自己洗了不少黑钱。朝廷愿意给,她当然照单全收,谁会怕银钱扎手呢?
内侍见皇上脸色不好,犹豫了一下,嚅嗫回道:“禀、禀皇上、长公主,九皇子服药之后安定了半个时辰,现、现在又发病了,请皇上、长公主……”
庞贵妃腾得一下站起来,指着沈妍怒呵:“你是什么名医?本宫看你就是沽名钓誉之辈,徒有虚名,治不好九皇子,本宫要你的脑袋,要项氏一族的命。”
“你胡言乱语什么?治不好九皇子、无法防治瘟疫是太医失职,这和项氏一族有什么关系?”慧宁公主满脸恼怒,拍响御案,呵问庞贵妃。
徐皇后唉声长叹,说:“庞妹妹,本宫知道你心疼小九,担心他的疫情。可有些话不能乱说,庞妹妹谨慎立身多年,不知道什么是祸从口出吗?沈姑娘不是太医院的大夫,她只是来帮忙,治疗瘟疫本来不是她的职责。就算沈姑娘犯下滔天大罪,她已单独立户,就是她诛她九族,顶多牵连汪夫人,也不能要项氏一族的命呀!项家是书香大族,历代严谨治家,庞妹妹这话要传出去肯定会再惹是非。”
皇上还有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少数服从多数,他见慧宁公主和徐皇后都指斥庞贵妃,当然不甘落后,指着庞贵妃骂道:“哼!朕看你今天是疯癫了,言语无状、信口雌黄,还威仪礼教都忘记了,朕要是不罚你,实在难以服众了。”
庞贵妃嫁给当今皇上二十余年,长袖善舞,在太子东宫和后宫都混得风生水起。今天,她尝到被人压制、有口难辩的滋味,她也深知皇上的脾气和自己的处境,不敢狡辩。只哭得梨花带雨、美目含烟,柔柳腰枝象是迎风轻颤一样。
皇上叹了口气,心有不忍,也没说怎么惩罚庞贵妃,这件事就算是遮过去了。
沈妍撇了撇嘴,轻叹说:“难得皇上、皇后、长公主明白事理,我会尽全力防治这场瘟疫。即使是神医临世,也不敢保证把瘟疫治好,还请皇上不要降罪。”
“不会,朕知道瘟疫的厉害。”皇上确实表现得很明白事理。
“去看看。”沈妍往外走,所有太医和负责防治瘟疫的臣子都跟去了。
庞贵妃要跟去,被徐皇后呵住了,御书房正殿再次陷入沉默,众人漫长等待。
一会儿,沈妍回到正殿,几名臣子和几位太医同她一起回来了。皇上、皇后和庞贵妃见他们神色焦虑哀恸,就知道这场瘟疫难治,脸上都流露出惊惶之色。
慧宁公主冷厉的目光落到沈妍身上,她知道这场瘟疫是沈妍搞的鬼,银子要到了,徐家也被骂走了,而沈妍还不出手解治,不知又要耍什么花样。
“不能防治?”慧宁公主挑起眉头问沈妍,眼角眉梢透出凛厉。
沈妍长叹,自语自问:“难道我的药不管用?不会真如断缘大师所说吧?”
“断缘大师说了什么?”众人几乎齐声询问。
“我在进宫的路上听人说的闲话而已,李公公也听到了,让他说吧!”沈妍忧郁惶恐的眼神看向李公公,眼底凝聚着无辜和忧虑。
李公公听沈妍点到他的名,吓出一身冷汗,瘟疫之事非同小可,这把火烧到他身上,他也休想全身而退,“禀皇上,都是一些市井传言,奴才不敢妄言。”
慧宁公主冷哼一声,说:“既然他不敢妄言,本宫就和皇上出去走走,听听市井百姓到底有什么流言,突发瘟疫,人心慌慌,更易突显日常积怨。”
听说慧宁公主和皇上要出去,几名大臣赶紧阻拦,怕瘟疫惊吓这两位最高集权者。徐皇后赶紧斥呵李公公,让他快点复述传言,否则治罪。
李公公知道传言不简单,可面对将被治罪,他就不怕得罪某些人了,“回皇上、长公主,奴才在去请沈姑娘的路上,遇到一个疯疯癫癫的道士。他说强取豪夺,必遭报应,暗室亏心,神目如电。要想治这场瘟疫,不能求人,只能求神。”
听到李公公这番话,御书房正殿陷入一片沉寂之中。除了沈妍,在场的每一个都在琢磨疯道士这番话的隐意,谁也不敢轻易开口评说了。
慧宁公主极不友善的目光瞟向沈妍,眼底划过了然的神色,沉默片刻,她转向李公公,问:“那个疯道士有什么特征?他到底都说了一些什么?”
