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点点头：“平时是觉得他有点贫血……嘿嘿，这事儿啊，还真是穷人多大病。”
方灵颖能感觉到他略显低落的情绪，眼瞅着几步就到职工医院了：“你去招呼人吧，我来联络医院。”
巴克的确不擅长这个，无论是病还是人际关系，点点头跳下车，刚做完检查输水苏醒过来的刘长元看着的确虚弱，勉强挤出个表情：“巴哥……打搅你了……”
巴克不言语，点点头，伸手抱起轻飘飘的小伙子，跟一脸焦灼的刘家夫妇一起出门，刘母的手里更是拿着一大叠各种化验单，和刘父举着输液袋茫然惊惶的样子不知道该咋办。
方灵颖一边打电话，一边跳下车来帮忙开车门：“好的好的，我们一会儿就到。”挂了电话很肯定：“去医学院附属医院，那里条件是最好的。”
刘父一叠声的感谢，巴克把刘长元放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看后面坐好，才一溜烟的驾车出发。
夜色如水，车行无声……
两小时后，时间已经过了半夜，从医院离开的巴克送方灵颖回家，车厢里一片寂静。
过去的路上，只是查看化验单，方灵颖也能大概判断的确是尿毒症，很多数据都是教科书上有的标志性缺失，更何况化验人员还把这些标注出来，现在设备的确是很先进了，甚至这家二级甲等职工医院也能做类似的手术跟后期治疗。
但就算家里条件再差，刘家父母也还是想让儿子尽量接受更好的治疗，但很显然这笔开支无论在哪家医院都不算小。
巴克就算不会治疗这种肾病，也明白尿毒症这三个字意味着后面一系列的高昂费用，前期手术还只是小事情，以后每个月的血液透析跟药品诊疗，那才不是个小数字，而且基本会持续到刘长元的生命结束，就看他能延续多久的生命了，也就是说每多活一天，就是用钱换取的生命力。
在战场上见惯了血肉生死，巴克不会对眼前这样的世事无常有多感慨，只是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抖抖索索拿出存折愁眉苦脸核对上面数字的刘家父母。
穷困，这个自己似乎已经淡忘的词，好像再一次用最清晰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巴克更好像看见了自己的父母，如果自己有点什么，他们也会不顾一切，卖血卖房子卖所能卖的一切来挽救自己。
这……突然给了巴克一种很不安全的感觉。
对于一个成天厮混在战场上的家伙来说，不安全感是个很要命的东西，心神不宁甚至会性命攸关。
方灵颖也没有刚出发时候的笑意，靠在椅背上眯着眼，找了一个她的大学室友，人家很帮忙，安排联络了不贵的病房跟基本药品和护理，也承诺找最好的医生动刀，总之一句话，不乱花钱。
关系的用处也就仅此而已。
巴克还是感谢了：“这么晚还打搅到你，谢谢了。”态度尽量诚恳点。
方灵颖不想气氛这么凝重：“当初我让你搭车回家，你都没这么隆重……跟小刘家关系很好？”
巴克摇头：“其实宿舍区家家关系都差不多，如果不是他爹妈要求我给他上上青春期教育课，估计也就是个点头之交。”
这么说方灵颖就稍微释然一点了，心情也轻松一些：“嗯，能帮上忙尽量帮就行了，这车咋回事？”她还是不相信巴克回来才多久，捣鼓出这么一车了，好歹也要二三十万吧。
巴克老实：“别人的，放我那偶尔开一开。”
方灵颖才表扬：“对嘛，别整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好好把烤肉排挡做大做强自然有前途。”
前途？巴克貌似不会在乎那个东西，他不过是要熬过这半年时间，就能逍遥自在了，可很明显，对于刘长元一家人来说，熬的就几乎是下半辈子了。
所以他稍显沉默，一直开车把方灵颖送回学院她的工作室那边才回去，方灵颖的车停在这边，她说她回来拿包，研究生有单人宿舍，下车时候躬身给驾驶座上的巴克叮嘱了一句：“男人要大气，善良，你做得不错，记住我们是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助就开口。”然后洒脱的转身进去了。
巴克展展眉毛，善良么？他第一次听见对自己这样的评价，讪笑着把车掉头开出去，这时候倒是真觉得有部车方便得多，但他打算把车还掉了。
不为别的，他不需要这样一部车来证明什么。
所以回到家把车扔在路边，就给那个吴天明打了个电话：“就停在铁路五村外面路边，自己来拿回去吧，车钥匙搁路边石凳下了。”
