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当清晨的雀鸟闹林声吵醒凌啸的时候,他一摸枕边人,小依却早已经起床去,留下一方泪湿的鸳鸯枕头。
朝霞从窗口映射进来,照得这个形制稍小的房间格外的清冷。小依端着热腾腾的羊奶和糕点进来地时候。凌啸忽觉整个房间瞬间都温暖起来,小依淡淡而恬静的笑容,温馨得犹如是沁人老歌,灵性得仿佛叮咚泉水,“我凌啸对天发誓,一定要好好对待我可爱的依儿。争取到了八十岁还吃她准备的早点。哦,不对,怎么能让老太婆做早点呢,我真是不懂得尊老爱幼,该打。”小依早就笑得格格响,拿起一块软酥夹糕,塞住了他的嘴巴。
心灵上的宁静,凌啸是从身份低微地小依处得到了,但良好的心情却在丰台大营被紧张的准备给代替掉。
金虎告诉凌啸,湖北兵很想回家看看父母妻儿。虽然没有一个人主动提出来过,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有些人哼着湖北大鼓花鼓的调子,引得全营人都齐声唱和。血战之后思恋望眼欲穿的家人,这也是人之常情。凌啸也深知那种牵挂的痛楚,更能了解他们期望报平安的迫切心情。
“把我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弟兄们,想回家,行!今日能完成起拔的辎重准备,明日全军就赶往盛天。不能完成,就后日!总之,顺利地节约下来地时间。若是足够咱们绕道湖北的,本将军就全力成全!”身为新婚的将军,凌啸没有理由因为自己要享受婚后甜蜜,就罔顾手下将士的幸福。
一声令下,湖北军仿佛是火线打仗一样热火朝天的场面,让狼嘾地京畿驻军看得眼睛都直了。
骄阳似火的盛夏里,他们跑进跑出挥汗如雨,兵无分骑兵步军辎重伙头,将无分副将参将千总把总。上至金虎这个爵爷,下至最低等的马弁伙夫,所有人都是拼着命地装粮草扎帐篷钉马掌搬刀枪扛箭支。倒是狼嘾吓了一跳,连忙让人煮了八十余大锅的绿豆水,为他们这些不要命的家伙们降温解暑,这才没有搞出什么中暑地事情。
凌啸却是没事人一样地在狼嘾的军中到处厮混,直到黄昏时分,就缠着狼嘾强烈要求调拨些人给他。他要的是福建籍贯地低级弁佐,全军之中没有对福建熟悉的人,无疑是件很不妙的事情。
狼嘾吓了一跳,这种要求他凌啸也好意思提出来,自己和他的湖北军毫不统属,兵员给凌啸了,谁再来给他啊。当下,狼嘾把头摇得快要晃荡掉了,“驸马爷,不是老狼我不讲情份,你在这里吃喝拉撒半年都不成问题,但想要我的弁佐,那就免谈了,你也知道带兵不容易,一口气向我要去五十多个福建军官,连带着他们的亲兵,我起码要损失上千人,这你让我如何向兵部交代啊,弄不好他们还以为我是在吃空饷,名声很难听的。”
狼嘾的几名参将属下也很紧张,都没有想到凌啸在各营里面厮混一天,竟是来撬他们墙角的,本来就已经凉快下来地气温,被凌啸一下子弄得人人汗流满面。
凌啸笑道,“呵呵,狼军门和各位招待湖北军的盛情,凌啸心中是永远铭记的,怎么可能会让各位吃亏呢?兵,我要走一千,但从盛天回程的时候,马上就还给你们一千,绝对不会让你们背上吃空饷的恶名声的。怎么样老狼。”
“切,驸马爷,你可知道,这些弁佐好多都是打过十二年前复台之战的,多年的血战和十几年的刻苦训练。岂是你那些盛天的披甲人可以比拟的!?耶,你怎么啦?”狼嘾的话声未落,却见凌啸的口水启闸而出,不到一会儿功夫,就把胸前的行蟒都给打湿了。狼嘾忽地想起自己说漏了嘴,让这驸马爷更加地觊觎自己的这些弁佐,心中顿时无限懊悔。
“另送一百名包衣奴才给你们做补偿!换不换?!”凌啸一抹口水,大手一挥。
德斯勒大吃一惊,连凌啸甩到他脸上的口水都没有感觉出来,“你,你是说给我们包衣奴才来换?真的?”
