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你我在畅饮一顿!”
“当不负大人之托,大人,我去了!”副将深深一礼,飞身上马,一挥手,已经集结完毕的几百骑兵迅速离开河岸,向东狂奔。
他们需要先行离开步兵本部,从侧翼袭扰敌军,迫使敌军无法全部投入力量,这样来为就地阻截的步兵赢得时间和减轻压力。
蔡州两军骑兵就像两个巨大的箭头沿着一道弧线从已经开始列阵的成德军谢可部面前掠过,箭如雨下,这种骑射无疑是对步兵阵型的最大考验,尤其是在兵力明显不足的情况下,这种箭雨洗礼无疑是最让人煎熬。
第一轮箭矢的攻击波就让近百人成德军步兵在惨叫声中倒下了,尚未来得及完全完成阵型准备的成德军为他们的慌乱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与此同时紧随着第一波箭雨洗礼之后的第一波骑军猛然冲了上来,开始用他们手中的么马槊和长矛收买步卒的性命。
“嘿!”排列在第一列的步兵士卒手中的拒马长矛猛然一记突刺。
面对着耀武扬威猛扑而来的敌军骑兵,他们脸色漠然,目光坚定,哪怕明知道下一刻自己可能在敌人的箭矢和陌刀下丧命,却依然故我。
长期和沙陀人的交锋已经让他们习惯了面对敌军高头大马披甲贯革的冲锋,艰苦的战场厮杀也让他们可以冷然面对死亡,先前的慌乱不过是在即将迎来新生活梦想时却被突然打破的最正常不过的心理反应。
而现在他们已经在第一轮箭雨洗礼下同伴们的鲜血中清醒冷静下来,让他们变得更加坚定。
如果不能过这一关,那么再美好的梦想都只能是幻想,而要让梦想成真,那就要用勇气和长矛去赢得这场胜利。
蔡州骑兵虽然也凶悍,但是比起沙陀骑兵来,都还略有不足,只不过在此时,成德军的在兵力上的劣势实在太过明显,所以他们不得不保持着这种示弱的架势,以期给对方来一次深刻教训。
数百柄长达一丈五的长矛突然如密集的枪林向前突刺,犹如一头巨兽突然张开自己身上的锋芒,被先前的小胜麻痹了的蔡州骑兵没想到对手竟然能够在这等劣势下依然组织起了这样整齐划一的反击。
几十骑骑兵在这悍然一击之下惨叫着坠下马来,犀利的刺锋毫不留情的刺穿了身披轻甲的骑兵士卒身体,鲜血从突刺造成的孔洞窟窿只能怪涌出来,刹那间便在枯黄的地面上形成一处处鲜艳的红斑,格外渗人。
这种用粗若儿臂的白蜡杆冠以精铁矛尖的拒马长矛乃是应对骑兵的绝佳武器,尤其是在面对这等披负寻常甲胄的轻甲骑兵,更是有效。
袁文咬紧牙关,手中的马槊连续舞动,两名负盾持刀的成德军士卒被他一挑而起,马槊连续突刺,两名士卒还在空中便被他凶狠的突刺刺死。
即便如此,仍然难以消除先前成德军的突然发动给袁文带来的冲击。
袁文知道自己还是小觑了这支成德军,能够和沙陀铁骑交锋这么多年而能存活下来,岂是没有点儿底蕴的?
在面临自己骑兵优势冲击下,仍然能不动声色的发动一波反击,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不得不承认,之前自己太过于妄自尊大了。
不过在自己优势骑兵之下,成德军再是顽强也难以抵挡太久,袁文清楚这一点,他当然也不会意气用事非要一下子就实现突破,凭借着骑射的覆盖优势,一轮接一轮的磨死这帮死硬脑袋的成德军。
一轮袭击如狂风掠过,紧接着第二轮的骑兵冲击又如骤雨般袭至,距离五十步开外时,引弓抽射。
劈面而至的箭雨让龟缩在盾后的成德军步卒如暴风骤雨中瑟瑟发抖的枯叶,不时有士卒在抵挡缝隙中被射中,惨叫声中萎顿倒地,立即又有后面一名士兵持盾补上位,片刻不能停歇。
一旦出现缺口,敌人就会如秃鹰发现腐尸一般追逐而至,撕开任何一个可能成为溃口的破绽。
连续经历了几波箭雨的洗礼和循迹而至的冲锋,谢可所部已经有些吃不住劲儿了。
蔡州军两军十个营的骑军犹如一个巨大磨盘,滚动而来,不断磨蚀着仅有千余人的谢可部。
这种被动挨打的防御战是最难煎熬的,除了敌军冲锋时,可以利用突刺战术给予反击外,大多数时候,步兵士卒都只能持盾防御,一旦露出缝隙破绽便是生死须臾。
