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顿见金夕随同自己的动作,马上放开嘴掉过身体,冒着大雨向院外奔去,不住地晃动身体抖落淋来的雨水。
狂雨斜喷,金夕不得不眯着眼睛维持视线,紧紧跟随雪顿,很快满身泥水。
人犬冲出小巷抵达街道,金夕发现左侧奔来很多马匹,御马之人手持各色兵器,好似前方的人在逃避后方的追杀,落雨中无法探明双方的来路,也无法看清脸面。
雪顿急得团团乱转,冲着即将临近的马队狂叫,四足不断抓刨地面,喷溅起片片积水。
“四王爷!”
金夕心中暗道。
整个京城内雪顿的主子都在后面的小居中,唯有四王爷外出,如果雪顿能够觉察出不祥,唯有四王爷生恙。
双方交接处有人被杀落马。
溅起的红色血液立刻被雨水吞没。
嘈杂马蹄和飞雨声中,金夕隐约听见了池鄂的声音,他在嘶吼着保护好王爷,听那急迫的嗓音似是已经受伤。
不错!
正是四王爷被人追杀。
金夕终于在前方仓皇躲避追及的十几人中发现了池鄂的身影,手中已经没有武器,一手提拿缰绳,另一只手捂在前胸处。
这样追杀下去,前方的人很快就会全军覆没。
乱象之中没有发现四王爷。
金夕瞧准双方激杀的交界处,等到最后一匹官马驰过眼前,拿准时机奋力而起,张扬着四肢飞向第一匹敌马,激发行气侧踢过去。
嘭!
马上的刺客没有发现雨幕中射来双腿,身体被金夕硬生生踢飞。
金夕稳落马背,猛提缰绳降下速度,不用去甄别,身边的人都在追杀池鄂,他开始对左右奔来的刺客发动攻击。
雨下得太大,旁边的骑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接二连三跌倒下去,双方拉开距离。
“杀了他!”
此时的金夕独处中间地带,后方刺客终于发现前方停下一人,迅速向金夕杀来。
豆大雨点溅落纷纷扬扬的兵刃,发出叮叮声响。
“汪汪……”
雪顿的眼睛迅敏地寻找金夕的影子,身体警觉地左蹿右跳,不住低身吠叫。
“咔!”
天空生出一道电闪。
雪白的光亮中,金夕发现迎面杀来的人全部蒙着面孔,头部压低防止雨水喷溅眼睛,鱼贼般的目光逼视着自己,刀剑反射出道道寒光,很快御马临近。
轰隆隆雷鸣。
金夕猛摆脑袋,抖掉淋落的雨水,将沉下来的发丝甩向两侧,也是低头保住目光,踩踏马背腾身而起,怒喝一声冲向刺客。
不知为什么,前方已经离开的官马此时却调转而归,留下三匹马停在远处,其余人挥舞武器呐喊着重杀回来。
金夕的脚下,刀剑横飞。
每个刺客都在寻找他落下的空当,争取将他刺杀下来。
但是,他们没有甘州地下火石的强悍,没有东山飞箭的速度,所以没有一次成功,但是每逢金夕的身体临近,人群中便发出惨叫,人仰马翻,错落的刀剑刺砍过去,只有浑噩的雨水。
人不见。
很快,金夕手中多出一把长刀。
雨水中开始喷出血液。
这时重返的侍卫也加入战局,在金夕上方游刃有余的打击下,刺客兵团出现混乱,一个个摔落于厚厚的雨水中。
金夕完全牵制住刺客,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去抵御侍卫,因为上空那把刀太快,太诡秘,不知道出现在何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抹到自己的脖子上。
侍卫这边的手段比金夕残忍甚多,马上雨水中飞落出武器、四肢甚是人头。
“撤!”
刺客群中终于发出号令。
为了让所有人听见,那人的声音很大。
所有人自然包括金夕在内。
簌!
金夕踩踏着刺客们的脑袋射向发声处,几乎是神不知鬼不觉降临在发声首领面前,身体骑跨在他的马脖上上,几乎与那人脸对脸。
首领只喊出一个字,尾音还没有消逝,估计嘴巴还没有合上。
“哼!”
金夕讥笑出声。
“清廷……”
刺客首领本能地道出声音。
金夕知道后面两个字很不好听,立即结束了他的声音,用刀。
首领跌落。
刺客彻底失去战意,纷纷调转马头逃窜
金夕成为落汤鸡,湿裳裹身狼狈不堪,他没有去追及四散而逃的刺客,返身奔到停留的马匹前面,这才发现一名侍卫抱着一人,用几层衣服包裹掩盖着;雪顿已经赶来,在下方不断吭叽着,身子摆动不停,长长的绒毛湿漉漉紧贴身躯,像是瘦下去很多甚是单薄。
旁边的池鄂确实已经受伤,胸前不断流出血水。
金夕知道衣服内定是四王爷,以为他也遭受创伤,急喊:“四王爷如何?”
