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又做了一个梦。
毫无疑问,又是关于夏澜的梦,或者说,已经不能称之为梦了,而是纯粹的属于夏澜曾经的记忆。
为什么夏澜的记忆会突然钻进自己的脑袋里?
她内心里有一种极其强烈的预感,这具身体不属于自己。
当然,这具身体是艾莉亚的,自然不属于苏书,但她指的不是这个,而是……
吱呀。
柴房破旧的小门忽然被人轻轻推开。
苏书目光瞬间凝住,全神贯注地盯着立在门口的那道身影——夏澜。
不等夏澜张嘴,苏书勉强起身,抢先开口道:“我梦到你了,已经两次了。”
夏澜沉默了,自己也一样,梦到苏书两回了。
“这是为何?”
“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苏书继续开口时,夏澜同时出声发问,两人像是心有灵犀一般。
但如此离谱的异状,已经不能用默契来形容了,毕竟所梦到的都是对方最真实的记忆,而且是最不愿意面对的记忆,这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见夏澜站在门口迟迟不踏进来,苏书眼神闪烁不定,便强行拽起身上的锁链,很是勉强地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想要伸手抓住夏澜,而夏澜则本能感到危机似地后退了两步。
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还被锁住的苏书,能给一个顶尖帝具使带来什么危机?
夏澜不知道,但心里也有强烈的预感,如果此刻触碰到苏书的话,恐怕会发生未知的事情,并且极有可能是不好的事情。
“你不想解开这个梦境谜团么?”苏书吃力地扯着身上的铁链,像是拼命一般都想抓住夏澜,不无蛊惑地道:“来,让答案揭晓吧,逃避是毫无意义的。”
“你……现在,很危险。”夏澜再次退缩,明明疑问即将有可能被解开,但真正面对这一步时,夏澜却感到胆怯了。
苏书不再刺激夏澜,转而换上平和的语气道:“你知道我刚刚梦到你什么了吗?”
“什么?”夏澜皱紧了秀眉,毕竟任何人都不想把自己的秘密暴露在别人面前,尤其像这样毫无保留地展露给对方。
“不好说……”苏书话锋一转,“对了,你先把门锁上,以免有人偷听,毕竟那段记忆怪有点害臊的……”
夏澜脑海里一瞬间浮现出无数种令人羞臊的回忆,毕竟谁都不能保证苏书会不会梦到什么脸红心跳的东西……
无奈之下,夏澜只好走进来,转身将门关上。
就在夏澜刚转身准备倾听时,苏书猛然朝前一扑,极力伸出的三根手指非常勉强地抓住了夏澜的衣角。
“你干嘛!”
毫无防备的夏澜吓了一跳,正要挣脱她的手指时,却见她双眼赤红,一看便知道她的身体被铁链勒得十分痛苦,但她也着实硬气,愣是一声不吭,只是拼命地想将自己抓住,这不禁让夏澜迟疑起来,打心底不想伤到她。
“终于抓住你了!”苏书咬牙切齿地叫道:“把手给我!给我!!”
明明夏澜的手就近在咫尺,可由于身体被铁链死死地锁着,无论她怎么挣扎,最多也只能吃力地抓住夏澜的衣角罢了。
那股强烈的预感告诉苏书,只要抓住夏澜,解开两个梦的疑团,那么自己逃脱的机会也就来了!
绝不能放过任何能逃出去的机会!
对于自由的巨大渴望迫使苏书拼尽浑身的力气与铁链争斗,哪怕脚踝都已经溢出鲜血甚至快被勒断,也绝不能无尊严无自由地低头!
“你别动了!”眼看苏书愈发癫狂地自残着身体,夏澜哪里还忍心她如此折磨自己,下意识便将伸了出去。
啪嗒!
下一瞬,夏澜的手掌被苏书重重地握住了。
然而……
就在两人恍神之间,数秒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有想象中的奇迹展开。
苏书顿时面如死灰,再一次陷入绝望。
“你别这样,做梦只是巧合而已,毕竟我们两个人的灵魂曾经结合过,所以才会产生这种怪异的现象吧。”夏澜暗暗叹气,强行将苏书按回去,以免紧绷的铁链加重她脚上的伤势。
“不……不对、不对不对。”苏书双眼无神,喃喃道:“试炼没有那么简单才对……”
“苏书!”看到她痴傻的模样,夏澜不免有些生气,双手稍稍使劲地摁在她的香肩上,认真道:“我保证在这里我不会亏待你,等到试炼结束之后——呜——”
根本没有任何预兆!
