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义天看着何德少,有些担心的问道:“身体如何?”
何德少见朱义天发自内心的关心,脸上微微出现一丝红润,但又迅速变得冷白,他摇了摇头,道:“前些日子服用了皇上赐予的仙家丹药,又以百名死囚性命相吊,还能继续苟延残喘个三五年,便是想去地狱去找兄弟们,也不容易。”
朱义天微微点了点头,他站了起来,面向玉澜湖而立,深冬已至,玉澜湖面冰雪覆盖,已不复往日荷花映照,百鲤跃门的景象。
“外面的棋局,也不容易赢啊。没想到千算万算,却终究是没有算到这一步,一子而已,竟能盘活整条大蟒,而今蟒大龙弱,收官之际的棋局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何德少也站了起来,只是他佝偻着身体,本来就没有朱义天高大的形象更加矮上三分。玉澜湖边,太子殿下刚刚带着一名女婢和一名衣着邋遢的老者坐于岸边巨石上,垒起火堆,放上烤架,鸡鸭各一只,就在巨石上烤了起来。
看着从小看到大,在朱晨桓习文时还亲自教导的宝贝徒弟,何德少沧桑的双眼不禁露出一抹柔色,“棋局之上,本就是你吃我一子,我回上一手,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胜负归谁。而且,大蟒虽强,终究只是一条而已,我们这龙,可是整整两条,龙强弱不说,龙毕竟是龙,真龙天子,岂是苍蟒可比?”
朱义天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的声音不低,便是巨石上的太子殿下都听到了。朱晨桓狐疑转头,见到自己老爹和师傅站在玉澜亭中观景,不由得撇了撇嘴,向红鸾说道:“红鸾,去御膳房再拿两只鸡来,顺便去叫那两个老家伙过来,就说太子殿下心情好,请他们吃山味。”
红鸾自然也是看到了玉澜亭中的朱义天二人,乖巧点头后,便扭着柳叶腰肢离去。天山童爷刚才还一派高人清冷的样子,见红鸾离去后,就凑近朱晨桓,眼神看向红鸾扭动的翘臀,色兮兮道:“小家伙不赖呀,前几天那个绝美的丫头离开,就又有这样一个绝色陪着?这丫头我给你面相了一下,屁股大,好生养,而且体质不弱,能经得起你折腾。”
朱晨桓白了这个老不正经的家伙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童爷要是犯了春心了,就跟我说,让你当石玉国的供奉也不是白当的,想要谁和你双修,说出来便是,想必我老爹不会在这种事上为难的。”
天山童爷嘿嘿一笑,一边说着哪能这样,一边眼珠滴溜溜乱转,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动了凡心了,可笑着笑着,朱晨桓就能明显感觉到天山童爷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双眼有些幽深,回忆似乎不经意间就被打开了。
天山童爷这哪会真的是一个人的名字啊,只是活的太久,便是连他自己都忘了本名了,只是名字虽忘,可一个本应该模糊的倩影,却是清楚的出现在脑海中。
那一年,天山童爷突破天人限制,由人仙步入地仙,受到万众敬仰,又因年龄不超三十,潜力被称逆天,一时间云从者无数。而一袭白衣白袍,手持圆月弯刀的天山童爷就更加意气风发,勇闯一界,实力节节攀升,所遇敌人皆是一刀斩去,放眼天下竟无敌手。
后来,名声大了,前来挑战的人就更多了,他出手必杀人,短短一年,死于其刀下亡魂不下千人。再之后,那个倩影就出现了,天山童爷现在还记得她遇到自己的第一句话:“我不用武器,你难道要欺负一个弱女子仍旧用刀?”
自信自负的天山童爷哪会担得起欺负弱女子的称号?所以他直接弃刀与之大战,强者不用武器亦是强者,天山童爷毫无意外的获胜,可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这是第一个不用武器的对手,天山童爷留了她性命。而这性命一留,就是一生的陪伴。
她说你不杀我就是救我,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天山童爷去哪,她便跟在哪,到最后天山童爷拔刀威胁,可她却衣衫尽褪,那一夜,两人尝到了禁果的滋味,之后五载,两人形影不离,便与真正夫妻无异。
五年后的一天,她说:“刀是凶器,不要再用刀了。”天山童爷乃是刀仙,以刀入道成仙,岂能说丢就丢,后来她没有坚持,只是笑容少了,身体日渐消瘦,终于一年后,她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天山童爷还记得她去世前的最后一句话:“你杀了我唯一的亲人,我本该找你报仇,可打不过你只能徐徐图之,不知不觉竟爱上了你。后来我骗自己,杀人的是刀不是你,让你弃刀你却不肯,我知道自己报不了仇了,连欺骗自己也骗不了了。现在好了,我死了,仇恨终于离我而去,我也能真正注视着你的双眼,跟你说一声我不后悔爱你。”
自那以后,天山童爷弃刀弃道,修为一降千里,心灰意冷之下,多次陷入睡眠中,这一睡就不知年月,若不是朱晨桓将他叫醒,或许再次醒来已经沧桑巨变。
弃刀练拳,因为她最擅长的就是拳头,只是她的拳头太小了,一看就没有杀伤力,现在自己算是重活过来,吞并了元气泉眼,修为重新恢复巅峰,已到天仙大成,这拳头应该不弱了吧?
