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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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灵诛心-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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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净哥……”

    净明大叔张开嘴,只等叫完答应一声。然而,剩下的一个“哥”字,苏季始终叫不出口,只得尴尬地笑了笑。他心想这里暗无天日,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脏,“净明”二字实在太不应景,要说“幽冥”还差不多。

    苏季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十八层地狱吗?”

    净明大叔摇了摇头,长叹道:“地狱的鬼魂也有轮回。这里是玲珑塔狱,连托生猪狗的机会都没有,只要进来就没人出得去,就算你是神仙也一样。”

    说着,他从乱发里抓出一只八条腿儿的蠕虫,连看也不看就塞嘴里嚼了起来,牙齿间汁液流溢,还时不时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听得苏季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净明大叔一边有滋有味地嚼着,一边说:

    “小伙子,你运气算是不错了。玲珑塔狱一共有七层,若顶层是第一层,那你刚才所在的那层是塔狱的第四层,是中间一层,越往底层越如地狱一般。你若直接被玲珑血阵送到最底层,那可真是比死还难熬哇。”

    净明大叔说完,咕嘟一声,把嚼烂的蠕虫咽了下去。

    苏季眉弓一紧,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你下去过?”

    “那种地方鬼才肯下去!我是听他说的……”净明大叔指了指白袍道人,说:“刚才救你的那位道友,名叫白袖,原是阐宗的散修道人,进塔前修为高至玄清三境。不过他运气没你好,听说他和八位道友一齐陷入玲珑血阵,被传送到塔狱的第六层,最终逃上来的,只剩他一个。”

    玄清三境?

    苏季打量着那个白袍道人。原来此人之前的实力凌驾于四大祭司之上,甚至能与尚未恢复修为的姜玄比肩,难怪在这里尚能使出法力。

    他打量着周围十八个沉默打坐的修士,问道:

    “这些人为什么都坐着不动?”

    “他们是怕修为散尽。在这里越是活动,修为消散的越快,寿命缩短的也就越快。”

    “那和死了有什么分别……”苏季低声下了一个结论,又问净明大叔:“那为什么只有你一人不打坐?你是什么修为?”

    “我进塔前是玄清二境,现在修为散得差不多啦,已经没有必要打坐了。现在上三层活着的人里,已经找不出比我修为还低的人了。”

    苏季指了指自己,补充道:“你好像忘了算上我。”

    “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你是什么修为?我完全感觉不到你身上的玄清之气。莫非你能隐藏气息,已经突破炼气化神,到了炼神返虚的境界?”

    苏季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修为。”

    “没修为?”净明大叔像是看到河水倒流一般,顿时瞪大了眼睛,惊愕道:“这绝不可能!只有蕴含玄清之气的修士,才能被酿成玲珑血酿。普通凡人连被关进来的资格都没有。”

    听到“玲珑血酿”的时候,苏季脸色微变,想起姜玄也曾提过这个名字。

    “什么是玲珑血酿?”

    净明大叔指着下面的阶梯道:“你见过刚才那些黑虫子吧。它们叫蚕食蛊,与长生蛊属于同一种虫子。长生蛊是雌虫,蚕食蛊则是雄虫。它是三尸蛊中最凶猛的一种,你刚才见的只是最小的罢了。我们这些被关进塔狱的人无论生死,早晚都会化作他们的食物。姜家人每年会在塔底用光引蚕食蛊爬出一个小洞,然后把它们酿成玲珑血酿,供自己恢复元气。”

    没等听完,苏季胃里已经开始泛恶心,原来之前喝的红色液体,就是这些吃人的蛊虫酿成的酒。他现在明白,原来李鸿钧预言中提到的永远出不去的黑暗,就是指这个叫做玲珑塔狱的地方。这里相当于一个大酒窖,里面关押的修士则是酿酒的原料。

    想到这儿,他不禁感叹命运的讽刺,难道自己喝了一辈子酒,死后也要化作一坛酒,变成别人的一泡尿?

    净明大叔自己琢磨了一阵,朝苏季凑过来问道:

    “如果你是凡人,那你是不是得罪了哪位大人物?或者有什么别的特长?”

    “我得罪的人?那可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说吧。至于特长……”苏季琢磨了一会儿,答道:“我身上只有两处特长:一是两条腿,二是第三条腿,别的还真找不出什么特长。”

    “腿长?好哇!”大叔一拍大腿,兴奋地感叹:“看来我的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从明天开始,我跑腿的玩命差事就交给你了!”

