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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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心-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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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又一张小床,长长的通铺内,有个小小的身影,好安静、好安静地闻声坐起来。

她走过去,摸摸孩子有点红潮的脸,“又发烧了?”

被她抚着额,非凡有点不自然、有点艰难、有点不好意思唤她,“妈、妈妈“想喊阿姨就喊阿姨,不用勉强。”她笑着摸摸他的头。“阿姨现在病好了,不用非凡哄我了。”

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非凡不吭声。

她替他量了一下体温,“37度8。”有一点点烧,不用多休息就可以了。

“妈、阿——”阿姨和妈妈两种身份让非凡挣扎不已,只好选择直接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病真的好了?”

“恩。”她应了一声,递了颗感冒药给非凡,非凡乖巧的吞下。

但是,服完药,非凡却拿自己的小手,不放心的摸摸她的额。

没发热,但是,妈妈的气色看起来很一般。

“你发烧?”非凡又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她笑了,摇摇头,“阿姨没发烧,只是,也生病了。”这几日,她的情绪蒙了灰一样,很低落。

“吃药了吗?”非凡的神情。掩藏不住的担忧。

没吃。

她怕吃药,她连小孩子也不如。

扬着唇,她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轰”楼下一声巨响。

她一愣,怎么这么象电视上放得爆炸声?

再“轰”得一声,火苗冲天,黑烟滚滚。

真的是爆炸!

没有时间多害怕,她急忙用被子包住整个人震呆了的非凡,往楼下冲。

火苗、火苗、火苗!

黑烟浓烈的迎面袭来,六岁大的孩子抱在怀里很吃力,她被浓烟熏得有点昏昏沉沉,整个木质的楼阁,己经被冲天的火苗包围。

她用被子牢牢捂住非凡的鼻,不让他吸入过多浓烟。

“姨 —— ”才六岁大的孩子,总是会害怕,揪着她的衣袖,本能的喊她阿姨。

望着那双,惊慌、无助,以及和自己一样寂寞的眼睛,她的双脚又有了力量,“别怕,阿姨在这!”

火苗象汹涌得蛇群,狰狞的扑向他们。

双脚快速踩过已经起火、逐渐开始发焦的地板。

她成功抵达楼下。

但是,她发现。楼下的情况只有更糟糕。

“非凡、织心!”院长被堵在火的那一头,焦急得喊着他们的名字。

小朋友们震耳欲聋得哭声一片,在哭泣着自己们正在被燃烧的家园。

火势愈烧愈大了,空气愈来愈稀簿,她按住胸口,呼吸急促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被子不够大,如果硬冲过去的话。两个人都会变成火人。

等消防员?

“轰”又一声爆炸,火势更烈了。

她眼尖,看到旁边还有个半人高未燃着的圆桶。急急得将非凡塞进去。

“我把你推出去!”她使出全力。开始推动圆桶。

起初,力气很小的她,吃力得推得缓慢,但一道细小的火苗打在她身上,得差点掉下眼泪。

旁边都是僻里啪拉的响声,她不知道哪来的力量,鼓足勇气,把圆桶快速外推。

孩子才六岁,他不能死,不能死!

“院长,接着木桶!”她用力大喊。

十米的距离,却已快成火墙,她用力将孩子最后一推。

“姨——  ”摔得非凡头晕目眩,但是,他却撕心大喊。

不要!

六年的孩子,已经知道什么叫生与死。

她成功推出了非凡,被堵在火墙外。

她弯低身子,浓烟熏得眼泪直流,看不清方向。她象迷茫的小鹿,乱窜着续寻找生的出路。

她记得,明明还有一道后门!

火,象蛇,在舞,在歌唱。

死神一步一步在逼近。

“轰”“轰”“轰”煤气罐连连的爆炸。

不知道是什么铁片飞出,打中她的后背,她吃痛地重重扑在地上。

唇,一阵麻痛。

她用黑黑的手,抹抹唇,一口血水吐了出来。

她的掌心上,多了一颗被咯落的门牙。

“轰”

周围的环境,灼热到让人绝望。

让人绝望……

怎么办?好象再也逃不出去了……

挣扎、放弃、再挣扎。

但是,在这一刻,她脑海竟无预警的浮现他的身影。

“你为什么……不死掉……死……掉……就好……”

“你为什么……不死掉……死……掉……就好……”

“你为什么……不死掉……死……掉……就好……”

