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六章 杀──无──赦!
等凌啸在卯时一刻赶到了大内的时候,他才知道来晚了,康熙已经被夤夜等候的佟国维给领出了皇宫。站在乾清宫外的汉白玉台阶上,凌啸看看天色,方才五点半钟左右的破晓时分,心中忍不住赞叹佟国维实在是太会做官了。
佟国维却是满腹的无可奈何,被凌啸抓住了把柄的他,连问都不敢问凌啸,就不得不殚精竭虑地为凌啸绸缪。自觉为凌啸撒了弥天大谎的他知道,现在保住凌啸,就是保住自己,那忠达公府的军中宿将、吏部部堂、皇子皇妃的三层势力,就是自己这个国舅都难以对抗,唯有拉上康熙才行。
和恶人先告状一样的道理,第一眼看到某种事物的印象,几乎就能决定这个事物的最终命运。佟国维只是简单地说了事情的原委,却对康熙在震惊中的询问语焉不详,他只是用八个字来形容了漕运粮库衙门的现状,“如非亲临,梦寐难见!”
康熙就是被他这种话语给撩拨起好奇心,决定在早朝前赶来观摩一番的。
粮库衙门的后厦大堂中,裸男裸女们还在呼呼大睡,丝毫没有觉察到至尊在侵犯他们的隐私权。酒臭烟臭屁臭和汗臭,被地板下的火龙蒸炕得氤氲污浊,地上的那些淫贱物品,一如昨晚般狼藉一片,配合着这些光溜溜的男女,告知康熙这里是何等地疯狂淫靡。这亲眼一看之下,康熙忍不住身形一晃。
院中,穆子曛看着康熙气得发抖的背影,微带责备地对佟国维道,“佟相,您也知道的。主子爷可是常有心悸的毛病啊,这,把万岁爷请来看,合适吗?”佟国维忍不住苦笑,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再次重温那些裸女,但是他可以肯定一条,自己深涉其中,不让康熙表个态,不仅自己无从揣摩,就是凌啸阉人后代的事情也很难善了。
“猪狗不如啊。猪狗不如!全部抓到天牢去!”康熙快步退出,面色发乌,骂道,“初时朕以为身处商纣王宫,现在才知道是到了猪圈!朕未尝想到。入关不过五十四年,八旗后代竟是皮肤滥淫到这种群聚而淫,吃喝嫖赌的境地。还好,还好,没有宗室子弟。也没有朕地皇子,否则朕只有当场撞死在这里!”
佟国维赶紧一躬身,“皇上。还有两个在缉捕中被忠毅候误踩负伤,是把他们送回府中安心疗养,还是和其他人一样关到天牢?”
康熙怒得格格一笑,“误踩?踩得好,踩死这帮废柴!还想安心疗养?没死就给朕关黑牢去!回宫。”
特廷一愣,他为凌啸担心了半天,谁知道竟然这么轻飘飘就完事了,当下欢天喜地地去办差了。
看着屁颠屁颠地随康熙走出去的佟国维,穆子曛一阵胆寒和庆幸。
真是***阴险啊。这宰相不说是谁被踩伤,伤在何处,却把个时机寻得贼准,还用什么安心疗养和关黑牢对比,皇上不发火才怪呢!有了这一句踩得好,凌啸至少不会受到太大的处分了。
“幸好我穆子曛没有介入党争,要不然,就佟国维的这张嘴巴,也可以让自己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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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啸很明智地没有再去寻找康熙,心中的悲苦郁愤,手下的血海深仇,让他在府中老老实实地呆着,他在等待康熙的反应和谕旨,他很想看一看,在康熙的心中,究竟是如何看待这种是非曲直。
