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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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心-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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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了!只比彦琛大几个月出生的许彦意,吹了个口哨。

“听说你又开始工作了?”公公的眉心锁成一道深沟。

她刚进门的时候,婆婆就警告过她许家的家规,许家的儿媳妇不能抛头露面、不得出外工作。

“叶伯伯一直很器重织心,希望织心出来客串节目主持的事,和我提了好几次,不好意思拒绝。”沉稳开口的,还是许彦琛。

电台的台长叶伯伯是许堇礼多年好友,许彦琛这个挡箭牌搬得巧妙,把父亲即将出口的教训,全部都搪塞了过去。

他很保护织心。

如果不是总与他作对的二哥,现在,织心也不用坐在这里。

餐桌那头,母亲在深颦眉头,深怕他得罪父亲,更因为他在这种场合下,依然处处过度保护妻子,显得有点不满。

但是,他视若无睹。

“织心啊,听说朗朗也比较大了,怎么不抱过来给长辈们瞧一瞧呢?怎么说,也是我们许家的长孙。”大妈优雅的用餐巾擦拭一下唇角,锐利的目光,不怀好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她身上,包括许彦意已怀有三个月身孕的新婚千金妻子。

关于许家的长孙,一直是个谜。

“朗朗的身体也需要调养。”许彦琛轻描淡写,替她回答。

“是吗?我看需不需要去验个DNA什么?我听说,那孩子的体型极小,织心生到了只‘小猫’呢!”大妈不善的讽刺。

她惊出一身冷汗,而身旁的小姑坐立不安,两位小妈,在掩嘴偷笑,婆婆的脸色,更是有点铁青了。

他房几乎所有人,都幸灾乐祸。

“对啊,我看也是该验个DNA,也让彦琛吃颗定心丸嘛!”许彦意双眸精光一闪,也不放过这个机会。

两位小妈纷纷附和,场面好不热闹。

织心背脊上有圆珠一点一点冒出来。

许家人一向不是省油的灯,把朗朗抱过来的时候,她就说过,说朗朗是她的亲子,这样很难行得通。

但是,许彦琛坚持。

确实,没有朗朗,今天,她在这里被冷嘲热讽的情况,可能很不堪。

“好啊,如果大妈哪天闲着无事,可以带着我、织心和朗朗去做个三人亲子鉴定。”许彦琛气定神闲。

大妈的脸色变化莫测,眯眼打量他,先不轻举妄动。

母亲心急的扬口想说什么,被他冷眼制止。

“反正大妈做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他扯了扯嘴角,淡淡的说。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大妈拽着去验过亲子鉴定。

大妈的脸色一变。

“胡闹!”许堇礼脸色一沉,厉声,“我说过,家和万事兴!不要给媒体捕风捉影的机会!”

四位老婆,顿时噤声不语。

“彦琛做事一向有分寸,他知道我这个人,只注重结果,不在意过程!”许堇礼看向儿子,一字一句缓慢的说。

许彦琛沉敛不语,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倏地跌到了谷底。

晚饭过后,彦琛被公公唤到书房谈话,今天他的公私不分,显然有人参了他一本。现在公司能真正办事得人已经不多,公公对彦琛一向欣赏有加,也格外严厉。

里面暗波汹涌,几位婆婆又在相互较劲,气氛压抑,她偷偷的消失,到花园走走。

许家有八子四女,人脉复杂,所有儿子世系命名,女儿不入族谱。

长子许彦君,生性淡泊,五年前妻子早逝只得一女,却任母亲连连逼迫也不再续弦。

二哥许彦意去年年底结婚,娶得是风光致极的豪门之妻。千金小姐没有入门,即使在外处处沾花惹草,自然也不怎么敢先与其他女人珠胎暗结,给女方留下任何退婚的可能。

另外几名弟弟,年龄最长也不过18岁,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要先诞下许家长孙的那一房,等于在许家站稳了脚跟。

在许家,许彦琛的处境不上不下,刚好尴尬。

许堇礼虽然妻妾成群,但是极其重视出身名门的正妻,家中几房的财政全部握在正妻之手。而她的婆婆,是第一个先冒出来的“小三”,而许彦琛相差不久的年龄,更是大妈身怀二哥时,让外人“钻”了空子。

在许家,婆婆一无大妈的娘家势力,也无三妈的高学历,更无四妈的妖艳之姿,婆婆在许家的日子如履薄冰,许堇礼早就厌烦了她,而对她一直记恨在心的大妈,更是处处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果不是唯一的儿子一向争气,事事做到最强最好,得到许堇礼赏识,婆婆可能早就被逼下堂。

只是,彦意、彦琛,许堇礼同样两个儿子,一前一后同年出生,待遇却犹如天泥之别。许彦意不用任何努力就被许家上下极宠,任何事,可以任性而为。而彦琛,事事得依靠自己,依托了所有希望的母亲,从小对他的教育,更是极其严厉、苛责,只有能力超群,锋芒毕露,许堇礼才会注意到自己这个儿子。

第十三章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被一股淡淡的花香吸引。

她走过去,发现是大哥种下的海棠树。

大哥正蹲在树下,神情专注着,她好奇的走过去,“大哥,你在看什么?”

