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们已经忘了,他们先前还曾集体跪在雪地上为陈锡年求情。
就像他们已经忘了,他们先前在漫天飞雪中对着陈锡年许下的誓言。
只有还有一口气,定不会让沈鸣这厮害了你,便是要死,也是死在王爷前头!
现在看来,他们着实有些傻呢。
耗费了半生心血,耗费了无数人力财力,妻儿因此而死,数十万将士因此战死沙场,数百万无辜百姓因此遭灾。
东北边患累及整个大周!
可最后呢,可如今看来呢?他陈锡年又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个身败名裂,得到了个仇家上门,得到了个无穷悔恨?
不得不说,这真是件极为讽刺的事。
群雄对沈鸣赞美道歉,一部分是出自心中对沈鸣的敬意与感激,另外一部分或许也是因为他们不知该如何评判陈锡年这个人。
是的!
陈锡年确实是东北的祸乱之源,被称之为陈乱北也丝毫不错。
可另一方面。
这些年陈锡年知错就改,为东北边关的稳定也做出了最大的贡献,若不看其先前所为,陈镇北这个名头同样也是当之无愧的。
他们中很多人还受过陈锡年的恩惠,一时间心情复杂,真不知该说什么,所以都将话题转移到沈鸣的身上,用来掩饰心中的复杂。
这时。
陈锡年的声音却是再次响了起来。
“我知道,不论是作为东北的罪人,还是作为当年京城雨花巷那场火的参与者,我都没资格,也没脸在沈先生的面前提什么要求。”
说到这。
陈锡年却是再次对着沈鸣直直地跪了下来,使劲地磕了三个响头。
“可我希望沈先生看在我作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的份上,让我了却这桩心愿,让我为妻儿报了这桩仇……”
然而并不等他把话说完,沈鸣却是嗤笑一声,直接拂袖一巴掌甩在了陈锡年的脸上,发出一道响亮的耳光声。
“啪!”
受此力道,陈锡年的身体顿时高高飞起,飞出数丈之远,最后直直地落在了地上,半边脸颊肿胀了起来。
他瘫坐在地上,周围却无人愿意上前将其搀扶起来,皆是如同遇见一坨狗屎般避了开来,甚至有人还悄悄地吐了两口唾沫。
“妻儿!?”
沈鸣看着瘫坐在地上,望着自己不解且困惑的陈锡年,摇头道。
“你真的让我觉得恶心,你的妻儿若是知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便是死了,恐怕也会被你给气得掀开棺材板!”
他拂袖一挥,对着陈锡年再次扇了一耳光过去,将其另外半张脸也扇的红肿起来。
“这两耳光变算作我替你妻儿打的!”
沈鸣厌烦地看着陈锡年。
“都到这份上了,你却还以为自己行事天衣无缝,还存着侥幸心理?”
闻听到这话,陈锡年面色顿时变得惊恐了起来,他手指着沈鸣,惊恐且不可置信地开口道。
“你……你……你怎么会知道?不……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的!”
群雄不明白陈锡年还隐瞒了什么,在沈鸣的话语之下,竟有这般大的反应,不由将视线转移到了沈鸣的沈鸣。
“为名望,为权利,你资助蛮夷,勾结外敌,出卖同袍,陷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说着这话,沈鸣将手伸向腰间那柄白玉般长剑,天妒似有所觉,竟提前飞了出去,在空中使劲地摇了摇剑身。
沈鸣不由愣了愣,但紧接着他便反应了过来,将孙池腰间的三尺青锋拔了出来,对着陈锡年斩去。
“唰!”
剑光闪过,一条胳膊顿时飞起,一抹鲜血洒下,落在盖着积雪的青石地板之上。
“这一剑是为那些百姓,那些将士斩的!”
沈鸣话语不停,动作不停,他再次挥剑,继续开口道。
“为钱财,为利益,你养虎为患,无视女直坐大,杀良冒功,害边关沦陷,害城池沦陷,使无数百姓死于战乱,死于自己人屠刀之下!”
他挥剑斩下,又是一条胳膊飞起,又是一抹鲜血洒下。
“这一剑是为那些因你而死的无辜百姓斩的!”
沈鸣仍是不停,他继续开口,继续挥剑斩下。
“为仇恨,即便只是因为私仇,但你肯幡然悔悟,决心扫除女直,还大周东北边境安宁,还东北百姓安宁,这便是件好事,可……”
说到这,他顿了顿,很是失望地看了眼陈锡年,然后摇了摇头。
“可没成想最后,你因惧怕我的到来,为了贪生,却又放下仇恨,暗结女直,明面上以爱国平蛮之名,召热血之士为你求情效命,实则却是暗行卖国害民之举!”
