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金虎为帅,率旗营一万,特廷率绿营三万,彭友、陈光鹤各率征丁两万组成南路军,即刻赶赴泉州,向漳平龙岩一线挺进!黄浩率勤王军、多赞率绿营三万,祁司理、柬答桂各率征丁两万组成北路军,随本将军由闽清、古田两路夹击延平府!胡涛率西禅寺亲兵营和城门营为帅,贾纵率西禅寺仪仗营。胤祥、胤禵各率征丁两万,留守福州!”
十二将帅轰然应诺,参倒领命。
号角声起,旌旗招展,南北两路十六万大军。很快就被集结起来,如同是蜿蜒的长城,向闽江两岸扬镳而去,不到一个上午就走得精光,留下宫梦仁等一干面色发白的省垣官员。看着年轻的胡涛心中打鼓。王牌如勤王军标、精锐如福州旗营、善战如福建绿营尽数调出,留下四万充编不到半月地征丁营,以四个都不超过二十二岁的小伙子为将帅。能守得住福州吗?驸马爷难道忘记了,正北方的福宁府也有十来万的乱军虎视眈眈的啊!
但凌啸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他已经彻底地愤怒了。息兵止戈的机会,他不是没有给过知无堂,可这班家伙为了一己之私,没有粮草兵员也要造反!现在,顾贞观的等贼来攻福州,和逼迫他们渡海逃台的策略,凌啸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去考虑了。因为那样做就是罔顾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一样是损民以自肥!只要想到那江中的腐肉,凌啸就忍不住一腔怒火,正是这股子怒火,促使他对北路军严酷得像是一个魔鬼。
行军!急行军!顺着江岸,忍着恶臭,在蜿蜒盘肠的山路上急行军!
山石嶙嶙,战马长撕,脚步声声,百里路程脚板量。当晚子时,全军迈开已经快提不起来地双腿,一直奔到了闽清城外。
依旧是那片稻田,依旧是那些营地,再次于此驻扎起来的军人们,被凌啸一纸将令,全部派去看那曾经同室操戈的第一协老营址。将士们看得默然无语,能说什么呢?恍如是黄梁一梦,半月前的浴血相搏,变得就像是一场毫无价值的恶斗,什么知无堂爱民如子,什么朱家天下隆武朝,都不过是一片遮羞布,此刻被臭烘烘地江风吹开,也一样是丑陋不堪!
军营永远不缺乏叶笛,那随手一撕,随口一呡就能吹响,咿咿呀呀却能动人心肠。本应当累的趴倒就睡的士兵们,担忧家中状况的大有人在。这几天疯狂逃难的人,都差点把福州城门给挤破了,带来地消息却没有一样可以让人安眠,谁都害怕那江中的尸首里,就有自己的亲人。
征丁营第一协中,此刻就有一帐篷地将士睡不着觉,他们和勤王军绝然不同,土生土长在福建,家中老小都在那些乱了州县之中,说能坦然自若,真是笑话。众人正在愁得要哭,一个叫牛娃忽听帐外脚步声,“刘大人巡营来了,大伙快点睡。”
刘安是勤王军亲兵下派的千总,和几个把总轻声进来,环视帐篷一圈,学着凌啸在勤王军中的传统,给士兵们掖好被子,正要出去,忽听得牛娃恨声道,“刘大人,我睡不着。我只想问一句,朝廷以后会不会招了那般***安?要是这样滥杀无辜都被招安,可就没有天理了。”
“招安?是招魂吧!将军大人不扒了他们的皮,你挖了我这双眸子去!”刘安嘿嘿冷笑,勤王军上下谁不知道凌啸的性子?
牛娃一下子坐起身来,讶道,“我还有一个兄弟在延平家中,万一被知无堂给拉了壮丁,难道……”
刘安一惊,像牛娃这样,亲人一在官军一在贼的情况,绝对不会是个别现象,这可是军心不稳的大事!好言细慰一番,也不敢再巡营,马上就赶到凌啸的大帐去求见。等到被亲卫们叫进,他才骇然发现,都快天亮了,游击以上地大人们却都还在这里议事。听了刘安的汇报,满帐的将领们却突然笑了起来,祁司理拍拍刘安的肩膀,把凌啸刚刚拟好的“悬赏揭发令”交给他看。
“闽省之祸,罪在知无堂,不在携裹强征之辈。其首脑堂众,经年来杀戮劫掠,为祸数省,今又挑起作乱,荼毒黎民,罪大恶极!我军中征丁营未入伍前,也曾被他们百般拉拢,定是熟悉他们的名姓面貌,凡举报一知无堂堂众者,本将军以三月月饷悬赏!信诺以令之!”
刘安哈哈一笑,对着凌啸就是心服口服地一拜。驸马爷就是有钱,这道将令一出,全省又能有多少的知无堂堂众,可以躲得过十二万征丁们的指证,就算这一次出征不能全部杀死,有名有姓有籍贯,海捕起来,那漏网之鱼又哪里可以安身立命?
