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夕脸红,好在没做出什么。
临别,金夕再劝武媚:“无论是昭仪还是崔某,均知道淑妃殿的丑事到底谁是元凶,何况是慧眼明心的陛下,想必陛下还会有什么旨意,昭仪万不可推辞,身在其下,必受其制,只有护得了自身,才能帮得了天下苍生。”
武媚思忖片刻,冲着金夕微微点头。
他刚要离开,一位年长司女领着年幼的李弘步入殿内。
“参见代王!”
金夕微微施礼。
“哈哈,”小李弘脆声笑道,“这位使君是第一个参见我的呢!”说着,不顾金夕脸色跑到武媚身边,小手一托道,“拜见母亲。”
武媚喜上眉梢,拉着李弘来到金夕面前,“这位是户部巡官崔神庆,可要记下了。”
“是,母亲!”
李弘定睛瞧瞧金夕。
金夕见李弘煞是可爱,不禁调笑一句:“代王,如今已是王身,日后可要护好母亲,还要护好天下百姓。”
他知道,自己绝不可能看着李弘长大。
李弘却调皮起来,紧盯着金夕问道:“若是母亲和天下百姓只能选一个,我该怎么办?”
金夕知道武媚不会生气,据实答道:“代王,当然是选天下了。”
“哈哈,”李弘立即露出胜利的表情,指着金夕不断摇手,装作成人的口气说道,“使君此言差矣,父亲曾经说过,连母亲都不能保护,何谈护得天下?”
第412章 空为极大
金夕被绕了进去,张口结舌,可是又觉得不能在武媚面前丢掉方寸,便微微俯身,再次问道:
“代王,我这里有三个字,为日月空,可知是何意?”
李弘眨巴着眼睛,转来转去,又歪着头思考一下,忽然自己拍着手答道:“我知道了,学师说过,大极为空,空极为大,当然是日月特别大的意思。”
“哈哈,哈哈!妙!”金夕大笑着离开。
也许是天真无邪才能有这种说法,他都没想到这一层,虽然与卜筮老人的卦辞不想干系,不过对于孩童来说也是不容易了。
若是周全武媚,李弘绝对是个极佳的后世之主。
武媚母子也是相依而笑。
他步出昭仪殿,却也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纵是身有有千般本事,可是无法保护住柔夫人,只能任凭时日徐徐流去,最终会离开母亲。
这么想来,自己却连一个娃娃都不如。
正如金夕所料,一场风波再次来临。
李治无法咽下这口恶气,不顾身下宦官的阻拦,独自提出欲立武媚为德妃,在皇后之下,与淑妃平起平坐。
一时间,宫内再发震荡。
王皇后和萧淑妃不顾刚刚平息的压胜之祸,双双奔到李治的紫宸殿面见皇帝。
“两位爱妃,可有什么事?”李治虽然笑着,不过很是苍白。
皇后盯一眼萧淑妃。
淑妃立即大步上前露出不满的神态,“妾不准陛下立武媚为德妃!”
“为什么?”
萧淑妃立即停止身子,挺拔出高大无比的胸部,“她是个妖女!”
李治淡淡一笑,指着萧淑妃浑身上下,“何以见得?”
皇后突然惊恐地瞪大眼睛,双手紧紧捏在一起,粉白的面颊滴下一丝汗水,若是以往,李治闻听此言定会勃然大怒雷霆爆发。
而此时,却是淡然而定,丝毫瞧不见恼怒的迹象!
那就是说,皇帝根本不想再与眼前两人生气。
但凡是夫妻,要么恩爱无间,要么吵吵闹闹还有些情分,若是经常对峙,却突然有一天连生气的想法都已经不再有,那么定是到头了。
对方是皇帝。
那就说明,眼前立着的两个人,根本不佩让李治再恼火。
萧淑妃却以为李治心软下来,或者是想洗耳恭听,立即变得生龙活虎起来,俨然今晚就可以钻进皇帝的被窝,立即摇晃两下身子惹得那对胸峰来回摇曳,随后麻利地从袖口取出一张纸签,骄傲地递给李治。
李治拿捏过来,展开一瞧,上面写着武媚的生辰,后面是萧淑妃的字迹:
日月空!
昔年暗杀卜筮老人的,正是皇后和萧淑妃,他们也是只从老人嘴里得到这三个字,而手下传来的只是对他们为凶的字眼。
“日月空?”
李治不明,毫无表情地盯向淑妃。
萧淑妃却越是来劲,“陛下,你瞧瞧,日月都没有了,那武媚不是妖女是什么?”
李治看样子实在是不想与萧淑妃对话,抬手敲打着那张纸签,正肃神情看向皇后,“皇后,你的意思是?”
