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谢你了。”他低声道。
“谢什么!我不要你谢。只是,她既然长大,可不能老捡别人的旧衣服穿了。女孩子都爱美,该给她买点鲜色的衣裳花儿什么的。”
“唔,很是……”
“以后你可得省一点了。买书、赊诊费都可以,但是上次那样给杨先生送礼,你必须斟酌斟酌。”
王孟英忽然笑起来,眼里带了些狡黠看着她,“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
她当然不会以为自己能瞒过王孟英。她用脸颊摩挲他的下颌脖子,继续温柔说:“难道我说的不对么……我们娘儿几个,就都靠你啦……你这么聪明的人,还能不知道我的想法……”
男人深深吸一口气,翻身把妻子压住,漆黑眼眸里盛满了笑意,“知道了,以后不会了!但是现在,我们还是想些别的……”他埋下头去。
得到答应,她心中暗喜。
两人拥抱着躺在床上。
蜡烛灭了,月光照进屋子,若隐若现……
最后就是第三步的事情了:水滴石穿。男人一时痛快答应的事情,必须要有耐心去磨。她也明白,王孟英都一把年纪了,要大改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她的目标不高,买书什么的只要不太多,都可以。但两本以上,或者朋友间往来,则要控制。只要估摸着王孟英身上有钱,她就会各种名目,比如女儿买花啦,儿子买书啦,家里换床单啦,问他要,尽量不给他手里有太多钱。
王孟英自己也意识到问题,所以也乐意给,本来也是个大方的人。他生活简朴,除了买书,吃穿用度方面是很随便的。无双日如一日给他灌输吃穿用度才是最基本的生存。慢慢地,王孟英乱花钱的毛病改了一半,小双看已经达到预期,就不逼他了,以免反弹。
她的嫁妆还算丰厚,自己多年的积蓄,她都收起来,不让王孟英知道。将来国家大乱,她得预防。
这一场夫妻间的战争达到了双赢。生活不会一帆风顺,夫妻见的磨合不可避免,既然是开门过日子,谁家的马勺还不碰锅边哪啊~~只要用心,为对方着想,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最重要的是心中有爱~!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不好意思,18号才刚考完司考,我还处于死去活来的状态
75
75、怀孕 。。。
两夫妻和好后没几天,邵老夫人过世的消息传来。王孟英听到之后十分痛心,一连几日郁郁寡欢。
在王孟英传诸后世的医案中,像邵秋子母亲这种明明应该用寒凉的药,却被别的医生误诊错用了温补发散的药、结果病情加重甚至致死的例子很多。在王孟英医案一书中,居然就有191例类似的医案,这主要是因为当时很多的医生都知道伤寒却不了解温病。
那么,到底什么是温病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医生不懂温病呢?
这,要从什么是伤寒谈起。
在清代以前,中医理论都是建立在《伤寒论》的基础上。《伤寒论》大家都知道,这是东汉的医圣张仲景有感于自己家的亲人和周围的百姓,患伤寒死亡的很多,他搜集了当时能看到的医书,然后结合自己的经验写的一本书。
实际上,中医认为邪气一共有六种,分别是“风,寒,暑,湿,燥,火”,这个火又叫热。这又叫六气,是正常大自然里边一种正常的气候变化,但是这种变化如果出现了异常,我们就管它叫六淫,又叫外感六淫,他们会导致人体患病。
除了“寒”,其它几种邪气张仲景在《伤寒论》里也都论述了。大家可能发现,王孟英用的好多方子都是《伤寒论》的方子,这说明人家张仲景都写到了。但是张仲景没有把其它邪气单独拿出来再从头论述一遍,于是许多医家就此忽略。导致他们都认为一患外感病就是寒邪,就用麻黄汤,桂枝汤等温热的药来治疗,这就犯错误了。
据此,王孟英痛定思痛,研究了叶天士和吴又可两位前辈的医书,写成了著名的《温热经纬》,系统论证了温病的病因、病机、疗法。自此,他和叶天士、吴又可三人一脉相承,温病理论正式形成了。
他就拿着这本书到处去推广温病理论,对温病理论的推广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赵周等老朋友觉得这是本好书,也到处推销。连石北涯也觉得好,带到了上海,这书立即在上海流行开来。当然,王孟英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在上海那么大。这以后再说。
*
邵老太太的死对王孟英的信心是很大的打击。
看官们肯定也有疑问,难道名医就不曾失手吗?就没有失败的病例?就没有个自我批评的过程?