天气很热,前来祭奠的是得到消息地京中各驻军将领,虽然这些都是中低级军官,但是,从开始的三三两两,到中午时分竟是络绎不绝。尽管不排除大家给忠毅候凌啸的面子,可即使左雨是个贱民出身的将领,但是这个深入敌后的孤胆英雄,出身不防碍他得到西征皇卫军地尊敬,也不防碍众人的扼腕叹息,在得知了左雨身死黄浩重伤的缘由之后,更加不会防碍将领们会产生兔死狐悲的情绪。
午时时分,康熙的谕旨终于到了,“着即追封左雨为一等子爵,四亲兵为三等轻车都尉,移灵柩至兵部建功堂公祭,厚典重恤其遗属,嘉其母妻三品诰命,子嗣辈袭爵三世始降,于湖广立坊祠旌表。”众人一阵惊叹,康熙地追封极为殊恩,要知道想要挣上这些东西,一个寻常的总兵不立下卓著战功,都未必可以得到这些爵位,更何况异姓爵位每一世降级,皇上亲自颁旨许其世袭三世,恩荣不可谓不隆。
在兵部官员用窖藏冰块将左雨遗体裹着移走的时候,凌啸却默然不语地望着榻上地黄浩,乌紫色的淤伤浮现出体表,黄浩已经肿胀得面目全非,还是人事不省。兰芩和小依知道凌啸心情不好,也不顾着什么忌讳,亲自陪在默然不语的凌啸身边,为不吃不喝不笑不语的相公默默地送茶摇扇。生不荣,死可哀,人都已经去了,毫无价值地去了,再来颁发这些恩旨有个屁用!凌啸盯着奄奄一息的黄浩,心中一边愤愤,一边为自己的另外一员大将祈祷。
第二道圣旨马上就到了,李德全很快就到了侯府,“奉天承谕,皇帝诏曰,着忠毅候凌啸为诏狱主审,刘铁成、德楞泰为诏狱陪审,即刻至夹蜂道开堂审讯犯过之八旗子弟,钦此。”
凌啸一愣,自己既非八旗都统,更非旗主或王大臣,怎么可能会把事情交到自己的手上,难道康熙不怕自己携私报复?李德全见凌啸怔怔,连忙陪着笑递过来一个黄匣子。“侯爷,皇上说了,不必见驾,直接往天牢办差,而且还有密旨给您。”
“勿许挟私,慎以刑伤。严索者,何以堂堂漕运粮库衙门成为淫窟?通宵达旦除荒淫外所议者何事?%&X,密晤!”凌啸看着这份素面白纸上地朱砂狂草,心中忽地一动,康熙难道要整顿旗务不成?这最后的密晤前被涂去地字迹是什么?
凌啸一跃而起,高声吩咐着胡涛为他备马。管他那么多,勿许挟私?既然怕我私,何必交给我!慎以刑伤?你所说的是慎重,而不是不许我刑讯!
可是等到凌啸到了夹蜂道的时候,他才明白一件事情。康熙为什么要快刀斩乱麻,为什么慎以刑伤,派自己前来了。
这个虽然没有挂着天牢名,却曾经关过鳌拜、囚禁过索额图和犯过皇子,实际上就是康熙诏狱的地方。现在却嗡嗡嘈嘈地挤了几百人在这大门口,一看他们地服饰和随从就可知道,这些人都是那些二世祖的亲属。
“老李,为何不是简亲王康亲王他们办差,这种场面。最次也应该是像四爷八爷那样的阿哥,怎么偏偏派了我这样一个公私难分的人?”
被这种场面给镇得暗自心惊的凌啸,掏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砸到了李德全的手中。吓得李德全一哆嗦,陪笑道,“侯爷,您的大赏奴婢不敢收,但是事情我还是可以说的,早上佟相张相和圣上商议的时候,也曾经召见过各位老王爷,但是不巧地很,最近可能是南风天。王爷们全都病倒了。后来皇上召见四爷,可四爷早上的时候堕马摔断了腿,正在请太医诊治。皇上又召见八爷,但是八爷竟是整夜地痰喘,据说已经咳出血来了。”
凌啸明白了,除了对昨晚还活蹦乱跳的老四说声“够狠”以外,他还能说什么。几百人围着这夹蜂道,公侯伯子男总兵将军提督学士尚书侍郎就不乏其人,难怪康熙的叔伯兄弟儿子全部拉稀摆倒,否则也轮不到要自己上场的。
不知道哪个眼尖地,望见了凌啸,拔脚就往自己这边跑来,大喝一声,“忠毅候留步!”
