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依旧无法比拟席卷而来的冲击。
在舰队加速的那一瞬间,血色的虹光自海底升起,将海天之间一切染成了赤红。紧接着,归墟之上,疯狂膨胀的以太洪流骤然爆裂,席卷向了四面八方。
首当其冲的是阿斯加德人的海上要塞。
天灾即将诞生时,所迸发异象中最恐怖的就是这种纯粹的以太洪流。以太界中大源降下了新的投影,掀起浩荡冲击,狂暴的以太之海向着物质界宣泄余波。
没有乐理,没有旋律,只有恐怖的轰鸣,还有紧随其后的冲击。
纯粹的以太洪流所造成的只有纯粹的毁灭。
面对这席卷的银色余波,要塞之上骤然浮现了一层又一层的护盾,护盾和洪流摩擦着,就好像海啸之下哀鸣的城墙,不断崩裂出恐怖的缝隙。
无数建筑起落,宛如琴键按下,奏响旋律,千百条道路像是千百条琴弦,应和着同一个节奏,死死地顶着席卷而来的余波。
而就在城市中央,第二帝子端坐于庞大的铁座之上,浑身插入线缆,仅存的右眼合拢,宛如闭目冥思。
可空空洞洞的左眼里却有雷云盘旋。
烈光迸发,威严不可直视。
人造天灾奥丁的神性运行在那一具躯壳之中,又驾驭着来海上要塞,统和了数百个巨型以太炉的力量。
光之巨人的虚影从要塞之上浮现,伸手,抵御着以太洪流的冲击。
可其他的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列国的舰队来不及撤退的,都纷纷在洪流的碾压之下发出哀鸣,船体迅速破碎,紧接着,过载的以太炉被引爆,在他们被洪流撕碎之前,就在爆炸中粉身碎骨。
紧接着,是潜伏在深海中的那些乐师,在第一瞬间就被以太所‘溶解’,尸骨无存。
在天地震荡的轰鸣里,那战船破碎的声音仿佛清脆的铃声伴奏,和这残忍的战争旋律共鸣着。
洪流带来的冲击将整个皇家舰队向外‘推了’数十海里,剧烈的震荡刚刚结束,塞尔文便从椅子上爬起来,凝望着舷窗外被毁灭所笼罩的归墟,脸色惨白。
只是外围就已经如此恐怖,那么核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有人……能够幸存么?
“完了。”
他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心里一边冰凉,忍不住想要流泪:“殿下……殿下他……战死归墟了!”
“放你娘的狗屁!”
愤怒的声音从来自游牧之山的通讯中响起,嗓音如此沙哑,又如此熟悉,“我还活得好好的,塞尔文你嚎个鬼啊!”
塞尔文呆滞地抬头,转瞬间空空荡荡的胸臆中却充满了狂喜,在反应过来之后,恨不得在舰桥上狂舞。
而刺耳的杂音中,那个沙哑而模糊的声音在咆哮:
“不想……我死的话……打开试验机……共鸣阀……立刻!听到了没有!”
下意识的,塞尔文从怀里掏出了临行之前牛顿大师交给他的钥匙,将沉重的钥匙插入了舰桥指挥席上锁孔。
扭转。
短短的一寸,却几乎用上了全部的力量。
像是沉睡的怪物被唤醒了。
君权号巨震。
无数机枢迅速旋转,船头的船体和甲板翻转,裸露出在下面的庞大的协律仪和繁复到令人吃惊的炼金矩阵。
由皇家研究院率队赶工了六个昼夜终于完成的试验机缓缓启动,低沉的轰鸣中,协律仪疯狂震动,发出了恐怖的高热。
炼金矩阵运行,流出层、形成层、创造层、活动层,四层关联完毕,主轴接通。
演奏开始。
以太之网试验机终端001启动。
下一瞬间,音符碰撞、音程拼合、乐理演化,乐章形成。
直至最后,名为‘天梯’的乐理从其中流淌而出,向着混乱的以太之海投下了自身所在的坐标。
下一瞬间,被层层乱流所覆盖的归墟之中,如出一辙的乐理被唤醒了。
转瞬之间,相隔无数杂音和阻碍的共鸣开始。
一瞬间的寂静。
下一瞬间,命运之杖顿落。
低沉的声音中,以自我为基点,狂乱的以太之海为之一震,在宿命之章的压力之下,封锁内外的洪流被撬开了一道裂缝。
紧接着,电光破空而来。
仿佛在永恒的黑暗里寻找到了灯塔的踪迹,乱流之中,骤然有一道锐利的电光驰骋而出,笔直地向前。
自归墟而起,横跨了沸腾的海洋和以太乱流,贯穿了一切阻拦。
无形的乐理交织成桥梁,将两者铆接在了一处。
天梯成就!
