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阴月已西- 第31部分

三个月之后，沈烈之一行顺利到达了东南边境的城池——落霞城。

上卷：时光罅隙只为遇见你　　第四十九章：蹊跷的瘟疫（一）

沐齐国的东南边境之外居住着的是西凉族人。这个种族的人虽谈不上像是闽夏族人那样骁勇善战，但却十分聪明，他们懂得利用身边的一切来营造一个最好的生活环境。这边境之城落霞城里居住的也都是西凉族人，只是这一小部分西凉族人是归属于沐齐国的管辖，而城池之外的绝大多数西凉族则是自由的族民，他们不受任何人的管束但却都自愿臣服于他们的神女。落霞城虽然地处山地，但由于西凉族人的经商头脑，这城里人们的生活却都是十分富裕。

城池一旦富裕了就容易引起争端，又是在边境上，所以落霞城大大小小的问题自沐齐开国以来就几乎没停过，每年都会有边境滋扰的报告被呈到沐齐国主的面前。只是这一年，叛乱特别严重，境外西凉族人竟然挟持了落霞城城主吴豪并率军占领了半个落霞城！这就不能仅仅是派人过来调解了，而是特地派了沈烈之以将军的身份率军平乱。

由于落霞城靠近西凉族人的半个城池已经被攻占，沈烈之带着士兵们只能在城外驻扎。待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沈烈之第一次收起了那副慵懒至极的模样，面色冷硬了起来，眼神也锐利了。他召集了众将领到将军帐内进行第一次军事商议。又珊看着他突然变得傲然的样子隐隐的觉得也许今日之后她将会看见一个不一样的沈烈之……

又珊没事可做，就在营地里用带来的药物配药，想着先配好一些，到时候用了也不会匆忙。正忙着，她听见一旁两个士兵在小声议论。

“从来没听说过西凉族还有一个神女啊。”

“以前是没有，不过听说今年年初的时候西凉族人经历了一场瘟疫，人都差点死绝了。多亏了一个女子，保住了西凉族人的命，之后大家就奉她为神女了。”

“这女子是大夫？还懂得医治瘟疫？”

“那总该是的吧，不然怎么救的人？详细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唉，不过听说这一次的叛乱也是那个神女策划的。”

“真的假的？一个小小女子还想着抢地方？”

“听说这神女在西凉族里到处宣扬他们西凉族人是最为优秀的种族，是天神的子民，理应得到更多的土地和更多的牛羊。”

“我呸！小小西凉族如此狂妄？”

“你别乱说了，看他们这次的势头不小，我们此次又是个啥也不会的七皇子率军，到时候还保不定谁赢呢。你说到时候打起来，大势已去的话，咱逃不逃啊？”

“你疯了，逃兵也是个砍头的下场，还不如跟他们拼了呢。”

“可是……哎……我们也太可怜了，横竖是一死啊。你说皇上怎么就派了七皇子来呢。”

“好了好了，别抱怨了，这都是命，有什么办法啊。”

又珊把几副药配好后就站起身回了帐篷，那两个士兵好似还在接着唉声叹气，但她是没意思接着听下去了，反正左右不过是些废话。不过，他们口中说的那个西凉族神女倒是有些稀奇，又珊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又珊回帐篷把药按照药性多寡放好后，就有人走进来告诉又珊说七皇子召见她。又珊便跟着那人到了将军帐子里。进去的时候，沈烈之正站在一张大型的地形图面前研究地形，一旁还有个副领样子的人。

“你来了。”沈烈之见又珊来了，目光从图上移到又珊脸上。

“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忙。”

“说吧。”反正你也使唤惯了。又珊感到无比无奈，之前是中毒所迫，现在好不容易自由的还得受这妖孽的父亲所要挟帮他办事。她感觉自己都成了他的属下了。

“西凉族人出了一个神女，听说是西凉族被奉为救世主的女子。此次的叛乱事件也是她在主导。线报说这西凉神女在危急时刻解救西凉族人于瘟疫之中，可西凉族人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瘟疫蔓延之事，这瘟疫是在今年的年初暴发的，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瘟疫往往是在旱灾、水灾发生之后暴发的，西凉族今年……”

“并无任何灾情，风调雨顺，唯有这，莫名其妙出现的瘟疫……”

“我懂了，是要我查出这件事的真相是吗？”

“我会派人跟你一起去。务必在三天之内查出来。”

又珊点点头应承下。

翌日，又珊便准备潜进落霞城里打听消息，刚走到军营门口就有一人拦住了她的去路。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和又珊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子，面容清秀，长发被高高的束起，穿了一件较为紧身的青色便衣。

“小姐，属下挽筝，奉少主之命特此与小姐一道调查西凉族瘟疫一事。”女子开口。

这……这是沈烈之派给自己的人？又珊看着眼前似乎比自己还娇弱的女子不知说什么好了。他是想让他们用美人计还是怎样？可是这西凉族的王不是神女吗？也该派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郎来啊。这……