皇后小心翼翼答道:
“陛下,我们绝不会拿来无稽之语诓骗陛下,只是,只是这三个字着实有些不详,还望陛下明察;如若凭空加封武昭仪,后宫姐妹恐怕不服,会弄出什么变故。”
李治显然在强压怒火,字句分明道:“难道,你们要带领嫔妃来逼迫朕不成?”
皇后立即装作惶恐:“妾身不敢!”
李治啪一声拍打桌案,低下头来贴近皇后的脸,“只凭你们拿来媚娘的生辰四处卜算,就已经是不忠!”
说罢,头也不回离开紫宸殿。
他的面色逐渐变得郁怒,而且有一丝担忧。
不知不觉来到昭仪殿,迎头赶上李弘,立即抄抱起来,啧啧在他小脸上亲吻出声,引来李弘格格笑声,随后大步进入殿内。
寒暄几句过后,李治突然向武媚问道:“媚娘,可知日月空三个字?”
武媚一愣,缓缓放下手中茶瓷,不动声色答道:“的确听闻过。”
这时,李治怀中的李弘笑起来。
他刚刚答过,而且引来母亲信任的人的大笑,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扳着李治的脸说道:
“儿也知道,空极为大,大极为空,空即是大,所以,日月空,就是日月大,当然象征吾朝大如日月,永远昌盛。”
后面的话,当然是武媚授予的。
李治突然怔住,缓缓将小儿放下,像是有些不放心,又亲手放到武媚手中,猛地站起身来,再也控制不住:
“哈哈哈,空为极大,空为极大,哈哈……”
他不再言语,大笑着离开昭仪殿。
武媚倒是茫然起来,两个最关心自己的人同样大笑离去,不再去想,而是弯下腰紧紧搂住娇儿。
李弘当即在母亲脸上啧啧两声,“父亲刚刚亲我的,还给母亲。”
“哈!”武媚刚想大笑,赶紧停住,环顾今日的昭仪殿,喃喃道,“这是怎么了?”
李治立刻回到紫宸殿,大声喝道:“来人!”
太监匆匆奔入。
“宣北衙将军,”李治抬手,忽又道,“等等,同宣户部巡官崔神庆!”
“遵旨,陛下!”
金夕听到皇旨,以为自己听错。
小小巡官,焉能承受陛下亲宣,可是瞧那个太监绝不是个疯子,只好满腹狐疑地来到紫宸殿,见李治已经高高在上,正襟危坐,脸部表情急剧变化着,盯着眼前高壮的统军蓄势待发。
“参见陛下!”
金夕做好了战斗和逃跑的准备,一旦有变,只好远离京城。
李治盯着金夕,忽地开口:“崔神庆兢业为朝,屡创户部之威,朕赐你为户部侍郎!”
金夕更是吓一跳,这无缘无故怎么忽然加封呢,忙应道:“谢陛下垂爱。”
李治转向统军,徐徐地从腰间摘下腰佩,边递向统军边铿锵地命道:
“即刻,查,武才人在感业寺之时,何人指使刺客加害于她,何人在膳食中下毒;何人在街巷之中为武昭仪卜筮,昭仪殿司女秋枫死于谁手?昭仪殿死于非命的太监是何人引来,淑妃殿压胜之术的真相,还有……够了,先查这些!”
金夕惊呆。
统军接过李治的腰牌,震声答道:“遵旨,陛下!”
李治继续言道:“持朕之牌,凡后宫夫人以下、三品以下官员,拒不认罪者,即杀,不必再向朕奏明。”
“是,陛下!”
李治等到统军离开,却不去瞧金夕,而是淡淡说道:
“崔侍郎一直在暗护武昭仪,曾经罢黜毒药救了昭仪一命,朕深感欣慰;昭仪大义为天下,屡屡为朕出谋划策,实为大唐之幸事;昭仪曾言崔侍郎足智多谋,朕有一念,希望侍郎出谋划策。”
“臣不敢担当,陛下尽管吩咐就是。”
金夕的心提到嗓眼,这一遭下来令他毛骨悚然!
原来那一切恶事都没有逃过李治的眼睛,只是一直在忍耐着,而且自己出入昭仪殿都已被李治知晓,好在言谈之事只有紫燕知道,身有功底没有暴露,否则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笑话。
“朕,想废黜皇后,立昭仪为后!”李治直言不讳。
“啊?”金夕险些从椅上蹦起来,连忙制住心中狂跳镇定下来,几乎搜尽崔神庆、冰婉儿、自己等等人的智慧,正声答道,“陛下,此事绝无法得到长孙太尉一众人的认可,皇后也会极力对抗,不如,废除欲立德妃的主张,直接议立一品宸妃。”
一品宸妃,只次于皇后,统领众嫔妃。
李治不明白,因为欲立德妃都极难实现,何况是宸妃,反问:“这样,长孙与皇后就会答应吗?”
“不!”
