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元澈的信中一个字也没有,全部用简单明了的图案表达。这些图案多数以馒头和胸部为主题,讲述他现在的生活,其中不乏一些劲暴的画面。
沈妍笑了好半天,才提笔给他回信,在信的开篇笑骂了他几句,又讲了白贤妃的提议以及赈灾之事,让他尽快转告四皇子,早想应对之策。
日子在纷忙繁乱中过得很快,一个月转眼过去,仲冬时节,三九严寒。
今年的冬天来得早,也特别冷,雪下了一场又一场。因预防得利,京城及周边城池县郡没有出现重大灾情,百姓遭遇一些小灾,有人救助,也容易应付。京城以北受灾严重,有四皇子在第一线巡查,灾情得到控制,百姓也得到了救济,基本上稳定了。
沈妍带人以济真堂的名誉施医舍药、发放钱粮,得万民称颂,正直爱民的朝臣也对她赞不绝口。有人问起,她只说是受四皇子亲自到第一线救灾的启发,就再无二话了。虽然这句话很简短,但作用不小,功劳也顺理成章送给了四皇子大半。
还有几天,徐老太太的丧期就过去了,人们压抑了很久,都准备热闹一番。
胜战伯府的管事提前几天上门,到引凤居找沈妍,商量订亲之事。这名管事姓张,军人出身,一直追随沐元澈,做事雷厉风行,还很认真。慧宁公主派玉嬷嬷与张管事同来,帮着计划安排,交待具体事务。订亲的程序很复杂,沐元澈不在京城,可三媒六聘、三书六礼都要按习俗来办,一点也不将就马虎。
沈妍一看那些写在书面上的程序,就头疼不已,真想把一切都省略。干脆直接背着铺盖与找沐元澈,两人去冰天雪地中游玩一番,就直接入洞房算了。
平时生意上的事务再棘手繁乱,她也能一一应对,可一看到婚嫁上的礼仪程序,她就情绪失控,好象受了很大的打击一样,连心绪都稳定不下来了。
论理,沈妍的亲事应该由沈承荣操办,毕竟是父族为本。可剩蛋老人现在正在塞北喝风饮雪,就算他在京城,只会破坏沈妍的亲事,根本不可能帮忙。
慧宁公主论辈份是沈妍的继母,可她要替儿子订亲,就不能再管沈妍。这门亲事只能由母族操办,汪仪凤已改嫁,只要夫家不反对,她可以替女儿张罗。除了生母,沈妍还有外祖家族,比母亲操持也的亲事更名正言顺,至于谁来管,还需具体商量。
玉嬷嬷见沈妍对订亲之事知之甚少,而且也不能跟她商量,就回禀了慧宁公主。慧宁公主没明确表态,但第二天,项大奶奶和韩氏都带人来了引凤居,争着要为沈妍操持亲事。沈妍很惊诧,汪仪凤都没来,这两人来干什么?
