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哞……”
青牛低鸣了一声,嘴巴里咬着也不知哪里搞来的灵药,不紧不慢地嚼着。在它身边不远处,天澜真君走了过来,看了它一眼后,淡淡地道:“我没救她。”
青牛毫无反应。
天澜真君也不再说话,他只是背负双手,仰首望天,看着天空里那片血海异象,过了一会后,他忽然冷笑了一声,道:“蛇吞象?小小年纪,她还真是好大的野心啊!”
这一次青牛嘴巴里的动作停了一下,抬头向天澜真君看了一眼,天澜真君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管闲事了,我那位师兄的传承断了也就断了,没什么好可惜的。再说了,她不是还有两位师兄在昆仑山上么,虽然并没有传承风雪经,至少名分是有的。”
顿了一下后,他的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满,道:“倒是陆尘,他应该知道我的心意,为何不直接就在洞窟里将这个女子给杀了,带个尸首回来?”
青牛打了个响鼻,哞地一声,转过了身子,似乎有些嫌弃。
天澜真君默然片刻,忽然叹了口气,点头道:“是啊,你和师父他老人家总是觉得我杀性太大了,陆尘他跟我不一样,或许……或许也有他的好处吧。”
他似乎有些意兴索然,摇摇头转身走去,只是才走出几步,忽然间他若有所觉,却是再度抬头望天。
一道光辉明亮的天光,从天空洒落下来,片刻之间,只见漫天血海阴云尽数散去,天空重现光明,那可怕阴沉的异象迅速地消失了,天地重新恢复了晴朗。
天澜真君咧嘴一笑,自言自语道:“快了,快了,就只剩最后一次了。”
第六百零四章 模糊的记忆
记忆中始终还是有些混乱,那一段突然感知到的空白还是缠绕在陆尘心里,让他心中有些惊惧不安。其实如果是完全的空白,就像是一个晚上的熟睡,浑然不知那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屋外发生了什么,当然,并没有什么好心烦的。
但陆尘此刻的心里,却总有几分莫名其妙的阴影在心头晃来晃去,他极力去回想那段空白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总是想不起来,偏偏又有一二跳跃断裂的影响,总在他脑海中一掠而过。
他不知道那些莫名而诡异、或者说一切都是模糊的片段到底有什么意义,或许其实所有都是自己的幻觉和多想,可是在他心里,总有一个声音挥之不去。
令他毛骨悚然,令他冷汗淋淋,令他在往事中不停追索,每每无功而返又始终不能放弃。
那个凄厉而带着惊讶、愤怒的怒吼声,似乎始终回响在他的脑海里,那个声音来历莫测,也许在他一生中根本从来就没听过这句话啊,但又好像铭刻在心里最深处,从来不曾远离。
那句话就像是一把刀子,冷冷照亮着他心灵黑暗的最深处。
那个声音喊道:“你竟然连她都杀……”
※※※
“嗯……”一声低沉的呻吟声,隐含着一丝痛苦,回响在陆尘的耳边。陆尘的身子震动了一下,然后从臆想与无休无止困惑的回忆中惊醒过来。他摇了摇头,对那段几乎完全是空白的模糊记忆有种无奈的感觉。
他的手还握着白莲的手掌,大概是因为他数次的摩挲和搬运,此刻白莲身上的血腥气已经减弱了不少,包括那些原本滴落流淌的鲜血也逐渐干涸,不再肆意流动。与此相应的是陆尘的那件披风,现在看上去基本已经完全染红了。
陆尘定了定神,回想起自己刚才的那种可怕的猜测,不知为何,他居然打了个寒颤。对他这样心志刚硬的男人来说,这是相当罕见的,只是当他再看向白莲时,他端详着白莲那张脸庞,沉默地凝视着。
过了好一会后,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好像还真有点像啊。”
说着,他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他只是看上去像是下了决心,不再犹豫,抓着她的那只手,猛地握紧,然后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十分的安静,直到忽然有呼呼的低沉的呼啸声,从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响起,然后有风从某个角落吹了过来,将白莲身上的披风吹起一角。
坐在少女身边的那个男人,脸色平静,双眼紧闭,仿佛正聚精会神地思索着什么,而在他身上,突然之间的微光泛起,然后黑暗升腾而起,化作一片黑暗的火焰,无声无息地燃烧着。
“一切就在你自己的命好不好了吧……”
这句话听起来带着几分无奈,又让人觉得格外的不负责任,也许白莲此刻清醒的话,大约会气得七窍生烟,然后把陆尘大骂一顿吧。
黑火燃烧着,在陆尘的身躯上移动流转,然后逐渐汇聚到他的右手臂上,开始向白莲的那只柔软的手靠近。
屋外,原本趴在地上有些懒洋洋的黑狗阿土,忽然间若有所觉,回头往房门紧闭的房间里看了一眼,它的一双狗眼中同样有微弱的黑暗火焰一闪而过,但过了一会后,它又把头埋在了自己的一双前腿中间,趴在地上,打了个哈欠。
人呐,有时候就是这么蠢,总要给自己找麻烦吧?
