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康熙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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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康熙末年- 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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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的书信一一被搜查出来的时候,任何人都很难为他们辩白。
    吴英接替李照竹升任陆路提督不到四个月,他此刻就坐在大帐之内,对前来请示是否早操的中军副将摇摇头,满脸的不可思议道,“本提督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连章四守竟也是一个反贼?!这件事情,真是匪夷所思,要不是你俞长缨搜出了书信铁证,本提督还真是不敢相信,要知道,当日可是他把我从征台的海滩上背下来的啊。俞长缨,你能不能确定那份书信的真实性?”
    俞长缨似乎也没有睡好,眼睛里面还有血丝,也蹙眉道,“军门,属下也觉得不敢相信,像章四守这样的参将级别而投知无堂反贼的,除了湖北的郑勇以外,全国再无先例,真是丢我们的脸啊。想那湖广总督吴椣,都受了郑勇通敌案子的牵累,军门,可疑之员不可用啊,万一是真的纵容惹出了祸事,还真不如现在就上报总督大人和朝廷,这不仅对军门您好,对章四守兄弟,更是给了他一个申冤和投诚的机会啊。”
    吴英刚刚一点头,就听到亲兵赶到帐前,高声道,“报──!吴军门,郭制台宪令,即刻点齐八千兵马,赶紧随赖将军的旗营去黄龙岗接应勤王军!”
    两人一齐大愕,勤王军怎么啦? 
                  第两百三十二章 舍我其谁!
    勤王军在一场暴雨和洪水之后,暂时失去了踪迹,驿站将信息艰难地送到了福州,弄得福州官场非常紧张,尤其是在清出道路赶到黄龙岗,看到被洪水冲得到处都是的辎重的时候,赖塔台和吴英全都傻了眼。
    但勤王军却并没有在洪水之中覆灭。
    一夜台风暴雨,山洪暴发的时候,正在黄龙岗官道附近扎营的勤王军一下子陷入了滔滔洪水的包围之中,十几道自山上泄下来的奔腾如蟒的山涧水,泛着可怕的土红色在军营的边上注入猛涨的闽江,凌啸看着依山而扎的营地,越来越担心背后所靠的这处砂岩山垭。但此时他们却无能为力了,黑夜里瓢泼大雨,往哪里走都是危险的,倒不如祈祷这背后的山体不会滑坡。
    在全军的惴惴祈祷之中,天色慢慢亮了,这一夜虽是有惊无险,但他们马上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大雨下得更加疯狂,并伴随着可以把人刮得直倒的大风,在看也看不太清楚的漫天水幕里,道路也失去了踪迹,而最要命的是,那些山涧水越发色浓和粘稠起来,其中甚至还有可以偶尔看到的拳头大小的石头。凌啸的直觉是,快点闪,泥石流恐怕就要来了。
    山上有了闷闷轰鸣声的时候,凌啸已经命令全军集结起来。向南渡过古田溪貌似很有些痴人说梦,因为这平时温婉如处子地小溪。此刻已经成了怒吼的汪洋,不细心看的话,不要说渡口了,连堤岸都不过是高出一线罢了。
    “向东北,往古田县城进发!”凌啸痛下决心,盆泼大雨中翻山越岭。无疑是既辛苦又艰难,还要抛弃掉大部分的辎重才行,但这一切都要比葬身洪水之中要好得多,湖北兵或许能够有擅泳者可以挣扎几下,那些来自盛京的披甲可就不会有什么机会的。
    在茫茫山地林海中苦苦跋涉了一整天地时间,勤王军却发现,不知不觉中雨已经停了下来,当暮色之中一座县城出现在视野之中时,筋疲力尽的勤王军将士忍不住欢呼起来,尤其是那矗立在城中的吉祥寺塔。更让这群人感觉到了被窝般的温暖。
    凌啸也很高兴,命令全军进入古田县城,但就在这时候,城门处突然杀声震天,成群结队的官兵衙役拥了出来。居然四处逃窜起来,后面竟是跟了如蝗虫一样密集的百姓,手持着镰刀斧头铁锹锄头,正在追杀前面这群人。
    “首义了?首义了!”凌啸喃喃自语道。
    金虎头皮一麻,看看那些鹑衣百结的百姓无不咬牙切齿地追赶着官兵。也不敢相信地道,“造反了?造反了!”
    眼尖的逃命者很快就发现了勤王军,立刻就靠拢过来。而眼尖的老百姓却在一个三十岁汉子的指挥下,迅速地退回到城中,匆匆关上了城门,拉起了吊桥。勤王军凭借着骑兵优势,本可以轻而易举地抢先进到城中地,但凌啸犹豫了一下,眼睁睁地望着这些人占领了城池。“围起来吧!派人去福州报信。”凌啸实在是提不起杀戮这些百姓的劲头,叫过那些溃逃出来的官兵衙役了解情况。
    古田县城里面是从下午申时开始乱的,事情的点火索却是因为县令张贴了一张巡抚衙门下发地《重申保甲令》。以图加强对乡村中对控制和威慑,本来这就是一个容易引起老百姓反感的依法重典严打令,无奈这古田县令自己却是个贪腐到了疯狂的家伙,竟然乘机要求人均缴纳两千钱的治保保证金,正是所谓“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何处觅有。蚊子腹内剜脂油,鹭鸶脚上劈精肉一一一亏老先生下手!”
