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茵陈大星的浮现,人类所难以想象的毁灭被投入了尘世,被赋予了形体,奔行在大地之上。
那才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终结,一切异类之所以被命名为天灾的原因。
那是……
“八大现象?”
帕格尼尼身后,乐师们的脸色惨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为什么会……会这样?圣城竟然能够控制八大现象么?”
“为什么不能?”
帕格尼尼漠然反问,就像是看到一群大惊小怪的小孩儿,“本来不就应该如此么?倘若没有这样的力量,他们有谈何掌控这个世界?”
虽然心中早有过猜测,但此刻他的神情却越发的阴沉。
并非担心夏尔能否应对,而是在担心来自其他方面的影响……
而就在此时,他最为不安的事情终于出现。
盖乌斯的声音传来。
“帕格尼尼,撤退吧。”
他的语气平静,但是却不容辩驳和反对,只是单纯的下达了纯粹的命令,敲定了战斗的结果。却令帕格尼尼心中狂怒。
撤退?
为什么要撤退?
为什么要在乎其他?
难道你没有看到么?真正的战斗到现在才刚刚开始!神明和人类的战争即将要分出胜负了!
你竟然想要撤退?
他咬牙,却无从违背盖乌斯的命令,只能克制着心中的怒气,向着夏尔传达盖乌斯的意志。
“撤退吧,夏尔。”
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虚伪的连自己都不相信,“再打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如同他所期盼的那样,夏尔没有动。
只是看着他。
“我们走了,这里会怎么样?”
“谁知道呢?”
帕格尼尼淡然地说道,“金宫下面的地壳很不稳定,如果放任不管的话,火山喷发和天灾过后,这里大概会变成一个内陆最深的大湖之一吧。”
“哦。”
夏尔点头,再无任何声音,只是回头,凝望着笼罩在毁灭之下的庞大城池。
心中喷薄而出的狂喜却令帕格尼尼想要手舞足蹈,他凝望着前方的夏尔,遏制着那种强烈的冲动,等待着夏尔的回应。
直到夏尔回过头,轻声问:“帕格尼尼,你那儿有镜子么?我觉得身上有点脏……”
虽然不解夏尔想法,但还是有一位女乐师伸手摸向口袋,想要将镜子递给他,可刚碰到口袋里的镜子,她就看到帕格尼尼投来的冰冷眼神。
那种非人的暴怒和狰狞……
她愣住了,不敢再动。
只有帕格尼尼回过头,狰狞不再,俊美的脸上浮现出和煦的笑容,恭谨地向夏尔俯首:“无需镜鉴,如今的殿下,神威凛凛,完美无瑕。”
“是吗?”
夏尔笑了。
那真是太好了。
如今的我,应该不会被那些孩子们恐惧了吧?
“不要怕,一切很快就结束了。”
他凝视着在毁灭里哀鸣的城市,轻声呢喃,展开双臂。
于是,伊甸的辉光再度从以太界中浮现,映照至此,顺遂着他的意志,天国降临在此地。
伴随着他的决心,前所未有的炽热辉光自双眸之中浮现。
那是神性。
神性在燃烧,在升华,在变成无穷尽的力量,在走向尘世的最高处,重归与空虚的神国之中,掌控万物的权柄。
那一瞬间,夏尔化作了最纯粹的光芒,照亮了幽深的渊面。
“要有光。”
他轻声呢喃,向着尘世洒落光明。
在光芒之下,万物凝固,一切意志和性灵俯首,颤栗,惶恐,被这威严的神威慑服,不由自主的低下头,俯拜这至高的主宰。
在神迹的辉光之下,第九交响曲的乐理动荡着,迸发轰鸣。
此时此刻,代表着人之胜利的乐章在神意的催压之下浮现裂隙,无数圣灵的性灵剧震,权杖之上的火焰如风中残烛,黯淡的跳动,挣扎,却难以逃脱辉光的掌控。
那一瞬间,浩荡的钟声自夏尔的手指迸发。
第九交响曲的力量,轰然坍塌,无数圣灵自其中飞散而出,再难共鸣,自整体被击溃成散沙。就好像传说之中的通天之塔断裂。
人的聚落被打散,再非整体。
在这一刻,辉光遍照尘世。
夏尔睁开了眼眸。
双眼之中再无软弱的慈悲,而是空空荡荡,浩大如天穹之后的宇宙原暗,满溢着瑰丽的星辰之光。
神明,终于降临!
那一瞬间,远方的黄之王轻声叹息,叶清玄握紧剑柄,咬牙,克制着心中的狂怒,闭上了眼睛。
“啊!啊!可憎的神灵呀!”