※※※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阿土趴在门外石阶上呼呼大睡,已经带着几分寒意的夜风吹过,拂动了阿土身上黑色光亮的毛发。它对这点寒冷似乎完全不在乎,丝毫也没能打扰它的美梦,不过当在它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脚步声后,前一刻还在睡梦中的阿土两只耳朵猛然竖起,紧接着双眼睁开,两道森冷幽绿的光芒在这黑暗夜色中陡然出现。
那脚步顿时停止,但已然来不及,阿土整个人像是一个绷紧的弹簧般瞬间跃起,在黑暗夜色中犹如一道深邃黑暗的弓箭,刹那间飞了过去,伴随着可怕的咆哮声,一下子将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影扑倒在地,然后雪白的獠牙已放在了那人的脖颈上。
眼看着下一刻就要将那人的脖子咬断了。
“喂喂喂……停下,是我,老马,是我!”那个被扑倒的人拼命挣扎起来,但随即又强忍住,因为自己的脖子上正被一排可怕的牙齿含着,他的皮肤有些刺痛,似乎下一刻就可能破皮流血……
阿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过了片刻后,它眼中的幽绿光芒渐渐退去,然后张开嘴巴,向后退了两步,又回到了那扇门前的石阶上,趴在原地,打了个哈欠。
从头到尾,这只狗好像都没有表露出什么咬错人的愧疚和不好意思之类的情绪,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老马从地上坐了起来,用手摸了摸自己粗短的脖子,嘴里忍不住骂了一声,然后对不远处的阿土没好气地道:“蠢狗啊你是,差点就把我咬死了你知道不?”
阿土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尾巴摇了摇,看起来像是表达了一点很勉强的歉意,老马被这只狗气得半死,嘴里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不过也没办法,谁让这只狗背后还有个陆尘呢。
他向左右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房门那里,道:“陆尘在里面?”
阿土没反应。
老马便想走上前去敲门,但阿土猛地站了起来,却是拦住了他,盯着他不让他上台阶。老马怔了一下,皱眉道:“他在里面做什么,居然不让人打扰他?我这里有点急事要跟他说啊。”
阿土甩了甩尾巴,一声不吭,看起来一副坚强卫士的形象,老马有些无奈,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好好的我也变蠢了吗,还跟这只狗讲道理……”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只听阿土身后的房门发出吱呀一声,却是被人从里面打开,随后,陆尘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气,随着他走出来的步伐飘了过来,老马心中一喜,连忙迎了上去,道:“你可出来了,是听到我的话了么?我跟你说啊……”
陆尘面上似有几分倦色,轻轻挥手拦住了老马,沉默片刻后,他却忽然带了几分坚定之色,对老马道:“我要离开一趟。”
老马愕然,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道:“去哪里?”
“去荒谷。”陆尘说道,“我要去那边走一趟。”
第六百零五章 破碎的印记
“去荒谷?”老马吃了一惊,迟疑了一会才说道,“好好的你为什么突然想去那地方?”
陆尘往前走了两步,在门口的石阶上坐了下来,然后带着几分疲倦地说道:“不为什么,就是想过去看看。”
“得了吧。”老马对他的这个借口嗤之以鼻,毫不客气地便反驳道,“这山上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你这句话的,到底是什么原因?”
说完,老马似乎也感觉自己的口气有些冲动,便平缓了一些语调,叹了口气,对陆尘说道:“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仙城这里是什么形势,就算是我想溜走都被拦了下来,更不用说你了?”
是啊,天澜真君如今唯一的亲传弟子,这片宏大基业的内定接班人,整座天龙山上整个真仙盟里,万众瞩目的人物,陆尘随便走到哪儿,只怕明里暗里都会有人关注,更别说要离开仙城去荒谷那么偏僻的地方了。
就算他真的去了荒谷,那么到时候那座山谷中的人肯定不会只有他一个,一定会有其他许多人想要搞明白,他为什么会在如此紧张的时刻突然到了那座山谷中?而且荒谷本身又曾经发生过那件事情,就更加会引人深思了。
而且最后的最后,还有一位天澜真君站在那儿,他会同意陆尘离开吗?
