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阴月已西- 第42部分

桐阴月已西　第六十六章：醒时何知佳期短（二）

众人在里间落座后，沈翊之和那老板说了几句话。老板点点头便离开了。不一会儿就有七八个小厮抬着布匹进来了。

又珊粗略的看了一眼那些布匹，颜色鲜艳，布料光泽细腻，显然是上好的绸缎。花礼月见了这些绸缎面露喜色，站起身走过去仔细察看。这些布匹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闪光，花礼月忍不住用手抚摸了一下，果然是细腻光滑。这些绸缎里颜色鲜艳的有，素色的也不乏，看来这老板很有商业头脑，懂得全方位考虑，毕竟并不是所有达官贵族都喜艳丽之色的。

“花姑娘，您看您喜欢哪几匹布？挑了布匹再挑这样式，然后小人让人给您量了尺寸做成成衣送到您府上。”老板又走了进来，谄媚的对着正在挑选的花礼月说道。

“花姑娘你喜欢什么尽管下订好了，不必客气。”九皇子也是笑着对着一旁娇俏可人的女子说道。

花礼月微微笑着点头，然后便挑选起喜欢的布匹来。又珊对于穿什么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或者要求，便坐在一旁，准备让花礼月挑完了之后自己随便指一匹。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花礼月挑选了三批布，都是上好的云锦，花样别致，做工精细。那老板笑盈盈的着人带花礼月去另一间屋子里挑选制衣的样式。沈翊之也跟着过去了另一间屋子。花礼月挑完了，老板便把眼光放到了又珊的身上。

“蓝姑娘，您看有喜欢的吗？”

又珊还未应答，沈烈之就开口了：“我听说你这里有一件制好的成衣，唤作‘相思’耗费了你们霓裳阁三年的时间才制作完成，是吗？”

沈烈之一开口，那老板的脸色就有些变了。那老板支支吾吾的解释道：“确实有这么一件衣裳。只是这‘相思’早先就被人给订下了。”

沈烈之也并不生气，只是让老板先拿过来看看。沈烈之是霓裳阁的常客，老板又称呼其为七公子，自然是不会不知道沈烈之的身份的。皇子，那可担待不起，不就是看看嘛，给他取来不就是了。过不了多久，老板就推了一个底下装有滑轮的小檀木箱子过来了。

老板把箱子推到沈烈之的面前，然后打开上面的锁，把箱子给打开。

“这就是‘相思’了。”老板指了指放在箱子里纯白色的衣裳说道。

沈烈之走近了一步，弯下腰把箱子里的衣裳取出来。就在他取出来的那一瞬间，又珊看傻眼了，这衣裳……太美了。整体纯白色调的衣裳是普通不过的十二单衣的剪裁，但却在领口和袖口处多加了几层叠纱，显得飘飘如仙，十分的出尘。最重要的是那裙摆上绣着的图案，这种图案又珊在书上见过，是只有绝迹了的空绣绣法才绣的出来的立体绣。这实在是很惊人，空绣的绣法不是早就绝迹了吗？

“传闻‘相思’全部都是由银线手工织成的，用的还是最好的银线强韧有力，可抵刀夕相伤，可有此事？”沈烈之打量着手里的这件衣裳，问一旁的老板。

这衣服，还可以抵御刀剑相伤？又珊也忍不住走近了些探看那衣裳，确定了那上面的绣法确实是空绣的针法。

“没错。正是由于这所制银线引劲强韧，可抵御刀剑，宛若痴心女子对情郎的思念情丝，这衣裳也被唤作‘相思。”

“老板，这上面的绣法是空绣吧？小女听闻空绣一技早已绝迹，不知这绣图是出自谁手？”又珊抚摸了下衣裳上面的图案问道。

“姑娘好眼力好见识。这衣裳上面的图案确实是空绣所绣”，听了又珊的话，那老板对这小小女子是刮目相看，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上面的图案是空绣所绣的：“几十年前，掌握了空绣一法的齐家一家因为在上缴的贡品中出了批漏被满门抄析，空绣一技便就此绝迹。不过，造化弄人，十年前小人在去外乡寻访亲发的时候偶遇了当时齐家唯一的幸存者，也就是自出生起就被送到山上养病的齐家孙小姐。我们一见如故，聊了很多，我还发现她的空绣技艺并未生疏，便几次邀请她到这霓裳阁来当绣娘，工钱都是好商量的。可是她不愿，小人也不好勉强。直到三年前，有一位神秘人来此下订，要一件刀枪不入的金缕衣，小人便想到了制作这么一件‘相思’。为这一件‘相思’小人再一次上山求那齐家的孙小姐施展空绣技艺。这一次，她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于是，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这一件‘相思’才得以完成。”说完，老板连声叹息。

“那齐家孙小姐现在人呢？”