想着想着,天山童爷突然站了起来,脸上的散漫之色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则是勇往无前的锐意。
“小子,你不是想问我到底修得什么道?今儿个爷爷就让你知道!”
朱晨桓闻言双眼微眯,就见天山童爷双脚一蹬,整个人如炮弹一般,轰得一声自巨石冲起,重重落到玉澜湖上。
冬季冰雪覆盖,玉澜湖上已结三丈冰层,可在天山童爷下落那一刻,冰层便震动一次,隐有裂缝出现。
全身元气以肉眼可见的在天山童爷身体表面环绕,最终收归其右手之上,天山童爷双眼有天地,他右手握拳,刺耳声响在这一刻突然传来,朱晨桓眉头微蹙,可在下一刻,却双眼发亮。
只见天山童爷握拳瞬间,所有气势瞬间消尽,拳头只是拳头,老头还是老头,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可在下一刻,就当众人以为天山童爷那只是花架子时,便感地动山摇,冰层迅速碎裂,湖水逆天而上,漫天飞雪在无形拳气中归于消弭。
鲤鱼打挺,纷纷随湖水冲天而上,又自半空落下,红色锦鲤一条接一条,在太阳的照耀下,水珠闪烁着晶光,锦鲤倒映着红霞,远处看去,便真就是鲤鱼跃龙门,一跃便化龙之态。
朱晨桓瞧着刚刚回来,再次抠脚丫子一脸懒散猥琐的天山童爷,不由得呢喃道:“狗屁个一拳山河碎,这还未出拳,山河便已碎!”
而位于玉澜亭中的两人,眼中却有着无法掩饰的讶然之色,石玉国虽是二等大国,可那些强大的佛者与仙家不愿入世,只有一些个自封的十大高手仿佛非常厉害,可此时他们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仙家姿态,那十大高手,擦屁股都不够资格。
“皇上,时机或许已到,可以放出他们了。”病虎居士何德少突然躬身说道。
而皇上朱义天,却是注视着巨石上的那个少年和老者,久久不语。
第四十三章 论佛会
第四十三章论佛会
自从天山童爷一拳山河碎后,朱晨桓就闭门不出,仿佛闭关一般,连他的贴身婢女红鸾都见不到一面,若不是每天的膳食都被吃的干净,红鸾都在想是不是要禀告皇上太子异常之事了。
天山童爷其间也来过一次,只是感受到朱晨桓房间内的元气波动后,微微一怔,然后便摇头晃脑说着什么几百年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骂骂咧咧的话就离开了,只留下红鸾立于门口,日夜守候着。
红鸾这一守,便是五天五夜,终于在第六日清晨,朱晨桓打开了房门,看着脸色略微苍白,累的站着都熟睡的红鸾,他微微摇了摇头,旋即大手一揽,便把红鸾抱在了怀中。
红鸾一惊,嘴里不禁发出轻呼之声,但见到自己是被太子殿下抱着后,俏脸又陡然红润起来,连带着双眸都满是羞涩之意。
“太子殿下”
红鸾刚要说什么,就被朱晨桓摇头打断,只见朱晨桓将她抱到了自己的房间中,轻轻放到床上,然后为她盖上被子,不容置喙道:“害羞也就罢了,还这么傻,实在是该打该罚,本太子罚你在这床上休息一天,没我命令不许起来。”
说着,朱晨桓当真在红鸾翘臀上拍打了一下,发出清脆一声响,震得朱晨桓手都晃了三下,这让太子殿下轻咦了一声,不由得再打了一下,越打感觉手感越好,不知不觉,就又摸又打了五下。羞的红鸾直接把脑袋蒙到了杯子中,香颈都布满了香…艳的红霞,令人心神迷醉。
“红鸾,本太子终于又发现了你一个优点,不错不错,闲着无聊也是一种消遣。”朱晨桓嘿嘿一笑,却没有继续调戏红鸾,只见他为红鸾掩好被子,问道:“这些天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红鸾俏滴滴的点了点头,道:“宁王府要举行一场论佛会,两天前小王爷曾来此拜访太子殿下,但太子殿下不方便接客,他便留言说三日后的论佛会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参加。”
“两天前,三日后?那岂不就是今天了?”