池鄂咬牙答出一句,不过因为雨声过大被遮盖过去,随后那名侍卫嚷道:“王爷染病!”
金夕上前接过胤禛,那些衣服早已湿透,发现他仍有动静,遂对池鄂喊道:“走,随我去家居内避避!”说着架持胤禛向自家小居走去。
池鄂吩咐手下清理战场,责令他们即刻回宫,不得对任何人宣扬此事,随后下马尾随金夕奔向家舍。
雪顿寸步不离,守护在主子身后。
草舍迎来四王爷。
同时迎来一片惊叫,凌欢发现池鄂受伤在身,而且四王爷已经晕倒,来不及问询发生何事,马上示意其他人不要道出自己的身份,随后忙碌起来。
王爷府的两个随从赶紧为胤禛更衣,凌欢趁机为池鄂疗伤包扎,莺儿跑前跑后端水取物,阿柴则依照小姐的吩咐冒雨出外购置药物,众人忙得不亦乐乎。
金夕帮不上什么,便独自在那里为雪顿擦身理毛,同时问向池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池鄂答道:“半月前,王爷理完江南道的事务,马上离开江南返京,因为日日忙碌很少歇息,半路上王爷的身体出现不适,而且愈发严重,高烧不止,我们便快马加鞭准备回宫着太医诊察,不料方才遭到埋伏,那些刺客趁雨突施杀手,而且各个狠辣无比,在激战中我被刺伤,数名手下丧命,王爷险些遭到暗算,多亏公子……”
金夕不想听那些恩谢之词,打断池鄂问道:“那些是什么人?”
“应当是反清余孽。”
“方才你们为什么又返回?”
池鄂苦笑答道:“王爷突然听到雪顿的叫声,清醒了片刻,问明事态后令我们重返,怕是公子和雪顿出现意外。”
凌欢惊异出声。
她已经知道雪顿与四王爷的渊源,但是绝没有想到病中的王爷能够听出雪顿的声音,而且不顾身体病恙关心金夕和雪狼犬。
这时,下人走出卧房,禀告王爷已经安顿妥当。
凌欢转身跑了进去。
池鄂本能地转身,意欲赶往内房侍奉兼保护王爷。
“站住!”
金夕勒令,示意他坐在旁边的木几上等候。
“她是谁?”池鄂警觉问道。
金夕指指池鄂的伤口,“没瞧出来吗?”
“郎中?”
金夕撇撇嘴,若无其事答道:“绝好的郎中!”
“此女可靠吗?”池鄂还是担心王爷的安危。
金夕摇摇头,“那我可不知道,不过她一定不会伤害四王爷。”格格当然不会伤害自己的丈夫,虽然胤禛始终没有与她谋面,不过凌欢早已嫁入皇四子府内,岂能对郎君置之不理。
“啊?”
卧房内突然传出凌欢的惊呼。
金夕与池鄂同时起身,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要进来!”
凌欢在里面急切喊道。
金夕戛然而止,顺势将池鄂阻在门外,抬手指指里面:“听郎中的!”
池鄂脸色变得不安,刚要推开金夕,马上悻悻缩回手,虽然他未曾与金夕交手,但是通过济南剿匪以及今日遭遇,心知肚明眼前这位公子的身子根本推不动,面泛焦灼,急忙扬脖冲着里面问道:
“发生了何事?”
凌欢的声音有些颤抖,“没什么,眼下王爷暂时不能探视,稍事几日便会好的。”
池鄂显然不相信将王爷交给民间女郎中自己,试探着对金夕说道:“王爷染恙事关重大,不如将王爷送回宫中交由太医诊治,万一……万一出现偏颇,我等绝然无法交差啊。”
金夕仍旧气定神闲地指指里面:“听郎中的!”
旁边,莺儿和两个下人目瞪口呆。
很明显,与其说是听郎中的,不如说是听他的。
阿柴气喘吁吁归来,斗笠遮盖着怀中许多药物,浑身已经湿透,发现小厅内气氛有些异常,不禁诧异问道:“这是怎么啦?”
莺儿紧忙将他拉到旁边,偷偷嘱咐告诉一番。
“没错,”阿柴当然信服金夕和小姐,“就听郎中的差遣。”
第601章 或死,或犹死
池鄂压低声音劝道:“难道,非要皇上下旨,引来禁卫军才能带走王爷吗?”
金夕揽着池鄂的肩膀令其就坐,坚定答道:“若是郎中不同意,禁卫军来了我也不准带走。”
“你?”
池鄂几乎绝望。
凌欢满头是汗跑出来,不再理会池鄂的表情,吩咐莺儿开始做事,同时再次递给阿柴一张新药单,要他出去采购药物。
阿柴风驰电掣奔去。
“这?”
