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像刁油鼠这样的人也值得同情的话,那么外面那些被装进木笼子里犹如货物一般的人又该如何去同情?
我坐在床边,对着刁油鼠问道:“知道去南疆峡谷的路怎么走么?”
刁油鼠有些畏惧和诧异的看着我:“知道。”
我耸了耸肩膀:“最好给我们画张地图。”
这句话,让刁油鼠这个人精好像发现了自己可以活着离开的希望,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摆出了一副奴才相:“没问题,没问题,肯定给你们画出来,要说别的东西我没有,地图这东西肯定是有的。”
这小子说着在腰间扣扯了半天,拽出了一张发旧的兽皮,抖开来给我看到:“爷,大爷,你看看,这个地图咋样?跟你说,这地图是整个南疆北疆地面上最详细的地图了,村子里走货的路线都在上面画的清清楚楚的。
这是我爹从前为了离开这里趟了无数次山路,一点一点画出来的,我们家这些年就靠它活着了。”
嗯?详细的地图?我诧异的接过那张兽皮,粗略的看了一下,忍不住微微心惊,果然不是一般的地图,这上面哪里有什么村子,哪里有什么路都画的很仔细。
跟我们熟知的那些地图不同,这张图属于那种很多人实地走过之后的经验结合,就连哪里有什么野果子,哪里有什么树林之类的都标注的极为准确清晰。
我把那兽皮地图递给云若,云若看了一眼之后,对着我点了点头。
大雄也看了一眼,然后走到刁油鼠面前问道:“你没骗我们吧?”
刁油鼠连连摆手:“没,没,不能啊!我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做赌注。”
大雄皱眉道:“油老鼠啊!我有个问题搞不懂,想请教一下,你能回答我不?”
刁油鼠赶忙蹲在那里,一脸畏惧的看着大雄:“雄爷,您有事就吩咐就好了,可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怕!”
大雄给了他一巴掌,骂道:“瞧你那点出息,我就纳闷了,你说说你也算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咋就这么没骨气呢?你就这么怕死?你都这德行了,这活着跟死了有啥分别么?”
刁油鼠舔了舔嘴唇:“雄爷,不瞒你说,我还真就是怕死,这世界上谁不怕死啊?”
第580章 神仙居(十一)
刁油鼠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我死了倒没啥,可是我家里那个八十多岁的老爹怎么办?”
他老爹?我看了看刁油鼠:“你多大,你老爹就八十多了?你忽悠我玩呢?”
刁油鼠惨笑了一下:“实不相瞒,我爹以前就是干土匪的,讨了个四个媳妇,我妈是最小的,我也是最小的。
我爹年轻时在这村里是出了名的侩子手,就是专门行刑杀人的。
一辈子没啥出息,倒是沾了满手血,老了,老了,那些仇家都恨不得弄死他。
别看他一辈子杀人,却最是怕血腥,每次杀了人都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
尤其是我那几个哥哥姐姐,打从我爹从行刑手的位置上退下来后就接连不断的出事。
被我爹的那些仇人给骗到村外弄死的,贩到城里卖掉的,一个接一个的,把我爹吓的精神出了问题。
现在已经老年痴呆了,就靠着我折腾俩钱给他活着呢!
他老了,更不敢离开这里了,出去就是个死!
他活着的时候一再跟我说,以后千万不要杀人害人,会一辈子受折磨的。
可是在这种人吃人的地方,你不杀人害人,你就没法活啊!
在这里,有钱是大爷不假,可也要有命才能活下去啊,只要我能活着,我就可以继续当大爷。
您说了,我们干的是刀口舔血,脑袋别再裤腰带上的日子,活了今天就不见得有明天,所以我必须得活着。
不为我自己,也得为我那已经病入膏肓的老爹,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一辈子杀人,看到血脸饭都吃不下,我也厌恶这种生活,可是我们总得活吧?
不管他是不是屠夫,是不是杀人犯,他都是我爹,我得先给他养老送终了,我才能死啊,所以在这之前,即使我干的事再缺德,我也要干下去。”
刁油鼠的话让我生出了一股鼻子酸酸的感觉,从他说话时的眼神中,我看出了他说的是真的,虽然这个人真的很缺德,他做的事也是不是人干的事,可是他的目的,却让我感到有些惊诧。
谁能想到,他在这里生活,坑蒙拐骗偷,无恶不作,最后的目的居然是为了养他的老父亲。
尽管这段子像绝大多数电视剧和小说中的桥段一样俗,但是却真的让我感受到了另外一翻滋味。
在我们的生活中,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类似的俗不可耐的事情,可是我们往往把他看成了一个笑话,冷漠让我们对所有的事情都显得无动于衷,这无疑是一种思想上的退步。
听完了刁油鼠的话,我抬头看着云若和大雄,发现他们两个人和我一样,都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眼中闪过。
云若轻轻的转身:“你处理吧!”