“是的,就在今日,不知太子殿下是否要前往,如果前往,奴婢这就去为太子殿下招呼人手。”
朱晨桓在红鸾白皙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故作恶人道:“本太子说罚你在这床上躺一天就是一天,你若是敢偷偷逃跑,信不信本太子把你送到那尼姑庵当一辈子的尼姑?”
红鸾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可眼底深处却是闪过一丝柔光,朱晨桓又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旋即转身便向外走去,临走时还不忘恶狠狠的说一句:“晚上本太子回来时你若不在床上,本太子就派人把你脱光了抓回来。”
出了门,看着有些刺目的太阳,朱晨桓心中思索着宁王府这论佛会是何意思,论佛会原本只有大型寺庙才有资格举办,特别是在这佛界四州之内,论佛会更是常见,论佛论佛,论的是佛经佛意与佛法佛道,包容并阔,无所不包。
论佛会因其特殊性,小寺庙是没有资格举办的,而大寺庙举办也要看时辰,选日子,广发请帖,弄得人尽皆知才可,可这宁王府又有何资格来举办论佛会?
朱晨桓一边向宫外走去,一边揣摩着宁王府这异常举动的深层含义。
“朱棋飞是代表利贞寺回来的,利贞寺这次挑选佛徒不看根骨不看佛性,很多人必定蠢蠢欲动,只是此事牵连甚广,宁王与老爹之间的关系普通人或许看不出来,可那些世家大族或者豪门大阀必定是能够知道一二的,所以他们都在观望,毕竟二者只能选其一,这是站队,也是站对,站的对了家族兴盛几百年不是问题,站的错了,偌大一个豪门,可就真会直接衰败了。”
朱晨桓上了马车,命令皇家御用马夫赶往宁王后,就继续沉思着:“按照上一次朱棋飞所言,利贞寺的人应该还有几日就要来了,他在真正代表利贞寺那群和尚来之前召开什么论佛会,应该是有所图……”
想着想着,朱晨桓双眼突然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凡事他总喜欢这样瞎捉摸,这也是游历期间老猪交给他的,任何看似不合理的事情背后,肯定是有着合理的逻辑,但合理之处是什么,那就需要抽丝剥茧瞎捉摸了。
当然瞎捉摸并非是真的闭眼睛瞎想,而是要结合所有相关的东西,比如时间、背景、人物等等,将很多看似不合理的东西糅杂在一起,再排除那些彻底不靠谱的,剩下一种可能再怎么不真实,那也是事情的真相,至少是最可能的原因之一。
而这次,在朱晨桓想来,宁王府做这件事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们想要发难了!这是在逼迫那些仍在观望的世家大族和豪门大阀站队!
利贞寺对于信佛崇佛的东胜神州来说,当真便是一座大山,一座只能仰视而不敢攀登的大山。无论利贞寺的目的为什么,宁王府现在都是在借这座大山的势,而恰巧,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借势,却又不能不低头,这就是宁王府最高明之处,也是那个突然回来的朱棋飞最大的用处。
马车外小贩叫和声不断传来,撩起窗帘看着外面热闹的街道,朱晨桓心下也是有些感触,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固然很辛苦,可他们却是活的最自在的人,至少他们不用费心费力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不用卷和到这种魑魅魍魉吃人的阶层中。
半刻钟后,马车停下,宁王府已经到了。
朱晨桓下了马车,只见宁王府大门敞开,人来人往,这些人要么衣着富贵,要么神态倨傲,哪怕是随便拎出来一个人来,也是石玉国内数一数二的豪门家族了,而门口迎接宾客的小厮也不知不觉间挺直了腰板,眼比天高,鼻孔朝天,放在往日他要低头哈腰的人物,现在只是轻哼一声,那人便灰溜溜进入府内,一点脾气也没有,在朱晨桓看来,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哼,一个下人牛气什么?要是放到往常,老子一巴掌不拍死他!”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人脸色很不好,他望向门口小厮的神色就仿佛要吃人一般,想他堂堂立惠城一大纨绔,平时谁见不是恭敬的喊一声公子爷?可今日却被一个看门的下人给看轻了,还刺了他一句,这让他面子往哪里放。
“别说了,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谁让今时不同往日,等哪天我们进入了利贞寺,成为那佛门中人时,再回来报仇也不迟。”
另一结伴同行之人连忙拉了拉同伴的衣袖,让他噤声禁言,他们代表家族而来,半点问题都出不得。
“我知道啊,所以才更加气愤,真是想不明白那佛门有什么好的,非要往里钻,我当个纨绔遛遛狗逗逗姑娘不好吗?”
“别忘了家族长辈的教导,能入利贞寺最好,进入不了也要交好宁王,我们的家族只能排到二等地位,这次要是错过了机会,待他日宁王大权当握,可就晚了。”
两人说到这里连忙噤了声,他们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二人的言语,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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