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悦匆匆扫了一眼,见他们带来的全是自己向墨宣讨要的记载。点了点头,道:“劳烦你们替我放进去。”
几个小修士搬着书往里面走,隐约听见秦悦说了一句:“师兄惯会扰人清梦。”
几人对视一眼,只当没听见这句抱怨的话。
秦悦靠着墙,几乎又要睡着了。面前走来了一个人,小声唤了一句:“墨宁师祖。”
于是秦悦再度被吵醒了。
她见眼前不过是个炼气期的晚辈,也不忍苛责他,只是温煦问道:“何事?”
“墨宣师祖说,他已去替你找琴了,让你耐心等一等。”
秦悦莞尔:“多谢师兄了。”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几人又拜了拜,依次退下。
秦悦招了招手:“翡翠,去送一送他们。”
翡翠慢悠悠地走上前,对几个小修士说了一句:“几位请吧。”
几人颇为羡慕地望了一眼翡翠,心想:“这位墨宁前辈果真不同凡响,养的灵兽还会说话。还让灵兽代她送客,委实与众不同。”
秦悦在“继续睡”和“起来读书”两件事之间踌躇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前者。但今天注定有一个忙碌的早晨,半刻钟不到,又有人来访了。
来人是白若,秦悦一看见她的身影,顿时清醒了不少。
白若见她一脸倦色,怎么着都猜不到她是没有睡好。先客客套套说了一句:“听纪帆说师姐已经醒了,墨宜特意前来拜访。”
秦悦懒得跟她说场面话,自去寻了一把椅子坐了,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师妹也坐吧。”
白若伸手入袖取出了一瓶丹药:“师姐重伤归来之时,我没有携伤药来访,如今特地补上。”见秦悦不接,她便自作主张地放在秦悦面前的案上,然后才拣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秦悦歪着脑袋看着她:“师妹有心了。”
“几日前,我还看见师姐一身血污,性命垂危。今日就见师姐神采奕奕,风华不输往昔。可见师姐福大命大,是个机缘深厚的人。”
“机缘这种事,历来是说不清的。”秦悦随口接道,“有时候,机缘不仅要靠天意,还要拼人力。若是一着不慎,天意便成了天灾,人力也变成了**,这善缘哪,自然也成了恶果。”
白若微微一怔:“师姐说得好生玄奥。”
“修仙这么多年,总该有些切身的体悟才是。”秦悦继续不温不火地说着,“我一向觉得万事有因才会有果,所以晴天霹雳从天而降,必是因为我造下了什么冤孽。我自认我修仙三百余年以来,从未悖于本心悖于道义,想来也不会遭逢什么无端的劫数。”
她的语速不快,白若认认真真地听着,若有所思。
秦悦轻笑,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句:“师妹以为何如?”
白若顺口答道:“师姐所言甚是。”神色很是恭谨。
“师妹好生无趣,单是会说这些奉承话。”
“怪我修为低微,没办法同师姐探讨修炼的心得。”白若谦顺答道。
秦悦在心底念着“修为低微”这几个字,不自觉地泛出了一抹冷笑。白若如今结丹中期,放在同龄人眼中,即便不是佼佼者,也算是位列中上。她所谓的“修为低微”,只不过是针对秦悦而言。
秦悦还记得,当年在梦随之境里,白若说了一句:“墨宜与师姐同岁,修为却差了许多。”没过多久,便把她推进了原火。
以至于如今再听她说自己修为低微,竟觉得祸事就要临头了一般。
秦悦抛开回忆,随意看了几眼面前白若送来的丹药,摇首笑道:“可惜哪,说起这恶果与劫数,我还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外头便传来了一声轻唤:“墨宁师叔在否?”
秦悦懒洋洋地靠上椅背:“你进来吧。”
白若暗自咬了咬唇。本想问:“师姐说什么可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问出口。
进来的人是纪帆,他朝在座二人拜了拜:“两位师叔都在啊。”
秦悦点了点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纪帆对门外招了招手,复又转身垂首,对秦悦道:“我是来还人的。”
两个小修士抬着一个白衣少年走了进来。
秦悦站起身,缓慢地走了过去,仔细看了一会儿沉睡的折夭,点评道:“确是仙人之姿。”
白若看着秦悦缓慢的步伐,心中微讶:她的腿脚有伤?怎么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
秦悦指了指两个小修士:“你们先把他抬到里面的矮榻上去。”
两人点了点头,抬着折夭进了里间。
秦悦踱着小步子走回了座位,刚刚坐下,就见那两个小修士已经出来了,站在纪帆的身后。三人暂时没有要走的意思。
“还有何事?”秦悦颇为好奇。纪帆是守礼的人,若放在往常,怕是已经行礼告辞了。
“弟子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师叔能不能……”纪帆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道。
秦悦愣了一瞬,道:“你说。”
“弟子近来正在筹备结婴之事,不知师叔能否传授一二经验?”