帕格尼尼仰望着那辉光,神情复杂而恐惧,可是却在这无可比拟的力量下感动的泪流满面,“如今的你,终于显现在了大地之上!”
第七百八十六章 天国
有声音响起了,在每个人的意识的每一个角落里。
此时此刻,一切沉思和冥想都被那难以言喻的声音所打断,所占据,不论是否有耳都可倾听,也必然倾听那来自天穹上的低语。
不见嘴唇开阖,仿佛话语宛如流水一般,由至高之处向下洒落,将每个人都浸没在其中。
举世再无余音。
只剩下他的轻声呢喃。
【我又看见一片新天地,之前的天走了,海也不再有。】
于是,转瞬间,无数从天空中落下的血水凝固,停滞在虚空里,如同被封冻在琥珀里那样。紧接着,水晶破裂的声音响起,自大地上蔓延的血水中。
无数赤红色的结晶自血液中增长而出,如同新芽发与沃土之上,转瞬间,水晶植株在大地上生长。
凝固在虚空中的血雨也随之增长,就好像显微镜下面变成雪花的水分,复杂的棱晶交错生长,形成了完美的秩序和对称的拓扑图形。
无穷尽的性质干涉之下,整个凝固的世界都变成了庞大的反应釜。
血雨被炼成了静止而庞大的水晶森林,无数结晶高悬,天地化为了异境,再无短短几个弹指之间的诡异和恐怖,而是满溢着庄严和瑰丽。
最终,一根手指屈起,弹出,敲打在面前的血水结晶之上。
崩!
清脆的声音扩散开来。
紧接着,仿若冰海轰鸣。
芽孢碎裂,此起彼伏的崩裂声蔓延在大地上,便焕发出熔岩和冰层碰撞的巨响,无数金铁摩擦的尖锐声音重叠在一处,变成了人耳难以倾听的宏大挽歌。
在庞大的共振之中,破裂在扩散。
惨白的裂纹自血水的结晶中浮现,自内而外的贯穿,拆分,到最后,将其中所蕴藏的一切物质都彻底撕裂,伴随着轰鸣的崩塌,粉屑消散,归于虚无。
弥漫天地的血雨就此消散无踪。
大地恢复如除。
从地狱变回人间,哪怕依旧满目疮痍。
紧接着,在天上,那一双眼眸调转,望向大地。
【从尘埃中来的,归于尘埃中去。】
那个声音说,【不当活的,不应再活。】
嘶鸣声自从大地上响起,那些墨绿色的虫卵迅速黯淡,失去色彩,到最后,变成了纯粹的泥土颗粒。
弥漫在空中的绿色浓雾里,无数飞蝗振翅的声音此起彼伏,可紧接着,刺耳的声音就变得散乱起来。
因为翅膀在破裂,凋零。
那些庞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毒蝗失去了羽翼,从空中落下。
和诅咒余毒所形成的血原焦土不同,那是由暴乱兽性融入泥土和衰败草籽中所形成的微弱灵性,无数残留在以太中的破碎兽性汇聚在一处,形成了就连本身灵性都几近于无的毒蝗,数量却恐怖到亿万之数,没有丝毫的意识,却被那混乱兽性赋予了猛毒,还有生物与生俱来的饥饿,永不饱足。
此刻,那匪夷所思的恐怖数量却丝毫派不上用场。
在那一双眼睛的凝视之下,那些污染性极强的混乱兽性被轻而易举的抹除,鳞粉抖落之后,它们变成灰色的臃肿飞蛾。
很快,一个个地在地上僵死,断裂,破裂的壳子只剩下了尘埃。
伴随着神力运行在大地之上,奔涌而至的水银之潮凝固在了原地,形成了栩栩如生的银色雕塑。凄白的风暴轰鸣怒吼,可是却原来越慢,疯狂不再……
充盈着天灾的世界在被改变。
光芒普照一切。
万物迎接着救赎。
【不可含怒到日落,也不可给魔鬼留地步。】
那一瞬间,所有的圣灵都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窒息,仿佛被迈入了铁石之中,肺腑难以运行。哪怕以太化身之中并未曾有肺腑存留,但此刻的窒息感却如此强烈。
就连体内流动的以太都再也不听从自己的调遣。
而是拥有了新的主人。
在那一双眼眸的凝视之下,神圣之釜的投影消散,在钟鸣的巨响中,被驱除出此处。
残存的圣灵迅速后退,再退。
在沉默的对视中,死一般的寂静充斥。
“我们撤退。”
肖邦沙哑地下令。
门德尔松错愕回头,神情变得愤怒起来,“枢机主教会的命令死战不退……难道你想要逃跑么?”