沈鸣挥剑斩下,一条大腿凭空飞起,又是一抹鲜血洒下。
“这一剑是为这十余年里,血洒边关的那些将士斩的,是为无数像这群人一样热血的傻子斩的!”
他手指着徐不用等人,如是道了句。
“啊……”
“你……你怎么会知道,不……这绝对不可能的,这事是我亲自去谈的,没人知道这事……”
“难道……难道那蛮夷出卖了我?不……不可能的……”
陈锡年面色惊恐,躺在血泊之中,疯狂地说喊着这些话语。
群雄听到这,再次为之哗然,心中尚存的一丝敬意与怜悯,因为沈鸣的这番话,因为陈锡年此时的回答,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用憎恨愤怒地眼光瞪着陈锡年,皆是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见事情败露,无路可走,为苟活些许时日,你又假借被你抛之脑后的仇恨,以妻儿之名,做可怜之姿,求我再多给你些许时日!”
沈鸣挥剑斩下,还是如先前一般,一抹鲜血洒下,一条大腿飞出。
“这一剑是为你那即便死去,仍不能安息的妻儿斩的,同样也是为被恶心到的我斩的!”
沈鸣看着已经成了人棍,躺在血泊中,疯狂地喃喃着一些话的陈锡年。
“似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贪生怕死,假善虚伪,自私自利,意志不坚,立场不定之人!”
沈鸣将手中的长剑抛出,稳稳的地插在了陈锡年面前,吓得他不由得一哆嗦。
“杀你我都嫌脏手,莫说是我,便连天妒都不愿沾你这种垃圾的血!”
一直喃喃叫喊着的陈锡年闻听见这话,竟使劲地点动脑袋。
“谢谢……谢谢……谢沈先生不杀之恩,是的,没错,我就是垃圾……不不不……我连垃圾都不是,我就是坨屎,杀了我还脏了先生的手!”
“呵……”
沈鸣冷笑一声,看着这个让他觉得更为恶心的陈锡年。
“既然你这么怕死,那我就成全你,让你活着,让你用另外一种姿态活着!”
他说着这话,然后对着陈锡年缓缓伸出右手,一团淡青色的光芒在他手中缓缓浮起。
第二百七十三章 行走在东北的人!
一座小城,城中一间有些破败的小院。
“咚咚!”
听见外面的敲门声,躺在院中的大黄狗不由叫了起来,紧接着一道很是苍老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谁啊?谁在外面?”
燕关山立于小院之外,此时的他手中捧着一枚散发着幽暗光泽的圆珠,听见屋中的对话,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圆珠,然后抬起头来,开口回了句。
“大娘,能开开门,听我讲个故事吗?”
“踏踏!”
院中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接着“嘎吱!”一声,院门便没打了开来,一名头发花白,手杵拐杖的老人出现在门后。
燕关山注意到了老人手中的拐杖以及无神的眼神,有些迟疑地开口问了句。
“大娘,您这眼睛……”
老人对这却是似乎看的挺开,并没有什么失落的神色,洒脱地笑了笑。
“早看不见喽,外面冷,进来吧!”
燕关山并未推辞,跟着老人进了院中,看着院中的环境,不由再次开口问了起来。
“大娘,这屋里就您一个人?”
这话却是似乎击中了老人心中的软肋,不由沉默了片刻,放开开口回了句。
“不在了,都不在了,当年啊……”
于是。
本来是想向老人讲述故事的燕关山,在还未开口述说故事的时候,老人却反而先开始向燕关山述说起了故事,一个普普通通的边军将士人家的故事。
老人说他们一家祖祖辈辈皆住在东北,后来女直人破城入关,他们一家老小除他之外,皆是死在了女直人手上。
后来几经颠簸,老人同一名边军将士结了婚,生了两个儿子,但好日子没过两年,又赶上女直人叩关,老人的丈夫身为边军将士,不幸遇难。
唯留下老人和两个儿子,老人含辛茹苦,拉扯大了两个儿子,最后因为仇恨,因为保家卫国的感召,两个小子瞒着老人参加了边军。
这一去便是三年,直到前些日子才有消息传来,说是已经殉国。
“嗨……不说我了,小伙子,喝口热水吧,老婆子一个人呆在这屋里也怪冷清的,有个人说话也不错,说说你要讲的故事吧!”