大雄在这个时候也撂了挑子:“交给你了。”
我一阵无奈,你们倒是轻松了,把这刁油鼠交给我处理,我该怎么办?难道我交给小卓铎处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我挠了挠头,然后决然道:“对不起了!”
刁油鼠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不,不要杀我!”
我起身,顺手扯下了竹床上铺就的白色床单,向着满眼畏惧的刁油鼠走去。
“不,不要,我不要死!”
刁油鼠一边叫着,一边起身,却被我一脚踹到在地,然后床单往他身上一丢,三下五除二把他紧紧的捆成了个只留了鼻孔在外的白色粽子。
然后在这家伙不住的哀嚎恳求声中,用桌子上的大块福寿膏塞住了他的嘴巴,把他丢在了墙角。
“老老实实的呆着,或许你还能活命。”
我对着刁油鼠说了一句,这小子顿时不出声了。
我拉了把竹椅坐在了门边,然后拿起桌子上的水杯,蘸着里面的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些东西给两个人看。
等他们看完,我擦掉了字迹,对大雄和云若道:“休息吧,再过几小时我们就要出发了。”
云若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安静的坐在了床上,身子靠在墙上,闭上了双眼。
大雄耸了耸肩膀,哀叹一声:“没吃的只能睡觉了。”
说完立刻躺在床上,跟个猪一样的沉沉睡去。
小卓铎则是乖巧的和大雄躺在了一起,嗯,被大雄挤得就占了一个床边。
不一会,大雄这小子就响起了呼噜声,小卓铎也是累了,蜷缩在大雄的怀里睡得很香。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变到了深夜,我坐在椅子上正闭目养神,耳边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我看到云若也睁开了眼睛,警惕的看了我一眼。
我缓缓摇头,对着墙角的白色粽子努了努嘴。
云若会意,再次缓缓的眯上了双眼。
我就这么盯着墙角的那个白色粽子,一把雪亮的匕首划破了床单,探出了一个闪着凶光的刀尖,只一瞬就又收了回去。
我依旧不为所动,身子完全放松,呼吸渐渐的沉重。
大雄的呼噜声依然在继续,那把匕首再次探出,划破了大片的床单,刁油鼠的脑袋也从那缝隙中钻了出来。
我看到他的脸上带着狠厉和畏惧,左右看了一眼后,这小子的整个身子从床单里钻出来,然后他拿着匕首起身,看向在打呼噜的大雄时,眼中带着一种复杂的神色。
我的手腕轻轻的扭转,手心里,辟邪铜钱安静的滑到了我的指尖,只要刁油鼠稍有异动,我就会毫不犹豫的击杀他。
不过刁油鼠却没有我预想中的其他动作,他拿着匕首站在大雄的床沿边犹豫了很久,长出了一口气,走到了窗台边,推开了竹窗,一条腿搭上竹窗,身子已经出了房间。
“走好!”
我淡淡的吐出两个字,起身摸出了几张黄纸符,迅速的在屋子里丢出,然后拍醒了大雄,云若也在同时在地上丢了几根细长的竹筒,然后看着我道:“你决定了?”
我点了点头,一把背起小卓铎,云若把桌子上的水果用床单裹起来塞到了大雄的怀里,迅速的在窗台边看了一眼:“这村子里有四座吊脚楼,你确定要这么做?那会背负很大的因果。”
第581章 神仙居(十二)
我决然的点头:“打从我进村子的那一刻起,我就能感受到这村子里的怨气之重,我不过是把这村子里那些冤死的,屈死的,毫无反抗力量的游魂赋予了一些能够报复的能力。
这村子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如果这样也能背负因果的话,那就算背负因果又如何?我认了。”
云若又看了我一眼:“那我和他们两个在约定的地方等你。”
说完,她拉着小卓铎,毫不犹豫的从刚刚刁油鼠出去的竹窗前跳了出去。
大雄背着一床单水果,对我看了一眼:“刁油鼠该不该死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不该死,你必须给老子活着。”
说完,大雄翻身也跳了出去。
我笑了笑,转身,拉开房门,淡然的向楼下走去,一边走,我一边在这吊脚楼的某些位置贴上了黄纸符。
鬼医一脉有给鬼类看病的本事,自然具备和鬼魂交流的能力,说得严谨一点,我们鬼医身上天然就存在着一种吸引鬼类的磁场,他们会主动找到我们。
要不然我爷爷的医馆也不会有鬼类光临,我们家也就不会靠这个而活了。
这整个村子内冤死屈死的鬼魂不知凡几,我不过是贴了几张引导符,把他们引到一个位置上,这样就会聚集大量的怨气。
所以我打从从屋子里出来的那一刻,我身后就出现了三三两两的鬼类。
有口吐白沫,走路摇摆不定的大烟鬼,也有眼中带着怨恨,死不瞑目的半裸鬼类。
有心有不甘,持枪冲出来的土匪,也有被屈打致死的奴隶。
甚至还有——面带虔诚的佛宗信徒和稽首为礼的道士!