出人意料，那边居然邀请他晚上出去喝两杯，这几天不声不响的吴天明丢了车居然也没找警察磨叽，起码没人来过问巴克，巴克拒绝了：“我一开烤肉摊子的，没那么高消费，早睡早起，就这么……”挂了电话回家，看都不看一眼那被有些人当成身份标识的东西。
巴大成就坐在院子里等儿子：“处理好了？”
巴克点头：“好了……”
巴大成难得忧心忡忡：“老刘家，这回……好像是个大坎，街坊邻居说大家凑点份子钱？”
巴克摇头：“我有主意，您别操心，我回家来了，就没什么天大的难事儿和大坎。”
巴大成居然就信了：“嗯，你回来……真的感觉家里就有了主心骨。”一点不忌讳让出自己的一家之主。
巴克觉得有点沉重，搂了父亲的肩膀回家：“户口本上不是您户主么……”
小姐妹呵欠连天的坐在沙发上相互靠着，看见巴克回来，才支撑着糯声糯气喊一声哥晚安，进去睡了，刘淑芬心疼的帮她们盖好毛巾被才出来：“一直要等着哥回来呢……刘三……”
巴克打住：“妈您也早点睡，啥都不用说，我心里有底儿，明天还要出摊呢。”拉开沙发铺成沙发床就睡觉，现在就他跟巴大成睡外面了。
半夜，照例能感觉到偷偷摸摸经过外屋去上厕所的小姐妹经过巴克身边时候，帮他把盖的拉一下，巴克装没醒。
第二天刘淑芬去老娘们儿中间看了看，凑份子的价钱是每家一百块，毕竟都不是有钱人，这么大一片宿舍，要是都能凑上，也有几千万把块，算是惯例了，就没跟巴克商量主动给了两百块。
结果还是有点风言风语，因为说是刘家老三在巴家的烤肉铺子上做事，这算不算是也得承担点医疗费用。
国营单位的人就这样，闲言碎语的特别多，特别是打小算盘和算计这些东西精得很。
主要还是看着现在烤肉铺子火热，有点红眼病……
气得刘淑芬要找人理论，巴克不做声的拉住了她，当什么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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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借个簸箕
身为这座大型都市一位卓有功勋的刑警队长，杨浦城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爱岗敬业，天生就该吃这碗饭的苦命人。
他是真的热爱这个工作，所以闲暇时间，找身边的年轻警察把他们的手枪也拿来试了试，因为年轻警察普遍比较崇尚威力巨大或者款式先进，都选择了新款的92式手枪，老杨拿在手里掂量和比划一番，还是觉得心中有点疑虑。
这已经成了他的职业习惯，没事儿就会琢磨那些自己觉得比较有内容的人。
对于那个姓巴的年轻人，他并没有太多恶意揣测，当了这么多年刑警，好人坏人不说一眼分辨，还是能有点感觉的，唯独就是觉得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点说不出的味道，就值得他琢磨。
他是老警察，出警都会选择带轻巧的****式这种基本快被淘汰的老型号手枪，威力小杀伤小，也许威慑力不够，但造成误伤和危险也小，更重要的是，只有老警察才对腰上随时别着八两半感觉累赘，年轻警察就巴不得腰上一圈都跟美国警察似的，什么装备都挂齐。
这种代沟区别是很明显的。
所以老杨是把这个年轻人也归到了那一代，特别是他触碰到巴克右手食指第二指节外侧那厚厚的茧子时候，就更能有点感觉，因为这种茧子，小邵也有，他就没有。
他这种老军队出来的老警察几乎都习惯于把手指搭在扳机或者扳机圈上，自然而然就会磨出一点在食指指尖指肚上的痕迹，巴克没有。
只有新派的操枪用法才强调持枪食指要安全的贴在枪身上，必要时候才滑下去扣动扳机，就是这个滑动，才能形成那种特别的茧子，日积月累的结果，无论操控手枪还是步枪都一样。
但无论哪种操枪方式，所有握枪者虎口都应该留下点磨损茧，巴克那里却很干净，这差点让老杨忽略而过的认为他不是个枪手。
脑子里一直有点什么似是而非的东西在飘动。
直到某天很偶然的到特警大队办事，一眼就看见一大群特警训练完毕以后回来，汗流浃背的模样，灵光乍现：“手套！”
他的脑海里也闪过了巴克几乎站在烤肉炉子边都会戴着的手套上！
当然老杨明白不是那种全指的橡胶手套，而是眼前这些特警都喜欢佩戴的无指手套，只有这种把手指头露出来的手套，操枪的时候格外清晰触感，又能保护手掌和手背指节，当然也就顺带保护了虎口的磨损。