听老人如此说,燕关山这才回过神来,他的心中不由更加沉重了,想着自己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他看向手中那颗散发着幽暗光泽的圆珠,不由更加厌恶憎恨了。
他深吸了口气,微微将自己的内力,灌注到那枚圆珠之上,那圆珠受此影响,顿时开始缓缓开始转动了起来,一幕幕画面,一道道声音在屋中呈现。
……
好久好久之后。
“嘎吱!”
那间院门再次被打了开来,眼眶红红的老人将脚步更加沉重的燕关山送出了小院,燕关山的手中仍捧着那颗散发着幽暗光泽的圆珠。
此时圆珠上的光泽比之先前,又黑上了数分,隐隐间似有凄厉到了极点的惨叫声从圆珠中传来,燕关山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
距离发生在镇北王府的那件事情,时间已经过去三日了,直到现在,他仍是觉得当日的场面不敢置信。
当然!
这不是指陈锡年是陈乱北这个事实让他不敢置信,而是另一件事,当日在沈先生将陈乱北四肢斩断之后,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将陈乱北变成了一枚枚白色的圆珠。
那圆珠正是他手中拿着的这种圆珠,这圆珠最开始是白的,只是随着这些日子自己走下来,圆珠也在快速地变成黑色。
对于他们的道歉请罪,沈先生给了他们一个很奇怪的任务,让他们每人拿上一枚圆珠,循着圆珠的指引去向世人讲述一个故事。
是的!
手捧着圆珠行走在世间的也不止他一人,当日演武场上的群雄除了最后被沈先生以私通外敌之罪杀了几个之外,其余人皆是领到这样的任务。
燕关山最开始并不知晓沈鸣让他们这样做的原因,但随着这些日子的走下来,看着手中又漆黑了几分的圆珠,听着圆珠内隐隐传来的凄厉惨叫,以及这些时日自己的所听所闻。
他这时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这应该是一种惩戒吧!
“噔!”
一道有些轻微的声音响起,燕关山不由低头看去,只见被自己捧在手中的那枚圆珠此时正微微地透着一丝血色的光泽。
青光述事,血色杀人!
这是当时沈鸣离开时嘱咐他们的话,意思便是当圆珠绽放青光时,他们便需循着青光所引前去讲述故事。
而当圆珠绽放血光时,他们便要寻着血色光芒去杀人,杀那暗通女直的卖国之人!
他也不知道这小小的一颗珠子,为何竟有这般神奇的效果,但他并没有怀疑这珠子指引的真实性,前两次的血色指引也皆是正确。
燕关山不由紧了紧拳头,然后循着圆珠绽放的血色光芒往前走去,他很快的到了一间很是华丽的宅院面前,凭借着大宗师的身上,他并未惊动任何人,很快地遍寻到了自己的目标。
在一间花园中。
一名头发头发,身形富态的老人正享受着天伦之乐,哄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两人似乎是爷孙的关系。
而燕关山手中那枚圆珠红光指引的方向便是那名老人。
‘韩雄飞,隆兴二十四年,第一次走私盐铁,售卖与女直人,从中获得巨大利益……“
这样的信息便浮现在了燕关山的脑海之中。
燕关山看着眼前的一幕,便不由想起了先前院中的那名失明老人,心中的怒火不由自主地涌上了头。
“踏踏!”
他并不掩饰自己的身影,大踏步走了出去,脚步声引得老人和女孩回过头来,皆是用诧异地眼神看着燕关山。
“小姑娘,外面去玩,我找你爷爷有些事情!”
燕关山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对着女孩这样说了句,女孩将征询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爷爷,老人笑着点了点头。
“外面去玩吧。”
待小女孩乖巧听话的离开了院中,老人沉默了一会,有些苦涩地开口道了句。
“善恶到头终有报,来吧。“
韩雄飞并不是一无所知,他已经听说了,这几日里有一群手捧圆珠的江湖人行走在东北,他们说着关于陈锡年的故事,他们杀着那些曾经暗通女直的卖国之人。
燕关山点头提拳,接着杀人离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再见周玉
那一年。
有一群江湖人行走在东北,东北这个地方因为他们的口口相传,开始流传起了陈乱北的故事。
那一年。
同样是这群手捧圆珠的江湖人,他们行走在东北,杀着暗通女直的贪官污吏,不仁商贾。
那一年。
知晓事情真相的百姓无不唾弃陈乱北。
那一年。
祭祀东北边关死难将士的忠烈祠里,多了一尊跪着的雕像,雕像面容痛苦扭曲,栩栩如生,似承受着无穷无尽的痛苦。
没人知晓雕像是怎么出现的,就像没人知晓那些被隐藏的极深的往事,是如何被人知晓的。
普通的百姓们不解,那些手捧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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