沈妍见到项大奶奶和韩氏,没跟她们说几句话,就心烦意乱了。她找借口出来,把玉嬷嬷叫进去应付二人,她急匆匆去了项家,找汪仪凤商量。
汪仪凤不能出面管女儿的亲事,满心歉意,反复安慰沈妍。项家两房虽各自掌管一房事务,可还没分家,家族遇到大事,仍要长房出面。由项家为沈妍操办亲事是项老太爷的意思,项大太太和项大奶奶再不乐意,也不敢了懈怠。
汪孝贤听说项家要出面,就让汪耀宗协助,让韩氏和两个庶子媳妇帮忙。韩氏本来就是拜高踩低,见缝插针的人,能结识皇族权贵,她当然很积极。
不管由谁出面操持,沈妍和沐元澈的亲事还是在刚出徐老太太丧期的第三天订下来了。沈妍和沐元澈都没露面,由家中亲眷长辈全权代理,按规矩来办。
然而,这只是小订,接下来还要过茶礼,下大聘礼等,仪式会更加复杂。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误会
大秦皇朝有正不娶、腊不订的习俗,也就是说腊月不订亲、正月不娶亲。
成亲之前,纳礼、问名、纳吉、纳徵是必行的程式,整个瀛州大陆通行。另外,为了表示重视,大秦皇朝还有过小订、过茶礼的习俗,过小订和茶礼一般是在纳吉之后。以上这些繁琐的程序都算在订亲之列,也就是说腊月都不能进行。
京城以北的城池县镇灾情严重,天寒地冻,冰雪阻路,救灾很困难。从救灾伊始,沐元澈就带御卫营将士奔波在通往塞北的路上,押运钱粮物品,帮助救济灾民。到现在已有一个多月没回京城了,预计腊月救灾结束,他才能回来。
胜战伯府的张管事本是沐元澈在军中的副将,因受伤才退役,现在全权打理胜战伯府的事务。他做事就象行军,雷厉风行,最重视做事的效率和速度。沐元澈把与沈妍订亲的事交给他,还在徐老太太丧期之内,他就着手准备了。
慧宁公主派玉嬷嬷协助张管事,两人都是有资历的精细人,提前把事务安排得稳妥得当。礼仪程式的细节上都没有半点将就,照章行事,滴水不漏。
十一月十三,徐老太太丧期结束,压抑沉闷多日的京城沉浸在喜庆欢闹之中。
离腊月还有半个多月,这十几天,张管事等人象是在打限时攻坚战,一口气就完成了纳礼、问名、纳吉,也过了小订礼,亲事算是基本订下了。另外,他们又选好的吉日,初步预订正月过茶礼,二月纳徵过大礼,三月成亲。
到现在,沈妍真正感觉到包办婚姻的好处了,凡事有弊就有利。
听说要在十几天之内完成几道程序、把亲事订下,她着急上火,又被冷风一吹,就开始感冒发热。她到冬天本来就犯懒,又生了病,就缠绵床榻,病好了也不愿意走出房门半步。一晃眼十几天过去,亲事就订下了,她连面都没露,更别说她亲自操心费力了。有人替她张罗终身大事,她可以卧床大睡,想想都幸福。
“姑娘,左皇子来了。”
“请他到花厅。”沈妍正窝在床上看书,听说左琨来了,赶紧起来洗漱收拾。
自和福阳郡主订亲,大秦朝廷手中有了另一重筹码,左琨就能在京城自由活动了。现在,到太学读书成了左琨的副业,他的主业则是药材贩子。有沈妍给他提供财力支持,又引他入行,短短两个月,他的生意就做得有生有色了。
“姐姐安好。”看到沈妍进来,左琨赶紧迎上去施礼问候。
沈妍跟左琨很熟悉了,问话也很直接,“你过来有什么事?”
左琨笑了笑,说:“本想来还姐姐银子,知道姐姐不肯收,就打点了一份礼物,给姐姐送来,恭贺姐姐订亲之喜,马上过年了,我连年节礼也一并送来了。”
沈妍点头道谢,“你不是早就给我送过订亲礼了吗?是不是借送礼来跟我分享你的收获?听归先生说你生意做得不错,赚了不少银子,很有成就感吧?”