这是一道桥梁。
自混乱的归墟之中直达外界的通路。
仿佛海洋和以太都被开辟至两边,在那庞大的缺口之下,一道虚幻的桥梁向前延伸,衔接在了君权号之上。
天梯所过之处,一切混乱都被强行镇压,冲击消弭、以太沉眠,动乱的海面恢复平静。平静的海面上,倒映着一轮缓缓升起的苍蓝月轮。
天地一静。
第六百八十章 请你一定要原谅它
紧接着,下一瞬间,数十道流光从缺口之中飞奔而出,沿着天梯所开辟出的夹缝,从归墟之中迅速飞出。
被封锁在归墟中的乐师们竟然还活着。
在观测中能看清楚,他们身上竟然都没有什么伤痕,顶多只有惊吓过度之后的惨白脸色……还有那一枚别在胸前无比显眼的教团徽章。
忽然间有这么多人皈依了教团,远处的教团船队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因为那教团徽章之上,赫然是火焰与圣徽的纹记。
宗教裁判所。
竟然在这关头被宗教裁判所捞了一把?!
观测现场的大主教傻愣了许久,恨恨咬牙吞下了这口老血。哪怕到这种绝境,他竟然也能够闯出一条生路,然后将别人拉上自己的贼船。
“果然,那位大审判长不容小看啊……”他冷声呢喃,收回视线,看向身后红衣的教士:“肖邦阁下,我们还要放任局势恶化么?”
“从一开始局势就没有好转过,真难过啊,没救啦,没救啦,彻底没救啦。”
被称为肖邦的男人缩在阴暗的角落里,低声抱怨:“舒伯特的失控就是一个很明显的警告,可圣城一直都没有下决心的勇气。
早点让我去的话,就不会有这种事情了,对不对?我比舒伯特合适多了,为什么不让我去?”
毫不在意地谈论着自己应该代替舒伯特去送死这件事情,肖邦的阴暗语气竟然隐隐地带着一丝期待:
“早怎么做就好了,就不会有后面那么麻烦的事情发生。”
主教的神情复杂,尴尬地低声说:“肖邦阁下,您是全世界乐师中仅能继承圣徒之位的存在,请留待有用之身……”
“又开始了,别嗦。”
肖邦挥手,那一只从阴影中伸出的手掌大概有一半的地方看上去非常完美,精致而细腻,是一只完美的乐师之手。
可另一半看上去却伤痕累累,手腕上带着层层叠叠的伤疤,甚至还有伤口才刚刚结痂,手背的地方还有一大块烧伤的痕迹。
现在,那一只手指向归墟,指着那一道天梯的源头。
“看那里。”
…
“预备神的道,修直的路。”
叶清玄听见身后传来的轻柔声音:“以自身乐理镇压外界,无惧黑区和混乱,任意通行曾经我为了抵达这样的程度,花了三十年。
而你,只花了几个月的世界……”
叶清玄猛然回头,看到黑暗中凝结的人影。
那个人影近在咫尺,却又感觉不到任何实感,仿佛海市蜃楼折射出的幻象。似男似女的面孔凝视着叶清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羡慕。
“这大概就是我所不能企及的天资吧。”
“帕格尼尼?”
叶清玄皱眉,“你竟然没有扑在归墟上面,还有时间来找我?”
“毕竟笼子破了这种事情,总要来关注一下。我没有想到,你竟然在压力之下产生了这么可怕的提升。”
帕格尼尼轻声叹息:“我自诩天纵英才,可是却在百年之后被你的父亲所轻易超越,本来我以为像他那样的怪物只有一个,可现在,又被你追了上来。
或许当初我应该不惜一切代价,把你杀死在奥斯维辛。在那么多乐师里,除了青之王以外,唯有你让我觉得是个威胁。”
被帕格尼尼和青之王相提并论,叶清玄却丝毫感觉不到欣喜。
这只能说明帕格尼尼彻底动了杀心。
在奥斯维辛没有做到,在这里搞定也不晚。
他下意识地将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老修女拦在身后,不敢再抽空寻找脱离的间隙,全神贯注地应对着帕格尼尼带给他的压力。
“直到现在,你还不忘记替教团操心?”
帕格尼尼似笑非笑地撇了一眼老修女:“只可惜,教团不会领情。”
“我不在乎教团怎么想。”
叶清玄冷然回应:“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毫无价值的牺牲在我自己面前发生。”
“你和教团不是一路,叶清玄,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的父亲不是,你也不是。你不喜欢他,可他将自己对权威的蔑视和对正确的偏执传承给了你,你做得比他更好,他只想着躲,可你会早做准备。”
“那又如何?”
