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仙不是他的对手。
整个人世都不再是他的对手。
他举世皆敌!
但他举世无敌!
……
洞天福地。
这里一切都停歇了下来。
当时魔祖残留的魔气,被清原收入古镜。然后,风波平静下来,死寂如同虚空一般。
若说还有什么让清原略感讶异的地方,便是这洞天福地有了出乎意料的变化,而这变化……倒也并非坏事。
当初他一掌之下的五行仙术,有着衍生万物的味道。加上正一的掌中世界,内中一界,如同乾坤天地。
两相碰撞,互相毁灭,如同洪流席卷,但在毁灭之中,也带来了关于金木水火土的各类气机,融入了这方天地之中,使得这个脆弱得如同瓷瓶般的洞天福地,更为稳固了许多。
至于清原本身,在关闭了洞天福地之后,则是终于松了口气,彻底安稳下来,不再提心吊胆,不再惶然不安。
他没有运功,而是在收了魔祖的魔气之后,就昏昏沉睡了过去。
当他醒过来时,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日。
“十三天?”
清原这般念了一句,洞玄楼,洞彻真玄,能辨四时八节,自然也能通晓时日交替。
他在沉睡之中,冥冥之中,阳神自愈,也恢复了几分精神。
而接下来的时日,他自觉没有了威胁,便安静修行。
过了半月,他将阳神恢复,将法力恢复,一切状态似乎已经恢复到了鼎盛之时,充盈满溢。
但实际上,受过的伤势,终究还在。
他断去一臂,伤及胸腹脏腑。
虽说道行到了这一步,能够断肢重生,但他却无法办到。
因为这一臂,是被受了正一仙法所毁。
“断肢重生,不代表可以三头六臂。”
清原微微闭目,心道:“人有九窍八孔,四肢百骸,这是天生如此,故而可以血肉衍生,断肢重续,恢复完整。”
“但是……在正一仙法之下,我断去这一臂,似乎就是天生只有一臂,而我这人身,仿佛独臂才是真正的完整形态,想要重新续上一臂,却如同凭空再生一臂,竟是极为艰难。”
“这就是道祖之法的玄妙之处么?”
“连最根本的道理,都能扭转?”
清原伸手,抚了抚断臂之处,低声笑道:“罢了,暂时便以此面貌罢。”
对此,他虽然感慨,但也不觉得多么可怜。
毕竟命已保下了。
毕竟人在洞天之内,又不用外出与他人相见,也不在乎他人眼光。
虽然会影响斗法的发挥,但他如今不用斗法了,只是要稍稍影响到关于修行的筋脉运转,但他道行至此,也可稍作更改,也非大事。
更何况……未来还有希望。
只要得道成仙,他就能以仙道,塑造仙体,从而恢复原貌。
“眼下,就该做些其他事情了。”
清原徐徐吐出口气,伸手一挥,因几乎枯槁的躯体,显露在前。
然后清原左手一挥,握住了一柄玉如意。
玉如意通体如无暇白玉,而上面的赤红色雷珠,被清原化入五行仙术,几乎破碎毁灭,残余归回玉如意,才勉强没有失去这一道神通,但要重新恢复,却也不易。
只是眼前,倒是足够了。
清原法力运转,玉如意泛起雷光。
赤红色雷光,凝成一剑,凌厉至极。
“裂!”
清原朝着前方,狠狠斩落下去。
因神体,被他一剑斩开。
但清原下手仍然不停。
三五剑过后,因全数解体。
“数千里天地间,天当被,地当床,也未免太广阔了些。”
清原露出笑意,将之骨骼拆出,架起一座房屋模样,再将皮毛铺上,用法力凝实化开,顿时一座丈许小屋,便出现在了这方天地之间。
在他法剑修整,法力运转之下,过得片刻,这小屋变得颇为精致,看不出粗犷原始之状,倒像是奇人巧匠建造的一座茅庐,只是通体色泽泛黑。
他深深看了一眼,才将玉如意上面的法力消去。
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以后,就可以安安心心,在此修行了?