“她，绣完了这上面的图案就香消玉殒了。原来，当时她就是知道自己身患重病，命不久矣才答应帮助小人留下这唯一的一件空绣绣品。所以，其实外间所传的‘相思’乃天下绝无仅有的一件霓裳并不是因为它可抵御刀剑，而是因为这上面所绣的空绣技法啊。”自‘相思’制成之后就无人能识得这上面的绣法，慕名而来的都是为了这衣裳能抵御刀剑的能力，老板曾几次叹息无人识其珍贵处。没想到今日一个小姑娘竟然认出了这种绣法，老板的心情很是激动，不知不觉的就说了这么多。

“这件衣服开价多少？”沈烈之问。

一听这个，那老板的脸上又都是踌躇之色：“这，这衣裳已经被人订下了。”

“那人开价多少？我出双倍。”

“这……七公子就别为难小人了，若是为了钱小人早就把这衣服给卖出去了，想得到这衣服的人达官贵胃数不胜数。可是，早前收了别人的订金就不能反悔，这是商家的信誉。”

听他这么说，沈烈之便不再与其多费唇舌，把衣服塞到又珊的怀里，转而对她说道：“你去把这衣服换上试试。”

又珊抱着怀里的衣服有些手足无措，去试试？人家又不卖，去试别人的新衣裳不太好吧。心里觉得不妥，又珊便站在原地没动。

“去啊，愣着干什么。”沈烈之冷着脸催促道，同时使了个眼色给七宝，七宝便得令把又珊推到了另一间屋子试衣。

“七公子，这，这……不妥啊这……”老板一看那衣服居然被拿去试穿了，急得不得了，冲上去就要拦住。

沈烈之料到了，便伸出手臂一拦，随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物什亮给老板看。那老板见了，当即不作声了，还抹了把额上的冷汗。

“您早说啊……”那老板无奈的说道。

又珊被逼无奈的换上了那金贵的很的‘相思’扭扭捏捏的从里屋里出来。

花礼月和沈翊之在隔壁的屋子里选好了新衣的样式，便过来看看这边又珊和沈烈之选好了没，一开门进来就正好看见了换了衣服的又珊从里屋出来。

又珊虽非倾城色，却也是绝色佳人。此时此刻，雪白精致的繁纱衣裳更是衬得又珊肤如凝脂，唇若红樱，三千青丝倾泻在身后，又珊生来又便透着一股子的淡漠气质，身上的淡淡药香味传来，显得她恍若九天玄女下凡。

“这衣服可真美啊，不会是那件‘相思’吧？”沈翊之也在一瞬间看的愣了神，回过神后他便问一旁同样呆住了的老板。

老板回过神来，点点头。

“‘相思’？就是那件传说天下仅此一件、可以抵御刀剑的衣裳？”花礼月惊艳于又珊的美，但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又珊身上那件华美之极的衣裳。据说曾有人出了三千万两黄金要买这件衣服，可这店的老板偏偏不同意，可见这衣服的价值可敌一城啊。

“蓝姑娘穿这衣服真是合身的很。这是穿走还是给您包起来？”老板笑眯眯的问又珊。倒是一时把又珊给问愣了。她可没说要买，这么珍贵的衣服肯定贵的很，而且这老板不是刚刚还不卖的吗？

“还是包起来带走吧。就这么传出去还是招摇了点，我怕娘子会被别人拐跑啊。”沈烈之调笑着说道，又示意七宝送又珊去换下来。

“哥，这‘相思’被你给买了？我听说这衣服不是早前被人订下的，谁都不卖的吗？你花了多少钱？”沈翊之一听老板的话就特到是沈烈之给买下了这衣服，不禁震惊，什么时候他一向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的哥哥竟然会为了个女子说服这个老板买下了别人早早就订下的‘相思’？

花礼月也是略带惊讶的看向沈烈之。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七皇子不是都是慵懒至极，冷漠待事的吗？虽说蓝又珊是他的未婚妻子，可平日里并看不出他们有多恩爱，她便以为这婚姻不过是乌桑国主的一厢情愿，可眼下怎么……

又珊又莫名其妙的换下了那衣服给老板去包起来，再又莫名其妙的收下了那衣服。这……沈烈之说服了那老板把这衣服卖给他了？

“这衣服……”上了马车后，又珊把装着衣服的大盒子向沈烈之的方向推了推。这衣服是他买下的，干嘛要放自己这里？

“这是聘礼，请娘子笑纳。”沈烈之看到了又珊的小动作，笑着偏过头对她说道。

桐阴月已西　第六十七章：醒时何知佳期短（三）

这一句话又是把马车里所有的人都镇住了。

“聘礼？”又珊愕然。

“没错。为夫都没有给娘子下过聘礼，这件‘相思’就是第一件。”沈烈之微微笑，便不再多说了。他向又珊坐的近了些，然后把头靠在了又珊的肩上，又开始打盹。

又珊被他的动作弄的一惊。沈烈之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连他的呼吸自己都听的一清二楚。又珊不知不觉的竟然有些紧张，但也有种说不出的安心。再看看放置在一旁的“相思”，又珊有了一瞬间的心动和感动。聘礼，他说那件衣服是聘礼，可是她要如何停留在这里……她一路正襟危坐的到了宫内，连动都不敢动，也不知是怕吵醒了他，还是惊醒了这场美梦。