挽筝看出了又珊的质疑，走近了一些，微微侧身，附到又珊耳旁轻声道：“挽筝是少主的隐卫，小姐请放心。”

隐卫？又珊犹疑的看了看身旁的女子。没想到这沈烈之身边还有一支隐卫，这女子称其为少主，看来这支隐卫还是非常秘密的。这次去调查瘟疫的事，他派了名隐卫给自己，他就那么信任自己吗？还是想让最忠心的人监视自己？毕竟这次平乱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知道了，走吧。”

又珊便和挽筝一同向着落霞城走去。这落霞城虽说只有一半被西凉族人占领了，但各个城门却被西凉族人严防死守着，好在又珊和挽筝表面上看都不过是弱女子，很容易便混进了城内。

进了城，又珊颇为讶异。这落霞城不是被攻占了吗？按理说来城内该是各家各户门窗紧闭，街道上一片萧索之象才对啊，可眼睛看到的却完全不是一回事。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百姓们似乎都过着一如既往的生活，一点都看不出是陷在争端之中。

“城内城外本都是西凉族人，城内有一部分人反倒是乐见于城外的西凉族人把这城给侵占了，这样一来他们的民族就可以融为一体，既可以独立，又可以不用向沐齐上缴赋税。而还有一部分的人则认为谁占有这城池都无所谓，他们只要能生活就行了。只有极小的一部分人是沐齐国其它的城池迁移过来的，他们是坚决反抗西凉族的侵略的。因此，虽然外部争端不断，但城中的人们都还是各顾各的生活。”挽筝走在又珊身侧，低声解释道。

“不如我们先去吃饭吧。”酒肆之间最是鱼龙混杂，消息也是最多的，又珊想。

挽筝是没有异议的，两人便走进了一家酒楼吃饭。酒楼并不大，也不奢华，是最普通的那种，又珊找的也正是这类的酒家。走进去一看，大部分的位子都坐满了，又珊和挽筝挑了个最中间的空位坐下，接着又点了些小菜，最后一边等着小二把菜上来，一边侧耳倾听周围的议论声。

“最近这些个士兵怎么越来越多了？烦死了，睡觉都睡不安生。”

“喏，还不就是神女和沐齐国派下来的人打起来了嘛。”看来说话的是西凉族的族民。

“说到神女，自从她来了落霞城之后我就见过一次，还蒙着个面纱，根本看不清脸，也不知道长的什么样儿。”

“我也没见过，不过神女是咱们的救命恩人，管她长什么样，反正咱们都得尊敬她。”

“是啊。今年这场瘟疫弄的我家里就剩我一个了……”说着说着似乎是有一人哽咽了起来。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现在神女带着我们闯天下，好日子可就要来了。”

“对。我还想着在这落霞城里娶个老婆呢。”

“就你那搓样，哪家的姑娘能看上你啊，哈哈……”

“就你长的人模狗样的行了吧，哼！”

“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

又珊听着他们口中说的那个神女越加觉得好奇。蒙着个面纱不让人看见脸，除了息云国女子，其他的女子这么做怕是只会有两个目的，一者是面貌丑陋，不欲见人，另一则是怕被人认出来。这神女会是哪一种呢？

“大哥，劳烦问一下，这瘟疫是怎么回事啊？小女从外乡来这寻亲，可到了这儿却寻不见人，也不知是不是在瘟疫里去世了……”又珊正想着，只见挽筝已经转过身去问刚刚那说话的西凉人。果然是隐卫，聪明。

“小姑娘你刚来吧？你家的亲戚是西凉人吗？”

“小女寻的是远方的表亲，是西凉族人。”

“住城里吗？还是城外？”

“这，小女也不太清楚。表亲一家都是西凉族人，还几次邀请小女过来品尝自家酿制的羊奶酒呢。”挽筝很聪明，特意提了羊奶酒，这羊奶酒只有居住在落霞城之外土生土长的西凉族人才懂得酿造。

“那你的亲戚十有八九是不在了。你不知道，今年年初的时候暴发了一场瘟疫，死了很多人啊。”

“是怎样一场瘟疫啊？”

“哎，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瘟疫才死了那么多人啊。”那人感叹道。

这一句话却让又珊和挽筝都懵了。这，什么意思？

上卷：时光罅隙只为遇见你　　第五十章：蹊跷的瘟疫（二）

“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年初的那场瘟疫暴发的太突然了，最奇怪的是这城里城外的大夫根本就看不出是什么瘟疫，既找不到传染源也不确定是靠什么传染的。”

“瘟疫的传染，不是通过食物和水，就是尸体的腐化。怎么会不知道是怎么传播的呢？”

