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疲倦地闭上眼睛,黑暗袭来。
黑暗中,有隐约的歌声和呼喊的声音。
“师兄!师兄!”
明亮的光从迷茫地瞳孔中闪过,隐隐有一个人影在面前晃动。他从沉睡中惊醒,那瞳孔中恢复了神采。
“叶子?”他愣住了。
“你终于醒了。”叶清玄笑了起来。
“闪开闪开,我来看看。”
旁边的白汐挤了过来,伸手掐着他的脸:“夏尔你这么多天光睡着不动,快来让我看看胖了没有?哇!好多油……”
“不要胡闹。”
叶清玄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快把老费抱下去,医生都快疯了你知道么?”
“我管他呢,老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老费你说对不对?”
“汪汪汪!”
在床边,老费吼了两声,然后抬起爪子拍了拍夏尔的脸,意思是小弟三号你好好休息,其他事情不用担心。
亚伯拉罕坐在后面,看着他们吵闹的样子,轻声笑了起来。
骚动了好一会之后,医生终于闻讯赶来,检查一番之后点头,“虽然我看多半没什么问题了,但至少留在这里观察一段时间吧,确定没有什么后遗症才好出。别太着急,反正医药费都是上面掏腰包。”
“那就拜托各位了。”亚伯拉罕颔首,送医生离去。
可是在门口,医生却阴晦地使了一个眼色,亚伯拉罕一愣,旋即跟着走了出来,悄悄地关上了身后的门。
“先生,是有什么问题么?”亚伯拉罕低声问
“不能说是问题,应该是隐患吧。”那个圣咏乐师沉思片刻之后说道,“病人的脑中还残留着很强的精神冲击,是否会激发旧伤,还需要观察之后才能做出结论。”
“旧伤?”亚伯拉罕愣住了。
“……你们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圣咏乐师也愣了一下,让护士取来了一份检查的投影,在那一副颅骨的投影上,隐隐约约有一片微不可查的阴影。
“这是什么?”亚伯拉罕皱起眉头。
“不知道。”医师摇头,“这一块阴影从小压迫他的脑神经,脑前端、杏仁体和海马体恐怕也受到了一定影响。现在受到了精神冲击,恐怕会有什么意外。”
“不会产生‘知觉障碍’吧?”
“没那么严重,这一块阴影对他本身干扰非常小,可以说是良性的。充其量,也就是做个噩梦的程度而已。”
亚伯拉罕沉默,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在寂静的走廊中,亚伯拉罕颓唐地坐在长椅上,凝视着病房的方向:
“噩梦……吗?”——
天色渐晚,叶清玄带着打哈欠地白汐回学校去了。
亚伯拉罕泡了茶给夏尔:“喝点水吧,刚刚醒就胡扯了一天。”
“老师你还不了解我么?要是没人跟我说话的话,我才会闷死吧。”病床上,夏尔笑着,接过茶杯,吹了吹热气。
“没事儿就好。”亚伯拉罕坐在椅子上,凝视着夏尔良久,夏尔也看着他,傻兮兮地笑着。
“夏尔,你现在还会做那些可怕的梦吗?”他忽然轻声问。
“不会啦,老师。”
夏尔挠了挠头发,低着头:“恐怕以后也不会了吧?”
亚伯拉罕愣了一下,轻声笑起来:“那就太好了。”
他和夏尔说了一会话,在晚上的钟声响起时道别离去,轻轻地关上了门。一片寂静中,夏尔目送着他远去,低头看着手中已经凉下去的茶杯。
一瞬间,他陷入恍惚。
茶杯的倒影中,一片血红,还有他苍白的面孔。
在那一片模糊的血色世界中,夏尔环顾着那些墙壁中浮现的哀嚎魂灵,看着窗外。
偶尔有人来人往,那些血肉模糊的医生和护士经过时,察觉到他的视线,便回过头,枯萎丑陋的面孔便扭曲了起来。
或许那是他们的笑容吧?
可以想象,一定十足温柔。
这个房间也一定布置地很温馨吧?有洁白的墙壁还有松软的床铺。点着令人宁静心神的香料,哪怕闻起来像是尸骨焚烧的味道。
深夜中,远处的教堂传来隐隐地钟声,飘渺地圣歌声传来,可那圣洁地歌声听起来像是死者从冥府中传来的哀鸣,说不出的悲惨。
瞬息之间,那些飘忽的臆想忽然之间又离去了,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这一切都很正常,都很好。
“所以……有问题的只有我而已吗?”