不管他们生前什么身份,也不管他们是如何死去的,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拥有怨气。
只要有怨气,在我的引导符的帮助下,他们就会一一现形,跟在我这个指路的明灯身后,向前冲刺。
其实鬼的胆子是很小的,尤其是在人胆气十足的情况下,鬼是不敢冒头的。
这村子里的人要么是身上带着武器的山兵,要么就是土匪,或者是恶霸般的存在,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胆气是很足的,所以这些冤死在他们手下的鬼魂根本不敢造次。
活着的时候都被人弄死了,更何况是死了呢?
这些鬼类平时都躲在角落里,不敢冒头,此时我的引导符就好像是他们的指路明灯一般,给了他们一份复仇的希望,他们会从躲避的角落里跑出来。
其实鬼生前也是人,除了没有实体之外,和人是没什么太多的分别的。
鬼类越聚越多的结果就是怨气越来越多。
这是我敢在这个村子里去任何地方的倚仗,这些鬼类一个个看似不怎么样,但是架不住数量多啊!
当我从楼上走到一楼的时候,当我听到了一阵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当我听到刁油鼠那死不悔改的呼喊声时,我终于肯定了,这小子当时不是不想杀了大雄,他是怕杀了大雄后惊动了我和云若,自己跑不了。
此时我也看到了人性的另一面,他们会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哪怕你给他一次悔改机会,他依然会不达目的不罢休。
生活在这个村子里的刁油鼠就是这样的人,即使他有八十岁的老父亲,即使他那份孝心让我感动,可是那依旧掩盖不了他父亲曾经是个土匪的事实,也掩盖不了他现在也是个类似于土匪的事实。
跟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讲人情,我此时怎么都觉得自己当时特别蠢。
不过没有这小子的话,我们可能连这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都争取不到。
毕竟附近的林子里危机重重,各种陷阱,野兽,甚至是这村子里走出去的山兵都会让我们防不胜防,在这里休养这几个小时是很有必要的。
所以我并不后悔放了刁油鼠离开。
当刁油鼠带着一群拿着古旧淘汰火器的山兵涌进了神仙居的时候,我更加的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刁油鼠看到我的神情显得有些呆滞,那些山兵看到我的时候则显得慌乱许多。
这倒不是说我的气场多么强大,而是此时的神仙居内已经阴风阵阵,哀嚎满屋。
那些依旧在楼下抽着大烟,享受着神仙般感觉的吸食者在此刻都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他们或许看到了自己眼前身材曼妙的女人化为了自己曾经杀死的人的形象。
那些女人也会发现她们身边惬意享受的那些人化为了一滩白骨,然后她们吓得尖叫起来。
当然这一切都是幻象。
包括刚刚冲进来的这些山兵,他们第一时间看到的是我,那么下一秒,他们就会发现眼前的人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扑向他们哀嚎不已的野鬼怨灵。
此时的那些兵丁,那些吸毒者,包括这楼内所有的人,甚至包括我自己在内,都被一大团黑色鬼气包围起来,
无数的冤魂厉鬼缠绕在每个人的身上,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发冷,不由自主的惊惧的喊叫,不由自主的倒地抽搐。
或许等他们的灵魂离体的时候才会发现,掐死他们的是他们自己的手臂,也或者是身边同伴的手掌。
或许他们死后才明白,砍死他们的,是他们自己的大刀和匕首。
我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缓缓的踏着罡步,顺着早就设计好的八卦路线向神仙居外走去。
虽然我身边也有很多冤魂野鬼缠绕,可是我的幽冥眼可以清晰的分辨出哪个是鬼,哪个是人,即使此时我感觉自己有些冷,这些鬼类也顶多污染我一部分阳气,并不会对我造成过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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