“多亏姐姐指导帮忙。”左琨真诚致谢,又吩咐侍从把礼盒拿进来。
礼盒不多,两小一大,但见侍从小心翼翼的样子,就知道这里面的礼物弥足珍贵。左琨把礼盒打开,让沈妍过目,沈妍一见就惊呆了。
一只小礼盒里装有十二只紫金生肖,每只大概有三两重,生肖的头部镶有红宝石,足部点玉,每一个都打造得栩栩如生。在林夫人家里,沈妍见过份量差不多的紫金生肖,只不过没镶宝石,也没点玉,相比之下,也不如左琨这一套贵重。
论价值,一两紫金相当于十两黄金,值钱多自不必说。关键是紫金坚硬,比黄金不易冶炼,要想雕刻成神形俱备的生肖,难度就更大了。
沐元澈在林夫人家里见到紫金生肖,一见就爱不释手,一直惦记着弄一套来珍藏。他提出让沈妍给他下聘礼,点名让沈妍送他一套紫金生肖。
大秦皇朝不是女尊国度,沈妍不可能给他下聘礼,也知道他在开玩笑。但行纳徵礼时,男方要给女方送价值不菲的聘礼,俗称大礼,女方也要回礼。
沈妍一直在琢磨给沐元澈送什么回礼,她知道沐元澈喜欢紫金生肖,也想过要送他一套。可紫金生肖太过稀有珍贵,即使她出再高的价钱,也很难弄到。没想到左琨给她送来一套镶石点玉的紫金生肖,沈妍在感动感激之余,也很惊诧。
“这套紫金生肖也出自花朝国吗?太贵重了,我……”
左琨笑了笑,没答话,把另一只礼盒拿给她,“姐姐再看看这个。”
这只礼盒里装有一对半圆型弯刀,黑色的垫布上,这对弯刀好象寒冬夜空的月芽儿,散发出冷厉明亮的光芒。弯刀的刀柄由赤金制成,上面刻有龙腾四海的图案,刀柄上镶有一颗硕大的钻石,刀背上镶满星星点点的红蓝两色宝石。
“这是什么刀?怎么装饰得这么华丽?”
“这对弯刀叫弑龙刀,由千年寒铁炼制而成,只有杀皇族龙脉才见血。”
“这么说,这两把刀杀普通人不见血?”沈妍拿起一把弯刀,冲自己的手指比划了几下,却不敢割下去,她知道自己不是龙脉,只是好奇而已。
“我只是听说,并不确定。”左琨怕伤到沈妍,赶紧从她手里拿过弯刀,放进礼盒,又打开最大的那只礼盒,说:“这里面是硝制好的墨狼皮,保暖极好。”
最大的礼盒里装有七八块纯黑色的狼皮,皮毛柔软光滑,触手温暖,花纹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轻盈。据说墨狠通人性,生长在西魏雪域,极难捕捉。硝制墨狼皮需要制皮者高超技术,能把墨狼皮硝制得如此完整,非十年八载不能完成。
沈妍暗叹一声,问:“这些东西都是送给我的?”
左琨微微一笑,反问:“难道姐姐认为我拿这些东西过来只是让姐姐过目?”
“礼物太过贵重,我受之有愧。”
“实不相瞒,这些东西都是母后和外祖一族授意我送给姐姐的。”
“因为我杀了左天佑?”沈妍微微摇头,左天佑任西魏摄政王时,西魏皇后娘家一族被打压得抬不起头来,左天佑一死,他们才重见天日。他们感谢沈妍为他们除去政敌,而沈妍每每想起自己曾手染鲜血,都心悸不已。
左琨轻叹一声,说:“姐姐不必多心,母后和外祖一族别无他意。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左天佑私藏的宝贝,是他从各处掠夺而来,非常珍贵。西魏古老习俗有不成文的规定,如果你杀死的敌人,他的财物女人理所当然归你所有。”
“好吧!就按你们西魏的习俗,左天佑的财物我可以要,女人就算了。”沈妍是出手大方的人,有时候也相当贪财,看到左琨拿来的厚礼,她就在计划怎么用。只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不明白这些礼物的来路,不敢轻易收下。