结婴之事,重之又重,像秦悦这种有师承的自然不必担心,万事都有师长提点。但纪帆没有师承,若想结婴,还是先找一位前辈仔细问问比较好。门中元婴道君不多不少,加上近些年新结婴的墨宣,刚好有十人。
墨宣原是个好人选,但纪帆细一打听,这位师叔不知跑到哪儿去寻宝了,据说要找一把好琴。剩下的几位元婴修士都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只有面前这位的性子最为亲善温和。所以纪帆又拜到秦悦这儿来了,只想趁此机会多讨几句提点。(未完待续。)
旧事种种徒费唇舌 素手纤纤尽绘河山3
秦悦回忆起自己当初被迫结婴,差点陨落的情景,犹豫了一会儿,道:“坐吧。”
纪帆挑了把椅子坐下了。这回没让他坐地上,他很满足。
那两个抬着折夭过来的小修士依旧待在原地,直挺挺地站着。秦悦看了他们一眼,大手一挥:“你们也坐吧。”
两人连忙拜谢,坐在了稍远一些的位置。在场几人除了白若,人人都觉得秦悦宽宏和善。
自从纪帆进来之后,白若的脸色就不太好看。她极想知道秦悦未尽的那句话是什么,是不是和她有关?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是不是要趁势告诫她不可轻举妄动?可惜她的诸多猜测全都泯灭在纪帆进门的那一瞬间。
此时此刻,她见秦悦从从容容地招呼众人坐下,心里更是不快。门中许多弟子都说她柔善,即便身属掌门一脉,也从来都不摆出身份,对众人颐指气使。其实这些不过是她的表象而已。她骨子里还是有些倨傲的,她不屑这些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之所以会温和友好地对待他们,只是为了……效法秦悦罢了。
她本就自持身份,料想秦悦多少也会端一些架子,没想到人家直接让纪帆三人坐下了。纪帆便也罢了,那两个从未见过的低阶修士凭什么与她坐在一室?
她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觉得秦悦这是在刻意轻视她。秦悦把她等闲视之,把她同那些身份修为都不高的小修士归为一类。
若秦悦知道此刻白若的想法,定会十分无奈——姑娘,你真的想多了啊。
但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沉默许久的白若,只是对着纪帆,把自己当年结婴的经历大概讲了讲:“我当年结婴并非自愿,全是被一个邪道给逼的,差点就折在雷劫底下了。结婴的经验半点没有,扛雷的经验倒有许多。”
纪帆怔了怔:“师叔别说笑了。”
秦悦一本正经:“没跟你说笑。我当时只结出来一个虚婴,至今还没养实。”她说着说着,神色渐渐黯淡下来。她丹田里的小元婴,恐怕永远只能当个虚婴了。
秦悦缓了缓心绪,继续道:“进阶之要,在于顺其自然。你若是觉得修为已经抵达了临界点,应劫的准备业已万全,着手结婴也无妨。”
纪帆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弟子明白了。”
宗门之中添一个元婴修士是好事,何况她这个元中的修为已经约等于无了。所以她真心实意地祝福了一句:“贺你一帆风顺。”
然后纪帆道谢,也没多做停留,欣欣然起身告辞了。
秦悦看了一眼翡翠,后者对上她的眼神,认命道:“我去送一送。”转身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她的脚踝,意为:要不是看你腿脚不便,我才不会替你做这些。
秦悦失笑。
白若神色复杂地看着莫名笑出声的秦悦,轻声唤了一声:“师姐。”
秦悦偏头看向她,随口说道:“哦,你还没走啊?”
这种言语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淡漠与无视令白若很是懊恼。她咬了咬下唇,终究还是问了一句:“师姐适才说什么恶果和劫数……有何可惜之处?”
秦悦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我此番遭逢大劫,险些陨落于世。虽向日无有恶行,却无端食其恶果。所以我觉得有些可惜——可惜我素来坚信不疑的因果之言竟像是个谬论。”
白若的身子放松了些许,应道:“因果之论,也不可尽信。”
这时翡翠“送客”回来了,跳上了秦悦的双膝,稍稍转头,目不转睛地瞅着白若看。
白若被那双碧绿色的眼眸一望,恍惚间竟觉得眼前只剩下了两汪碧色的深潭,深不见底,微微泛着凉意。
这只灵兽不喜欢她。白若当即便反应了过来。思量了片刻,道:“师姐初初醒转,合该好好歇着,墨宜就不打扰了。”
秦悦微微点头,双手搭在翡翠的猫爪子上玩,没有看她一眼,仿佛就连一句应答的话都懒得施舍。
白若抿唇,转身走出秦悦的洞府。隐约听见这位师姐问了灵兽一句:“你怎么没有去送她?”
