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原本看起来与石头没甚区别的石芝,在吸收血气之后,不只红光满面,又似乎还有一分什么变化,只是初时尚瞧不明显,渐渐的,那血光之中,便开始透出一股子活泼泼的生灵之气,原本瞧着只是会发光的石头,此刻却有了活物的感觉。
此时李禾的状态也是奇怪之极,体内血液明明已经近乎流干,却并没有一具准干尸应有的样子,呼吸看似已经断绝,却并非没有,甚至隐约之间,那若有若无的呼吸似乎还暗合了天地间的一种道理,让人乍见之下,会生出李禾已经与天地融而为一不分彼此的错觉。
散发着红光的石芝,在黑暗之中变得愈发剔透起来,内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点阴影。
那点儿阴影初时颇似蝌蚪,待过得片刻,便长大许多,渐成一条蛇形,再过得片刻,这芝中蛇影竟忽地动弹了一下,之后便有那四条肢爪从蛇身之中长了出来,头部也开始生起一些须角,竟渐渐有了一丝传说中的龙形模样。
随着这袖珍龙影愈发清晰,石芝的红光却开始渐渐转淡,后来更是化作一片朦胧,仿佛一团芝形云雾。
中间的龙影,却转虚为实,在那一团云雾之中,渐成实质。
那龙影在这芝雾之中开始游走起来,却始终脱不开这芝状光雾的范围。最后似乎是有些焦躁起来,竟是张口喷出一枚光点,冲破了芝形云雾。
那光点刚一脱出芝形云雾的范围,便迎风一晃化作了一颗人头大小的青色焰珠。
其后龙形紧随而至,猛地一下便自这焰珠破出的一点雾隙之中窜了出来。
那豆芽一般的袖珍龙身,冲破芝雾的部分竟是突然涨大了上百倍,那龙头须角俱全气象狰狞,除却色作深青,竟与那皇帝龙袍上的五爪金龙一般无二,龙口一张,那破开云雾的青色焰珠便咻地一下被吞入口中,龙身瞬间亮起万丈青芒,破茧而出的青龙似乎意气风发,龙口再张,便要发出一声震天龙吟。
“嗡!”便在龙啸出口的瞬间,却有一个声音抢先一步。那古怪药锄再次一声震鸣,却是不同于前几次的声响,中空的山腹之中,便有如一口万斤大钟被人用攻城时撞开城门的力道一下猛槌,无形的空气竟都被这一下巨响激得荡起阵阵透明涟漪。
第七章 异变
那刚刚冲破雾气笼罩,探了出来的巨大龙头,吃这一吓,竟是呆了一呆。
便在这时,一道金光突然自药锄中涌入李禾体内,瞬间便冲过了李禾的右臂,经过胸口的檀中大穴,来到左臂,自李禾的左掌手心中涌了出来,却是一下裹住了李禾左手的芝状云雾。
此时的青龙只是头颈部分破雾而出,似乎便如那蝴蝶自茧中破茧而出的时刻,极炫丽中却又包含了极虚弱的一面。'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那原本的石芝,现下的芝状云雾,在孕育了他的同时,似乎也对他有着某种制约与限制。
此时被那金光一催,竟是一阵巨烈抖动。
“嗷!”一声不甘的龙吟只来得及摆了个口形,便被直接斩断,那探出小半的龙身,竟是被这突然生出变化的芝雾给硬拖了回去。
不等这龙身再有动作,裹住芝雾的金光一阵闪烁,便仿佛是夏夜中一朵金色的烟花砰然绽放之后,点点散开的金光又瞬间化作了空中的星辰斗宿,嵌在了芝状云雾的表面。
若是李禾此时醒着,一定无法确切地向旁人转述这一瞬间的神奇瑰丽。
此时再看那芝状云雾,竟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朵黄色琉璃也似的剔透实物,中间那条豆芽细的袖珍龙儿,便如同琥珀里裹着的一条虫子,定定地被粘在了那里。
变化还在继续,随着琉璃芝朵表面的金点闪烁,明明实物一般的琉璃芝朵,竟一点点没入了李禾的掌心之中。
片刻之后,李禾掌心肤下,开始有血色浮出,渐渐地,竟形成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古体龙字。
与此同时,李禾手腕的青筋开始条条坟起,便好似一条条虬龙在皮下狰狞舞动。那是腕部的一条条血管,被过量血液强行撑起的缘故。
李禾周身上下,已经所剩不多的血液,似乎被一股无形大力同时吸到了左掌掌心处,由于血流太过集中,此刻便是隔着皮肤也能看出端倪。
那掌心肤下现起的一笔血色龙字,细看之下竟似是一条波涛滚滚的大江一般,血如江水在其中澎湃不已,自一端涌入后,又自另一端流了出去。
李禾左腕那处皮肉翻卷的可怖伤口,竟不知何时变得无影无踪,整个手腕皮肤如旧,不要说疤痕,便是新生皮肤的嫩色也不见半点。