这天天阴阴的,王孟英回到家里,坐在桌前翻书呢。跟无双有一搭没一搭说话。言语间,她直觉他心情不好,问怎么回事。
王孟英就说,他刚从一个患者家里回来。这个患者是个书商,染了外感热病,几天后开始说胡话,不睡觉。他的一个亲戚懂医,就使用了清热解毒的药。结果患者的烧退了,大便通了,但是出现了新毛病,就是忽然不说话了。他在床上正襟危坐,面色如常,两眼开阖自如,就是别人跟他说话,他毫无反应,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他的家人吓坏了,四处打听好的医生。此时王孟英在当地是很有名气的大夫了,被请到了这个患者家里。他看到这个患者木偶一样坐着也觉得纳闷。一摸脉,发现脉象是左寸细数无伦,尺中微细如丝。
他心里明白了。这个人肾水下竭,真火即将飞散,已经无药可救。
赵菊斋和另一位许少卿先生也在,他们看到王孟英摇头,劝道:“您再试试看吧。他上有八十老父亲,下有一岁孩子,多可怜啊。”
王孟英长叹:“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了。我刚刚从高家和孙家来,那两家的患者也是濒于死亡,加上这个,‘并此为三败证’,我一天之内都给碰到了,都是无法用药。我平生最不怕危重症,这是各位都知道的,但凡稍微有一丁点可能,我都不用你们催促,就动手了,但是这种情况确实无法措手,可叹啊!”
*5*这么一说,熟悉他为人的赵菊斋也慨然长叹,无可奈何。
*1*不多时,这个患者器衰力竭,溘然长逝。
*7*众所周知,王孟英是个热心、善良的人,责任心非常强。给许子社、相简哉妻子等人治病时,那么棘手的杂症,只要有一点点希望,他都毫不犹豫地施以救治,全然不顾自己名声(相比之下赵菊斋可是为了面子,不敢治学生的妻子)。如今一天之内,他眼睁睁看着三个人死去,无能为力,该有多么痛心疾首,多么难过自责。他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家。
*z*无双笑了说:“原来也有半痴无能为力的病症?这可不多得。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
*小*“我又不是神仙。哪里可能无所不能?”王孟英叹气道。
*说*还有一个当官人家的女孩子,本来都许配出去了,但也患了失语症。开始只是心悸头晕,后来就不能起床了,然后就无法说话了。从京城回到杭州,找了很多医生治疗,都说是虚,就服用了很多补药,结果饭量也少了,痰涎也多了,怕风,小便少,大便秘结,月经推迟,白带多,□开裂。
*网*等要王孟英来诊病的时候,也让王孟英吃了一惊,只见这位就是说一个字都异常困难,但是用笔写却没有问题,神智正常,这把王孟英也搞晕了,琢磨了半天,最后判断:“这应该是受到了惊吓发的病吧?”
女孩子点头,旁边丫环介绍,开始时是一个大花瓶掉到地上,她被吓了一跳。
王孟英就开了清热、舒络、涤痰、开郁的方子,服下去以后,各种症状都轻了,可是仍然说不出话。
王孟英也没有办法,在记录这则医案的时候说:“然余竟不能治之使语,殊深抱愧,录之以质高明”。
若干年后,在这本书再次出版的时候,王孟英已经又为这个女孩子治疗过一次,服用药物以后,她遍身发了疹子,而且还吐出了些痰,王孟英说这是毒邪外解了,再后来渐渐的能够说些话了,但是仍然没有记载她就此痊愈。
如此看来,名医也不是百发百中的。但更多的时候,是王孟英大胆排除其他医生的错误治疗方针(甚至错误认识来自患者),勇于承担,把患者从危急的病情中拯救回来。
*
成亲久了,王孟英发现无双是一个满脑子古灵精怪的人。这种古怪并不是平时为人处事怪异。而是她常常有些很奇怪的念头。
比如有一天,他外出回家,发现她蹲在树下,一边松土一边发愣。见他回来,也不起身迎接,忽然说:“现在是哪年了?”
“道光二十八年啊!”王孟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洋历是1849年了吧。”她轻轻说,又像在自言自语,忽然叹了口气,“一百年后,新中国要成了哦……然后再过三十多年,我就要出生了哦……”
“你说什么?”
小双依旧发怔,过了好久她才说:“孟英,你曾说说,中原大地上,千百年改朝换代。我敢说,一百年后,一个新的朝代就会诞生……”
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王孟英从来都没有用‘发神经'这样的词来形容过她,只会用一种又笑又叹的眼光看着他。然后,无双就会忘却烦恼,觉得很幸福。
江南雨季又到了。
一连数天淫雨霏霏,不见天日,身上粘糊糊的很难受。无双也觉得身上懒懒的,总不想动。想着是体内湿气重,便自己抓了陈皮、太子参、砂仁等几味药,健脾祛湿,熬了一锅汤给全家人吃。然而还是不舒服。
王孟英见她脸色不好,给她一把脉,忽然脸色变得很奇怪。
他抬头,拉住妻子的手,小心翼翼说:“小双,往后,你可再不能只吃素了。”
“为什么?”