然后那只白猫小声嘟囔了什么。可惜此时白若已经走到了门口,只听见了“女修”,“好”,“远”这几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字眼。
其实翡翠的原话是这样的:“我不喜欢这个女修,她不是什么好人,你记得离她远一点。”
秦悦挑了一本书,顺手翻开看了看,随口应了一句:“哦?”
翡翠郑重其事地跟她说:“沉雪兽族,擅卜吉凶。我总觉得她会对你不利。”
秦悦云淡风轻:“我知道。”
翡翠爬进她的怀里,伸出猫爪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及时防范,早作准备。”
秦悦翻了几页书,抬眸笑道:“好。”
她手上的这本书是墨宣今早刚刚遣人送来的,讲的是俗世的山川河流,名胜古迹,还算详实。书中穿插着许多地图,十分精致,只不过都分散在书中各处,没有一幅完整的地图。
秦悦修仙数百年,看典籍几乎过目不忘。一本书翻下来,分散在各处的地图已经烙印在了她的脑海,还自行拼接了起来,出现了一整张地图的雏形。
秦悦一时手痒,把眼前浮现出来的地图描画在了纸上。她腕上有伤,执笔绘画很吃力,描上寥寥数笔就要迫不得已地停下,休息好久才能继续。
落下最后一笔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了。翡翠啧啧称奇:“连续十天不眠不休,这般勤奋我倒是头一次见。”
“我以前研究阵法的时候,比如今还要夸张一些。”秦悦看着完工的地图,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翡翠面无表情:“难以想象。”可见秦悦懒惰散漫的形象有多么深入人心。
秦悦思忖良久,突然灵光一现:“我何不把想要前去游历的山水一并画上地图?”
于是半月之后,地图上又多了许许多多的崇山峻岭,激湍清流。
秦悦重重勾画出一条线路,招呼翡翠来看:“我打算沿着这条路,一路游山玩水,赏月听风。你觉得如何?”(未完待续。)
念往事锦囊藏妙计 炼神识洗髓生转机1
第一百三十四章
翡翠敏捷地跳上桌案,对着地图看了许久。
秦悦见它一直不吱声,笑问:“你若是有哪儿不满意,尽管提出来,我改了便是。”
翡翠看了她几眼,再回首看了看地图,幽幽道:“你真是个奇才。”
秦悦大言不惭:“那是自然。”
翡翠顺势跳到她的肩头,猫爪子指着地图,问道:“你可曾听说过一件法宝,唤作山河社稷图?”
秦悦扬起声调“嗯”了一声。
翡翠点评:“我看你这幅画,倒有几分山河社稷图的意味。画功如何暂且不论,单说这‘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连绵之景,就足够观者入迷了。”
秦悦听见“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两句,竟不自觉地愣了一会儿,喃喃自语:“仿佛在哪儿听过一句类似的。”
过了许久,她才想起来,是当初尘年交予自己的锦囊里有这么一句话:莫道前途是末路,自有生机书中云。
秦悦念着这两句,始终不明白尘年在暗示自己什么。
她一人独处洞府月余,自然不知道外面关于她的议论已经甚嚣尘上。不知是否空穴来风,有人竟在私下里说这位掌门幺徒经脉尽毁,再不能修炼。一时之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墨安得知后,一力把流言压了下来,还道:“谁也不许为此谣言去扰师妹清修。”
众人见他亲自发话了,自然不会跑去瞧秦悦的热闹。可惜拦得住他们,拦不住白若。
白若身份也不低,没人会将这些闲言碎语说给她听,直到墨安放话之后,她才着意去打听了一番,结果得知了“师姐墨宁就此作别修仙长途”的消息。
白若将信将疑。她月前才去拜访过秦悦,后者神情悠闲,自在从容,哪里像是一个经脉尽毁,无缘仙道的人?但秦悦走路确实不太利索,没准真的伤到了经脉。
白若踌躇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去秦悦洞府试探一番。
结果秦悦拒不相见,理由是:忙于苦读,未有闲暇。
白若只觉得这个理由给得轻飘飘的,仿佛只是为了给她一个答复罢了。试想她墨宁怎会因为看书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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