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需要多说嘛?
得意地想着,这个家丁又在人前炫耀着,吹得这位刘半仙天上有地下无,把几个猎人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可怜那瞎子老道,一番叮嘱,全都白费。
一只巴掌大的小小狐狸,从道旁草丛里悄悄地溜走,前肢离地,人立而起,已经把这伙人的话听得差不多了。
过了一会儿,它循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小路,绕了几个圈儿,到山洞里头。
啾啾鸣叫了几声,这只小狐狸焦急地冲着山洞里唤着。
不久,一只小巧的白狐幼崽慢吞吞地爬了出来。
正是通体雪白,一点杂色毛发也无。
第十三章截胡
两只狐狸在洞口处徘徊了一会儿,过了不久,一大窝狐狸就跟着从洞口出来,绕道丘陵背部,一路小心潜逃。
虽说这里是丘陵,但是仍然有村落坐落于此。
往常这一大家子狐狸,三五不时地,就会去附近村子里咬死几只鸡,全当加餐。
秋季时分,落叶满地,这一群狐狸离开丘陵后,直奔临近的山区。
茂林不是多山之地,但也有些不算太高的小山。
就在这群狐狸走后不久,沸腾的犬吠声从远处传来,随后一队猎人循着踪迹赶到这里。
“这里有个狐狸窝,没错,一窝子狐狸,刚走没多久。”
猎人们查探了这个洞内,里面干草还有些余温。
“追!”
放出了惯用的猎鹰,在四下里转悠了几圈。
鹰类是天空的猎食者,视野广阔,惯于寻觅猎物,加上秋季树木的遮蔽不如春夏繁茂,很快就有了发现。
猎鹰在天空上鸣叫着,盘旋着为猎人指引目标。
“狐狸有灵性,知道我们要来,这是往后面的山里逃了。”
“我的阿黄说,差不多二十多只狐狸。我看啊,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目了。”
一个猎人自豪地打个唿哨,一只猎鹰飞下来,爪子抓着他的肩膀。
“要是让狐狸逃进山里,可就不好找了。那虎丘山虽然小,但怎么也有一两里方圆,三百丈高,找起来费工夫。”
商议一番,这些猎人留下一人,负责后面的民夫和各种琐碎杂物,其他人都顺着踪迹追赶上前。
那家丁跟了一路,早已汗流浃背,再也不说别的,只是坐在一架牛车上,拿着块干毛巾,不断地擦着汗。
入山口处,无人的小屋。
这里是往来入山采药人和猎人们熟悉的地方,不拘是谁,都可以在这里夜宿。
木屋很简陋,胜在安稳、能挡风雨、遮寒,屋内有壁炉和堆好的木柴,还挂着些晒干的肉干,来往的人用了多少都会记着补上多少。
这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在这一带,这算是无言的规矩,也是一种习俗。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指着山中的出产贴补家用的人们,总是会额外地多一份朴素的敬畏。
所以,这座小屋一直坚定地矗立在这里,几百年内也不知被多少人修过多少次,重建过多少次。
屋内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总是用了又被添上,偶尔还会多上一些晒干的动物肉、木耳香菇等等菌类。
一年春夏秋冬,每隔三天、五天,总是会有来不及赶回家中的入山采药人、猎人宿在这里。
这一天,仍是白天,太阳高悬天空,却已经有客人到访。
“小狐狸,躲什么呢?乖乖地跟我走,不然啊,就把你卖给那些猎人。”
来人是一个背着药筐,握着药锄的少年人。
他背靠着大门,对着屋子一角喊着。
“真的不出来?”
又等了一会儿,少年好似没了耐心,眉头轻皱。
“嘿,那边有十来个猎人,天上还飞着五只老鹰,地下跑着二十多条犬,这虎丘山才多大点地儿,要不了两个时辰他们就能把这片儿翻上一遍。到时候,你可就藏不住了。”
“要知道,这老鹰的眼睛,可锐利着呢!从天上往下看,那是清清楚楚!这狗的鼻子呢,有多灵也不要我来说了,你们去村里偷鸡吃的时候也没少被狗撵。怎么样,现在还不肯跟我走吗?”