凌啸正要对这个用心的手下。褒奖几句,猛听得马蹄声来,一个斥候快步进来,“禀报驸马爷,我们在城北十五里遇见周文渊大人的探子,勤王军中军护标在雄江镇和敌人相遇了,敌军火力之强,不下于普通绿营,周大人怀疑那五千敌军中有倭寇,大部生擒怕有难度,现正在交战之中!”
众将一听,大为兴奋,忍不住全都站起身摩拳擦掌,先期派出去搜寻倭寇的周文渊已经接敌,要不是都明白大军急行军一日很疲劳,只怕都要主动请缨的。黄浩却笑呵呵地望着凌啸,他知道,只有勤王军这全是骑兵的军队可以担当助战的任务。
“黄浩听令,你率五千轻骑,火速赶往雄江镇助战,不要蛮干,围起来,等候大军前来,爷要慢慢地玩死他们!记住,你和周文渊加起来是一万勤王军,要是还留不住他们,你自己看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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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渊和万良雄两人却一点都不想留给凌啸去玩,只因为,这些敌人的丧心病狂,只要是个人,就忍不住想亲身去把他们捅得体无完肤!
两人受命出来寻找倭寇,原以为还要深入敌境,弄不好就可能困入上十万讨逆军的包围之中,虽说那都是乌合之众,可要是不下死力拼杀,搞不好蚁多咬死象,但杀狠了,又怕凌啸怪他们太过残民。所以,两人定下的策略是,先走沿江,到了黄龙岗再走山路折向古田,绕到延平城东翼,在出其不意的猛攻中试探出倭寇所在方位,他们始终相信一点,敢于潜进中国腹地的倭寇,不是精锐,也不会战斗力很差。
但事情往往出乎人们的预料。倭寇不仅不在延平府城,而且他们差的不是战斗力,是人品!
万良雄虽率领的是凌啸的亲兵,但他久在军旅,指挥颇有章法,五百亲兵被他一声令下,全部换上了百姓的衣服,分散在五里的范围内沿江探路,江中尸首飘下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闽清,等见到更多的尸首之时,他们就碰上了敌人的斥候,不过,可惜的是,敌军斥候是业余的,一通纵马追赶,膘肥体壮的塞外良马,还是很轻松地追上了本地土马。
得知有五千敌军正往水口前进,万良雄大吃一惊,一方面派人通知后面十里的周文渊,一面带着亲兵赶到雄江镇。
雄江镇江堤却是一派水利劳动的热火场面,上千的火把照得通明如昼,看得匍匐在草丛中勤王军勃然大怒。近三千人荷枪实弹作为监工,两千多蓬头垢面的杂色服饰者,正用铁锹锄头开始挥汗如雨地挖江堤。
操他***,他们竟是要水淹闽清县!
本乡土生土长的万良雄惊惧万分,这盛夏水涨的时候,滩多流急,闽江水猛那可是全国有名的,一旦决堤,洪水冲荡之下,雄江镇以下,只怕是一片沼国,百姓即使逃过了洪水,也逃不过牲畜死尸引发的瘟疫!
第两百六十一章 挖得慢,死得快!
“久阮桑,你是我最看重的家臣,可你真让我失望。早就叫你事事统筹好,想不到你却颠三倒四,你看现在这江中尸体臭气熏天,臭得这帮家伙都挖得有气无力,弄不好到天亮还不能刨开!你要知道,我这次力排众议争取到这个机会,关系到能否攻打朝鲜的大计,如果搞砸了,我可能会失去嗣位,就是你也得要切腹!”
数落伊藤久阮的是一个青年矮子,穿着汉服,却长得拖地,样子十分的滑稽好笑,可伊藤久阮却不敢笑。因为这个矮子中的矮子,就是自己的主子,也是德川纲吉将军的养侄子德川家宣!
“嗨!世子请放心,我马上去催促挖掘进度!”伊藤久阮。恭敬地折腰鞠躬,迅速带领倭兵杀气腾腾地向施工处冲去。
江户幕府传到第五代,已经是进入了一个发展壮大的阶段,可家宣却是一个能看到隐忧的人。在他的观察之中,幕府的根基就在农村,但藩主武士阶层日益向城镇靠拢,奢华索求愈发无度,现在农民已经被压得不堪重负,反叛此起彼伏,虽是可以很快镇压下去的小患,可听之任之下去,不是好办法。近百年的和平统一,人口暴涨膨胀,也让地少人多的压力日益凸显,这一切都使得家宣很想寻找一条出路。
无意之间,他得到了一封信,被祖先打败的丰臣秀吉写给家臣地信。“征服朝鲜拓疆拓土。”但丰臣秀吉的惨败也提醒了他,强盛大唐的影子所罩之下,任何针对朝鲜的军事行动,都是莫大的冒险,除非是大陆出现南宋年间南北百年对立,否则幕府毫无机会。
本已经心灰意冷的德川家宣。却碰到了一度流亡扶桑地知无堂大堂佬张略,这让他的心里嘭地一声燃起了熊熊烈火。南宋年间的最佳时期已经错过,难道我德川幕府就不能借助知无堂,再制造出一个南宋百年战乱?