“那个……你肚子里怀孩子了。”
76
76、雁丘词 。。。
无双愣了又愣,猛地坐起,几绺发丝随之散落。
王孟英紧张地盯着她。
“真的?”
王孟英点点头。
无双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王孟英赶紧制止了她,将她拥入怀中。她连声问道,“真的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王孟英小鸡啄米般不住点头。
无双依偎在他胸前,开心得想哭,一面哭一面哽咽道:“老头子,你往后可得好好对我……”
自从王孟英年满四十岁,蓄了胡子,无双就常常喊他老头子。
王孟英一手轻拍她的背,一手胡撸她脑袋,一种幸福的感觉满溢在心胸。
夫妻俩在房里傻乐了半日,方才想起要禀告母亲和亲家。得知这一消息,两家欢喜鼓舞自不必说。
翌日,王孟英仔仔细细给她开了药方调理身子,亲自跑去抓药熬好,端上来给妻子喝。
无双捧着碗,热乎乎的温度从手心传到心里。王孟英在她身旁坐下,踌躇了一下说:“小双,你年纪大了,又是头胎,须得小心调养。”
无双点点头。她也知道,自己在现代都算高龄产妇了,虽然没有工业污染、食品添加剂这些乱七八糟的坏因素,但也很是凶险。毕竟古代医疗水平底下,女人生孩子是过鬼门关。
她摇摇头,甩开这些不好的念头,笑着问道:“你希望是女孩还是男孩?”
“男女都无所谓,往后咱们还多生几个,男孩闺女都会有的。”
无双顿了顿:“我只想生一个。”
王孟英一怔:“为什么?”
为什么?很快就要太平军乱国了,到时候举家逃难,她要是怀孕,或者带着襁褓的婴儿,可怎么好呢?这些话都不能说。
她叹口气:“哎,我就想生一个,好好教养,把所有精力都倾注在他身上。多了,我的爱就要分散了。而且,咱们家也不宽裕。”
“你生几个,我都养。”王孟英慷慨回答。他是传统的男子主义,坚持认为生儿育女,越多越好,人丁兴旺最佳,养不养得起这是以后才考虑的问题。
无双抬头笑了笑,温柔地伏进他怀里,不说话。
这一点,她是绝对不会退让的。不过她才不会笨到在嘴上反驳丈夫,大咧咧说不生二胎。有些事自己做决定就好了。
自从喝药,并且慢慢吃些荤菜调养身体以后,她孕期还算安稳,害喜也不太厉害。
吴家母心疼女儿,一天三趟地跑,恨不得住下来。
一日,吴家母竟背了两个大编织袋来。无双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娘,你这是做什么?就背这东西下山?闪了腰可怎办!”
吴家母轻松地把麻包袋丢在地上,说:“没~事!很轻的,里头全是晒干的艾叶。”
无双听了,惊喜地去翻,果然里面是晒得很漂亮的艾叶。她抓起一把放在鼻子下闻,开心道:“好香!”
自从她出阁后,紫竹山庄的菊花地已经另派人管了。
她自己种的那些艾草、益母草、蓍草等,自然就荒了。几次回娘家看,没人打理,自个儿在那里长得乱糟糟的,杂草丛生,倒也葳蕤蓬勃。
“娘什么时候弄的?我还以为你对这些不上心呢。”
“不是我弄的,是姚黄吩咐小丫头收拾的!这些年,每到五月初五,她都让屋里的人去收晒。她还说,是你教她的,五月初五采的专门称‘五月艾’,药效最好。昨儿玲珑整出这两包来,说,这包是放了五年的,这包是放了三年了。你不老说嘛,陈艾是最好的!”
无双愣怔了一会儿,心道,姚黄的吩咐,即是石诵羲的吩咐。他……都还记得?
低头看着那编织袋,上头果然有用标签标明三年五年。
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把手中的艾叶放回去,对母亲道:“不错,俗话说,七年之病,求三年陈艾。五年陈艾,治十年病!陈艾是好东西。”
“可不,姚黄真是有心。
无双看了一眼在屋里忙碌的王孟英,把话题岔开去,“柯婆婆怎么样了?她年纪这么大了,就应该用五年陈艾的。到外头买很贵的。难得有这么好的。”
“有了,我分给她半麻袋呢。”
娘儿俩说话,一直待到快天黑,吴家母才回去。
无双把那两只麻包袋搬进卧室里,对王孟英说:“这正好呢,我想给宝宝做枕头,用艾叶填枕头,又香又健康。它一出世就可以用了。”
王孟英拈起几片放在眼前看了看,又碾碎了闻一闻,说:“好是好。可惜咱们这里是南方。艾叶含绒量不高,打不出艾绒。”
“噢?还有这回事?”
“是的。市面上流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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