    说罢,净明大叔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苏季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五十五章 痒(第二更)

    “跑腿的玩命差事?”苏季双眸微张,把净明大叔的话重复了一遍。

    “其实也没那么吓人,只是想让你帮忙取水罢了。这里的修士虽然辟谷禁食,但水还是要喝的。塔顶每逢下雨都会渗下雨水。我想让你帮忙把水从塔顶弄下来。”

    “想必塔顶取水的路一定很危险。”

    净明大叔犹豫了一会儿,说:“小伙子,我看你人还不错,就不瞒你了。去塔顶取水,死是常有的事。不过只要你不想现在死,就必须去。就算我不让你去,其他人也会逼你去。塔狱有塔狱的规矩,谁的修为高,谁就是规矩。我们这是第三层,除了我,这里的修士进塔前都是玄清三境,越往上层,修为越高。因为我的修为最低,所以之前取水的活儿由我来做。现在你来了,就轮到你了。”

    苏季扫视着冷漠打坐的修士们,愤然道:“既然大伙儿都在一起受罪,为何不一起想办法出去!为何要划分等级高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施法打上塔顶,来个玉石俱焚!”

    苏季的声音越来越大,可是周围打坐的人却都无动于衷,连一个睁眼的都没有。

    净明大叔连忙捂住苏季的嘴,摇头道:“像你这么有志气的,早就自我了断了。这里最难的一件事是活着,最容易的一件事是死。你若想找死,可别拖累我,自己一路往塔底走就行了。”

    苏季扯开他的手,愤愤不平地坐着,不知坐了多长时间……

    时间在玲珑塔狱被拉伸得无比漫长,长得令人窒息。这里没酒,也没女人。被囚禁的修士,每天能做的除了闭目打坐,就是望一望墙,搔一骚头,或者问一声旁边:

    “还没下雨吗?”

    如果回答是否定,他们一定会显出不耐烦的神情,像个凡人一样抱怨着:

    “渴死了!”

    “再没有水,又要喝尿啦!”

    苏季进塔不久,暂时还没像这些人一样口渴,只是没水洗澡,身上总是会痒痒的。时不时还有虫子钻进衣服里,让他不得不习惯性地用手抓痒。

    净明大叔闲着没事,看他成天抓来抓去,后背抓得鲜血淋漓,怪吓人的,于是凑过来说:

    “别抓了,你要慢慢习惯。只是刚开始会觉得痒,时间久了,身上的汗垢会变成了泥鳞,非但不会觉得痒,反倒会有点舒爽。嘿嘿,那种微妙的感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苏季挤出一脸苦笑。

    就在这时,他发现正在打坐的白袖,默默吃下一颗丹药似的东西,不禁问净明大叔:

    “白袖服的可是辟谷丹?”

    净明大叔扫了一眼,道:“什么辟谷丹,那是他从身上搓下来的泥丸……”

    “泥丸?”苏季顿时反了胃口,瞬间有一种再也不想吃东西的饱腹感。

    “别小看泥丸,它可是保持修为的好东西。随着修为一点点消散,人会越来越饿。修士身上的泥丸不仅能补充微弱灵气,而且可以充饥。”

    说着,净明大叔也掏出一颗泥丸,举到苏季面前,炫耀道:“贫道不知道多少年没洗澡了。你瞧瞧,我的这颗已经盘这么大了,迎着光还闪着油光。你没有修为,一定很快就会饿。我把它送给你,就当见面礼啦。”

    苏季强忍着没呕吐出来,额头渗出一滴冷汗,彬彬有礼地推辞道:

    “唔……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收下?净哥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净明大叔也不勉强,立即把泥丸收进脏衣服,赞叹道:“无功不受禄,你小子果然不简单。说实在的,这么好的东西,我还真舍不得给你。”

    苏季望着净明大叔,竟是无言以对。面前这位让人无语的大叔,说好听点,他是已经因地制宜,说难听点,他就像一只被驯养的家畜,已经习惯在艰难的环境中苟且偷生。

    更讽刺的是,这里的人居然没有一个是平民百姓。

    普通人没资格受这样的罪,这些人进塔前都是地位显赫的大人物:贵族、长老、祭司、功臣、世外高人……

    但如今他们身份早已不复存在,现在这里没有英雄,只有一群没了尖牙的狼,没了利爪的鹰,没了钩的蝎子……

    如果看到一个人在谈论自己过去的丰功伟绩,那这个人一定是刚进来不久。大部分人已不愿回首过去,因为辉煌的过往和当下的处境相比太过残酷,就像一场梦,甚至有人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辉煌过。

    这里是抹杀一切辉煌的牢狱。

    这里根本不需要狱卒,因为没人出得去。

    自由在这里是一个神话,一个奇迹,一个奢侈的梦,而苏季则是那个贪婪的追梦人。

    有一次,趁着净明大叔睡觉的时候,苏季来到一个角落,低声问狐姒:

    “你听说过玲珑塔狱吗?”