“万一资助知无堂成功,达到南北长久对峙的局面,呵呵,大唐是无暇顾及到弹丸朝鲜的。可就算是知无堂造反不成功,他清朝康熙又能奈我何?须知道,强如蒙古忽必烈,被我国天照大御神神风一刮。也只能是十一万大军葬身日本海罢了!”
纲吉将军锁国禁教是出了名的,可家宣这段成则获利,败则无损的分析,深深打动了身高一米三的纲纪将军,做一次有益无害的进取。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正是因为这一次事关重大,德川家宣才主动请缨,甚至不畏艰险,从海上踏足这片让他又敬又畏地大陆之上,同时。还为伊藤久阮带来了自己全部的一千家将武士。当阴险的伊藤久阮提出抛尸江中,可以传播瘟疫给下游的时候,德川家宣很是欣赏他的残忍。当另外一个家臣酒井毫桑提出挖开雄江镇大堤,可以更大程度地传播瘟疫地时候,德川家宣竟是鼓起掌来,自己的手下真是个个智计百出。
听到皮鞭抽在那些汉人农夫身上的声音,家宣笑了起来,看来伊藤久阮明白我这次来到大唐是很不容易的。“酒井毫桑,你去告诉伊藤,必要之时,把怠工的家伙斩杀几百。杀鸡骇猴。哼,敢怠工,本世子就不信他们不怕死!”
伊藤久阮也发现自己地皮鞭不能解决问题,听到酒井毫桑传达的家宣之令,哟喜哟喜地冷笑几声,拔出战国名刀“斩鞍”,一口气连连斩下十四个讨逆军士兵的头颅,横着血淋淋地斩鞍,吼道,“挖得慢,死得快!”
被知无堂强拉来的这些讨逆军士兵,老实巴交的都是农民出身,看到这家伙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顿时就吓傻了,一时间哪里还顾得上堤破乡亲亡的犹豫,一个个赶紧锹挖锄刨起来,生怕被这山大王一样的屠夫给砍了。
刚才半个时辰才挖了两三尺深的缺口,被迅速地扩大加深开来,伊藤久阮却嘎嘎怪笑着,对倭兵们一使眼色,无声地向上游退去。江堤挖到溢水的时候就会大片崩堤,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自己的小命可不能丢了,到时候朝鲜建功立业册封大名,荣华富贵还需要这条小命去享受呢!
“至于这些讨逆军,嘿嘿,不要怪我,你们不会游泳地话,现在学也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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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消极怠工的挖堤者忽被监工人逼迫得加快了进度,万良雄的心猛地悬了起来。
多年失修的闽江大堤经得起两千多人的刨挖?一旦被刨开,闽清的良田城郭乡村集市将饱受水祸。怎么办?是坐等周文渊的中军前来,还是现在就以五百敌三千?这个事关很多人生死,也关乎自己生死的问题,拷问着万良雄,也拷问着勤王军亲兵的每一个人。
不知不觉,草丛里的万良雄已经扒掉身上的衣衫,露出他招牌式护心毛,一脸死志地望着手下道,“弟兄们,若是将军在此,他会不会等下去?”
没有人回答他,紧握刀枪翻身上马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勤王军没有罔顾百姓生死的传统,更没有临阵不前的先例!所有柔能克刚的智慧,所有以退为进的策略,在这种情势下都毫无施展的必要,你强你硬,老子要比你更强更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五百弟兄换上军服,横刀上马,杀气如虹。他们的机会不多,可寄望的就是出其不意,利用自己的骑兵迅猛,给他们一个猛捅穿插。赤膊上阵的万良雄猛地一夹马腹,斜。持着马刀猛冲出去,亲兵们顺着堤脚紧随其后,顷刻间蹄声爆响,震得江堤旁的树枝都在颤抖。
没有一个人吼叫,除了无情的斩杀,再高亢的吼叫都不能解决问题。
倭兵虽矮得到了一等残废的地步,但他们残疾的不是耳朵聋,很快就听到了咚咚指震的马蹄声,用不着茫然四顾,就发现了勤王军的冲锋,还来不及唧唧呱呱地作出反应,就被如山墙一样撞来的战马擂得直往后摔去。
与其说是撞飞,还不如说是碾压,和塞外高头大马相比,倭兵鲜有能高过马耳朵的,战马奔腾而来,跃然的马蹄和沉重的马腹,都是倭兵们的噩梦。而夜色中闪烁寒光的马刀,一不留神就削向他们,这却让倭兵们暗自庆幸,幸好老子长得矮,瞧,削空了吧!
从三千毫无提防的敌军一个穿插出来,万良雄却是十分郁闷,尽管打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砍翻撞翻了不下七百个敌军士兵,可是里把路的穿插,他一共削砍了二十余刀,然而真真感受到刀落实处,听到了剁断骨头声音的,只有八刀。更令他骇然的是,这步骑混合三千敌军的武器装备,他们都看清楚了,是鸟枪!几乎人手一支短筒鸟枪!
挖掘的讨逆军全都惊呆了。
这群朝廷兵马出现的时候,他们的心情是震撼中带着期望,期望中带着忧惧,既希望朝廷军队能阻止这次伤天害理的决堤,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