便在此时,李禾身体似乎一动,却不是他要醒来,而是全身一下无意识的抽动,接着整个身体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巨烈筛动起来。
这边李禾似乎是发了羊角风,那边却又好似高烧一般,一面汗出如浆,一面却不等汗透衣衫,便被滚烫如炉的身体给蒸成了水汽。
一时之间,便好似一尊被不停淋水的滚烫火炉,周身上下白汽蒸腾,个中人形都有些看不真切了。朦胧之中,只听得李禾身内发出一连串好似炒豆烤竹一般的噼啪响动,似乎是骨骼关节挣动有声,中间却又夹杂了弓弦弹拔的声响,便似是皮囊之内全付骨骼筋肉都在同时跳舞。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禾一身异动才终于平歇下来,待那绕身水汽散去之后,再看李禾,身形较之方才,竟是足足大了一圈不止。
原本合身的上身汗衫,此时短小的便似那傣家少女的露脐装束,颇显滑稽。
本来只是稍显壮实的一身肌肉,此刻便仿佛是经过了长年锻炼的精壮武士,一身健肉棱角分明,煞是可观。
更加神异的是李禾体表的皮肤,竟如那蛇龙之属一般,自头部破开,剥出了一张完整的皮蜕。
李禾身体经过这一番神奇变化之后,左手掌心的血色龙字,终于开始渐渐淡去,直至全不可见。掌中留下的唯一痕迹,便是那有了明显变化的掌纹主线。
似乎是睡了一个好觉,李禾舒服得调整了下姿势后,这才睁开了眼睛,然后便看到他嘴巴突然大张,一声高亢无比的啊字夺口而出,似乎是在锻炼某种高深的吐纳功夫,足足一刻钟之后,这才吐尽了肺中的最后一口浊气,收了声音。
原来李禾自家褪下的那身皮蜕,因了无数汗水在上面蒸干的缘故,乍一看去,竟似是蟒蛇身上的纹路一般。结果刚刚醒来的李禾,乍见之下,便难免有了些许惊讶之情。
这一叫之下,却也让李禾自己从酣睡乍醒的懵懂状态中清醒过来。
“石芝,石芝呢?”李禾脑子一清,第一个念头便是去寻那石芝。
却不知这石芝经那一通古怪变化,此时已藏入了他自家的左掌之中,外面一通好寻,却哪里得见。也不知找了多久,才终于放弃了寻找。
经过这般折腾,李禾也终于发现了自家衣衫忽然变得短小的怪事,略一思索,便明白是自家身量突然长大的缘故,显是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身上发生了某些古怪变化。
这时再看那张被自己误会成蟒皮的皮蜕,心中也隐隐有些明白,那似乎正是从自家身上蜕下的旧皮囊。
放弃了对石芝的寻找后,李禾很自然地便想要找到离开这里的出路,一阵四下张望,李禾不禁有些纳闷:明明记得自己是在锄破一处山壁之后,被一股大力扯着,一头向下栽去。
可,那破洞呢?
那处李禾亲手锄破的山壁,竟不知何时,自己恢复了原状。
能够自我修复的山壁,若是传了出去,那简直便是奇谈中的奇谈,怪论中的怪论,足够人们乐此不疲的谈论上一整年。
此时的李禾,却在为另一件新发现兴奋不已:“视夜如昼啊!”
虽然并不清楚原因,李禾也知道在这完全封闭的山腹之中,又没有任何火把之类的照明物品,一定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可偏偏自己却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这在村人闲话之中,被称为视夜如昼的能力,可是一种只有传说中仙人才有的本领。
难道说……
脑中一连串的猜想让李禾面颊涨红,兴奋中夹着些许紧张与期待。
或许这里是一处古仙人遗留的洞府,自己是在无意中吸入了什么仙雾灵气玉液琼浆,才有了这等变化;又或许是这山中便有那仙人隐居修炼,遇到自己便随意使了一点仙法,让自己脱胎换骨。
李禾甚至还想到了村人闲话中经常提到的成精妖怪,却并不害怕,只要能够为母亲讨得治病的灵丹妙药,便是妖怪又能如何。
如此一想,李禾便又如之前采摘石芝时那般,恭恭敬敬地向着空中磕了三个响头,一番言词恳切之后,跪在那里等了半晌,却始终不见有所回应。便站起身来,暂将这里认作是一处无主的仙人洞府,自行走动起来。
第八章 仙子
也难怪李禾会将这里当作是仙人洞府,如此高大空旷的山腹之中,虽然看不出明显的人工雕凿痕迹,却又与李禾见过的天然山洞绝然不同,既没有溶洞那样的天生圆润钟乳倒悬,也没有岩洞那样的嶙峋骨感奇形异状,山腹之中,处处都是一片光滑。
如此,便只有传说中古仙人那移山填海天衣无缝的手段可以解释了。