上一秒还在自怨自艾的苏书,竟在下一秒突然仰头堵住了夏澜的唇瓣。
已经来不及将苏书从身上推开,夏澜的脑子里忽然变得晕乎乎的,倒不是因为惊讶羞涩这种本能情绪,而是感觉大脑好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那是……
记忆!
两人同时瞪大了双眼,极近距离地死死盯着对方。
相视片刻后,夏澜猛然一把将身前的苏书推倒在地,本该清澈的星眸竟在此刻浮现出难以想象的骇人恶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
感受着体内充沛浑厚的力量,夏澜抑制不住地抓紧自己的头发,仰头发出一阵充满违和感的剧烈狂笑声。
没错了!
体内流动的是力量!
不再是那赢弱不堪的躯体。
对比性情大变癫狂至极的夏澜,苏书则表现得尤为惊恐,不断用手摸索着自己身体的变化,那明显不是属于她的东西。
呛!
夏澜倏然拔出腰间的短剑,随着力量的汹涌流动,强盛的蓝色剑光一下子环绕整把短剑,这让夏澜更加按捺不住内心的巨大喜悦,“斩断本源,星辰之海!这把因果律武器!现在我苏书才是你真正的主人啊!”
没错,此刻的夏澜已经不再是夏澜,取而代之的是苏书。
难道苏书拥有灵魂转移的手段?
不,这根本不存在,而是通过那异常的梦境,使苏书和夏澜都先后意识到这次试炼可能存在的不寻常之处。
何谓不寻常?
性别转换本就反常,而梦到对方的记忆就更加反常了。
‘本次试炼不会出现鬼,将会出现未知的特殊情况’
这是试炼一开始给出的提醒,如果仅仅只是被人轻易猜到的性别转变,那么这次试炼也未免太好猜了。
所以,会不会出现另一种可能性呢?
男变女是反常,但女变女听起来就不那么神奇了,毕竟夏澜是正常女性染色体。
梦到别人的记忆是反常,但回忆起自己的记忆就很正常了。
是的,只要仔细思考的话,会得出一个十分不可思议的答案。
真正取代艾莉亚的不是苏书,而双方的梦境本就是属于对方的记忆。
这也就是意味着,苏书和夏澜两人在进入试炼的瞬间,双方的记忆便被幕后黑手暗中互换,并且拥有苏书记忆的夏澜取代了艾莉亚,而拥有夏澜记忆的苏书则取代了夏澜,只是起初两人都浑然不知,随着接触后才逐渐发觉异常,直到吻后记忆复苏。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恶作剧。”
夏澜,不对,准确说是苏书,他慢慢收敛笑容,将短剑收入鞘中,冷哼道:“任谁都想不到,我居然和你互换了记忆和灵魂。”
很荒谬。
害死玛茵和拉伯克的元凶并不是苏书,而是拥有苏书记忆的夏澜。
而一直与夜袭和睦相处的却是拥有夏澜记忆的苏书。
如果记忆没有提前复苏的话,两人都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错再错,最终铸成大错,可想而知那会是怎样的一番心情?由此可见幕后黑手这一步棋走得有多么险恶了。
“啧啧啧。”苏书蹲下身捏住夏澜的下巴,他还是‘第一次’从自己的视角来看待这具美少女躯体,不得不说处处都透着迷死人的味道,尤其是身体里面装着夏澜的灵魂,这就让他更加感到兴奋了。
如今夏澜转眼间沦为阶下囚,而且变得手无缚鸡之力,真不知道此刻夏澜心里在想什么?想哭?还是被震惊得无法思考了?
砰!
这时,柴房的小门被人大力撞开,苏书警觉地转过头,只见张昊冲了进来,显然是听到一些动静才赶来。
苏书心中一动,连忙压制眼中的恶意,充分运用夏澜的记忆,很轻松并且很自然地摆出夏澜该有的姿态,皱起秀眉道:“你怎么都不敲门的?”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张昊盯紧了被锁住的夏澜,在他看来,被锁住的无疑是‘苏书’,却不知真正的苏书一直都待在自己身边。
“张昊……”夏澜咬紧了银牙,“我说,我才是夏澜,你相信吗?”
苏书暗暗用凶恶的眼神剜了夏澜一眼,随即淡淡道:“是,你才是夏澜,请别再胡闹了好吗。”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看出破绽来,毕竟苏书的的确确拥有夏澜的所有记忆,而夏澜也拥有苏书的所有记忆,只要稍微动动脑回想一下就能轻松利用对方的记忆,这是世上最荒谬的事实。
结果就是张昊完全没把夏澜的话当一回事。
不出意料,夏澜颓然地垂下了头。
这就是命啊!
苏书心里早已制止不住地发出险恶的狂笑,奴隶永远是主人的奴隶,而胜利注定是属于主人的!