叶清玄漠然反问。
“到我这边来吧,叶清玄,这是我最后一次邀请你。”
帕格尼尼伸出手,神情诚挚:“百目者已死,我会统领深渊,成为新的神明。
我会从这里开始,改造深渊,改变黑乐师,也改变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会迎来新的开端。你将有机会一手缔造它的规则,届时,一切都将如你所愿。只要你和我站在一起,我们可以掌握整个世界。”
“不。”
毫不犹豫,没有任何思考和犹豫,叶清玄摇头,拒绝地干脆利落,干脆到连早有准备的帕格尼尼都愣住了。
“为什么?”
“没什么。”
叶清玄不想理他,握紧了命运之杖:
“你就当我脑子有病吧。”
帕格尼尼看着他准备开战的样子,许久,轻声叹息。
“你永远都在执着于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吗,叶清玄……真是可笑啊。”
他抬起了眼睛,俯瞰着叶清玄,眼神变得冷漠了:“就算你已经成为了大师,就算你能够成为权杖,你又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与我为敌?就凭着你掌握的那一件原罪之衣?”
“原来你还记得这件事儿啊。”
叶清玄忍不住大笑:“不要这么小气嘛,不就一件衣服么?我还以为你根本没放在心上,早就忘了呢。
说实话,你的衣服挺好穿,到最后都对你忠心耿耿,请你一定要原谅它。”
“让我来告诉吧,叶清玄,窜变乐理因何而强大……”
帕格尼尼面沉如水,只是微微抬起手掌,五指之间,隐隐的雾气缭绕,却变化不定。尘埃和以太落入其中,就仿佛被溶解了,消失不见。
在那极短的瞬间,被窜变乐理所同化,化为了其中的一部分。冷酷而阴柔,悄无声息的掠夺万物,成就自身。
“是因为它的使用者是‘我’。”
第六百八十一章 水深
虽然隔着久远的距离,但有启示乐师在,圣城的乐师们依旧将整个过程看的一清二楚。
现在以太混乱,有的乐章结构脆弱,甚至没有办法直接施展,直接断绝了通过乐理侦测直接获得现场情况的可能,不过,增强耳目的乐章却要多少有多少。
更何况,两三十海里的距离,并不算远。
“赢得了么?”
眼看到叶清玄竟然选择对帕格尼尼动手,所有人都忍不住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可是,明明胜负悬殊,但不知为何,主教的心里却依旧有一丝动摇。
或许,赢得了?
一方面是来自叶清玄表露出来的十足信心,一方面也是出于圣城对叶清玄的分析。
这位大审判长行事往往出人预料,对人对事全凭自己好恶,偏偏大势已成,手腕颇硬,是一等一的难缠人物。
虽然他喜欢做不自量力、螳臂当车甚至是无意义的事情,经常押上全副身家去豪赌,但却偏偏狗运逆天,每次都能赢。
仔细想的话就会发现:这个家伙在事先就已经早有对策,准备好了底牌甚至是盘外招。
虽然在大局之上有所缺失,但在细节之上,可以说是走一步算十步的厉害角色。
对这样的人来说,战斗的结果往往在开始之前就已经注定了。
他最擅长的就是以小博大,将对手拉近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里,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去打败他。
这样的奇迹已经一再重演过,此时面对帕格尼尼,所有人心里竟然对他还隐隐抱有一份信心。
“赢得了才有鬼!”
肖邦翻了个白眼,端起手边一杯冷茶,抬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之后,将茶杯扣在了瓷盘上,泡开的茶叶在微红的残汤里微微荡漾。
低头凝视那一块茶叶残痕,肖邦沉默了片刻,两只眼睛里放出了一缕刺眼的白光。那一瞬间,舰桥上所有人都感觉到呼吸一滞。
肖邦的整个人都仿佛变成了通往以太界的裂口,权杖的投影降临在此处。
这是很多专注先知之道的启示乐师经常玩的游戏,借用喝过的茶叶作为介质,祈求大源想自己揭示凶吉。
但很少有人敢将这种方法用在正事儿上,一方面这种东西实在太过儿戏,就连乐章都算不上,能看得到多少,全凭乐师自己的经验和启示学派的造诣,一方面,事情如果关系到什么重大人物,启示很容易就会被对方的乐理所扭曲,结果偏离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
肖邦敢这么做,一方面是他艺高人胆大,一方面……可能就是真不把这件事儿当回事儿了。胜负心里早就有了定论。
眼看肖邦此时的样子,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可许久都不见他说话,主教犹豫了片刻,忍不住开口低声问:“对这场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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