还是没有反应。
少年不耐烦了,双手轻轻一扬,几道寒光一闪,屋内的简陋家具纷纷化为木屑,却没有伤到墙壁。
遍地木屑之间,躺着一只小小的白狐幼崽,跟老鼠差不多大小,眼睛半眯着,惊慌失措原地绕着圈儿,形态可掬。
“原来是这么小一只啊”
这少年就是闻讯而来的丁当,他一路上扮成采药人,一边采集些用得上的药材,一边远远地跟着那些猎人。
即便是被发现了,别人看到他采了满满的一筐药材,也不会怀疑。
上前几步,丁当一把抓住这只小狐狸,捧在掌心。
突然被抓住,这只小白狐好似炸毛一般,张嘴就咬住了丁当的一根手指。
可惜这只小狐狸似乎牙齿不够锋利,根本咬不动,咬了很久连个印子都没有。
“这小东西,这么小就知道咬人,长大了肯定也是个不消停的。”
用随身带着的麻绳捆好这只小狐狸的四肢,又特别注意反复打了几个死结,让它动弹不得,也不能出声,丁当满意地把这只狐狸埋到药筐下方,用一堆细软的草药遮挡住。
“听好了,我这是在救你的命,你要是落在外面那么多人手里,那群狐狸就白死了。”
“二十多只狐狸呢,刚才我来时就看见一只被狗撵住了,爬到树上的,要不是为了引开那只狗,它能那么蠢吗?”
“跟着我你就放心吧,就算被发现了,我照样能带着你逃掉”
也不管那狐狸听不听得懂,丁当把药筐一背,药锄一拿,脸上手臂上、腿上用草药汁水那么一抹,瞬间一个为了贴补家计不得不冒险入山采药的平民少年新鲜出炉。
“无花果二十钱一斤,白果四钱一斤,新鲜的木耳四十钱一斤采药人不易啊!”
丁当感叹了一句,推开猎人小屋,走另一条路,往府城赶。
此去一来一回,算上绕的远路,怎么也有三百多里,走走停停怕是要花一天一夜。
路上,不出意外地,他与一个牵着猎犬的猎人擦身而过。
那个猎人只是例行地询问了他几句,没有怀疑到他身上。
事先丁当准备了很多驱蚊、驱蛇的草药,兑水涂满身上,浓郁刺鼻的药味足以骗过猎犬的鼻子,遮盖住狐狸的狐臭味。
采药人入山采药,经常会被蚊虫叮咬,或者遇到毒虫毒蛇,这种用草药涂满全身的方法能有效地驱蚊驱虫,是有经验的药农的经常用的手法,丁当花了十两银子从附近的药农手上获得了全套的配方,配齐了一套,包括身上的药锄等装备。
第十四章何家大郎
虎丘山下,猎人小屋处。
一行人聚在一处,边上是豺狼、狐狸、野猪、豹子等等猎物。
他们已经翻遍了这片山头,抓住了全部的狐狸,然而没有白狐。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怎么会没有白狐?”
有些富态的家丁气得直跳脚,冲着这群猎人发火。
“这位大人,不是我们不尽力,实在是没有狐狸了啊!”
一个年轻的猎人站出来,看得出来他是这里说得上话的。
“我们已经走遍了这里,可能你不太懂,但是我们相信不会再有没有被找到的狐狸了,这只是个小山头!”
“狐狸再快,也跑不出猎鹰的眼睛,藏得再好,也躲不过猎犬的鼻子,这里已经没有别的狐狸了!”
他指着地上被捆住四肢,在地上挣扎的狐狸,信誓旦旦地说:
“这就是我们找到的全部的狐狸,全是红狐狸,没有你说的白狐。”
“没有白狐?没有白狐!没有白狐我怎么回去跟老爷交代?!”
这次这个家丁真的火了,也不管面前的这些猎人个个本事高强,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单手打翻他。
他原地蹦了三尺高,叉着腰,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我告诉你们,这里一定有白狐,绝对有白狐,也必须有白狐!”
“没有白狐,我回去也不好交代,我不好交代,那笔赏钱你们也别想领到一文!”
这句话一出口,他顿觉不妙。
场上的猎人都是面色不善,手放到了腰间的刀柄,不远处,有些体格健壮民夫也眼神闪烁,隐隐往这里靠拢过来。
冷汗就打湿了背后的衣襟,这个家丁知道自己惹了众怒,正想要说些软话下台阶,局听见先前那年轻的猎人说话了。
“这位大人,咱们事先说好了的,拿到白狐有拿到的赏赐,拿不到也有拿不到的工钱,现在我们确实没有找到白狐,那白狐的赏钱不敢跟您讨要。只是,咱们应领的那一份儿工钱,该给的,您不会想着吞没了吧?”