“奴才……”李公公寻思片刻,一五一十陈述了他遇上疯道士的情景。
“难道他真是断缘大师?”皇上满脸惊喜,激动得手指轻颤。
当年,先皇偏宠御亲王,先太后又病逝了,慧宁公主被困在边郡,徐家也不能成为皇上的助力。皇上孤身一人,被当时的庞淑妃和御亲王打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空在一个太子之位,却随时面临丢掉性命,更别说那个位置了。
那时候,皇上对自己承袭大统根本没有信心和希望,只求御亲王登基,能保住身家性命。有一次,他偶遇断缘大师,被大师赠了一卦。断缘大师说他是有福之人不用忙,皇位迟早是他的,让他好吃好喝好睡,遇灾祸自会逢凶化吉。
正因为断缘大师这句话,才使一些摇摆不定的臣子坚定了继续支持皇上的信念。皇上之所以能挺过最困难的那一两年,跟断缘大师的预测密不可分。在皇上心目中,断缘大师的地位不次于慧宁公主,皇上对他绝对言听计从。
“了断尘缘,唯我自在,这确实是断缘大师的口头谒语。”慧宁公主扫了沈妍一眼,自语自问:“但不知断缘大师神意为何?我等凡人如何能堪破?”
“皇姐,这不是明摆着吗?强取豪夺,必遭报应,暗室亏心,神目如电,这就是说……”皇上正要评说断缘大师的禅机,突然觉得不对劲,又赶紧打住了。
若这场瘟疫是因为有人强取豪夺、暗室亏心而受的天谴,皇上确实没法说出口了。强取豪夺者是谁?别看皇上为君昏庸,就是用脚趾想,他也知道指的是徐家二房。至于暗室亏心者,那就是暗助徐家二房的人,当然非庞贵妃莫属了。
“皇上,你为什么不把话说完?”慧宁公主脸庞充满探寻的意味。
“朕、朕不知该如何说了。”皇上拍响御案,面色沉郁。
徐皇后和沈妍互看了一眼,互相微微点头,眼底划过狡诈的笑意。
“皇上不便于说,还是让臣妾来说。”徐皇后跪倒在地,掩嘴哽咽,说:“当年,汪夫人母子流落金州,平家收留他们,确实对他们有恩。可平氏和徐翰林有难之时也赖沈姑娘相救,她这些年又兢兢业业为平家打理产业,汪夫人又是徐翰林的授业恩师。这样一来一往,臣妾以为汪夫人母子根本不再欠平家的恩情。
而徐家二房在收纳了平氏,让徐翰林认祖归宗之后,又想让汪夫人母子还平家这份恩情。几次施手段阴谋,想抢夺沈姑娘在济真堂的银钱股份,这不就是强取豪夺吗?这场瘟疫提前没有预警,又事发突然,断缘大师堪破天机,这就是天谴。臣妾出身徐家,臣妾惭愧,若因徐家二房而引发瘟疫,臣妾愿以死谢罪。”
“你别自责,别揽罪,快起来。”皇上被感动了,亲自扶起徐皇后,“这与你有什么相干?徐侯爷是朕的亲舅舅,若因他引发天谴,朕也难逃罪责。”
皇上将断缘大师奉若神灵,对断缘大师的天机之语笃信不疑。听说这场瘟疫是天谴,皇上就恨上了引发天谴的人,别说是亲舅舅,亲爹也难辞其咎。徐皇后请罪的神情言语把握得恰到好处,听她这么说,皇上心里的恨都写到脸上了。
慧宁公主面色沉静,默不作声,端起茶杯盏轻饮慢品,狠厉的眼神不时划过沈妍的脸。沈妍想做什么,她很清楚,沈妍的诡计,她也了如指掌。对于沈妍这利用完了人,又要利用神的招术,她则是想看好戏的心思。
徐秉熙和松阳郡主自皇上登基之前就开始折腾,到现在,做下了许多令慧宁公主怨恨恼怒的事,其罪早当诛杀。只不过先太后留有遗命,让她和皇上照顾徐家,她才一而再、再而三原谅包容徐家二房。这次徐家二房犯在神的手里,若是因此而受处罚,估计通情达理的先太后不会埋怨她和皇上不孝。
“皇姐,你看这件事……”皇上的脸色很难看。
慧宁公主叹气说:“皇上,你是一国之君,是天下百姓的皇帝,而不是哪一家的皇帝,你要以天下臣民为重,做事要深思熟虑,纵观大局。”
皇上点点头,信心满满,“传朕口喻,召徐侯爷、松阳郡主、徐翰林回御书房正殿。传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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