第219章 忽视
把张昊随便打发走后,苏书开始仔细研究起来,自己一直占用着夏澜的身体,而夏澜的身体手上却有三条萌咒,难道夏澜的三条萌咒也随之送给自己了?
不可能。零点看书
试炼不太可能会出现严重有损公允的事情。
果然,随着苏书认真地感受,发现手掌上的三条萌咒只有一条在正常流动,也就是说,实际上自己只有一条萌咒,而其他两条则是被试炼掩饰的假象。
与之相对的是,夏澜手上只显示了一条萌咒,但实际上却是三条。
不难想象,如果双方的记忆没有复苏的话,那么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使用萌咒时,恐怕才会发现身体与记忆被互换的无情事实,到那个时候对两人来说都无疑是最沉重的打击。
苏书不禁暗暗庆幸,好在发现的及时,而且还让自己给翻盘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到萌咒,苏书忍不住盯住被锁住的夏澜,目光中不无几丝贪婪,倘若趁机夺走夏澜的萌咒,那自己的胜算岂不是更大了?
要知道,自己拥有夏澜的记忆,可以轻而易举地开启夏澜的萌咒,不用担心会出现曾经夺走张昊的萌咒却无法使用的尴尬情况。
他的萌咒效果是幻想,而夏澜的萌咒是修改,甚至当初连灵魂的本质都被萌咒所修改夏澜才得以存活下来,绝对称得上是十分强力的保命手段。
那么……砍掉夏澜的手?
不不不,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只要稍微割点肉,切断身体与萌咒之间的联系就行了。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自己下得了这个手么?
俗话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真要从夏澜身上割肉,他的确得好好考虑一番。
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如今夏澜这个人,在他心目中有一个比较特殊的位置,现在夏澜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却还要去伤害对方,这已经触碰到他心里的红线了。
见苏书犹豫不决,夏澜垂下眼帘看不出里面透着什么情绪,只是低低地向他问道:“小苏,你要砍下我的手对吗?”
小苏……
用这种称呼,你是摆明了要刺激我么?
苏书面露恼色,示威似地又将短剑拔出,可真正对准夏澜时,却又僵住不动了。
外强中干也好,虚张声势也罢,他最不愿意承认的是,他竟然还很留恋刚才跟夏澜的那个自私而短暂的吻。
没有想象中的厌恶感,大概是因为夏澜现在真的变成女孩子了吧……虽然身体不是夏澜的,但是,夏澜的灵魂是女孩子对吧……
男人和女人的吻是很正常的对吧!
这算是自我欺骗么?
苏书的脸色阴晴不定,直到夏澜发出痛哼,他才如梦方醒,夏澜的身体被自残过了,脚踝出血的厉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是苏书害的,而是拥有苏书记忆的夏澜自己自残的。
但是归根结底责任却在苏书身上,所以他不得不为此感到惭愧,毕竟自己的记忆一直是无比极端的。
“我给你包一下吧。”苏书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迅速从隔间的仓库找到一卷绷带,然后走到夏澜身前蹲下来,先脱掉夏澜脚上染血的靴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托住夏澜的脚后跟,开始细心地替她包扎伤口。
明明没有这样的经验,却得益于夏澜的记忆,能够娴熟地将伤口包扎好。
有时候,苏书甚至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不过还好,人的自我意识还是很强的,虽然有双重记忆,但能够轻易从中分辨出最真实的自己。
就比如此时此刻,包扎完后,他仍恋恋不舍,托着夏澜的脚盯了好一会才慢慢松开,这是自己才有的独特嗜好,夏澜可没有这种怪癖。
“真是谢谢你了。”身前传来了夏澜冷淡的嗓音。
“没事。”苏书慢吞吞地帮夏澜穿好鞋,抬眼对上她那张非常熟悉却又徒然陌生的俏脸,心里的荒谬感不禁更深了,复苏的记忆告诉他,明明前不久自己才是使用艾莉亚这具身体的人,然而现在却变成了夏澜。
荒谬。
夏澜又何尝不是?以近在咫尺的距离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那样强烈的荒谬感比起苏书只高不低。
到底谁才是谁?
夏澜也迷茫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以自己的本性,肯定不会表现得如此邪恶癫狂,那么眼前这个夏澜无疑是苏书。
“我劝你,最好不要试图渗入我的记忆。”苏书缓缓起身警告,倒不是担心夏澜窥视自己的记忆,而是突然有点害怕,夏澜会被自己的记忆所污染,毕竟那可是充满各种负面情绪的记忆,而他想要夏澜永远保持本性。
夏澜冷哼一声,撇开头不说话,好像很不屑苏书似的。
真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