虽然说得好听,但是这个年轻的猎人也是语气有些凌厉起来。
欺上瞒下、克扣赏钱这种事情,在哪里都不少见。
不过这些猎人不比别的,他们经常需要用刀子讨饭吃,这儿又是荒山野外,要是真闹翻了反正每年总是有几个倒霉的家伙失足摔死或者被野兽吃掉的。
这会儿这个家丁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他平时也算个伶俐人,不然知府也不会把这么私密的事情交给他来办。
当下暗暗叫苦,不过还是收敛了几分,勉强笑着答道:
“该有的辛苦费,自然是不可能少的。方才我只是一时气急了,这才说错了话,还请几位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好说,拿人工钱,替人办事,我们也不会故意赴宴你。”
话说开了,场上的气氛就缓和了下来,众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氛围。
“只是这位小哥,我是说,假如,假如这山里真的还有白狐呢?万一,藏在某个地方没被发现呢?”
家丁还是试图再劝一劝,毕竟这关系到老爷的吩咐,之前老爷百般叮嘱,千般肯定,他实在是不敢怠慢。
就这么回去,少不了一段鞭打刑罚。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若是真的还有藏得这么好的狐狸,第一次没找到,第二次再来也是一样。我们人累了不打紧,猎犬和猎鹰都累了,它们已经不可能再绕着这山跑上跑下了。”
“再说,过一会儿就要天黑了,这山里可危险了,现在不走就来不及赶上关城门,别到时候还要睡在城门下。”
猎人们的意思是不想继续找下去了。
牵着的猎犬都吐着舌头哈气,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它们的主人喂着一些干粮。
猎鹰倒还是精神百倍,只是一直盯着地上的狐狸,若非被人安抚着,怕是早禁不住下去加餐了。
家丁瞧着这个场面,也觉得不大现实。
最后,他想了想,突然抬头道:
“不如烧山!”
“什么?”
“不可!”
“你想触怒山神吗?”
猎人的反应不一,但都是反对。
“我再加五百两,从我自己的私房钱出,这只是个小山坡,只要把狐狸逼出来就行!”
听到五百两,他们有些犹豫了。
“六百两!”
还有有人反对。
“当心山中神灵发怒!”
“七百两!”
“烧山太过了,死了要被山神爷抓到地狱的!”
“最多一千两,我只有这么多了!再不成咱们就回去!我没钱了!”
场上静了一下,相互对视着,为首的那个年轻的猎人点点头。
“成了,一千两,我们替你烧山,把山里头的野味都逼出来,但是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赖账,当心我们的刀子!”
“放心,我怎么会反悔呢?只要你们替我烧山,我一定如数交付一千两,我不会抵赖的。”
心下都在滴着血,这个家丁咬着牙,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
“希望如此。”
为首的猎人把人叫齐了,商量了怎么烧,怎么堵住路口,逼出隐藏的野兽。
这些猎人彼此都是相识的,住得很近,多少打过交道,这时候分工合作,很快敲定了一个简单易行的计划。
接着,在为首青年猎人的谋划之中,民夫们搜集可燃物,配着车上原本就预备着的一些火油、木炭等物,在山中各处可能通行的小路上开始点火。
一处又一处,不久,四下里燃气了火焰,冒出了滚滚浓烟,造成了大火烧山的假象。
烧山是假的,烟熏是真的,真的烧山是不肯的,那样等于断了猎人和采药人的营生。
他们的主意一早就是烟熏,那些车上预备的可燃物都是为了这个准备的。
也就是说,即便这个家丁不主动提高赏格,他们最后也是会尝试下烟熏这条路的。
“可恨,可恨啊,猎人里头怎么出了这么个异类,这般奸猾,平白让小爷赔了一千两!”
他恨恨地记住了这个青年猎人的模样,依稀听见别的猎人叫他何家大郎。
“以后别撞到小爷手里,不然不然叫你吃官司,告到你倾家荡产!”
正巧就在这时,那个何家大郎,转过头来,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带着浓重的额煞气,吓得这个家丁浑身哆嗦。
“怎么了,大郎?”
有个相识的猎人注意到青年猎人的目光,疑惑地看了看,问着。
“没什么,就是在看一只没胆的猴子,嘿,这一趟真是好买卖,一来一去就多了近三千两,回头咱们再去找个白狐出来,零零散散能有三千五,足够寨子里买上几十把刀了。”
何大郎是附近寨子里数一数二的猎人,这一辈当中都以他为首。
“那要是这儿没有白狐呢?”
“没事,咱们可以把皮毛染成白色的,再不成我记得还有个土方子,也能把狐狸毛发变白,反正那些官老爷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还能分辨得出来怎么变白的不成。”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这一趟完了,卖了这些野味,咱们就要多搜刮些铁,回去多打几口刀。这国师暴毙,皇帝昏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