这一下就连狼嘾也愣住了,其实他固然舍不得营中军务熟练的弁佐,但他也知道,若是凌啸执意要抢走,不过是去见见皇上就能够办到的,自己只是想尽把力看能不能留住罢了,谁料到凌啸却出手就是一百个包衣奴才。
“两百!行不行?说话啊老狼。”
狼嘾咕噜一声吞了口水,心中笑得发昏,包衣和奴仆可是完全不同的,奴仆还有一定的自由权力和生命保障,可包衣却是连命都是主子的,生杀予夺,全在主子一念之间,就连他们所生的崽,也是世代不变的家生奴才,所以寻常的奴仆丫环一般只要三五十两买一个,包衣奴才却是要百两以上的。
“靠!你们这些家伙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罢了,你们一军门三参将,我一共给五百。要是再不答应,呵呵,别说我凌啸要去见皇上了,到时候,你们可就得什么也落不着。”凌啸半真半假地笑骂着,见他们还是不吭声,佯道,“那我明日就进宫去。”
狼嘾一把拉住他,张嘴一咧,却是口水汹涌,只得拼命点头。
没办法,人家驸马爷就是财大气粗,能够砸得起贵达百两银子一个的包衣奴才,还能一砸就是五百个!这种合理的贿赂,就是御史们知道了也没有办法。
凌啸却是更加欢喜,哈哈一笑就拱手而出,快步就跑到自己的帅帐之中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把一旁深感郁闷的胡骏弄得丈二摸不着头脑,“爷,我们好像是亏了本咧,这种事情本是公事,只要您到了皇上那里一说,皇上八成是会同意下旨调拨那些福建弁佐给您,何必用我们自家的财产帮公家办事?”
“真的吗?哈哈,胡骏啊胡骏,你怎么就不想一想,这些福建的汉人弁佐,可是调到我的军标之中的,勤王军是皇上给我的私兵护军。要是皇上下旨,定会把他们调到福建提督麾下,却不是我福州将军的麾下,那才叫亏得大了。”凌啸一指外面的夜空,奸笑道,“你可知道昨晚上张廷玉告诉我什么事情吗?那些包衣全部是老弱妇孺,还没有田土庄园养活,我的压力很大啊。怎么想也不会少于五百个老人家吧,又不能务农务工,也不能生儿育女,倒不如交给他们养老送终,哈哈,到时候,狼嘾他们就知道自己还要贴上大批的棺材钱!”
胡骏恍然大悟,看着自己的爷,心中想像狼嘾到时候的傻眼模样,忍不住也奸笑起来。
主仆二人正在说着亏与不亏,金虎和几位大将全都跑了进来,“爷,用你的话说,起拔的准备,搞定!”凌啸一愣,苦叹一声,他们这些家伙明天就可以出发了,可自己等下回去,能够搞定自己的三个宗室老婆吗?
但等到凌啸回府的时候,首先要搞定的却不是老婆们。
才到门房,就看见一溜的车马歇在门口,有客人上门了。老四老八老十三老十四四人竟是联袂拜访而来,已经等了他半个时辰了,正由雅茹出面陪着说话。
凌啸快步进到前庭,四位阿哥只有老四和老八端坐不动,胤祥胤禵两人竟是当头一个标准的参礼,“麾下参见将军!”
胤禛望着愣住的凌啸笑道,“凌啸,今天我和八阿哥就是来给你送人来的,他们两个奉圣旨到福建军中去历练,你可要帮我们看好这两个好勇斗狠的犟驴哦!”胤禩也温文尔雅地一摇扇子,笑道,“皇阿玛可是有言在先,他们两个家伙要是敢在军中仗着身份胡来,你尽可以拿着大板子狠狠地揍,呵呵,全由你调教!”
凌啸苦笑着扶起两个少年阿哥,直愣愣问道,“你们两个那里的毛长齐了没有,还是不是童子鸡?”
四个阿哥几乎全部昏倒,雅茹惊得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话本身不吓人,吓人的是刚刚走到堂口的康熙皇帝,正一脸愕容地望着凌啸。
第两百二十二章 镇闽方略
“作为皇子,你们有责任为皇上尽忠尽孝,作为臣子,你们更有责任为朝廷抛头颅洒热血!所以,当你们去到福建,本将军不会特别地为你们提供保护,因为我,也绝对会首先为这两者负责,第三才是你们的安全!”凌啸冷峻得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所以,你们很可能会遭遇到危险,若是童子鸡呢,今晚就回去找个丫环好好地过把瘾,若是实在没有看得上眼的,就去八大胡同找个清倌名妓吧!明天早晨就要起拔了,两位春晓苦短,莫要到时候路上憋不住犯了军法!”
话虽不错,但康熙见凌啸公开唆使儿子们去嫖妓,哭笑不得地接口道,“皇子王公官员都不能嫖妓啊?”
“上有政策,下……”凌啸转过身来,吓得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这才知道并不是自己的话哗众取宠,而是康熙在背后向阿哥和雅茹摇手,要听自己有个怎么样的张狂理由,“皇上,您怎么来,来了?”
康熙并不理他,板着脸嘿嘿冷笑地走到椅子上坐了,“明天早上就出发么?”凌啸拿不准康熙是不是气得要死,十分小心地回答道,“回皇阿玛,湖北军甚是思念家乡,奴才以为应该提早出发,绕路经过武昌,让他们能够给家里报个平安。”
雅茹乖巧地帮康熙亲自斟来茶水,听到凌啸明早就要出发。忍不住紫砂壶一抖,连倒洒在外面她都不知道。康熙见了,心中对把凌啸打发出去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懒得追究他地胡言乱语,长叹一声道,“怀柔公主见你要出征。尚且如此担忧,何况是那些已经几月没有见到丈夫儿子父亲的军属?人同此心,你这也是秉持了朕的仁,即如此,朕也不催逼的太紧了,在武昌休整三天吧。”
凌啸一甩马蹄袖,“皇上英明,从谏如流,仁宽怀德,爱民如子!”