夏尔低头,看着那茶杯中荡漾的浑浊血水,面无表情地饮尽,闭上眼睛。
黑暗中,再没有什么噩梦了。
一片安宁。(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你还好么?
圣城大殿
昏暗之中,有星辰闪耀,此起彼伏的亮光交织成绚烂的以太之海。
“安格鲁的观测记录还没好么?”
阿尔伯特主教凝视着最西方的角落:在那里,星海黯淡,仿佛被黑暗吞没了,只有隐约的光亮传来,断断续续的,却什么都看不分明。
“太慢了,拜耳。”他说。
“乐师协会的人力有限啊,大主教。”拜耳摊手。
他的投影自安格鲁而来,浮现在他的身旁,他的影像闪烁着,似是不稳:“现在的情况,光是勉强维持通讯就已经花了好大力气了。”
在星空之中,尼伯龙根的声音传来,平静而温和:
“毕竟是神之化身降临,以太之海现在还残留着大量的杂波和噪音。梅菲斯特先生已经上传了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记录。
我正在跟拜耳先生的资料对照参考中。很快,就可以将杂音过滤。”
“尽快吧。”
阿尔伯特主教摇头,“但愿是我想多了——最近一旦有什么事情牵扯上安格鲁,便会令人觉得不安起来。”
“不必紧张,阿尔伯特大主教,已经结束了。”尼伯龙根说,“这一场战斗,是人的胜利。”
“但愿如此。”
阿尔伯特垂着眼睛,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很快,杂波和噪音的清理开始了
那一片无尽的星海骤然变化,安格鲁之上的黑暗被放大了。画面迅速变化,像是以百倍的速度一遍遍地播放着。
在模糊的黑暗中,干扰讯号被一层一层地过滤掉,还原出了本质。
隐隐有阿瓦隆的庞大轮廓从其中浮现,代表着以太波动的涟漪此起彼伏的在其中诞生。太多的波动掩盖了细节。只能看个大体的模糊。
在其中,最醒目的毫无疑问是那烈日和深渊交战的气息,它们所掀起的涟漪和波纹撕碎了其余一切的波动,覆压在最上方,威势绝伦。
一缕纯净之光游走在虚空之中,将整个战场封锁。直至双方分出胜负。那是创世纪所划定的界域。
影响剧烈的颤动着,直至最后,深渊的气息消散。
“沉默了这么多年之后,石中剑依旧这么锋利,真是可怕。”
阿尔伯特反复地观测着画面,心中默默地推演着乐理:“虽然不知道它究竟距离往昔的全盛时期还差多少,但以目前的征兆来看,恐怕相差不远。”
拜耳问:“我觉得各国关注的,其实是它是否继承了‘天国降临’的力量?”
“安格鲁很狡猾。他们将战场放在阿瓦隆之影中,不仅仅是占据地利,也为了隐藏石中剑的具体情况。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案。”
阿尔伯特淡淡地说:“对于圣城来说,这也无关紧要——只要安格鲁将这一份力量用以应对天灾,那么我们就没什么可说的。”
“这是圣城的态度?”
“从数百年前开始,圣城就是这样的态度。”
“太直接了。”拜耳叹息,“难怪圣城不讨人喜欢。”
“拜耳,在这一座圣城里。占据了整个人类世界百分之三十的力量,如果我们学会了委婉、去跟别人虚与委蛇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害怕、辗转难眠。
——不讨人喜欢,总好过让人当做怪物。
比起对天灾和妖魔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的外交家来,我们更希望能培育出更多开阔土地的乐师。
在墙内的世界里争权夺利,太没有意义了。”
拜耳听完笑了,“这算是‘傲慢’么?”
“这是敬畏,拜耳。对这个黑暗世界的敬畏。”
阿尔伯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继续抬头,仰望着星空中的影像。
如果常人的世界在这星空之下的话,那么教团的职责便是让视线穿过那灿烂的星空。去凝视那看不见光的黑暗——
在虚幻的星空之中,那一战的记录在以百倍的速度不断的重复着,随着一遍遍的测算和演绎,原本模糊的景象,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忽然之间,阿尔伯特抬起手,将影像定格。
“这是什么?”
在星空之下,黑暗的阿瓦隆中,有一道硕大的月轮缓缓升起。
它投入了以太之海中,便掀起了层层激荡的涟漪。虽然和石中剑与深渊的对战来说简直渺小到不值一提,可其中所蕴藏的乐理构造简直令人咋舌。
那一轮月光看似宏大,实则细微。
在仔细的观测之下,它仿佛是某种极度精密和完美的造物,像是钟表一样,成千上百个音符化作了齿轮旋转,组成了音程、演化了乐理,构建起了乐章,最后投映在以太之海中,幻化出这一轮完美无瑕的月。
“天人感应?在阿瓦隆之影里?”