“枢机主教们想要死战,那就让他们死战好了。”肖邦的神情漠然:“事到如今,难道死战会有意义么?还是说……”
他指向远方高悬在天空中的神明,冷笑着看着自己的同僚:“你觉得那个东西杀死我们需要耗费多少力气么?”
门德尔松沉默。
“撤退,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
肖邦闭上眼睛,“面对这种东西……牺牲再多,也毫无意义。”
此时此刻,无尽的力量运行在宏伟的光里,在光芒照耀的一切地方,都有至上的意志把持着一切,将众多纷乱导向正规。
自物质界而起,那光芒运行在以太之海中,令一切风波强行平定,紧接着,向上,向上,再向上,突破了以太界的界限之后,将天灾运行的本源彻底拆分。
宏伟的光芒所过之处,一切灾厄抹平。
将一切天灾……彻底消弭!
帕格尼尼的笑容变得僵硬了起来。
夏尔,你在做什么?!!!
这不是吞食和吸收,这是纯粹的毁灭,付出了诺大的代价之后……神明将天灾自大地上彻底的抹除,连本源都彻底毁灭。
自此之后,八大现象将消失无踪。
紧接着,高悬在天空上行的光芒洒落。
神意运转。
轰鸣的大地再度恢复安定,沉向下方的岩层再度被新的岩层托起,火山轰鸣,爆发,可沸腾的熔岩却还来不及喷出,便重新顺着岩层的裂隙沉入地壳之中。
山与大地的怒火被重新疏导,河道中流淌的熔岩冷却凝固,炽热不再,紧接着,新的河道被开辟,清泉涌动,再度奔流。
空气中满溢的硫磺气息消散,灰烬汇聚形成的黑暗天穹破裂,露出背后漆黑的星空,月光再一次降临在这一片土地之上,却无法掩盖神明的光辉。
光辉运行在大地之上,如流水一样,令无数碎石和尘埃升起,令坍塌的墙壁和废墟再度回归完整,所过之处,哀哭之声不再。
痛苦和折磨无法继续徘徊,因为救济被授予到了每一个人的手中。
唯独没有留给自己……
神性在燃烧。
令神明沐浴在创世的火中。
原本至纯至净的神性,此刻被渺小躯壳中的意志所把持,火焰之中,低垂的眼眸挣扎着,缓缓地抬起,属于人的辉光显露,痛苦而坚定。
【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来……丢掉。】
他艰难地弯下腰,伸手,按着自己的面孔,那宏伟的声音消散了,从口中吐露出来的变作了沙哑地呢喃:
“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丢在地狱里……”
吟诵着心中莫名浮现的《圣典》,夏尔眼中闪过了一丝坚决的神色,手掌猛然伸出,抽搐地哀鸣声迸发,自他的喉咙中。
轰鸣巨响运行在天空之中。
仿佛天地暴怒。
伴随着那一根手指刺入眼窝。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凝视着天穹上那个疯子,看着他艰难而痛苦地将自己的右眼挖出来,将通往大源的道路斩断。
黄之王在惊愕中起身,面孔僵硬住了,可在他身旁,叶清玄却在笑,大笑,就好像赌局中输了的人不是自己。
伴随着细碎的崩裂声,夏尔的手掌缓缓地放下,五指摊开,露出了掌心中神性凝结的右眼。
原本右眼的地方,只剩下了一片空洞。
鲜血自面孔上留下。
伤痕未曾痊愈。
因为那无所不能的伟力在迅速地消散。
就好像将自己彻底撕裂为二,属于力量的那一部分被剥离而出,伴随着右眼的失去,就连伊甸的投影都随之动荡起来,重新隐没。
那庞大的双翼弃他而去了,消散在了以太界的深处。
神明不再。
那个年轻人自天空中坠落,向着大地,就像是自神的国度中被驱逐而出。
再无任何力量存留。
飓风扑面而来,在持续的坠落之中,久违的虚弱和痛苦再度地充盈在躯壳之中,扑面而来的大地就像是死亡一般张开手臂,等待着最终的拥抱。
可是他却不觉得恐惧。
只是满足。
“你们好啊。”
他的嘴角艰难地勾起微笑,用残存的独眼凝视着人间的一切,轻声呢喃:“我又回来了……”
黑暗吞没了他。
…
当他从泥土中睁开眼睛的时候,听见了帕格尼尼的声音。
“如果不是我反应得快,你现在已经摔死了。”
“是吗?”
夏尔勉强地笑了笑,只觉得四肢中传来抽搐的剧痛,“我这是……”
“重伤。”
帕格尼尼漠然地回答,“我只来得及让你不至于摔死。脊柱重创,两条腿都断了,内脏破裂出血。你早就重度贫血了,全靠着神性支撑,失去了神性之后,你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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