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梁山并不临巨野泽,距离巨野泽还有十里地,但是却紧邻济水,堪称郓州北部平原低地的咽喉要地,只要拿下梁山,寿张可不战而下,甚至可以直接威胁到郓城。
胡彪心中也在掂量。
他知道曹智伦话语中隐藏的意思,除了武宁左军派出了细作外,自己也一样派出了细作对周围的情况进行了解。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且现在这一带的百姓谁能看不出湖匪的好日快到头了,大批的湖匪都投诚,宁肯主动去宿城进行教育,。
这连续几战中他们也俘获了不少湖匪,其中不少人就是梁山附近的湖匪,他们对梁山的情况也很熟悉,若是能从中选拔几人出来,许以重利,倒是可以好好打这一仗。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目光,胡彪手从下颌放下来,淡淡的道:“智伦,有话就说。”
“嘿嘿,属下这点儿心思,瞒不过大人。”曹智伦也是诡秘的一笑,“前几日某就在琢磨,须昌城迟早能拿下,但是寿张城却需要些日子,枢密堂虽然没有给咱们武宁左军定下时间,但是咱们也知道早一日拿下郓州,郡公也能心安。”
胡彪微微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前几日里俘获的湖匪中有不少就是曾经在梁山匪众中呆过的,还有几个曾经在其中当过小头目。”曹智伦顿了一顿,“另外,某昨日与来接手俘虏的郓州团练军来人也曾商议过,他提及曾经有投诚者曾经是梁山湖匪中的头领,谈及愿意重返梁山中里应外合,将功赎罪,……”
“哦?”胡彪兴趣大增,目中精光四射,“那智伦怎么考虑的?”
“某在想若是此言属实,咱们倒是可以好好合计合计。”曹智伦见主将来了兴趣,也是忍不住摩拳擦掌,这一战若是打好,那边能立下一等大功了,“某是这么想的,若是那投诚者愿意潜回梁山里应外合,不妨先让无闻堂那边好好雕琢一番,确信无疑之后,可以派回去,算是一条路径,另外咱们这俘虏的湖匪中,亦有不少愿意将功赎罪者,亦可让其返回,这些回去的人我们秘而不宣,这算是第二条路径,……”
“不,我们可以这般,……”胡彪的脸上露出更为深沉阴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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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头领,阮头领!”
转过身来,一身黝黑的疙瘩肉,壮汉不经意的打了个酒嗝,“何事?”
“晁二哥说要请阮头领过去一趟,有要事商议。”跑过来的汉子满脸堆笑,躬着身子道。
“哼,晁二哥又有啥主意?”壮汉满脸不耐,“我知道他说的那些,可逃回来的兄弟总不能不接着吧?都要撵出去,日后我们这大野义军谁还愿意来投?再说了,都是我们这梁山左近的厢里厢邻,谁不知根知底?晁二哥未免太胆怯了一些吧?”
“嘿嘿,阮头领,这些话俺们是不懂的,还请阮头领去和晁二哥他们商议。”汉子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只是碍于这壮汉身后亦有两名紧随的汉子,双手扶住腰间的板刀半步不离,却也只能按捺住性子,陪着笑脸。
“你去告诉二哥,某饮了些酒,有些乏了,要不明日某去他寨中赔罪如何?”壮汉摆摆手。
“嘿嘿,阮头领,您这不是为难小的们么?晁二哥吩咐下来的事情,俺们如何敢耽搁,还请……”汉子心中暗自咒骂不已,但是却也不敢造次。
“不必聒噪,某自有主意。”壮汉脸色冷了下来,摆摆手,“你自去与二哥说,二哥也不会为难你等。”
说毕,转身就走,另外两名汉子也是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紧随阮姓头领而去。
汉子呆立当场,双拳几乎要握出水来,却又不敢爆发,只能恨恨的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跺了跺脚,最终只能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去。
那三人转过山脚,黑肉壮汉脸色已经变得更加阴厉,“今晚怕是要出事!”
“哦?那晁家真的要作祟?”紧随黑肉壮汉的一名男子沉声问道。
第一百零六节 离间,证明
“哼,晁家总以为这巨野泽就是他们一家说了算,说什么就是什么,别家的人都有问题,自家的人就都忠贞不二,哪有这样的事情?”黑肉壮汉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畏首畏尾,一会儿担心武宁军打过来了,一会儿又担心内部有人和武宁军勾结了,要么就是怀疑咱们对他们不利了,疑神疑鬼,弄得大家都鸡犬不宁。”
“就算是这样,晁家也不至于就要翻脸吧?”另外一名壮汉不解的问道。
“这不是翻脸不翻脸的问题,晁家现在名义上是怀疑咱们这内部有人和武宁军有勾结,想要先下手为强,对咱们动手,但实际上呢,我怀疑他们是想要一下子把咱们的人马给吞了,这样一家独大,好与武宁军那边讨价还价。”
黑肉壮汉不屑的哼了一声,目光却越发清冷。
“他晁家以为别人都是傻子,都得要被他哄得团团转,他们晁家真要想和武宁军对抗到底,就不会这样步步后退,完全可以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从平陆那边打出去,打武宁军一个措手不及!”