清原心中忽然有着一种莫名的感叹。
他下界来,最想寻到机缘,入得修行门槛,然后安静修行……这在他得到地龙,得到古镜之后,便已是最为纯粹的愿望。
但事与愿违,天意弄人,一直以来奔波不断,到了今日,才有了这个得以安身的洞天福地。
然而,他心中明白,看似安静的局面,只是酝酿着更为浩大的劫数,足以把他尽数灭去,把他所认知的一切,尽数抹灭的劫数。
“所以,还是不能安心啊。”
清原笑了声,略有自嘲,略有苦涩。
ps:两章合一,不拆分了,这一卷即将完结。
章七零五 齐新年
南梁。
楼阁顶上。
齐师正负手而立,俯视下方。
他一身古式儒衫,头戴冠帽,颇具温和儒雅之风。
他手中缠绕着一条金色小蛇,但细看之下,那小蛇通体金鳞,有鹿角,有四爪,有鳍须鬃发,眸光闪烁,竟是一头金龙。
“你自小以来,行事最是随性,从来不按章法,但我知晓你心中有数,凡事也有底线,因此从未干涉过你任何事情。”
齐师正叹了一声,悠悠说道:“但这一次,你真是疯了。”
在他身后,也有一人,身着大红袍服,面上带笑,十分灿烂,细看之下,能从笑意当中,看出几分浪荡不羁的形态。
尽管齐新年从来没有将这国师之位看得多重,但将之卸去之后,确实显得更为洒脱了些。
“疯了也罢。”
只听齐新年笑道:“但是,我有了得道的领悟,有了成仙的希望,但你要让我继续停在这一步,仍然在这人世之间继续窝着,这以我的性子,便当真是受不了的。更何况,本来就是要死的,也不可惜。”
齐师正略显沉默,片刻过后,才道:“如今天机因为天杀真君清原而变,你未必没有机会。”
“机会?”齐新年嗤笑了声,道:“什么机会?如今天机混乱,但清原死后,在道祖眼中,终究是要拨乱反正,回到原来的轨迹,尽管不该死的已先是死了,但该死的,一定不会继续活下来……”
“不见得会是这样。”齐师正低沉道:“我本不该入中土,而封神榜上,也无我之名,却也因清原乱世,踏足中土所在,这就是一种变化……既然天机变化,或许未来的局面,是要重新推定的,未必不能让你死里回生。”
齐新年拍了拍衣衫,悠悠道:“师兄你也不必安慰,当初我便知晓,封神榜上已有我一名,否则也不会独自一人,来到中土,来到梁国,整合了这一盘散沙。”
“至于这样的日子,我早已经是受够了……”
“想我道行至此,举手投足间,惊天动地,但在这中土境内,处处谨慎,生怕一个不慎,有法力溢散,或与人斗法,余威波及,然后就有城池破灭,村镇尽毁,便在这封神的局势当中,引来无穷孽债。”
“虽说斗法高低强弱,与波及范围无关,但要与人斗上一场,却也束手束脚,也太让人恶心了些。”
他深吸口气,说道:“我如今将要尝试踏破最后一步,从此得道成仙,但因为身在人世,而人世封神,所以我要强行压住,就像是给自己套上了枷锁……”
“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人世在我眼中,就如同一座池塘,池塘之中,只能容池鱼,怎么容得下蛟龙?”
“池塘之中,蛟龙一个翻身都不成。”
“人世之中,师弟我要一展手脚也不行。”
“趁着清原这个变数乱世,我正好从这种满是枷锁的日子里脱身出去。”
齐新年看着这位大师兄,揉了揉眉宇,道:“你知道,我性情如此,最是厌恶这种满是枷锁的秩序。”
齐师正默然许久,没有回话。
他知道这个师弟,一向桀骜不驯,不服管教,但不曾想过,居然到了这个地步,不愿被封神束缚,不愿被人世秩序所拘束,甚至,到了不惜飞蛾扑火的地步。
沉默许久,才听齐师正叹道:“放任你太多年,你真是疯了。”
“疯了也好。”
齐新年默然许久,说道:“当初你那两个亲传弟子被人斩杀时,其实你就在旁边,对么?”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才听齐师正点头道:“是的。”
齐新年道:“以你的本事,出手救他,不是难事,但你没有出手,而是看着他尸分两半。”
齐师正低沉道:“命数如此,封神榜上,有他们两个姓名。”
“是啊,你能救他们,但因为他们命中该死,所以要死?”齐新年略有感叹,低声道:“这样的日子,当真有趣么?你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注定了的,眼睁睁看着你两个弟子死在眼前,也都不能出手相救,你心里好过么?”
良久,齐新年又道:“师兄你一向顾全大局,但师弟我不同……当时若是我在那里,必然是出手了的。”
“但造化弄人,当时我终究没有在那个地方。”
“可是这种满是定数的时日,对于我这种性子而言,真是极大的煎熬。”
齐新年想了想,然后沉思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朝闻道,夕可死矣’?”