老杨就摘下这些特警的手套逐一看看打听，现在军队除非是特招的特种兵，一般都还是会有个基本训练的过程，不是一开始就有这样的装备，军队也不允许使用个人装备，所以军队转业到特警的，虎口多半还是有痕迹。
相比之下警察部门特别是比较时髦的警校就很多一开始就戴着特战手套的新潮人手，那个虎口痕迹近乎没有，而警察也比较没有军队那种浓烈的军人味，这一点似乎也符合那个年轻人给老杨的第一感觉。
难道是北疆一带干过特警的？
如果不是特警，又的确是枪手出身，那就很危险了。
所以他顺手找人调了这个年轻人的户籍档案来仔细研究，纯粹是个人兴趣的研究。
方灵颖也在做研究，她协助刑警队清理完一个案子，很快接到邻省一个协查案件，就自己开车过去了，没多远，四百多公里而已，中间还要经过一些风景区，她就喜欢这样假公济私的顺便自驾游，似乎只有在那些有灵性的山水之间，才能暂时摆脱自己那有点独特的个人爱好，更正常一点。
于是这段时间她也就没出现在巴克的烤肉摊上，当然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亲近到她外出公干还要给巴克说一声的地步。
巴克专心做烤肉摊，比以前更专注的做，就是把刘长元撺掇出来的那些项目都做了，他也想试试自己究竟能不能做下来，仅仅就靠两个未成年小孩子的协助。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巴克一点不觉得使唤俩姐妹有什么错，反正这俩姑娘也忙得欢天喜地，爹妈就算了，除了准晚上来探班送个冷饮啥的，连白天处理食材都不要他们参与，还振振有词的说是在做运作测试，附带两句洋文，巴大成夫妇就给唬住了。
而这些天，街坊邻居的风言风语也继续的飘，干脆说是把刘家老三给累垮了，现在巴家厚着脸皮继续做自己的赚钱生意，不管刘家老三的死活。
巴克依旧一声不吭。
但只有沈家姐妹知道，巴克除了做生意，还故意找茬跟周边的铺子干了两架，让周边大排档把垃圾、污水之类都收敛点，别到处乱扔，变相的把整个街道行业风气给修正了一下，其实搞了两三天大家都觉得搞好点环境，似乎食客也觉得舒心，生意更好点，就半推半就的遵守了，有人私底下就嘀咕这个黑大汉是不是真的要搞那个什么大排档协会，争当会长了？
差不多忙碌整整一个月，巴克是在完全整理好烤肉铺和周边关系以后，才正儿八经的给父母谈这件事。
南南妹得到巴克许可也参与这个家庭会议以后，很高兴，左右护法一般坐在刘淑芬的两边，抱着她的手臂，有在这个家里获得地位的满足。
巴克说得很简单：“马上开学了，大小妹就去上学，我看她们上个六年级是没问题，你们要注意团结同学，不能跟同学闹矛盾，这一年念完等家里有了钱，再送你们去上初中。”他的算盘打得很熟练，自己那百多万美元回来之后，怎么也有几百万的身家，总有只看身份证就能送进去的贵族学校，找个学籍没太大问题。
俩小姑娘只有甜甜的笑容，抱紧点刘淑芬鸡啄米的点头，乖巧得没有丝毫市井排挡边彪悍模样，巴克现在知道这俩小王八蛋有完全不同的另一面！
看巴大成要问什么，巴克接着就说自己：“刘三儿这个病，我很清楚，每个月的基本治疗费用就在五千到八千左右，他爸妈已经内退了，家里绝对支撑不起，我就打算把烤肉铺子送给他们家。”
巴大成眼睛猛张大，刘淑芬就要跳起来，两姐妹立刻对一下眼抱紧点！
巴克摆手：“爸妈……听我说，不下雨就出摊呢，原来每天平均那摊子能找个四五百，现在**百都有，这一个多月我们仨就挣了两万多块钱，三儿少干点，有时休息一下，他们家够开销还能有剩余，这笔收入，对我们来说不过是过好点，对他们就是吃饭吃药活命的希望，所以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自己有别的事情做。”说得斩钉截铁，不容商量。
刘淑芬还是舍不得：“小明！我跟你爸一个月从来都没拿这么多钱呢！”
巴克嘿嘿：“我给你们寄的钱不算？”
巴大成就拉住了还要说的老婆，竖大拇指认真：“好！不愧是我们巴家的儿子！仗义！我赞成你这么做，我支持你！”摆出了在车间开会支持车间主任的架势，还起身给儿子发烟。
巴克点燃才劝有情绪的母亲：“您觉得我就是个一直烤肉的出息么？”
这么一说，刘淑芬立刻释然了，所有的注意力就放到了现在迫不及待要出去跟人得瑟，宣扬自己儿子的善举：“大妹跟我去老张家借个簸箕……”
她就是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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