如果要评论许家人哪几位比较好接触,除了性格单纯的心语,大哥许彦君儒雅温和。

大哥抬眸,见是她,眼神一贯的平和,“你看,它们开始生病了,长了很多小斑点。”

她定睛一看,果然见到海棠树的枝叶上长了很多黄色的小斑点。

“啊,真的生病!那怎么办?”听彦琛说,海棠树是大哥和大嫂新婚时,两个人一起种下的。

“得喷点药水,不然枝条会越来越膨大。”大哥头也不回。

她很少参加家庭聚餐,但是每次遇见大哥,还是能聊上几句。

她站在一旁,安静得看着大哥将药水释液,再配入混合液,一一开始细心喷洒。

其实,大哥和彦琛不同,他爱花花草草更甚事业王国,只是,命运作弄,偏偏大哥是真正的太子,不喜欢的反而得来不费吹灰之力。

半个小时候后,许彦君回头,惊讶的发现织心还在与他一同站在烈阳底下。

今天的太阳很烈,如果是他的其他几个妹妹,早就敷衍几声,嚷嚷着跑开了。

但是,织心不同,她没有过多的娇气。

只是这样个性的女人,她的情绪,通常容易会被人忽略。

怜惜心起,许彦君不免得,有点惋惜,“织心,现在的许家就和这棵海棠树一样,布满了黄色的斑点。”几房人斗得暗波汹涌,包括他的亲弟弟,她的丈夫。

织心会心淡然一笑。

她懂,但是,无能为力。

“大哥,大嫂是怎么过世的?”她问。

她在许家只是一顿晚餐时间,便已经觉得很想逃离,那么,大嫂呢?曾经,她是怎么过来的?

五年前,和彦琛刚结婚时,她见过大嫂一面,那是一位极其纤细的女子,很难想象,那么纤弱的肩膀,怎么去抵御这大院子里的风风波波。

提起亡妻,许彦君一僵,眼神黯淡了,“你知道吗?我很羡慕彦琛,他事事强硬,有自己的坚持,不象我,总是这么唯懦……”

她知道,大哥意指当年彦琛坚持婚后搬出许家这个大家庭。

那时,大嫂已经容颜憔悴,彦琛不想她步上大嫂的后尘。

“采菱是公司的一名文员,从我们刚开始交往到准备结婚,爸妈都极力不满,最后,因为采菱有了身孕,才不得不勉强点头让她进入许家大门。”

也许听在别人耳里,是灰姑娘与王子般的童话,但是织心明白,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没有嫁入许家之前,采菱总是温柔之中带着小女人的纯真与甜美,但是,这些在婆婆对她的轻视,小妈们对她的敌对下,渐渐得,她失去了笑容。后来,采菱生下一个女儿,情况越演越烈,我的母亲甚至失望到连看也不愿意去看一眼亲孙女,小妈们幸灾乐祸,更是在她伤口里洒盐巴,整个许家到处漫溢着冷暴力。”

一个无法出外工作的女人,守着这个家,守着一群讥笑与冷漠,她可以想象那种恐怖。

“而那时候,我在做什么?”许彦君淡淡悲哀一笑,“我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经每走一步路,都需要小心翼翼,过着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怕被耻笑,平民就是不够优雅的生活。我不知道,我的母亲日日‘教育’妻子,身为许家的儿媳妇,必须知大体,应劝丈夫三妻四妾,多多开枝散叶。”

她震惊。

那时候,大嫂不过是身子太过虚弱,医生叮嘱要调养几年才可再生育,大妈居然心急成这样。

三妻四妾?这个大院子里的女人都是疯了不成?自己们被男人“迫害”成这样,居然让自己的儿子理所当然“子承父业”!

“爸爸让我坐上总经理的位置,我的身上背负着数万人的生计,就连睡觉,我都会惊醒,又怎么可能会在意她一日比一日变得沉寂。她想和我说说话,我总是已经疲惫的背过身,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她的情绪化,她的不安。”

“但是,我没想到,她是真的生病了——产后抑郁症。”许彦君指着四楼的一间小洋房,“生下女儿的半年后,采菱就是从那里跳下去,头先着地,整个脸面都支离破碎了。”