那夜,他痛苦的低咛,在她的脑海象电影一样,一直在回放。

死掉……

死掉……

是啊。

她为什么不干脆死掉?只要她死了,那个痛苦的死结,也解开了。

站在扭曲变形的高温下,她跌在了地上,呆呆的仰望抖动着的天空。

好象被什么伤痛,蛊惑着一样。

她,突然,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轰”最后一个煤气罐爆炸了。

第七章

十一月,深秋。

其实,他不喜欢喝酒。

酒精会影响大脑的正常运作,会对人的决断力、冷静度都产生影响。

酒精,它有耐受性,它会让你明天必须喝得更多一点。

酒精,它有依赖性,不喝几杯,又会是难眠的夜。

他以前,真的不喜欢喝酒,虽然他还算擅长饮酒的体质。

但是现在,他觉得无聊的时侯,喝几杯,不错。

特别,是临睡前。

他开始喜欢独自一人,凌晨l2点,坐在阳台上,身边放着开了几瓶的红酒,对着月亮,他和老天爷干几杯。

不是吗?他得敬老天爷。

瞧,老天爷多贴心,知道他在医院被抛弃的时候,恨过沈织心,瞧,老天爷多偏心,他才酒醉说了一句胡话,就帮他实现“梦想”。

他垂眸,眸底没有一丝感情,不喜、不怒。

喜什么?他已经有过欢喜的几年。

怒什么?几辈子积累的怒气,前几个月,都花光了。

奇怪,到现在为止,她已经“下落不明”一个多月,他一点也不难过。

八年,他们在一起八年,很多方面,他们都很有默契,但是,她出事的那刻,他半点感应也没有。

那天晚上,看新闻,他才知道。

然后,他从警局领回了这个可能叫“遗物”的东西。

将来,可能还得靠它下葬。

就着月光,他缓缓得摊开自己的掌,里面静静的躺着一颗小巧的贝齿。

爆炸案现场,大火把一切都烧光了,只剩下这颗牙齿。

警察说,已经找不到她的尸体,因为可能已经炸碎了、烧光了,只有这颗被炸飞的牙齿。只要满两年后,他就可以领着这颗已经被验过DNA的门牙,去办理死亡证明了。

两年后,一条人命,几句话,一张纸,轻轻巧巧就可以盖章了。

最可笑的是,  “两年?天那!那我儿子不是得再等两年才能再娶?”

母亲一句话,警察局里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到了他身上,好象那场火,是他纵的。

他又喝了一杯酒,渐渐,有点困意。

闭上眼睛,太多的酒精,让他意识开始漂浮不定,他的鼻息有股搔痒感,好象,是谁在用她自己半长不短的黑发,碰触到他的面颊,耳际有谁在浅浅的呼吸声,有谁又露出甜美的笑容,象在准备叫他起床般,缓缓慢慢地朝他伸出手,那双凝视着他的清眸,微微发亮。

空气里,好象,又有谁推闹着,想用指和他划勾、盖章。

他的唇角,有了笑容,他将小拇指,也伸出来。

永不分开。

他睁开眼睛,章没有该盖的地方,果然,只有他的小指,空落落的仵在椅间。

他没有任何情绪,眸也没有多眨一下。

他不意外,不信鬼神的人,从来不会衰到遇见鬼。

很早之前,她就说过。

l2月,圣诞节前夕。

她说对了,没有她,他一样能活得很好。

“现在中国市场的电影呈现两极化,大成本、有教育思想的电影,除非国家支持,不然的话,在市场上的生机几乎很渺茫,反而是一些成本不高的低劣影片,在票房上有一定的市场。大家有考虑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又如何本质上解决这种现象?——”

这个会议,条理清晰,他主持得很好。

“休息了这么久,你的情绪、决断力果然回来了,不傀是许彦琛。”会议结束后,股东们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  “你太太的事,节哀。”

他脸上淡淡的表情,依然丝毫无更改。

“听说你父亲已经决定写遗嘱,并且下个月会公开指定公司的继承人,我们都看好你!”一些合作了很久的投资人,资深导演,也纷纷赞声,  “我们相信由你继承许氏后,中国的电影事业会更上一层楼。”现在,到底他的这个位置,束手束脚,很多事情无法真正的决策。

他回到办公室,夏荷已经在等他。

“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上班了?”夏荷颦眉。

才二个月而己。

“你不出去旅游散散心?我可以陪你。”

那场大火太突然,更突然的是,一个好好的人就这样人间蒸发了,即使你在这个城市挖地三尺,也无丝毫线索。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沈织心死了,连尸骨也烧没了。

“不了,工作很忙。”他的表情,很无情。

其实,他本就是无情,凉薄的人,凉薄到令自己也惊涑。

原来,就算她是自己最爱的人,死了,他一样不会难过。

夏荷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埋首在公文里的阴郁黑眸。

他真的恢复过来了?这么快?快到让人无法思议。

她只好锭出笑容,提议,  “今天是平安夜,我们去酒吧喝两杯。”

他抬眸,看穿她,  “夏荷,我很好,不需要谁来陪。”

“拜托,是我需要你来倍,一个这么热闹的节日,剩女很可怜的!”夏荷故作不悦地眯起眼,双手环胸,  “一句话,陪不陪?不陪的话,我就到你家烦到你肯出门!”

