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我们在宫里耗了一辈子，也该够了，我们出宫吧。”
胭脂红了眼圈，忍不住哭出了声：“太子……可怜的太子死了，我们怎么向先皇后交代？”
羊献蓉心口疼了起来，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先皇后泉下有知，怕是并不希望你们守着这一座空城，出宫吧，我会安排好一切。”
胭脂最终还是答应了，有小允子在，羊献蓉想，她下半辈子至少有人照料着，两人过普通的生活就好。
从东宫出来，她看见了一人，小贵子，他站在那，虽然面容普通，但那双眼清冷，似看透了俗事。
“锦绣姑娘。”
“贵公公。”
“四皇子被你安排人救走了？”
“是。”
小贵子眼色微眯，淡声道：“带走他的，是宋九的人，而宋九曾经是先皇后的暗卫，就连皇上的命令也未必听从，为何会听从你的凋令？太子被砍头之后，奴才听说，有名女子闯入花楼之中，将石头开膛破肚，最后将他的头颅砍了下来，那人是不是你？”
石虎已经封锁了消息，但是他依旧能打听到这些，他的确厉害。
他又逼近了一步，盯着她的双眼细看，又道：“奴才虽然一直不信鬼怪之说，但却也听过借尸还魂之术，你从一出现，就像极了一个人，奴才一直派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皇上虽被砍头，但三皇子还活着，是因为你有在，你委身于石虎，让他对你言听计从，这一次，若不是石生，或许太子的性命也能保的住，你……到底是不是她？”
羊献蓉看着他，这个曾跟了她很久的旧人，眼眶微红，在他的注视之下，点了点头。
“是我，小贵子，我回来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小贵子却反而愣住了，真的……是她？
“主子？真的是……可你不是……”
“世间之事很难说的清楚，我是借尸还魂，换了一具身体罢了，多谢你暗中护着我的孩子。”
小贵子似乎依旧没反应过来，她在宫中之时，就一直派人盯着她，他能感觉到她的异样，也曾无数次的设想又推翻过，可真的得知她就是他，他忽然之间又慌了手脚，当真……是旧人归来？
“那宋九早就知道了？”
“是，他知道了。”
“那皇上……”
一提到刘曜，她的眼神便黯淡了下来，知道又如何，还不是被石勒杀了，还有她的熙儿。
“我要回洛阳，血债就该血偿。”
第745章 回到洛阳
小贵子一凛，他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他朝她一俯身，恭声道：“主子，奴才愿跟随主子身边。”
“你要跟着我？”
“奴才在这已了无牵挂，本想就在这皇宫中了此残生，但主子既然尚在人间，奴才自然要追随主子身侧，为主子效犬马之劳。”
羊献蓉长叹一声：“好，你跟着我，走吧。”
对于突然出现在羊献蓉身边的太监，石虎并未多在意，石勒也严令他赶回洛阳，而关于石生之死，他也需要给个交代。
次日，石虎便启程要回洛阳，羊献蓉似被抽空了精神，一直都在昏睡着，石虎竟没有想到刘熙的死，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当初刘曜死，也未见她如此的伤心。
小贵子一直在旁伺候着，他照料的十分精细，因为他是太监，石虎倒没说什么。
赶了大半个月的路，终于回到了洛阳，这一次，石虎旗开得胜理应受到嘉奖，石堪与石虎一同归来，两人入了大殿之中，石勒对于二人攻破长安城之事，甚为嘉许，不过，对于石生被杀之事却是极为恼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朕亲封的将军，竟这么被杀了，就没有查出到底是谁下的手？”
石堪看了石虎一眼，并未说话，石虎上前一步，淡声道：“回禀皇上，凶手已经抓住了，微臣已将其杀之。”
“杀了？”
石勒微眯着眼看他，似乎并不怎么信服，随即，他又问：“刘熙的人头呢？”
“在这。”
他示意手下将石龛呈上去，石勒看了一眼，便让人移开了。
“做的好！今晚宫中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你先下去歇着。”
“是。”
石虎退了下去，石堪留了下来，石勒神色微沉，冷声道：“石生到底怎么死的？”
“他私自砍了刘熙的脑袋，想要邀功，之后，便去了花楼喝酒，之后石虎也进了那花楼，之后便传来有刺客的消息，石生被人用极为残忍的手段杀死。”
“你的意思是，是石虎下的手？”
石堪迟疑了一下，较为谨慎道：“是，石虎向来残暴，刘熙为他所生擒，却被石生砍了头，他自然心生不愤，至于石生到底为谁所杀，儿臣不敢妄下定论。”