平陆那边东面,一打即穿,哪怕避开平陆的武宁军,从平陆到任城之间,大有可为余地,可晁家愣是不肯动,还假模假样的说武宁军势大,现在要倾尽全力保须昌和寿张。
哼,也不想想,就凭这点力量,你不玩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的把戏,怎么能抵挡得住武宁军兵进须昌寿张?
如果真的到了围魏救赵的把戏都不起作用了,那说明须昌和寿张就真的丢定了,要么投降武宁军,要么就只能缩回湖里去等死了。
他阮仲羽把这个问题看得很清楚,晁家这是生了异心了,不打算这条路走到黑了。
生了异心也就罢了,各走各道,但如果想要用自己一族人的脑袋来作为祭旗的礼物,顺势为他们晁家增光添彩,那就恕阮家不奉陪了。
“那二爷,我们怎么办?”身后的汉子忍不住问道。
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阮仲羽心中也有些踌躇。
阮家手底下这点力量,和晁家比,相差甚远,纵然在这梁山上不相上下,但是在寿张,在郓城,在巨野,却远不及晁家。
“马上和我大哥联系一下,若是不行,我们便要另寻他路了。”阮仲羽终于下了决心,“得让我大哥那边做好准备。”
两个心腹都听出了阮仲羽话语中隐藏的含义,其中一人道:“那我去通知大爷,二爷这边是否今晚……”
“唔,一不做二不休,就是今晚了,否则明日我不过去,晁家就要起疑了。”阮仲羽一咬牙,“左右这日子看来是不长久了,看看换个码头,能不能有更好的机缘,没准儿就是一帮兄弟们的造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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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相方没等到阮仲羽,既有些失望,又有些不甘。
阮家是这巨野泽中仅次于晁家的势力,两家原来关系也还处得不错,起码在朱茂时代,两家都曾联手御敌,与朱茂打得不亦乐乎。
这一段时间里,从宿城、须昌那边陆续逃回来许多溃卒,之前晁相方还不太在意,湖匪本来就是这种一拥而上一哄而逃的作风,除了自家和阮家的精锐外,其他都差不多。
但是随着山上各种流言蜚语呈爆发式的流传时,他就不得不怀疑这里边有古怪了。
逃回来的人很杂,既有相当级别的军官头领,也有原来在义军中很有底气的小头领和头目,还有就是那些本身就是这梁山边上的渔户渔民,也和义军有很大渊源,后来就索性加入了义军的。
这些人,陆陆续续回来一两百人,加上他们本来原来就有着亲朋好友在义军中,所以他们带回来的各种消息立马就开始流传起来。
他已经几度要求各家都对逃回来的军官士卒进行隔离审查,但是这显然难以做到,就算是在晁家内部,这也很难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再要来以此要求其他几家,无疑就不现实了。
但急剧爆发的各种谣言流言就成了梁山义军中最不稳定的因素。
你怀疑我与武宁军有勾结,我怀疑你想把我拿去当投名状,还有人怀疑这是武宁军刻意制造出来的离间计,但关键在于,谁的话语最有威信?谁来调和这个矛盾?
“二哥,怎么办?阮家显然是起了异心了,这帮家伙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外边稍有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而且太过于护短,明知道对回来的人进行审查是必须的,可就是不肯应承下来,这帮鼠目寸光的家伙!”皮肤黝黑的俊美青年气哼哼的道,忍不住将手中的分水刺扎在桌面上。
“也不能全怨阮家。”晁相方倒是很客观,咂了咂嘴道:“这湖里本来形势就复杂,零零碎碎这么多家,心思就不统一,可恨淮右那边俘虏了那么多人,居然就给你放回来了,而且摆明告诉我们里边就是有他们的奸细,而且还不少,可各家都有自家的人,这种情况下你要统一来进行审查甄别,怎么可能做到?老爹威信还没有达到一统整个巨野泽的地步,这就是我们的软肋!”
“那我们该怎么办?”俊美青年心有不甘的道:“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淮右把我们的局面搅乱,然后一口一口把我们吞掉?”