“就是这样才奇怪啊。我们也知道瘟疫最多的就是通过这两种途径传播的，可是我们检查过了所有的食物和水源都没问题，也没有什么人突然得了疫症之类的死去。可偏偏，这病就在人们之间传开了。”

“那大哥，那得了瘟疫的人有什么特征吗？我是说，这些人是会呕吐还是……”又珊插进去问道。

“这瘟疫还不像一般的瘟疫那样，得了的人不是上吐下泻就是全身浮肿出疹之类的。得了这瘟疫的人呐，外表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只是晚上睡着之后就会起来拿刀砍人，他们自己是没有意识的，但却会伤人。第二天醒过来后就会觉得全身乏力，过不了多久就会七窍流血而死。得了这瘟疫的人大多活不了一天。所以，我们也叫这瘟疫作梦死症。”

“睡梦中起来砍人？那岂不是还有一部分是被这些得了瘟疫的人给砍死的？”

“起初是有一些人被这些得了病的人给砍死了。后来有人发现得了这病的人白天就会表现的非常渴睡，眼睛的下方会出现一块青色痕迹，像是很久没睡的人一样。我们怕他们睡着了之后起来砍人，便在白天注意有这种特征的人，早早的就把他们给绑起来，这才好了一些。可终究，得了病的人还是救不了。”

“大夫看不出来是什么造成的吗？”

“大夫们都说脉象上看来并没什么问题，可那些人还是这样死了一批又一批。幸好，神女及时的出现了。救了我们的命啊。”

“神女？她懂得医治这瘟疫？”

“那是当然了，神女她拿了一瓶药粉倒在了我们族人喝水的井里，我们喝了那井里的水就好了。之后就再也没人得了这病的。神女她救了我们的命，是天神派下来保护西凉族的使者。”

“这神女不是西凉族人？”

“这……”

“不是。我那天看着她从西边来的。”一人支支吾吾的并不清楚，另一人倒是斩钉截铁的接了这话。

“从西边来的？”

“对啊，那天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了，大家都在办丧事。我还记得，那天的夕阳特别的红，神女穿了一身白衣服，戴着个面纱从太阳那边走过来，那样子可真美。我从来没见过她，她也不像是我们西凉族女子那样的娇小，神女的个子挺大的呢，不会是我们西凉族人。”

“也对，我们西凉族女子脚上都戴铃铛，神女脚上就没有，应该不是西凉族人。不过我们都把她当自己人，她可是我们的大恩人。”

“对对。神女虽然脾气不太好，可是救了咱们那么多人呢。小姑娘，我看你的亲戚是不在了，你去郊外那个小树林里找找有坟头没，没有的话就去城外的各个村子里找找。”

“哦，好的好的，谢谢大哥。”挽筝赶紧答谢。

之后又珊和挽筝匆匆的吃了几口饭就离开那个酒楼了。

“小姐，看来事情确实有蹊跷，这西凉族人口中所说的梦死症恐怕并不是瘟疫。”挽筝在一旁小声的对又珊说。

“我也觉得。哪有那么奇怪的瘟疫。那人口中说的郊外小树林应该葬了不少得了这病死的人，我们去看看。”也许能发现点什么。

于是，两人又到了落霞城郊外离城不到一里的小树林。这林子不大，栽种的都是矮小的灌木，偶有几棵大一些的树木。又珊她们走进去的时候迎面还遇见了不少西凉族人，大多手上提了装有香烛冥襁的篮子，应该是去拜祭家人的。这林子里果真葬着不少人，四处可见高高低低的坟头墓碑，风一吹过吹起一些墓前祭拜所用的纸钱，透着一股阴森森的凉意。

这地方那么多坟墓，葬着的都是年初得了那病死了的人吗？那这病也太恐怖了，居然能在短时间内带走这么多的生命。

“啊——有鬼，有鬼啊！有鬼啊——”

又珊正在打量着周边的坟墓，想着该如何下手调查，突然一声尖利的女声划破了天空。这女声叫的很是凄厉，不断的在大叫着“有鬼”，听的人头皮发麻。好在是白天，不然真是被吓坏了。挽筝第一时间就护住又珊，然后向各个方向张望，并没有发现什么人。正待松口气，又珊感觉身后有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像是跑动的脚步，正离自己越来越近。又珊猛的一回头，就看见身后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女人朝着自己扑过来。又珊吓了一跳，正要使出手中捏着的银针，挽筝反应了过来一把推开又珊，然后制住了那个女人。

那女人一脸的惊恐，嘴里还在大叫着“有鬼，有鬼！”，好像身后真有猛鬼在追赶着她。

“快走，快走，有鬼啊，有鬼！这里有鬼！”

又珊见那人根本定不下神来，便让挽筝抓着那人，自己给她下了针，让她暂时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