    民愤迅速在这个县城之中蔓延开来,本来就是腊月天里燥得干绷绷的柴火一样,哪里见得这样地火星?当屠户猪肉温把剔骨刀往腰中一别,说声说理去,立刻就是市井云从,一下子从四面八方拥向县衙。可惜县令老先生还不知死期将至,愣是要将为首三十人枷示三日,结果在众目睽睽之下,愣是被猪肉温一刀劈倒在地,“贼老天,鞑子无道民弗可安生,爷们儿反了!”这声反了,竟是满城响应,连城里面的一哨营兵,也大都视若无睹地袖手旁观,这群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衙役和营官只好赶紧逃了出来。
    凌啸一阵庆幸,也更是担忧,像这种事情,最怕有个带头地,一城中造反是如此,一省之中更是如此,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幸好在天意的鬼使神差之中,自己来得及时,兵马迅速将这个县城给死死围住了,要不然,无论是官方和民间的消息泄露出去,立刻就是各地模仿一片。
    金虎特廷等将领看着凌啸,等待着他发攻城令,以一低矮土城郭,内外皆无军械防备,仅仅是两三千乌合之众,如何能抵挡得住勤王军的攻城,“爷,天快黑了,这失地之责很重的,我们正好来在这里,不管显然是不行的。而且我们粮草尽失,弟兄们明日就得断炊,爷,攻城吧!”
    ******
    循着一些没被雨水冲刷掉的行军痕迹,福州的兵马很快就在第二天下午找到了勤王军,看到环城而列的帐篷和高竖反旗地古田县城,即将卸任的将军赖塔台和提督吴英都是大吃一惊。
    官逼民反固然让他们很是吃惊,但就像是一个久已担心被开苞的清倌小妓一样,真正事到床头,也反而就那么回事罢了的顺理成章。他们更加吃惊这勤王军的驸马爷,竟然有兴致玩什么收服民心地耐心游戏。
    凌啸并没有攻城。他实在是下不了手。一一对号入座起来的时候,凌啸痛苦地发现,绿营似伪军,而自己却是标标准准地禽兽“皇军”的角色,这就甭提有多郁闷了。关键的问题还不在这里,有些貌似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和凌啸心中敬仰无比的革命策略何其相似,不欲走到反动派绝路上地凌啸想看一看,这些人究竟是不是有着高明的纲领、系统的理论、明确的方向、切实的策略和严密的组织。
    勤王军在凌啸的一言而决之下,竟是挨饥受冻地在城外露宿了一晚上。这让在城头忧心忡忡的义军们大为不解,而当凌啸把偷遣出去的信使又送回来的时候,猪肉温等人简直不可以以正常人视凌啸了。信使带来了凌啸那盖上了钦命镇守福州、建州将军大印地劝降书,这份声情并茂,入情辟理的劝降书,让猪肉温大为愤怒,这鞑子的什么将军竟然威胁和利诱他!可市井出身的他。哪里是驾驭人的料子,竟然把这封书信遍示身边临时推举地几个草台将领,却不料看完之后,众人竟是全部漠然不语。
    “以三千荷杖之庶民百姓,抗朝廷之铁甲精兵。所凭者何?城坚乎,炮利乎,所驱之兵卒训练有素乎,抑或所用之将孙子白起乎?本将军若要以屠民为乐,恐已于县衙内遗屎三泡矣!奈何围而不攻。诚不欲遗祸黎民,堕为人中之屎。酷吏暴残以致民反,吏故该死而民亦无奈。愤愤然,怒冲冲,本将军曰可谅而免于死!若能平息而投诚,本将军定以功名利禄犒赏有加!然煌煌王师已至,如执迷不悟以心存侥幸,拖累万千军民之性命,殉汝等之可言不可言欲望,亦乃屠民之人中屎,本将军定当簸箕扫帚送至茅厕!诚心愿誓。望汝等勿误人误己,善哉。”
    猪肉温乃是出身于绿营的知无堂分子,市井之中以豪侠名远扬,奈何手下皆被派往乡下,麾下的这些草台将领不过是也曾当过几年营兵的狗肉朋友罢了,意志哪里有他这么坚定?何况以猪肉温大字不识一个,除了“汉人地汉人主”朦胧的意识以外,就只剩下一腔地“王候将相宁有种乎”了。但草台将领们却没有那么强烈的封侯拜将欲望,否则又岂会是以寻常老兵退伍归田?看到凌啸的书信,众人心中既恐惧被当成屎尿扫进茅厕,又颇垂涎那唾手可得之功名利禄。
    在赖塔台和吴英到达之后半个时辰不到,城中送来一些将领要求投诚谈判地书信。这让最开始对凌啸腹诽不已的赖塔台两人眼睛都直了,而凌啸却苦笑不已。
    老子给猪肉温写信,回信的却是一大帮子不相干的手下,现在看来,这知无堂不过是上层有个把见识卓绝的高人,懂得在农村搞策反,却毫无一点严密组织架构和人才储备,连搞个首义,都毫无铁板一块的坚强阵营,何谈控制住全省皆反的辉煌场面?恐怕等真正举省皆反的时候,那种各自为政,山头林立,骄兵悍将,成而茫然的场面,他们自己也难以避免。
    凡是不能成功地农民大起义,实际上就是一个灾难,民生的灾难,民族的灾难。
    李自成的例子就在五十四年前活生生地摆在哪里!说句老实话,凌啸向来都认为,李自成虽是精神可嘉,但是从他起义的结果来看,他实实在在是个过失上的民族罪人!