晁相方本不想多说,但是觉得自己这个幼弟也该知晓一些事情了,顿了一顿才又道:“五郎,老爹本来是有些打算的,湖匪这张皮一旦沾上,那就很难脱掉,老爹说他这一辈子也就罢了,但是他不希望我们这一辈也当一辈子湖匪,所以,朱茂放弃了郓州之后,老爹就曾经和大梁有过接触,……”
“啊?!”俊美青年大吃一惊,有些不敢置信,“那老爹为何不允我去汴梁耍子?”
“哼,不准你去汴梁耍子难道错了?若是你被汴梁那边拿住了,老爹与汴梁那边交涉不是就落了把柄,没了底气?”晁相方没好气的道:“五郎,你年龄不小了,你天资聪慧,武道进境很快,但是这个世界不是光靠武力就能决定一切的,很多时候更需要用心,老爹为你操够了心,你也该长大了。”
俊美青年有些难堪,但他也知道二哥的话是为自己好。
晁家五虎,大哥早已经顶起了半边天,二哥主要负责外联,三哥负责内部,四哥却一直在外云游,但他隐约知道,四哥其实也是也在四处考察,只有自己无忧无虑,逍遥自在。
但二哥说得好,今时不比往日,巨野泽诸家势力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甚至可能就是倏生倏灭,谁都在为自己的命运而挣扎奋斗,自己作为晁家一员,概莫能外,一样需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二哥,那老爹和大梁那边谈得怎么样?”俊美青年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不太如意。”晁相方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准确的说,是大梁早已经失去了锐气,朱茂放弃了郓州,这郓州几乎就是在我们晁家和其他几家湖里势力控制之下,大梁居然推三阻四,认为我们提的要求太高,可我们的要求高么?我们只希望能组建两军水军,然后刺史是我们认可的人选,可大梁竟然以耗费太大而不愿意答应!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大梁为何如此?!”俊美青年也无法理解,“要说大梁无法支应,这根本不可能,我在汴梁城,那城里达官贵人挥金如土,每晚各家酒楼、伎坊无不客满为患,狎妓游乐通宵达旦乃是常事,一夜花费百金也是常有之事,更有每年春末和初秋的花魁大赛,更是万人空巷,怎么可能……”
“哼,没什么不可能,大梁政事堂和枢密院就是这么说的,你要说是托词么?难道他们对郓州一个州都毫无兴趣?”晁相方也忍不住有些忿忿不平,“只能说大梁老矣,不堪托付!竖子不足与谋!”
晁相方用了一句古语来叱骂大梁的将臣。
“既是如此,我们当早另寻出路才对!”俊美青年立即接上话:“当下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我们晁家虽然在郓州称雄,但不足以自立,今日之计便是要寻一个大树依附,也能为我们晁家洗脱贼名,光宗耀祖。”
晁相方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幼弟思路这般敏捷,满意的点点头:“正是如此,所以老爹是有意看好淮右,……”
“那为何我们还要与淮右打生打死?”俊美青年讶然,但马上反应过来:“老爹莫不是要以此来证明我们晁家的重要性和分量?这未免付出也太大了一些吧?”
“没有付出哪有获取?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搓揉了一把脸的晁相方淡淡的道:“淮右已经招纳了寿州水军和巢湖水匪,寇文礼已然成为江烽麾下水军大将,淮右对我们晁家需要并不强烈,所以我们必须要证明我们值得淮右重视!”
第一百零七节 决断
就在晁相方琢磨着如何来引起淮右(武宁)的重视时,阮仲羽却已经下了决心要用特殊的方式来证明阮家一样值得重视。
他选择的方式就是甩开晁家,撕毁之前与包括晁家在内的巨野泽各势力签署的共进退协议,直接投向淮右(武宁)。
这个想法得到了其兄长阮家老大阮仲和的支持,压制住了家中其他成员的反对声音,并且立即发动起来。
郓州的情况较为独特,巨野泽几乎占据了整个中南部,但是那是湖区,而真正在陆地上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则是梁山。
这里扼住了巨野泽出济水的咽喉要道,向东与平陆县城遥遥相对,向东北虎视须昌,向西北直指寿张,向西南则威压郓城,可以说乃是兵家必争要地。
郓州五县县城,除了偏处东北的宿城和隔着湖区的巨野外,其他三县县城,还要加上一个兖州的平陆县城,均在梁山的兵锋所指之下。
正因为如此,梁山才是晁家和阮家两家分占,既算是遥相呼应,也算是相互监督。
现在平陆已经被淮右(武宁)所占,须昌也危在旦夕,如果能够将梁山献给淮右,须昌毫无悬念,而寿张便可不战而下,甚至连郓城都将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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