等到这人跑到近前,凌啸大为赞赏这满人的确是善于骑射武事,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也可以跑得像刘易斯一样爆发。但是他更加没有料到的是,快的不仅仅是这人地身体,而是他的口水和浓痰,当恶心的绿色粘稠沾上凌啸地九蟒袍服时候,全部的人都愣住了,凌啸也愣住了,倒是李德全尖尖的声音惊叫起来,“忠达公,不可啊!”
“你个阉货,为什么不可以?!这个狗东西废了老夫的香火,我忠达公府绝了后代,老夫要和他拼了!”说完,这忠达公上前就要扭打凌啸,却冷不防胡涛窜身出来,学自凌啸的一个正踹蹬在他的胸膛之上,一连滚出了半丈远,直撞入蜂拥而来的人群之中绊得些人东倒西歪。
胡涛刷地一声拔出钢刀,吼道,“冒犯钦差大人者,杀无赦!”三十名本就心中带愤的亲卫们,锉锉铿铿全部拔出刀来,阳光下寒光闪烁,一时间把那些人给镇住了。
忠达公诺敏却爬地起身,在那里嚎啕大哭起来,“阿玛啊,你看看啊,你一死之后,咱们马佳氏就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家门绝后,灭门绝户啊,儿子一死之后,就是和您一样的孤魂野鬼,阿玛啊,我可怜地阿玛,立下这样的功劳,连皇上都没有一句为您抱不平的话啊!”
男人哭,但是忠达公府的女人就不一样了,她们平日里面最是放泼,现在却丝毫不惧凌啸的这些钢刀阵势,披头散发地成群结对向凌啸这边涌来。
胡涛面色发青,望了望凌啸,却见凌啸紧紧抿着嘴唇,用力咬着的腮帮子一股抽搐。胡涛明白了,男人说出去的话,一定要做到,当下紧握刀把,高声喝道,“杀──无──赦!”
第两百零七章 只会打仗本将军
当女人们冲到十七八步远,亲卫们的刀已经举了起来,除了胡涛胡骏,没有一个人知道对面的这些女人意味着什么。
跑在最前面钗横发散的中年女子,是诺敏的三品诰命夫人,天生奇妒的她是两个小公爷的母亲,看见仇人双眼通红。紧随其后的是荣妃和诺敏之妹,现任云南布政使的夫人,正要为自己的舅子讨个公道。要不是图海的夫人早已经过世,相信这种时候,也定是冲在首位的。就是这样的一群太太夫人,和后宫外帷有着无比关联的官眷,是绝对不相信凌啸敢对她们如何的!
但是刀已经高举,侯爷的命令已经下达,钦差的威严、战友的深仇让胡涛胡骏已经把所有的杂念抛出脑后,直等到她们前来奔赴自己做钢刀血祭。
“慢!”夹蜂道狱门内接到通报的两名一等侍卫风急火燎地赶了出来,几乎惊得连内裤都汗湿了,当即一声大喝,命一彪御林军火速插入两者之间,但是随着一声惨叫,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胡骏和胡涛两兄弟率先动手,竟是将当先的这两人给砍成了两半,血淋淋地四截在那里红肉直跳,黄土路面上,粘稠的血液把尘土饱润,凝成骇人恶心的血泥浆。
刘铁成惊呆了,德楞泰怔住了,诺敏傻眼了,两人之后的女人屁滚尿流地抱头滑到在地上,惯性将她们冲到亲卫们地脚下。却在亲卫们钢刀落下之际,惊叫着快速地爬回去,留下了一条条尿水印迹,若不是微风习习,只怕这里汗味骚味血腥味会很难闻。
干你老母!谁说老子不杀女人?尤其这些娇惯出杀人凶手的女子!