到了宫里，四人便各回各的寝殿。

又珊把那件“相思”收好后还是觉得有些恍惚，沈烈之他……

“蓝郡主……”花礼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蓝郡主，承蒙你这一段时间的照顾，礼月感激不尽。小女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不便再多作叨扰，明日便要离宫了。”

“明日？那么急？”又珊有些惊讶，怎么都没听她提起。

“九皇子殿下给小女在宫外找了间屋子，小女打算报过去然后再做打算。小女是风尘女子，长期逗留在宫里也不好。”

“有九皇子殿下的照拂，想来生计并不成问题。那明日，我送你出宫。”又珊也不多作挽留，她也没有这个资格，自己都只是个过客罢了。

“那就劳烦郡主了。我先回去了。”花礼月柔声告退，回去了她自己的屋里休息。

又珊无事可做，便也回了自己屋里。本想早点睡觉，第二日好起来送花礼月出宫，可躺在床上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干脆起来点了油灯翻看那本古册。

契机之钥，这还真是个难解的谜啊。又珊想不通，便把古册放下，复又想到了那件“相思”。她起身又把那件“相思”取出来放在灯下细看。果真是上好的银线织成的，上面绣着的图案也是华美绝纶。不知怎么的，又珊脑子里浮现了沈烈之说的那句“这是聘礼，请娘子笑纳”，脸上不禁浮上了一层红晕。怎么搞的，自己怎么最近情绪波动越来越大了，沈烈之随便几句话就会让自己面红耳赤，难道说……不会的，她可没忘是谁给自己下了丝丝入扣之毒，活活痛了一整天。看来是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想来，在这沐齐确实也待了够久的时日了，是不是该离开了呢？出发去寻找那契机之钥？

夜深，又珊熄了灯睡觉。窗外，孤月一轻，另一边有人独叹清冷。

第二天，又珊起了早送花礼月离宫。

九皇子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时机的，也是早早的就是宫门口等候了。待花礼月和又珊一同出去，他便命人接过了花礼月手里的包袱，然后扶着她上马车。

“礼月就此告辞。”花礼月在放下车帘前向又珊告别。随后，九皇子也上了马车，该是送花礼月去住的地方。又珊见马车行的远了，便转身回去。

又珊慢悠悠的往回走，在经过御花园的时候碰巧遇到了许久未见的太子殿下。又珊本想装作没看见，绕道走的，不想那太子已然发现了她，快走了几步，拦住了又珊的去路。

“蓝郡主这是急急忙忙的去哪儿啊？看见本宫也不打个招呼。”太子调笑道。

又珊勉为其难的给他行了一礼便打算离开，但显然太子并不想那么轻易的就放又珊离开。

“想当初蓝郡主对本宫是温香软语，柔情似水的。怎的如今这番的无情冷漠呢？本宫真是伤心呐”，太子殿下笑着说道，一面还把身子向又珊靠了过来，他附在又珊的耳旁接着说道：“之前被你摆了一道是本宫的疏忽。沈烈之想跟本宫斗是自不量力，劝你赶紧离开那个病秧子来投靠本宫，本宫是怜香惜玉之人，定会好好待你的。”

又珊冷着脸听完了太子的话便行礼告退，不置一词。他们之间的争斗与自己何干？她有她自己要做的事，权当听了一番废话了。

“本宫告诉你，最好给本宫识相点，否则……”太子见又珊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来了怒意，一把抓住又珊的手腕就扯着不让她离开。

“太子哥哥，你在做什么？”又珊正想着拿手里的银针逼迫太子殿下放手，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女声。

太子一看，是从乌桑回来的小妹沈映染，便松开了紧握着又珊手腕的手，笑着说道：“原来是皇妹，今日怎么出来了？身子好些了吗？”

“多谢皇兄关心，身子大好了。只是还有些头晕心悸，正想寻了蓝姐姐给看看呢，正巧在这儿给遇见了。”沈映染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比之前那日看上去好多了。她走过来，拉了又珊的手往她自己那边站了站。

太子一看就明白了，感情他这亲妹妹是来帮外人解围来了。他也不说穿，笑着点头，让沈映染带着又珊走了，反正来日方长，他不怕没时间搞定那个蓝又珊。

沈映染拽着又珊的手一路到了听雨轩才松开。

“多谢公主解围。”又珊也不笨，看的出来沈映染是来给自己解围的，便礼貌的向其道谢。

“不必客气。上次是你帮本宫解的围，这次换过来，也算还了你的人情。”沈映染微笑着说。

“公主既然来了，不如进屋里休息一下吧。”

“不了，本宫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