    你要么就不打,打下了就要守住,守不住就拼了老命把女真人顶住,逃到九宫山去,活着也不是什么英雄。本来别具萌芽的明朝资本主义萌芽,在世界上科技领先的明朝,正是因为李自成的过失,引来了文化相对落后又时时有弱族恐惧症的满族政权,而使得这一切寿终正寝。
    “还是本将军来吧!”
    凌啸听到将领们关于由谁主持谈判的讨论,笑道,“舍我其谁!” 
                  第两百三十三章 专业造反贩子
    听说凌啸要亲自披挂上阵,勤王军诸将是大吃一惊,而赖塔台和吴英更是大惑不解,面面相觑之下,两人竟是齐声反对起来,不仅是反对凌啸自己去谈判,更是反对招降。
    他们认为,此刻叛军军心不稳,从将帅不同心就可以看得出来,清军正好一鼓作气地攻进城去,即可以立下剿匪的功劳,也能够杀一儆百,杜绝了民众以叛邀名挟反索官的妄想,遏制今后其他各地蜂拥而起的反叛。
    赖塔台是即将卸任外调的将军,福州旗营的成败都与他关系不大了,吴英已经做到了从一品提督,在汉人中已是顶尖,功劳二字对于他们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但责任一词,却可以牵连到他们的官鑯,“绥靖养痈”的恶名,他们两人却是万万不能承担的。
    见凌啸嘿然沉思着两位福建武官的建议,戴名世急了,真要是照着两个人的说法,不仅是反叛的人绝无活路,只怕是那满古田县城的百姓都要遭殃,但他只是凌啸的幕僚,这种场合怎么能够说得上话?心中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责问自己,戴名世啊,戴名世,你莫非是疯了,好端端地投什么凌啸的幕下?无论凌啸这个满人怎么样爱民,无论他和其他女真贵族有怎么样的不同,涉及到满清政权安危的叛乱,他又怎么会不大开杀戒?眼看着扬州十日就要来临。自己赫然就是一个帮凶,这可怎生是好?
    “绥靖养痈?本将军就是要绥靖养痈!”
    凌啸考量了良久,嘿然一笑而昂然起身笑道,“两位向来镇守福建,可曾知道,七万绿营兵与十几万退伍营兵眉眼传情藕断丝连?可曾知道这些退伍兵就是知无堂策反地主力?试问一省之地三百万黔首中。何可为反贼之中坚?往昔之时叛时降的绿营兵也!杀戮,不能解决最终的问题,徒然增加切齿的仇恨,为日后更大的反叛埋下恶因。而招降,则是将这种不可以掌握的力量放到可控制地自家囊中,尽一切力量去化解和分散!赖兄是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了,老弟我和吴军门却还要厮守福建一阵子,更大的反叛,我们承受不起!”
    赖塔台老脸一红没有言声,吴英却愕然问道。“驸马爷,那可是十几万的退伍兵丁和七万绿营啊,全部招降?”
    凌啸下定决心,“招!全部招到军中,本将军会给皇上上奏折。申明我的这一思路,或打散分往西北和北疆,或散布于内地各绿营之中。朝廷刚刚有了大量的赔款,正是养得起他们的时候。民有活路,焉会群起亡命?纵有小股冥顽不灵者。但我这釜底抽薪一出,就算是有万把知无堂堂众,也无可虑!”
    吴英和戴名世等人倒吸一口凉气。莫说福建了,就是环顾宇内,除了皇帝以外,一口气招纳十几万有叛军之嫌的退伍营兵重批战袍,谁有这般心胸?!更何况凌啸的那来自现代博弈的“可控制”指导思想,真是闻所未闻的骇人听闻。招降地事情历代都有,但从来都是要么屡剿不赢,要么无伤大雅,可如今凌啸显然是在拿自己的前程身家。在赌这重新武装起来的福建十几万强横老兵不会再反!
    吴英既骇然于凌啸的心胸气度,也深知作为陆路提督的自己,已经与这件事情搭上了干系,一旦今日投了凌啸地赞成票,日后如果失策,他立刻就是抄家革职的嫌疑之地,谁叫自己是个汉人的?当下,吴英五内无主,推诿道,“驸马爷,全部招降的事情所涉极大,似乎还要看皇上的旨意与郭制台地宪肯,时间上也非一日之功,不如咱们就先把眼前这古田叛贼先行虚言招抚,以观测朝廷的意思,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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