陆尘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乱得像是一锅粥,这是他许多年来都没有过的心烦意乱的情形,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和混乱。只是在他脑海里,那些看不清楚、模模糊糊却又隐隐让人惊心动魄的画面片段,实在让他无法安心下来。
那段失去的空白记忆中,好像真的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他遗忘了。
阿土靠在陆尘的脚边趴着,一声不吭地陪伴着他,老马则是看了他半晌后,终于感觉到这一次陆尘的反应似乎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样。
他开始有些担心起来,走到陆尘的身边,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跟我说吗?”
陆尘沉默地坐了一会,然后抬头看着老马的眼睛,笑了一下,道:“其实就是心里也烦了,想出去散散心,不过你这么过来跟我打岔说说话,倒是心情好了不少了。”
老马深深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后点点头,道:“那就好。”
※※※
“对了,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来着?好像是说了有急事。”陆尘对老马问道。
“哦,是啊。”老马像是重新记起了自己的使命,而把刚才的追问全部都忘在了脑后,道,“血莺堂主让人传话过来,叫你马上去‘凶宅’一趟,她在那儿等你。”
陆尘一怔,面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愕然道:“她怎么又去那儿了?”
所谓“凶宅”,实际上就是前些日子出事的陈壑的那座屋子。当日事发之后,虽然浮云司这边动作极快,迅速封锁了场地,尤其是凶杀案发生的那间卧房,但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就有了一些消息和传言悄悄流传了出来,在真仙盟中暗地里传送着。
其实流言的内容也很简单,无非就是那里面发生的凶案场景异常恐怖可怕,几乎不似正常人可以做得出来的,当然了,会杀戮妇孺的肯定也不是正常人。
只不过在那之后,隔了一段时间后,真仙盟里突然又冒出了另一种很奇怪的传言,说是那座房屋虽然之前看起来好好的,但实际上在很早以前,曾经发生过另外一起凶案,很不吉利,却是没想到多年以后不知是忘记了还是没在意这种忌讳,将这座屋子给了陈壑他们一家人居住。
这一来二去的,倒是有不少人直接将那座屋子称作凶宅了,只是这流言之中意有所指,却是矛头隐隐对着浮云司这里的人。
陆尘当然也听说过这个传言,不过一直没在意就是了,此刻听老马这么一说,眉头就皱了起来。
而老马的脸色却是显得有几分凝重,居然还先向周围看了看,然后才压低了声音,对陆尘说道:“在那屋里一处隐秘所在,有人发现了一点东西。”
陆尘看了他一眼,道:“什么东西?”
老马没有直接说出答案,只道:“我也不太清楚,但听薛堂主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好像是和魔教有些干系。”
陆尘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那片屋子原先是给陈壑一家子住的,而陈壑的身份本来就敏感,是从魔教那里投靠而来。若是在那屋中发现了和魔教有关系的物件,这里面便有太多的可能了。
真投靠,还是另有所图?
真凭实据,还有有人栽赃嫁祸?
陆尘只觉得自己眼前似乎又是一片迷乱,让人看不真切,似乎从回忆起那个模糊片段后,自己的脑子里就总是有些懵懂不清。
他叹了口气,对老马点点头,道:“那我们过去一趟。”
老马应了一声。
陆尘站起身后迟疑了一下,回头向那屋里看了一眼,随后伸手将那房门关上,然后对阿土交代道:“你还是在这里呆着,不要让其他人进去,知道么?”
阿土“汪汪”叫了两声,看起来却似乎有些不太满意,陆尘摸了摸它的头,安慰地说道:“帮个忙,我和老马过去一下,很快就回来了。”
大概是很快回来这几个字让阿土有些安心,它安静了下来,然后趴在了地上。
陆尘笑了笑,对老马招招手,便向前方走去。
外面的路还被黑暗的夜色笼罩着,不过举目眺望远方的时候,陆尘忽然发现遥远的地平线上,隐隐约约似乎有一丝光亮微微透了出来。
他脚步不停,目光凝视远方,有那么一刻,他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这么多年了,距离荒谷之战已经这么久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的事情、痛苦、顺境逆境,他的脑海中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有关于那段空白的记忆。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会突然就想了起来?
虽然还是模糊不清,但他心里隐约觉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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