康熙最是受不了凌啸的直笃笃的马匹。一摆手端起满满地茶杯,对胤祥胤禵道,“还不去遵照将令回府早些歇息,没听到明天就要启程了吗?”他呡一口茶水问道,“朕本待到你这里来散散心。既然你明日就起拔,朕就当这是陛辞。你说说,福建一省糜烂日甚,你去福建镇守,将以何方略为主?”
这个问题正是凌啸长久萦怀的心结。此刻康熙提了出来,却让凌啸好生难以回答。他是绝对不想去屠杀汉人百姓的,可知无堂和日月盟已经箭在弦上。反和不反的生死矛盾全不由凌啸控制。倘若这造反造得真的有希望成功,倒也罢了,可偏偏自己看不出任何能够成功的可能,这就未免难为自己这不想沾上同胞鲜血的将军了。
“皇阿玛,奴才以为该剿抚并用,以抚为主!知无堂为何选在这个时节发动乡村策反,其实就是准备了将整个福建的百姓逼迫到朝廷的对立面去。一旦知无堂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策反成功,战事一起,眼看那秋收双抢就要泡汤。又是一年挨饥受冻,无粮百姓只怕会反得更加死心塌地。所以,要想稳住局势,现在就是关键时期,争夺民心地关键时刻,奴才认为当尽一切努力,从毗邻各省紧急调运粮食进入福建,赈济目前正在青黄时节的农民,同时还请圣上颁发圣旨,为福建减免赋税,这样,百姓手中有粮,终不至于冒着杀头的危险随逆贼谋反!”
凌啸的话说完,老四和老八竟是齐齐愕然。下午的时候,康熙接到了浙闽总督郭世隆、福州将军赖塔台、福建巡抚宫梦仁、陸路提督吴英、水师提督施世骠地联名奏折,要求紧急调兵主动寻剿贼匪,而凌啸现在却提出了和福建五大员截然相反的意见,若不是因为凌啸确实是一个久经战阵的善战将军,两人只怕是要怀疑凌啸贪生怕死绥靖纵贼了。
康熙却沉吟不语,心中着实有些犹豫。他听得出凌啸的主意是煌煌王道,这些年虽是没有拨过粮食去,但朝廷也年年都减免福建的赋税,无奈地是福建人实在是太有血性了,好像对此并不领情。打垮南明、攻下台湾,这其中死伤十几万福建军民,加上姚启圣的禁海令,愣是让这一省之民对朝廷深怀血仇,家家藏着先人牌位念念不忘。
他思索半晌,还是决定先以剿灭为主,反正血仇也不欠再加一笔,最多福建通省反了,朕再调集大军像灭南明一样重来一遍。
“福建的五大员却以为,与其任其糜烂下去措手不及,不如主动出击分散清剿,以剿为主,以抚为辅,朕深以为然。凌啸,秉着这一条,好生去做,勿要弱了朕地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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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等人走后,凌啸回到堂上发愣,分散清剿,以剿为主?这就是说,整个福建的陆路驻军将分区分片地主动出击,自己勤王军和原有驻防八旗加起来才两万八千多人,却是都顶着八旗名义的,要是自己推诿作战,只怕弹劾折子满天飞。
正烦恼间,忽然一双手搭上肩头,轻轻地帮他按揉,凌啸一回头看去,却是雅茹眼睛都哭红了,“啸哥哥,我不知道你明天就走,昨晚上才发脾气把你赶走的,你不会怪我吧?”
凌啸哈哈一笑,起身把雅茹猛地横抱起来,“怪,怎么不怪!你相公只是怕那个罗刹皇后自杀了,这才逢场作戏一番,唉,想不到竟是河东狮吼。不过看你这么着紧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咱们夫妻如胶似漆去吧!”说罢,凌啸竟是就这么抱着穿堂过厅越廊入院,听到下人们的惊讶之声,羞得雅茹把头深深埋在凌啸的怀中。
回到房中,却是欣馨兰芩小依都在,乍然见到凌啸搂着雅茹进来,还在发愣,却看到凌啸并不住脚,对自己两人使个眼色,就在硕大的房中继续旋圈圈。走了五六圈,雅茹才发觉不对,从凌啸怀中抬头一看,却是姐妹们捂着嘴笑得浑身颤抖,顿时又羞又急,捏起粉拳在凌啸胸前一顿猛揍,惹得姐姐们放声大笑。
凌啸一把将她扔到床榻之上,夸张地猛扑上去,在雅茹的惊叫声中,却是温柔地从怀中掏出一只锦盒,“送给雅茹,我的妻子和唯一不曾成为女人地女孩。”
雅茹大为惊喜,看看一旁微微有些嫉妒眼神的姐妹们,却道,“里面的东西若是只有一个的话,那我就不要。”凌啸一刮她的鼻头,笑道,“何不打开来看一看?”锦盒一开,却是一个琥珀护身符,竟和凌啸送给兰芩雅茹小依的一模一样,显然也是那前门外观音寺求来的开光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