    “玲珑塔狱没听过,七宝玲珑塔,我倒是听爹爹说过。那是灵鹫山燃灯道人授予托塔天王李靖的宝物。据说青丘狐灵的祖先原来就被镇压在里面,后来原因不明,失落在人间,无人知晓其下落。”

    “莫非这里就是七宝玲珑塔?”

    苏季低声沉吟着,蓦然想起九九重阳宴上,花如狼曾给自己吃过一块重阳糕。那块重阳糕的形状就是玲珑宝塔,只不过那个宝塔是九层,而这里是七层。

    狐姒突然说道:“无论这是什么地方,你都绝对不要相信这里的人。”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我也说不出来,只是感觉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值得相信。”

    苏季微笑道:“也包括你吗?”

    “哼,随你怎么想,反正我已经时日无多。我的修为正在消散,用不了多久就会魄消魂灭……”狐姒的语气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凄凉:“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对你说弦音的喜怒哀乐是由心所感。事实上,抑即是哀,扬即是喜,不论如何弹奏,悲伤的曲子只要弹起,就注定永远不会以欢乐收场。”

    苏季的笑容僵在嘴边,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你?”

    狐姒犹豫了一会儿,答道:“有一个的办法,但你不会肯帮我……”

    “你什么时候学会别卖关子了?”苏季急道:“事到如今,我帮你就是帮自己,快说吧!”

    “我必须夺舍另一个人的躯体……你愿意帮我,杀死你的同类吗?”

第五十六章 沐雨

    风卷黄沙,刮向天边。

    一身白衣的少女,仿佛是从天边来的。

    白靴踏着黄沙,缓缓走来,走向一片宫殿。

    玄狐宗。

    曾几何时,这里是多少修士神往的圣地,多少的凡夫俗子的梦想。

    然而,短短一夜之间,净世青莲凋零,这里注定成为被世人遗忘的记忆。

    一眼望去,满眼的萧条。

    玉宇琼楼成了枯枝败叶的葬身之所。原本干净的青石路,已被风沙淹没,成了土黄色,连宫檐上都积满了厚厚的黄土。

    四周暗淡,所有的灯火都已熄灭,唯有银烛宫的还亮着。昏暗的灯光,照着门前干燥的土地,照着一个雪白的身影。

    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沐灵雨已站在银烛宫的门外。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日出东升,晨曦照着她的侧脸,精致的轮廓如冰雕玉塑。

    远方扬起漫天黄沙。

    风沙骤住之时,显出一个身披黑虎皮的身影。他大步而来,手里握着一把青铜剑。

    义渠将青铜剑递到沐灵雨身边的时候,她仍一动也不动,目光始终凝视着银烛宫的门。雪白的衣服上积满沙土,乌黑的秀发也已被染黄,而她的脸却是苍白的,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人呢?”她问。

    “一并带回的除了这把剑,就只有一个孩子的尸体。那小子陷入玲珑血阵,只怕凶多吉少。”

    沐灵雨明眸微张,神色凝滞了许久,沉声道: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

    “你就算死在姜玄手里,也执意要救他?”

    “是。”

    沐灵雨毫不犹豫地说了一个字。

    义渠虎目圆瞪,愤然道:

    “从小到大,我为你出生入死。难道你就一点不懂我的心意?”

    “我懂。”

    “你既然懂!那你倒是说说,我到底哪里不如那小子?”

    “所有。”

    沐灵雨斩钉截铁地回了两个字。

    义渠健壮的身躯微微一倾,仿佛咽了一口苦水,心头泛起浓浓的苦涩,紧握青铜剑的大手,像是要把剑柄捏碎一般。

    沐灵雨轻轻低眉,看着那把属于她的剑。她不愿再开口的时候,总是会有这种表情。

    义渠猛然把青铜剑插在沙地上,怒道:

    “好!你一个人呆着吧!我可不想陪你送死!”

    说罢,他转身离去,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滚滚黄沙之中。

    沐灵雨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低声道:

    “谢谢。”

    “我这样的人……

    “……不值得有人为我去死。”

    一片残叶,脱离了枯枝在风中飘摇。

    那些萍水相逢的人,岂非也如这残叶一般,又有谁能预知命运的离合?

    此时,风带着一股潮湿。

    天空酝酿着玄色的雨云,如幽冥般潮湿阴郁。

    门开了。

    沐灵雨抬起头,看见墨殊。

    墨殊依旧带着铜绿色的面具,而墨绿色道服却换成了白色麻衣。跟在他身后的几个门人,全都披麻戴孝,像是正在祭奠什么人,一个个皆是白衣如雪。

    墨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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