在李禾的认知中,那些有**力的仙人,似乎都得是如盘古那般,只有在天地开辟之初的那个年代才会出现,却不知道,那不同于凡俗的传说世界,其实一直都在这个世上存在着。'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这个世界虽然有着被凡俗世界仰望的一面,可也同样有着与凡俗世界相同的地方,只因为,这个俯视着芸芸凡俗的世界,同样是由人构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便一定要分出一个高下。
再过数日,便是这个俯看凡俗的世界,用以分出高下的盛大节日:六月六,群仙聚。说的便是这修真界每十年才有一次的群仙大会。
虽说仙凡有别,可凡人之首号称天子,却也挂了半个仙家的名份。若是天子好道,这仙凡之间的距离便会被拉近不少。
其时正值大宋徽宗年间。有宋一朝,自真宗时起,皇家便有崇道之风,宋真宗甚至宣旨天下,将六月六日定为天贶节。
据说原因是那一天宋真宗受赐天书一部,其实却是这位仰慕仙人的真宗皇帝,知道了群仙大会的日期,这才颁旨天下,以示仙凡同喜普天同庆。其中多少有些拍仙家马屁的意思在里面。
传到今上徽宗这里,更是登峰造极无以复加。如此一来,这修真之人在凡俗世界的走动,相对便没有先前那般隐秘。
便说这一次的群仙大会,许多赴会之人,腾云驾雾之间,便少了许多藏匿法术遮掩身形,只是云头极高,便是没有法术遮掩,普通人也极难发现罢了。
其实便在这几日,蜀地境内,尤其是李禾所在的川西群山之中,因为邻近群仙大会举办的那座神秘雪山,天空中时常可以见到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诡异云朵。
若李禾此时不是被吞入山腹,倒是真有机会见到这些远在云端的神仙中人。
就在第一朵云头降下后,不过片刻,出龙谷中便又有云头按落下来。
这一回,那洁白云头之上,却是一片火红。
那云头尚未落地,便听得其中一个好听的声音道:“不想黄姐姐在此,倒让小妹吃了一惊!”说着那脚下云头一收,便现出了一位红裙拽地的女子。
只见这女子面无粉脂而自美,眉无黛染而自修,一张天成的樱桃小口更是万中无一,让人一见之下,几疑不似真人。
“姐姐不过仗了脚程便利,倒让烈家妹妹见笑了!”说话的是先一步赶到的黄衣女子,面上却是遮了半片黄纱,让人看不清相貌。可便是如此,只那露在外面的一双妙眸,也足够让那开封府的花中魁首自惭形秽了。
也亏得是在这无人山谷之中,若是给这两位在那闹市之中按落云头,怕是立刻便要跪倒一片,山呼上仙不可。
便在这时,竟又有一朵云头落入谷中:“两位妹子都在,我这可是来晚了吗?”云头乍收,却见那说话之人,竟是横箫在口,这些话,竟然都是她用箫吹出来的。
横吹洞箫已是极难,还能以箫音作人语的更是闻所未闻。这碧衣佳人却是如家常一般,仿佛说话便该如此。
不待先到的两位仙子答话,半空中竟自传来一声虎啸,接着便是一阵腥风大作,三人头顶一暗,只见一头黑白相间的斑纹巨虎自空中飞落而下。
这飞虎背上骑了一位女子,模样虽也极美,却是不见丝毫仙家风度,衣着更是不类中原人士,一头银饰似是苗家装扮,裙子却似乎被她自己改短,尚不及膝,一双长腿大半露在外面也不畏人,飞虎还在半空,她自己便一个翻身先行跃下,未语先笑,竟是声如银铃煞是好听。
只听那银铃一般的嗓音中充满喜意道:“这没人的鸟地方,飞得几天憋也憋死了,总算遇到你们,可以好好打上一架了!”
“怒小蛮,别人怕你,我可不怕,想干架就划下道来,我烈芷秋奉陪到底!”之前一派仙家风范的红衣仙子,此时竟是捋起了胳膊,挑了眉毛瞪着苗装女子,那一张秀气的樱桃小嘴,说出的话竟如使泼村妇一般。
“汉家女子就是啰嗦聒噪,要打便打,哪里便有那么多规矩!”怒小蛮浓眉一挑,一双大眼中已是按捺不住。
“众姐妹说得不错,蛮黑子果然讲不得道理。”烈芷秋大怒,却是有些口不择言。
那怒小蛮身为女子,一身肤色却与李禾相差不多,脾气又自火爆,出道之后自是得罪了不少同道中人,又兼苗女出身,便被那些自视汉家正宗的同道背地里取了一个“蛮黑子”的浑名儿。
一听这明显歧视的称呼,脾性本就火爆的怒小蛮立刻哇哇大叫,怒极之下竟是指着在场三人:“好好好,你们三个汉狗想必都是一路,那就一起上吧!”
汉家向以黄帝为正宗,而苗族却尊蚩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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