齐师正偏过头来,道:“这句话不是这么解的。”
齐新年笑道:“可我是这么认为的。”
顿了顿,他才有说道:“虽然这个南梁国师之位,我从未放在眼中,但是既然是我一手统合起来的,如今交给了师兄,那么师兄便替我好生经营一番。”
齐师正点头道:“既然昨日大庭广众之下,接了你国师之位,我便会替你办好这事。”
“师兄的本事,我还是有些信心的。”
齐新年吐出口气,又道:“南梁之中,人仙之辈叶乾水,他想要借封神局势,获取功德,铺平自家未来得道成仙的道路,并没有什么权势之心,而他也有自知之明,心知自己是个修道人,善于道法,却不善于权谋之流,所以不会与你为难。”
“至于真人当中,倒也不乏有些算计的。”
“他们善于谋算,师兄倒也可以加以重用,至于他们那点儿野心……我也不担心了,以师兄执掌先秦山海界的手腕,可比我这个只用剑去压人的性子,要厉害得多,足以将他们牢牢压住。”
“在我手中,耳道人是我一手栽培,可以重用,可以信任,师兄想要知道的任何事情,都可以从他那里得知。”
“至于其他的,师兄看着办罢,反正在这一方面,难不倒你这位先秦山海界的暂代掌教。”
说着,他停了下来,终究是一声叹息。
齐师正皱眉道:“你不会是他的对手。”
齐新年笑道:“没有斗过,怎么知道?”
停了停,他看向东南方向,略有遗憾。
“可惜正一废了。”
“可惜妖仙尚未恢复。”
“也可惜了这位天杀真君,藏入了洞天之中。”
“没有与他们三人分出胜负,着实是极大的遗憾……”
齐新年忽然看向前方,笑道:“不过,如果我能活下来,那么,我会找师兄分个胜负。”
说罢,他身影渐消,有一道流光,冲天而起。
“大人……”
耳道人忍不住闯进来,躬身拜倒,哭喊出声。
齐师正偏头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望向天空,低语道:“只怕你活不下来。”
章七零六 白鹤童子
三危之山。
洞天福地。
虚空之中,有一座黑色小屋。
屋中有一人,盘膝而坐,静静修行。
而在他头顶,有着古镜盘旋,有镜光垂落,宛如琉璃金芒。
在他膝上,横着一柄玉如意,散发着淡白色光泽,但末梢处,有着赤红色雷珠,显得晶莹剔透,却又脆弱不堪。
他睁开双眼,眼中有着白光闪烁,略有叹息,低语道:“安心修行的时日,其实不多,可惜,终究……无法如愿?”
清原再度闭上眼睛,徐徐吐出一口气,气息绵长,凝聚不散。
他已然发现,这洞府其实无法完全闭合。
因为在封神期间,一旦洞门打开,便已经与外界有了联系,如此内外相通,冥冥之中,便有一缕无形的丝线,横在中间,连接两界,而这洞门也就无法彻底关闭了。
难怪那些根基立于洞天福地之内的门派,以及那些有着仙家坐镇的洞天福地,都在封神之前,便紧闭洞门,彻底隔绝外界。而在封神期间,这些早已紧闭洞门的洞天福地,却也仍然不敢打开。
只因为,封神期间,一旦打开洞门,内外相通,就已经与外界有了联系。
而这冥冥之中的联系,再也不能断去。
“冥冥之中的内外联系,就如同一条丝线,连接外界天地,以及内中洞天,尽管关上了门……但这丝线无法切断,反而是让这一扇门无法完全闭合,从而有了缝隙。”
清原心道:“当初相半仙不能遁入洞天福地,一来是因为要杀鸡儆猴,另外,便也是因为,尽管入了洞天福地,但是依然与外界有所联系,对于外界影响,依然还在继续?”
其实他也明白,还不仅仅是这点。
既然自身已经入世过,那么在人世间存留下来的影响,便不会消失。
莫说这个洞天福地无法完全闭合,就算当真彻底闭上,隔绝了外界,可他对于外界的影响,依然还在。
葛果儿、葛瑜儿、乃至于谢雯,明源道观等等与他有过联系的人,以及那些被他所杀的人,还有那些如今仍然未死,但因为前来杀他,而奔波至此的修道人。
有无数人因为他而改变,或是想法,或是行事,或是路途,或是生死……
而他对于人世的影响,远不止于此。
甚至只是一个称呼,便是一个难以说得清楚的变化。
只要世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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