她膛大目,整个人寒溧。大嫂去世那会,她怀了身孕,整场丧礼,她被彦琛保护得扼令不许参加。

但是,当时的报纸上明明登着大嫂是病逝。

“彦琛坚持要带你搬出去住时,爸很不满,二妈气得直哭,我妈更是拿我和采菱的良孝作为煽风点火的话题,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自讽着,他是羡慕。为什么当年没有三弟的勇气,做任何事,都顾前忌后,害怕父亲的失望?结果,却赔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那时候,长辈经济上并不支持,筹备婚礼和度蜜月,彦琛手头的钱只够买一间一百平方米左右的公寓。”她淡淡的笑。

嫁给许彦琛的这几年,她是真的觉得幸福,从普通公寓到如今的别墅,他们两人的生活方式,想笑就笑,想闹就闹,在自己的家,没有任何家族压抑,和普通夫妻没有区别。

看出她眼里淡淡的幸福,许彦君叹气,“织心,病菌侵入,海棠花到了该落花的季节。”很多事,他隐隐约约知道一点,但是,并不能说太多。

“大哥,只有落花,才能有亮丽的水红色果实,不是吗?!”但是,她没听懂大哥的暗示。

对待生活,她一向不敏感,不自扰。

许彦君一怔,淡然笑着,“也许吧!先落花再结果,大自然的规律。”只是凭着直觉,他觉得,这一次未必结得了成熟甜蜜的果实。

“织心,如果彦琛有一日做错了事,不是因为不够爱,而是因为成长的环境,让他觉得不必在这种事情上抉择不定。这也是一种病,许家的家族传染病啊!”

她隐隐得,有点听懂了。

但是,她不许自己不安,她必须对彦琛有信心。

她微然一笑,接过大哥手里的剪刀,“如果他真得了这种不治之症,我会先剪去已经枯死的叶枝,然后——”她朝正在生长的枝叶内,一刀剪下去,干脆的摘除心蕾。

她知道,自己对他太真诚,总是毫无保留的去爱,学不会耍手段。对婚姻而言,女人的好脾气不一定是好事。

但是,她有自己的底线。

第十四章

彦琛从书房里出来,和几位长辈打过招呼以后,就带着她离开许家大院。

离开的时候,她有注意到许彦意看着他们的目光,很不满、很嫉恨。

一问,她才知道,“你要去美国?”

“是啊,这个电影是和美国的一个大导演合作,很多取景都必须在美国完成。”

这次的工作,他肯定会很忙碌,和她更会聚少离多。

“但是,这部电影的所有制作,不是二哥负责?”这部电影投资很大,不容任何闪失。

但是,之前彦琛负责得并不是这一块。

“好莱坞那个导演对彦意的工作态度不满。”事实上,听说彦意在美国期间,只顾着和电影的女主角打得火热。

呃。

她一怔一怔,“这样……会不会不好?”都是一家人,如果彦琛接下这个案子,固然是有发挥能力的机会,但是,不是存心给二哥好看?

“任何事,没有好不好,只有行或不行!”他做事干脆,一向不会顾忌这些。

怪不得,临走时,大妈脸色那么难看,而婆婆笑得得意。

彦琛真的太要强了。

她在心里叹气。

“爸有和大哥商量过这事吗?”都不知道公公什么想法,为什么非要以竞争为诱,让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弄得这么紧张?!和二哥的这梁子,看来是结定了。

“大哥哪有空管这些。”他冷淡的说,“听说最近大妈逼大哥再结婚,逼得厉害。”

“大哥是很专情的人。”她感叹。

除了对亡妻专情以外,执意单身,也是对父母最无声的一种抗议与报复吧。

他不置可否,只是神情很淡,“我不会。”

不会什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得她莫名其妙。

“我不是大哥,如果你死了,我会再娶。”他侧过脸,看着她,一脸的认真。

她不是第一次听过这句话。

那一日,在手术室里,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血压一路降到40——30——20……

她就象一盏油灯,被风吹得几乎快要熄灭,甚至眼前会看到很多白茫茫的东西,有一股声音象幻觉,一直在诱鼓着她:一起走、一起走……

跟着那团血淋淋的骨肉,一起走。

“失血过多,快通知家属,病人不行了!……”

身边的医护人员气氛紧张得来来往往,就在她疲惫的眼敛几乎快要全部闭合时

“先生,我们还在抢救中,你不能进来!”

“琛儿,你不能进产房!”

一道又一道声音,忽远忽近。

突然。

“沈织心!你要是敢死,我会马上再娶!”

她的魂,好象被人揪住了一样。

“就算你尸骨未寒,百日内,我一定再娶!”一道声音,象在发誓,咬牙切齿的劈下来。

好狠!

许彦琛,你够狠!够凉薄!

一生气,她就被劈醒了。

就这样,她感觉到自己身体变重、变深刻了,奇迹般的,她倔强的被一股念力拉了回来。

她再醒过来,手,被人死死的拽着,许彦琛沉重的闭着眼睛,头靠在她的旁边,衣服凌乱、一脸的胡渣,邋遢到一点也不象平时意气风发的他。

她的手指才微微一动,他就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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