“你没去查？”
“查了，只是花楼的人都三缄其口，只说有刺客将石生杀了。”
石勒冷笑：“这件事，你继续去查！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来！”
“是，儿臣明白。”
石勒的眼底有几分冷意，幽声道：“他还真是肆无忌惮，随便抓个人来糊弄！看来，他还真是越来越不将朕放在眼底了。”
“皇上息怒，所谓功高震主，石虎的确是个难得的将帅之才，又是皇上的侄子，年轻气盛，自然在所难免。”
石勒冷声道：“朕知道了，你退下。”
“是，儿臣告退。”
石堪是石勒的养子，原本也不姓石，之后才改的姓，不过，石勒子嗣虽然众多，但是他这个义子还是颇受重用的。
第746章 石勒即帝位
庚寅，公元330年二月
二月，后赵的群臣请求后赵王石勒即帝位，石勒便号称大赵天王，行施皇帝的事务。
又立妃子刘氏为王后，世子石弘为太子。任儿子石宏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军事、大单于，封为秦王；任中山公石虎为太尉、尚书令，进升爵位为王，封石堪为彭城王，其余的文武官员，拜官封爵各有差等。
九月，后赵王石勒即帝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建平。
石虎心生不满，他本就是中山公，如今只是进爵为王罢了，就连石堪也被封为彭城王。
他立下显赫战功，却还是中山公！什么尚书令、太尉，他统统不稀罕！
他一回府邸，便去了羊献蓉那，囔囔着要喝酒，羊献蓉看他神色不对，也不劝阻，让人准备好了酒菜与烈酒来，石虎闷头喝了两大壶酒，愤而又将酒杯摔到了地上！
“欺人太甚！”
“石爷又受气了？”
“石弘被封为太子，这情有可原，可那石宏算什么东西！甚至被封为骠骑将军、大单于，那就是个小屁孩，毛都没长齐！我石虎立下赫赫战功，却用个什么尚书令打发了，简直欺人太甚！”
羊献蓉就坐在一旁，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瘦弱了一些，那双眼却透着幽幽暗光。
“石爷功高震主，皇上自然警惕万分，后赵局势已稳，暂时无需征战，石爷也就没了多少价值，用个闲散之职打发便是，上位者惯常用的伎俩，并不稀奇。”
石虎眼底划过一丝狠意，利用完就踹掉！他石虎是这么好打发？
“那依你之见，我当如何？”
她神色微淡，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抿了一口，淡声道：“之前曾建议石爷的方法，不知石爷用了没？”
她指的是，找一女子，将慢性毒药涂抹在其身上，趁被宠幸之时，让毒药渗入石勒的身体内。
“美人倒是找好了，只是如何送进去，是个麻烦。”
羊献蓉冷笑道：“要绝世美人才好，另外，送这个美人，可不能从石爷这送，否则，石勒只会心生警惕，他现在最宠信的人是谁？”
“石堪，石宏，太子。”
“就将美人送到石堪面前去，他是个聪明人，也甚有野心，你找了什么样的美人，能否让我见一见？”
石虎立即道：“好，明日，我便召她们入府。”
“不必，想必王府中的一举一动，都已在人监视之下，石爷今夜大醉发脾气之事，恐怕也传到了那位的耳中了，不过，以石爷的性子来说，这倒更令他放心些，若是石爷什么都不说，什么反应也没有，恐怕那位还要更寝食难安些。”
石虎眯了眯眼，沉声问：“什么意思？”
“他不怕你功高震主，他怕的是你心思深沉，暗中想要夺了他的江山，所以石爷尽管继续飞扬跋扈，无需遮掩，就当个脾气暴躁的闲散王爷，喝喝酒，揍揍人，时不时的闹出点事来，你越是显得沉不住气，只怕那位越高兴，渐渐的就不会对你再那么防范。”
第747章 不愿接受
石虎深看了她一眼：“你果然深谙人心之道。”
羊献蓉笑了笑，只是这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君王之心，并不是不可揣测，他怕的，是有人夺了他的江山罢了，只要他以为石爷是个莽夫，便不会再视你为心腹大患，到时，我们才有更多的时间与机会，暗中筹谋。”
“那石堪、石宏、太子这些又当如何？”
她一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尽，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管向下，烧的胃疼，可只有这种疼痛感，才让她清醒！
“不过是些不成气候的，待石爷大业成了那日，就算尽数杀了，也不过是一念之间，哦，太子得留着，否则，石爷就得背负着篡位的骂名了。”
杀人，于她口中说来，再轻描淡写不过了。