“我已经有约会。  ”他的表情,很敷衍。

约会?怎么可能?!

夏荷正想说点什么,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许堇礼住着木制拐杖,一脸厉色地步入,沉声,  “彦琛,我有事找你谈。”

夏荷看着那两张相似的端正、坚定的面孔,识相的起身,  “姑父、三表哥,那我先——”

“夏荷,你留下来,反正以后迟早会是一家人,没什么不能听的。”许堇礼找了个沙发的位置,肃严坐下。

因为父亲话语里毫不避讳的意指,他的眉间有着皱褶,但还是在父亲面前坐下。

夏荷脸露尴尬,不过,还是留了下来。

“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以私人名义买间杂志社回来?”许堇礼的脸上都是威沉的表情,不悦的问出第一个问题。

许彦琛买了间杂志社,他有自行创业的念头?

夏荷也惊鄂的看看他。

父亲这么快就知道了?果然,没有什么能逃得过他的眼线。

他淡淡地看着父亲,  “只是投资而已。”

“投资?你们几兄弟抄楼、抄地、抄股票我都可以不管,但是买公司就不行!”许堇礼大喝,教训他,  “我们家大业大,需要多少人力物力精力投入到自己家族的事业里,哪能分心学小孩子创什么业!真是糊涂!”

他沉默,唇紧抿。

“这样吧,既然买都买了,你就把杂志社以当时成交的价格转到公司名下,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许蔓礼命令。

但是,这次,一向很听话儿子,却依然径自沉默。

沉默片刻,然后,从他的唇里,吐出一字,  “不。”

不?

许堇礼大谔,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

“杂志社那边还在交接,下个月才会移交过来。”他淡淡的说,  “我会把时间分配好,您不用担心。

他的意思,还会亲自打理杂志社?

“胡闹!”许蔓礼年迈的胸口,因为喘气,起伏不定。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自己最器重的儿子。

“许氏,你不想要了?”许堇礼威胁他。

他有自信,除了不争气的长子,对自己其他的儿子们来说,许氏都是他们的梦想。

他看着父亲,情绪没有任何浮动。

许堇礼一向觉得第三子,是所有儿子中,最有能力,也是最肯付出努力的人,他一向自认在悉心的培育下,事事都在掌握中。

但是

,今日,他却有了离控的恐慌感。

“爸,我很累。”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起身,步向办公桌,轻下逐客令。

许堇礼瞪着儿子,不肯离开。

“听说,你最近和巨盛集团王总的长女王丹走得很近,还约会了好几次?”

许堇礼的下一句话,连夏荷都谔住了。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约会?是不是她听错了?

“先是买间杂志社暖暖手脚,然后,你连建筑业也有兴趣涉足了吗?”许堇礼大斥儿子,  “野心别这么大,什么都想掺一手,只会什么都失掉!”儿子的行为,让他有了戒心。

他沉眸径自手头工作,头也不抬,  “我不想对什么掺一手,但是,我有交朋友的自由。”

“自由?一个沈织心还不够吗?”木制拐杖用力敲着地板,敲得咯咯响,敲出他的极度不满。

现在他还当权,儿子居然敢这样对他!

他沉着的眸,因为那三个字,一僵,神色更加的面无表情。

“以前,你偏要娶沈织心,谁劝也不听!行,那孩子虽然家世普通,但人品还算乖巧,父母虽不是大富大贵,不过也胜在知书达理,但巨盛的王丹能行吗?那个生活作风差到极点,被多少男人骑过的暴发户的女儿,你要是和她交往,会丢尽我们许家的脸!”他这最器重的儿子,在公事上永远不用他操心,但是情感生活,真是让人无语到彻底。

“彦琛,你真的在和王丹交往?”听清楚这两父子争吵的内容,夏荷身子猛烈地一震,眼神全是惊诧。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不管你怎么想,我已经和你夏伯伯谈好并定好日子。下个月二十号,你就和夏荷订婚!”

更是一个大炸弹。

他一谔,夏荷也没好到哪去。

“不行!”夏荷也激动得站起来,  “现在不行!”

不能!织心还生死未卜。

“爸,你想让我犯重婚罪。”他蹙着眉,淡声警告长辈不要这么过分。

年轻人,反对无效!

许堇礼一副不许任何人多言的霸道,  “就因为知道你和沈织心的婚姻还不能利落的结束,所以你和夏荷无法直接结婚,我和你夏伯伯商量过,为免别人多嘴,订婚仪式从简就好!”

“所以,只是订婚,不算重婚,我不能报警抓我自己?!”他的唇角终于有了轻浅的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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