但这种用身体抗御下来的结阵也为方涵部赢得了准备的时间,很快谢可部便鸣金而退,退到了方涵部后,现在就该轮到方涵部忍受这种煎熬了。
从侧翼的骑兵袭扰战术也是打得格外艰苦残酷,成德骑军娴熟的战术弥补了他们在战马上的老迈,在面对对方三个营两倍于己方的骑军围攻下,他们分进合击,不断阻延、袭扰,让对方骑军始终难以达到目的。
甚至一都骑军还绕到了蔡州骑军后方,引来蔡州骑军一阵骚动,只不过兵力上的巨大差距让这次偷袭未能达到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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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地上传来的阵阵喊杀声震天动地,让梅况也是心急如焚。
虽然不知道战况如何,但是既然敌人能够尾随而至到这个时候发动进攻,如非占据绝对优势,是不可能在这个位置发动进攻的。
成德军仅有四千人不到,蔡州军既然是绕行而来,肯定是以骑军为主,面对优势兵力的骑军,哪怕成德军再是久经战阵,但在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形下,也许坚持不了太久。
小艇已经放下,正在快速的靠岸,梅况需要评估一下战局,看看己方能不能够为这支成德军提供一些助力。
但梅况清楚,若是要让自己这手底下这一千多水军登陆直接面对蔡州骑军,恐怕结果一样不会好,甚至成为白白送命的对象,他不认为自己手下这些水军士卒能够在平原野战上与蔡州骑兵对抗。
或许现在自己手上唯一的优势就是船上架设的火龙炮和术法车弩,火龙炮的射程可达二百步,而术法床弩的射程更远,可达四百步开外,现在船队正在加速靠近高地,从桅杆上望哨传来的消息,应该是数千骑兵正在围攻成德军。
现在成德军正在龟缩成一团,缓慢的向高地稳步后撤,试图依托高地的地理优势减轻敌军骑兵的冲击威力。
梅况迅速的估测了一下这一块凸出河岸的高地,这里明显是一处河湾,水深能顾满足船队靠岸,而高地地面也几乎要与船舷相凭,哪怕船队继续靠近,也不会影响到。
既然成德军正在像这处凸出的高地后撤,那么如果从这块高地的两侧靠近,是否可以利用船上的火龙炮和术法床弩进行打击,阻遏蔡州骑兵的进攻呢?
想到这里,梅况也来不及多做评估,迅疾下令船队分成两组,一组加速向上游行进,绕行到突出高地的北侧,准备进行隔断射击,而另一组则马上向高地南侧靠近,同时让小艇上的士卒向成德军方面传递消息,让其配合引蔡州骑兵过来。
若是眼睁睁的看着这几千成德军在眼皮子被歼,日后只怕无论如何都难以向主君交代,而日后其他河朔军恐怕也会对淮右,尤其是水军产生很大的隔阂,这也是梅况不愿意见到的。
第九十八节 改变结果的力量
一千多士卒退了下来,谢可肩头上挨了一箭,整个左肩连带着一直到腰部都被血浸润透了,原本有些小俊俏的脸上早已经失去了风采,取而代之的失血过多的惨白。
哪怕他是养息期高手,但是在面临万千箭雨疯射的情形下,他也无法抵挡,尤其是在敌人的骑军中一样也有武道高手和射术高手。
蔡州军打得相当疯狂,七八个营轮流发起冲锋,时而以骑射扫袭,时而以马槊和骑兵长矛冲锋,间或夹杂,这也让成德军这边吃足了苦头。
骑步兵在这个时候的激动优劣势就体现出来了,被动防御也就是被动挨打,哪怕也有弓弩手对抗,但是兵力上的劣势就成了关键。
好在鸣金得正是时候,谢可部终于撤了下来,可以缓一口气,但是看到顶上去的方涵部一样被对手压着打,谢可部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成德军就真的要撂倒在这里了。
这才真叫出师未捷身先死,本以为南下投靠淮右总算是找到一个好去处,没想到还没到目的地就摊上了这么一出事儿。
虽说这当兵吃粮就是刀口舔血的命,但是这背后还有数万的家眷亲属了,自己这一拨人如果全数在这里送了命,那大家伙儿的亲眷家属呢?
淮右那边还会如之前那样许诺的善待这些兄弟们的家眷亲属么?