金夕肯定答道。
“嗯?”李治抬起头,迷惑不解。
金夕答道:“直接废后,天下不安;陛下言之加封宸妃,定会遭到反对,陛下便放弃不再提及;臣相信北衙统军一定会带来消息,那时,再提废后一事,众臣眼见陛下的裁决无误,先前又抗旨一次,只好听从圣人之旨,无路可退。”
“好!”
李治震声说道。
声音洪亮而飘绕,紫宸殿余音不断,仿佛从此这里要多出一位主人。
次日,李治在宣政殿突然宣布,欲立武媚为一品宸妃。
当然是一片反对之声,长孙无忌直接言道:“臣奏,武昭仪出身低微,倘若贸然加封定会引来非议,后宫发现动乱,得不偿失啊。”
崔义玄得到儿子嘱咐,在那里一言不发。
众臣也是随着长孙无忌各抒己见,说明利害,堂堂之言,均是反对晋封。
李治佯作气愤,忽然低声喝问:“朕要是执意而为呢?”
台下众臣又是一片慌乱。
长孙无忌又以元舅身份坦言:
“陛下,大唐乃是众位老臣亲手建立,仰仗浩荡皇恩留在宫内,若是陛下一意孤行,老臣们定是心寒不已啊。”
李治嘶声喝道:“你们,你们都罢朝不成?”
长孙无忌咬紧牙关,低下头不语。
李治哼一声,不顾朝下臣子,径自甩袖而去,晋封武媚为宸妃的意愿在意料中失败。
长孙无忌虽然得胜而归,可是脸色更加难堪。
迈入公府,立即喝退府内的同僚,独自坐在那里苦苦思索,“海浪岂能因为退潮而不存?”
许久,他喃喃自语。
同时,他的眼神现出恐慌,似乎终于拿定主意,立即唤来手下。
第413章 令人发指
长孙无忌紧紧盯着手下,缓缓问道:“陛下昨天可有单独召见什么人?”。
来人答:“宣见了北衙统军和户部侍郎崔神庆,侍郎之职也是昨日陛下封赐的。”
“北衙可有什么动向?”
“回太尉,没有什么举动,应是例行问话。”
长孙无忌提起笔,轻轻蘸上墨汁,笔锋临近纸张又停住,半晌,方才在上面书下崔神庆三个字,又盯着这个名字审视一会儿,终于回过头令道:
“皇宫北三里,有一处别府,应是武昭仪赐给崔神庆的,去查查到底有没有此等事情。”
“是!”
昭仪如果赐给臣子房院,那么两者之间任何袒护之词不攻自破,如果再加上还留下两个女子赐为妾,当然可以拿来利用。
如果崔神庆和昭仪同被制住,李治短时间内绝不能再提晋封宸妃之事。
长孙无忌双手按住崔神庆的名字,低声自问:
“太宗啊,这就是太宗的笔法,臣无忌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可是,臣别无他法啊!臣绝不想让大唐出现动荡啊!”
看上去,他痛苦不堪。
金夕刚刚下朝,别府的管家突然跑来。
噗通一声跪在面前,哭声奏报:“巡官,大事不好,府中娘子,府中娘子出事了!”
金夕大惊,即刻奔回别院,刚刚扑入正殿当即瘫坐下来。
屋内。
已是两具尸体。
两个女子相互依偎着,丝毫没有恐惧,而是呈出淡淡笑容。
她们每人手中捏着一把利刃,颈部深深割开,血液已经将全身染透,不再流淌,不管衣裳还是地面,滩滩血渍已经凝固。
“谁!”
金夕大吼一声,嗓子几乎破裂,嘶哑而震荡。
身后的管家再一次扑跪下来,哀声哭诉:
“方才,宫中有人来,要带走两位娘子问话,她们先是痛快地答应着,说要进殿更衣,可是我与官人们在外面等候一段时间,只听见娘子们呼一声崔……巡官的名字,然后就没了动静,赶紧来瞧看,两人已经自尽身亡。”
金夕浑身颤抖,仿佛听见她们绝望地喊着崔郎,而后双双割喉自杀。
而,这两位娘子,却从未温存过。
他感觉是自己杀害了崔神庆的两位娘子。
嘭!
他一脚将管家踹到在地,厉声问道:“是前朝中人还是后宫之人。”
“是,是前朝官兵。”
有恃无恐!
“长孙无忌──”
金夕弯下腰吼道。
他令管家与下人在外面等候,自己动手为两个娘子更换血衣,擦拭掉浑身血水,然后穿上鲜艳衣裳,弄来绫罗抱住颈部,打扮得干干净净,俯下身子揽住她们,低声道:
“对不住,是金夕害了你们,你们万不可怪责崔神庆,是我,金夕无能护住你们。”
金夕吩咐府内人将两位女子厚葬,随后黯然离开别府。
武媚惊闻崔神庆的两妾双双自尽身亡,愤然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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