池鄂脖颈青筋暴突,可是又不敢大声说话,手指阿柴背影落下豆大汗珠。
这只是农舍,又是一个年轻的女郎中,竟敢给帝朝皇子开药方,哪怕是对症下药,皇上知道了也是要杀头的。
金夕还是劝解那句话,“听郎中的。”
池鄂问向凌欢,“王爷可醒来?”只有他的王爷苏醒,才能发号施令赶回宫中。
凌欢答道:“回大人,尚未恢复。”
她接过莺儿递来的浸泡好的湿布,又交还过去,说道:“再温热些,王爷体湿,而且也不喜凉寒。”
池鄂惊愣地看着眼前的小美人,“你认识王爷?”
凌欢浅浅一笑,仍然遮挡不住忧郁与焦急,“不。”
“那你怎么知道王爷不喜凉寒?”池鄂问道。
凌欢一时语塞。
金夕旁敲侧击应付道:“猜的!”
凌欢立即迎合,“不错,体湿之人必不喜寒凉。”说着,赶紧拿过莺儿烫好的遮头湿布跑入卧房。
旁边一直东瞧西看的雪顿突然发现金夕面对池鄂有些不善,立刻盯向池鄂,“呜……”口中发出持续的警告。
池鄂粗喘口气,象征性地冲着雪顿咧嘴一笑,异常难看,那边方才止住声音。
很快,阿柴再归。
凌欢仍然不准任何人入内探望,将各种草药分别捏出不用剂量放置于瓷皿中,亲自酌量入水,吩咐莺儿文火熬煮。她从诸物中取出几根干竭的艾草,匆匆返回内屋,不久房内飘出淡淡的烧草气味。
池鄂刚刚闻到焦草味,再也坐不住,猛地冲蹿起来,看两眼金夕,不禁噗通跪在面前:“金公子,求求你,快准许王爷回宫,王爷绝不可能燃上邪息,这个郎中定是无中生有,还望公子三思啊……”
金夕对于医术毫不精通,质问:“啥意思!”
莺儿也是惊慌失措,低声答道:“艾草之燃,本是驱邪只用,不知,不知……”她也不敢再说下去。
金夕终于明白,燃烧艾草是为了驱邪,他也不相信人间能有什么妖魔鬼怪,可是他相信这个凌欢,从她的表情中能够看出,虽然心急如焚,但是始终充满自信,怎么说那也是她的夫君,如果非得移回皇宫,凌欢早已下旨,遂冷冷道:
“那,王爷必是中了邪!”
身旁的人纷纷惊呆。
凌欢再一次走出内屋,将熬好的药汁倒入瓷碗内,准备为胤禛服药。
“这位姑娘,”池鄂紧张之下忘记起身,依旧跪在那里,“你可知道擅自为王爷用药,理当问罪?”
凌欢不断擦拭着额头汗水,“知道。”
“那又为何不准王爷回宫诊察?”
“大人,王爷暂时不能移动,一切等到王爷清醒后再做决算不迟。”
池鄂忽然想起什么,终于起身面对众人,“要不,我即刻赶往济南,去请南道人探查一番。”
“不!”凌欢反对,庄重说道,“南道人乃是丹师,疗伤却不治病,王爷的病情他无能为力。”
金夕也有些惊讶,没想到一介格格竟然晓得南道人,定是对医道医术有所参悟,不禁问道:“你对医术可有把握?”
他担心的是王爷在这小舍内永远也醒不了,那么凌欢等人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
凌欢清俊的面颊上闪过一丝担忧,缓声答来:“天下医者,皆有愈疾之心,绝无必定灭疾之术,哪怕是小小风寒,神医也无能保证手到病除;不过,我能让王爷清醒,之后再由王爷定夺。”
说罢,她小心翼翼端着药汁返回至卧房内。
胤禛一动不动仰卧在床榻上,脸色潮红,唇口干涩,颈部已经微微肿胀,额头上蒙着温热湿布,床头微微燃烧着艾草,淡淡的青烟袅袅升起。
外面的暴雨停歇,乌云很快散去。
凌欢轻轻走近,用左臂搂过胤禛的头部,左手轻启他的嘴唇,开始喂食草药,刚刚喂完药汁,马上寻来木凳坐在床尾,双手开始用力地按摩胤禛双足,同时不断更换着胤禛额头上的湿布,保持着恰当的热温,又要不时用清水滋润胤禛的嘴唇,她很快便汗如雨下。
不久,床榻上传来虚弱的声音,“你是谁?”
凌欢吓一跳,慌张走到踏前,微身施礼,谨慎地答道:“回王爷,小女只是一个郎中。”
胤禛微微睁开眼睛,立在眼前的小女,白缎垂垂,娇柔可爱,满脸汗水喻示着一直在奔忙,紧张之下生出少许颤抖,烛光下犹如刚刚下凡的小仙女,无限美妙,于是发声问道:
“是你救醒了我?”
凌欢答道:“倒是王爷的造化大,小女也无十分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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