“你不仅想杀了石勒，还想杀了他的儿子们，让他断子绝孙？”
羊献蓉看了他一眼：“要篡位的人，是石爷，自古以来，成大事者，皆心狠手辣，你若篡位，便算的上是乱臣贼子，就算登基为帝，你以为有多少人会服你？我是有私心，那又如何？到时候，要杀要留，只看石爷的意思罢了。”
言多必失，她从不掩饰她的意图，而也只有这样，他对她才会万般信任，毕竟目标一致。
石虎并非没有心机之人，只是有时候对着她，还是觉得心慌，她很狠，石生惨死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可是，她又如此聪明睿智，叫人欲罢不能。
他看着她，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却被她躲了过去，他苦笑一声：“你到现在……终究不愿接受我？”
“天下女子众多，石爷想要什么样的都有，流栾一介女流之辈，只想助石爷成就大业，其他的，并无所求。”
“就算我许之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你也不会有所眷恋？”
她笑了笑，神色十分冷淡：“这些，妾身都不需要。”
“那刘袭呢。”
羊献蓉神色这才微变，沉声道：“石爷这是何意？”
“皇上没有杀他之意，为了安抚前赵旧臣，会将刘袭放出来，甚至会许以官职，不过，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监视。”
“他当真会被放出来？”
“是，他人已被安置好了，你可以去看他，不过，要小心避人耳目，我会给你安排。”
羊献蓉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许动容。
“多谢。”
她对他向来周到，但骨子里却又十分疏离，石虎向来肆意惯了，遇到自己想要，随意争抢，可对于她，却一直小心翼翼，就连半分强迫也不愿。
羊献蓉再见到刘袭的时候，他看起来似乎一下子就成熟了不少，那双眼不似曾经那般清澈，甚至还透着几分阴冷，看到羊献蓉的时候，也只是淡声打了句招呼。
“三皇子，你可还好。”
“不必叫我三皇子，叫我刘袭便是了。”
羊献蓉一见他，心口就憋着，她想抱着他痛哭一场，却强忍着。
两人相顾无言，半响之后，他才道：“石勒派人送了一个石龛过来，那里面……装着大哥的头颅。”
第748章 好好活着
羊献蓉眼色顿时赤红，手攥紧着，一字一句道：“血账必定要血偿！”
刘袭眼色阴沉的可怕，口中喃喃道：“是啊，血账必定要血偿，我们刘家，就剩下我一人了。”
羊献蓉张了张口，随即道：“四皇子……还活着，宋九将他救了出来，安置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刘袭的神色微怔，紧抓着她的手问：“当真？你没骗我？”
“我为何要骗你？他很好。”
“好，好，总算天无绝人之路！”
过了半响之后，他的心绪才平复下来，紧盯着她，沉声道：“锦绣姐姐，你刚才说，血账必定要人血偿，我知你不是普通女子，你委身于石虎，想必心底有了主意，我现在身不由己，被人监视着，只能勉强保命罢了，锦绣姐姐，你能否告诉我，你的计划？”
羊献蓉叹了口气，抬手抚摸着他的头，声音温柔：“这些事，你不必管。”
“锦绣姐姐是怕我误事吗？”
“不是，只是这事……筹谋起来并非那么简单，仅靠我一人也并非那么容易完成，更甚至会花上几年的时间。”
刘袭沉默了下来，前赵已亡，他不是什么皇子，如今连行动都限制！
“只要石勒死，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锦绣姐姐，只要想到父皇与大哥惨死，我就寝食难安，如果不能报仇，我甚至不愿苟活于世！”
羊献蓉惊声道：“你怎么这么想？”
她这个当母亲的，唯一的奢望就是他们能平安，刘熙的死，已经挖去了她一块心肝，她实在承受不了失去了痛苦。
刘袭赤红着眼，双手颤抖着，看到刘熙头颅的那一刹那，他已经失控，恨不得杀了后赵所有人，却被打的个半死！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像狗一样的活着！若是不能报仇，那他活着还有什么用？
“锦绣姐姐，就算给我一个希望也好，让我明白，我苟活着，是有意义的！”
羊献蓉叹息一声，为了安抚他，只得压低声音道：“石虎有野心，让他谋朝篡位便是。”
“他……可也是他攻下了长安城，他也是我们的仇人！”
“人要分的清敌我，我们真正的仇人，是石勒，石虎想要成为皇帝，便会想方设法杀了石勒，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