“姐姐是爽快人。”左琨停顿片刻,又说:“左天佑这些年掠夺的财物不计其数,抄他家的时候,光他私藏的宝贝就记录了几本帐册。有人抄录了帐册,偷偷拿来让我看,我想要一些,就写信给母后。碰巧外祖一家也想重谢姐姐,就一并送来了礼物。这几样都是我特意挑的,姐姐自用或送人都合适,还望姐姐笑纳。”
沈妍赶紧点头,左天佑私藏的财物登记了几本帐册,可见数量很多,而且件件珍奇。左琨送来的厚礼她当然要笑纳,按西魏的习俗,左天佑的财物和女人应该都归她。女人就算了,一堆消费品,她也用不上,还有养活她们。若左天佑的财物都归她所有,她就有可能富可敌国了,只要这几样,确实便宜了西魏朝廷。
“代我向西魏皇后还有你外祖一族表示谢意。”沈妍很真诚地说了一堆客套话,又让丫头赶紧把礼物收起来,好像怕左琨突然反悔一样。
“我还带来了一些有西魏特色的糕饼吃食,都交给丫头了。姐姐一会儿去看看,若是喜欢,我写信告诉母后,让她多派人送一些过来。”
“非常感谢。”沈妍真诚道谢,吩咐丫头给左琨准备回礼。
左琨又跟沈妍说了一些生意上的事,喝了两杯茶,就告辞了,走到门口,他犹豫片刻,说:“我发觉程智这几天总是闷闷不乐,我问他,他也不说,还说不让我多管。我也知道姐姐很忙,不便分心,还请姐姐有时间去看看他。”
“知道了。”沈妍亲自送左琨离开,嘱咐了他一些冬季保养身体的要决。
订亲之前,她还见过沈蕴,没发现他有什么反常。前些天,她因为订亲的事心烦意乱,染上了风寒,一直憋在房里,也没顾上询问沈蕴的状况。
送走左琨,她赶紧派两个丫头去逸风苑,打听沈蕴的情况。对于这个自幼相依为命的弟弟,她当成孩子一般疼爱,倾注了很多心血,只怕对他照管不周。
“姑娘,左皇子送来的礼物收进哪间库房?”
“不用送到库房,先收到花厅的阁子间,这几天我要用。”
现在已进腊月,再过几天,沐元澈就要回京城了。她计划把这几样东西都送给沐元澈,除了紫金生肖,弯刀和墨狼皮她都用不上,送给他正好物尽其用。
“白芷,除了你们几个,引凤居的丫头婆子谁的针线做得好?”
“平嫂子的针线做得最好,姑娘是要做衣服吗?不如送到绣庄去,绣娘做出的样式更好一些。京城流行什么花样,平嫂子不出门,她可不知道。”
沈妍摇头一笑,没说话,让白芷把平嫂子叫到正房的暖阁。她想用墨狼皮亲手给沐元澈做一件裘皮大氅,只是她做针线活的水平实在是有待进步,必须找人教她做。她挑出最大的几块墨狼皮,试着拼接在一起,确定了大概的样式。若是她今天就动手缝制,几天时间,应该能做好,沐元澈回来就能上身了。
“姑娘,蕴少爷来了。”
沈妍一怔,刚才听左琨说沈蕴一直闷闷不乐,沈妍不放心,就派丫头去逸风苑打探消息,没想到沈蕴来了。今天不是休沐日,他没到太学上课吗?
“让他到暖阁。”沈妍想了想,干脆把墨狼皮全拿上,也给沈蕴做件毛氅。
沈蕴坐在软榻一边,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信,闷闷不乐发愣。平嫂子进到暖阁,看到沈蕴,冲他福了福,就退到了外间。沈妍进到外间,跟平嫂子说她要做两件男式毛氅,并让丫头打开墨狼皮,吩咐平嫂子设计花纹样式。
“蕴儿,你怎么了?”沈妍进到暖阁,看到沈蕴的神态,很吃惊。
“姐姐、姐姐的心太狠了,竟然……”沈蕴话没说完,就泣不成声了。
听到沈蕴没头没脑的话,沈妍一怔,“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蕴不说话,捂着脸哽咽了几声,就痛哭出声了。沈妍紧皱眉头注视他,看到一封信从他怀里滑出来,她拣起来一看,顿时气得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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