或许江烽会看在自己这帮人替他卖命身死的情形下大发善心给他们一个优待
但谢可这么善良的主君起码在这个世道上很少见,也许只能寄希望于王九郎能帮忙拉一把了。
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如海涛拍击礁岸,此时的成德军也充分感受到了敌人的凶悍。
并不是只有河朔军才有这份骁勇,蔡州军能在中原闯出偌大名声,凭借的不是他们兵多将广,而是他们的坚韧骁悍。
如同一头恶狼,咬住猎物就不会松口,一直要到猎物断气,它们才会享受胜利。
赵文山眉峰深锁,手中的陌刀狠狠的插在面前,双手牢牢握住刀柄,一双虎目直视前方。
蔡州骑军攻势如潮,尤其是其骑射功夫颇为犀利,比起沙陀铁骑来虽然说还有不如,但是其在兵力上的优势和不遗余力的狂攻,仍然给成德军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和压力。
方涵算是自己所部步军中最具韧性的一部了,比起谢可部来,这支力量更完整更有战斗力,但是在对方的连环冲锋下,也有些吃不住劲儿了。
谢可部再度立住了阵脚,方涵部利用蔡州骑兵两部交错时间,再度后撤,为下一轮迎击做准备。
回过头,赵文山已经看见了船队的桅杆,正在不断的靠近高地,但是赵文山也不相信这样一支水军能发挥多大的作用,或许在水上他们还能派上用场,水军的战斗力一旦登陆,只怕就要大打折扣,但是现在蔡州骑军根本就不给自己登船的机会。
而一旦在这种时候登船,只怕立即就会引发一场混乱,那将是致命的。
可现在该怎么办?
这样继续下去,蔡州骑兵会利用其兵力上的优势和骑兵的冲击力不断的撕咬自己的步兵防线,一点一点的将自己拖死。
可现在自己却无路可选,兵力上的劣势在这种背水一战的环境下就成了无解的死结。
冒险上船?或许能逃脱三五百人,但那也就意味着其他三千多人都不得不留在这片旷野上了。
“大人,大人!”
赵文山扭过头来,看见自己亲卫带来了一名应该是淮右水军的士卒,正喘息着望着自己。
“唔?你是梅指挥使派来的?”
“大人,奉梅大人之命前来联络,梅大人请大人加快收缩速度,尽可能将高地两侧之地让出来,尽可能将兵力集中在突出部中部,诱使敌军从两侧进行包围,我们水军船队将会尽快靠近高地,从东西两侧对蔡州军进行攻击!”
前来联络的士卒连比带划的介绍着梅况的安排,但这种安排显然让赵文山无法理解。
“稍等,梅大人让我军收缩到高地中部,这样我们会三面受敌,一旦被敌人攻破防线,后果不堪设想,我们目前兵力不及对方,对方现在正在利用其骑兵优势不断蚕食,……”
赵文山皱着眉头,觉得这梅况看来也是浪得虚名,竟然想出这等馊主意。
他知道船队上肯定有弓弩手,但是弓弩手的射程和覆盖面就决定了难以对蔡州骑兵造成实质性的打击,尤其是在敌军有足足五千骑兵的情况下,他不认为这能改变什么。
“大人,你恐怕不清楚我们船队上的武器,”士卒也知道恐怕对方难以理解自己船队上配备的火龙炮和术法床弩,其威力也不是外边人所能理解的,尤其是像成德军来自本来就对术法不太重视的河朔地区,更是难以想象,他只能尽最大努力的进行解释:“我们船队上配备了术法床弩,其威力极其巨大,射程可达二百步以上,一旦我们船队靠近两侧,便可以术法车弩横扫沿岸一百八十步内的敌军,尤其是敌军的骑兵更是容易遭到打击,……”
看见对方焦急万分的向自己解释,尤其是提到了威力巨大的术法床弩,赵文山也有些信了。
盖因王邈在和他谈到淮右方面的实力时就提到了淮右在术法一道上有着不俗的表现,也极少了一些术法器械在攻城和守城时的威力,而现在梅况专门派人来要求自己收缩防线,让出高地两翼,显然是有所谋。
这等死中求活的情况下,就算是继续按照自己计划执行下去,最终也会被蔡州骑军给蚕食消灭,权当冒一次险,看看这淮右水军究竟有何不一样的表现,好歹占着那床弩的名声,没准儿还真能开开眼界。
一旦下了决心,赵文山也就不再犹豫,连续下令让方涵和谢可两部向中央收拢,同时主动让出靠近河岸的高地两边,但是他还是防了一手。
为了避免收缩得太多,到时候一旦来自河上的床弩扫射难以达到效果,自己的回旋余地便更小,他还是让两部在收缩的时候尽可能的放慢速度,避免被对方挤压得太过靠拢。
留下来的淮右水军联络士卒也看出了赵文山的谨慎,不过这种情况下他也无法指责对方什么,谁都要对自己的军队负责,这种情况下能接受自己的建议已经是很难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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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察到成德军的向中间靠拢,后撤的速度也变快,袁无畏和袁文都意识到成德军已经有些吃不准劲儿了。
说实话,袁无畏和袁文都觉得眼前这只成德军已经足够强悍了,面对自己手下的骑兵连续不断的冲击,仍然能保持着退而不乱的阵脚。
一步一退,虽然落入下风,付出的代价也很大,但是对方却始终没有崩盘,不愧是和沙陀人交锋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