阿尔伯特愣住了:“简直见鬼了!”
拜耳端详片刻后点头,“构思很精巧呀,像是艺术品一样。”
“不,表面的精巧相比,我更在意的,是它表现出来的气息……”
阿尔伯特端详许久,轻声感叹:“简直浑然天成,以幻入真。恐怕演化到最后,足以融合真正的月相。”
“你确定只是进阶正式乐师时的天人感应么?不是更强的世界共鸣?”
“虽然不是,但距离也相差不远了。没想到安格鲁近几年还有这样的天才。这种几乎形成实质的底蕴,只要经过几年的准备,冲击共鸣简直轻而易举。”
阿尔伯特看向拜耳,“这是安格鲁哪位大师的弟子?”
“不知道。”
拜耳摇头:“在我们提出的问题里,唯有这个被忽略了。麦克斯韦的书记官保持了沉默,似乎出于上层的授意。”
“不愿意自己国家的苗子被圣城挖走?”阿尔伯特摇了摇头,“有这样的人才在,未来十几年后,恐怕又是一位新的大师。安格鲁不愿意放手也情有可原。”
拜耳笑了笑,将剩余的资料提交,投影便消散了。
毕竟这是跨越了几千公里的长途投影,每分每秒都耗资巨大,哪怕预算充足,这种地方也还是要节省的。
大殿中恢复了寂静。
在寂静中,阿尔伯特一遍遍地观察着记录,直到最后,忽然察觉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就在那一轮圆月落入以太之海的瞬间,那交织的细小涟漪扩散向四面八方的同时,似乎还带着什么信号和讯息。
“我……在这里?”
阿尔伯特缓慢地解读出了其中的含义,忍不住笑了起来:“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这位乐师真是不甘寂寞,不要吸引到以太界深处的什么存在才好。”
这个小细节很快就被他掠过了,只是当整个记录达到了结束时候,他又愣住了。在动荡的月光中,他似乎又感应到了什么信号的传来。
可是那波动太过模糊,他看不清楚。
“又是月光?”阿尔伯特皱起眉头,“这次他说了什么?”
无人回应。
“尼伯龙根?你在么?”
“我在。”
尼伯龙根的声音温和:“请问您有什么吩咐么?”
“刚刚的信号是什么?”
“主教你看错了。”
尼伯龙根淡淡地说,“刚刚什么信号都没有,只是普通的杂音而已。接下来您的观测不会再受到类似干扰。”
阿尔伯特点头,继续将心神投入了观测之中。
许久之后,观测结束,将所有结果和数据记录在了‘尼伯龙根’的‘书’中之后,他便离开了。
而在那一片寂静的星空中,那一夜的记录却依旧在不断地重复着。星空幻化,波纹此起彼伏,令人目眩神迷。
在那一片星空之中,有人说:我在这里。
过了很久。
过了很久。
又过了很久。
同样的星空之下,似是有人轻声问:
——你还好么?(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 过去的秘密
深夜,皇宫之中的灯光依旧闪耀,照亮了漆黑的云层和远处无边无际的海洋。
在升降梯的低沉声音中,马车势入寂静的皇宫广场,旋即有仆从小步跑过来,为马车上神色凝重的男人引路。
“什么时候了?”兰斯洛特问。
“凌晨两点钟,先生。”
仆从恭谨回应,为他推开了大门。兰斯洛特沉默地走进门后,仆从留在了原地,不敢看他离去的方向,为他关上了门。
随着行进,一扇扇大门在他的面前洞开。
直至最后,再无那些华丽的装饰和精致的油画和地毯,走廊中只剩下一片肃冷的气息。
兰斯洛特推门而入。
在空旷会议室中,吊灯常亮,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椅子上已经坐满了人,只差兰斯洛特的那一把还空空荡荡。
桌子上放着一个铁箱和几个烟灰缸,铁箱看起来朴实无华,而烟灰缸里已经掐灭了不少烟卷,堆的如山高。
听见推门的声音,便有人看过来。
那些男人大多都上了年纪,衣冠楚楚,带着眼镜,面色凝重。他们坐在这个毫无装饰又冰冷单调的房间却丝毫不显的突兀,就像是本来就应该在这里的石像一样。
在沉默地等待中,他们彼此没有说话,只是抽着烟,沉默地思索着,不显焦躁。
这里就是所有安格鲁人所津津乐道的‘密室’,帝国的核心,传说中诞生了诸多阴谋、血腥和秘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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