反正老子不认得这些敢于冒犯钦差的女人,杀就杀绝!凌啸刚刚笑了笑却听到身边扑通一声,胆小的李德全竟是直挺挺昏倒下去。
诺敏被老婆和妹子的死惊得一如痴呆,连干嚎都已经给忘记了,只知道指着凌啸诺诺,却颤抖着手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第一时间竟然是奇妒的老婆居然死了,悲伤被一阵下意识地轻松抢了先,但是看到妹妹也被砍成了两半,顿时悲愤道,“你。你好大的胆子!连皇亲国戚也敢杀?!老夫,老夫……”
凌啸看看面色不定的诺敏,冷然神色一凛,“钦差诏狱陪审一等侍卫刘铁成何在?”
“啊?卑职在!”刘铁成醒神过来,早年的土匪生涯。让他闻到血腥味,竟然莫名地有些兴奋,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山大王的日子,回答的声音大得自己都吓了一跳,却把那诺敏吓得扭头狂奔出去。他还以为凌啸要宰了他呢。
“即刻赶制一幅巨大对联悬挂于夹蜂道胡同口:君有忧臣死在所不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凌啸看着远处停下观望的诺敏,一咬钢牙。吼道,“横批:只会打仗本将军!”
“……啊?喳!卑职马上去办。”
“钦差诏狱陪审一等侍卫德楞泰何在?”
“卑职在!”
“沿胡同外重兵把手,非皇上圣命所遣,但放入放出一只耗子,本将军即用钦差关防斩了当关之人!并贴出告示,明日午时初刻,狱神庙大堂公审,直系家属允听。”
“喳!”
德楞泰高声答应着,心里却是暗暗叫苦不迭。这下子被忠毅侯给拖到污水沟中,唯有同进退了。他赶紧陪笑着请凌啸进去,然后亲自带着御林军收尸和驱逐人群,全副武装的兵士们用整齐的枪尖尖把这群人逼迫出去,德楞泰却站在巷子口发愣起来。
和刘铁成只负责外朝不同,他德楞泰还掌管着慈宁宫的护卫,远处诺敏痛声哭嚎地四截,乃是他经常在慈宁宫看到的常客,虽说放刁撒泼犯了钦差威严,但是凌啸居然把她们毫不犹豫砍成四截,无疑和忠达公满门结下了死仇,那他们会不会恨上自己这无辜牵连进来的人?正这样想着,德楞泰睨视诺敏一眼,却看到诺敏竟是和随从一人背着一截残肢,径直往皇宫行去,其他子弟的亲属几百人竟是呼啸着怂恿跟随,壮危壮胆而去。德楞泰的心猛地一缩,侍郎大人要陈尸告御状?!
不错,儿子被阉割绝后,老婆妹子被砍成了四截,自己又已经过了能硬起来地地步,四口之家,仅剩下自己这不中用的人,还搭上了妹子的命,这位超品公爵、二品大员的功勋国戚能够咽得下这口气才怪呢!现在的当务之急,诺敏考虑地很清楚,凌啸之所以敢杀掉老婆妹子,无非是抓着了女人们冒犯钦差的罪名,可我诺敏就是不告你擅杀,却是要求皇上赦免自己的孩子,儿子们被阉割掉了,只是一些人地通风报信,是否完全不中用了,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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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楞泰派出的飞马讯报,毕竟还是比诺敏的那几百人要快得多,乾清宫执勤的容若接到这份急报,却并不敢打开来看,只得快步进殿,向正和张廷玉议事的康熙呈上。
康熙听说是夹蜂道急报,却是不马上拆开,有些紧张地问张廷玉道,“衡臣,诸王公大臣不肯接手整顿旗务,你可知道是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