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河痛哭着,扑入他怀中,身体不停的颤抖着。“非凡,我们的孩子没有了,六年前就已经没有了。对不起,是我没用,是我没有保住我们的孩子。非凡……”
“不,你骗我,你在骗我对不对?”顾非凡有些失控的推开她,低吼道,“那无忧呢?无忧又是谁?”
永河哭着,呢喃着,“无忧,无忧是飞澜的孩子……”
躲在廊柱后的飞澜大惊,她没想到醉后的永河会如此口不遮拦。只是,她受迷。药所致,药性刚过,身体虚软,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公主!”她踉跄的从廊柱后面走出来,来到永河与顾非凡身旁。她感觉得到,顾非凡看着她的眼神,不可置信中,又带着疼痛,而疼痛中又藏着恨。是的,他恨她,恨她委身与另一个男人,恨她为那个男人生了孩子。
“她说的是真的吗?”顾非凡隐忍的问道。
飞澜苦笑,“不是说酒后吐真言吗?永河公主所说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顾非凡突然踉跄了两步,看着她的时候,好像看着陌生人一样。
啪的一声脆响,是永河推翻了手中的酒壶,碧玉酒壶坠落在地,瞬间四分五裂。酒醉的永河哭的像个孩子,扑入顾非凡胸膛,想要寻求安慰,而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将她推了出去。永河踉跄了下,摔倒在地。
她受伤的看着他,泪无声的划落,而后,她动作缓慢的爬到飞澜脚下,姿态卑微的祈求着,“飞澜,飞澜,我求求你,将非凡还给我好不好?我爱了他整整十年,我真的不能没有他……”
飞澜低头俯瞰着她,苍白绝世的容颜,淡漠的没有表情,却又有种若有若无的凄凉,让她周身的空气都蔓延出悲凉的哀愁。飞澜唇角微扬着,苦涩而嘲讽。她该如何回答她呢?她没有资格将顾非凡让给任何人,因为,他从来都不曾属于过她。
飞澜俯身,轻轻的将永河从地上扶起,然后,坐到了石桌旁。她沉默的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辛辣的酒液划过咽喉,眼前竟变得模糊起来。再次斟了酒,她敬向顾非凡的方向,“今天是你孩子的忌日,表哥难道不悼念一下吗。”话音方落,她将杯中酒缓缓倒入脚下泥土之中。
顾非凡无声的在她对面坐下来,修长的指紧紧的攥住手中酒杯,半响的沉默后,才沉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飞澜苦笑,似乎并不太想去回忆那段不堪的回忆,但她想,顾非凡有知道的权利。“大军赶赴边塞的途中被敌军突袭,为了逃命,公主从战马上摔下来,小产了。”飞澜仰头,又是一杯酒,一饮而尽。一双眸子却是空洞一片的,那个时候,生死一线,她们能存活下来,已属不易,太多鲜活的生命留在了风沙大漠,其中就包括那个尚未来得及看到这个世界的小生命。
视线越来越模糊,飞澜强忍着不让泪落下来,她再次举起酒杯,却突然被顾非凡按住了手腕,低沉的声音中依旧有淡淡的关心。“你身上有伤,别再饮酒了。”
飞澜笑,墨眸中闪动着莹莹流光,而后,一把甩开他的手。“拜顾相所赐,一点皮肉伤,还死不了人。”
“飞澜……”顾非凡微叹,刚要开口,却被她打断。
“顾相,今日叨扰太久,下官与公主也该告辞了。”飞澜起身,用力扯起酒醉的永河,向园外走去。
回府的马车中,永河昏睡不醒。飞澜空洞的目光淡淡散落,她想,这样也好,醉了总好过清醒的疼痛着。
暮色四合之时,下起了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飞澜孤身坐在院落中,如牛毛般的细雨,一丝丝钻入碧色锦袍中,贴在她细腻的肌肤之上。苍白的小脸微扬起,雨水和泪水胶合着落下。
耳畔回想着金戈铁马的叱咤声,六年前的一幕又一幕好似就发生在昨天。
那是与三藩王的第一场仗,整整打了一天一夜,她从战场上回来,腹中突然一阵刺痛,眼前一黑,就从战马上翻滚下来。
“飞澜!”风清扬飞身上前,一把接住她,将她抱入营帐中。
飞澜很快就醒了,侧头看向坐在榻边的风清扬,他一脸凝重,两指依旧搭在她腕间。
彼此间是长久的沉默,气氛说不出的诡异。许久后,他才再次开口,沙哑的声音,微微发颤。“飞澜,你知不知道……”
“嗯。”未等他将话说完,飞澜便闷应了声。她眸光些微的涣散着,容颜苍白淡漠,手紧贴着平坦的小腹,压抑而隐忍着。又是良久的沉默,她看似平静,内心却惨烈的挣扎着,最后,归于平静。
她合起明眸,干裂的唇片轻颤,“替我准备药,将孩子拿掉吧。”
“你们说什么?”一道厉声响起,帐帘突然被人从外掀开,永河脸色惨白,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
“公主,你刚刚小产,还是去休息吧。”飞澜的声音异常平静。
永河跌坐在床边,失去血色的双手紧握住飞澜的手,泣声道,“飞澜,将孩子留下来吧,我不想你像我一样经历丧子之痛。”
飞澜淡漠的摇头,“大战在即,身为主将,难道我能躲起来生孩子吗?他会拖累我们的。趁着他尚未成型,将他拿掉吧,我就当,他从来不曾存在过。”她的声音平静的近乎无情,只是一双眸子,空洞的可怕。
“不,不要拿掉他。飞澜,这些天,我夜夜都噩梦连连,孩子的哭声一直在我耳边回响着。我真的很痛苦,飞澜,求求你将他生下来吧,他以后就是我的孩子,是属于我的孩子……”
时隔六年,永河的哭声与风清扬的叹息声似乎还响在耳畔。她对永河一直心存感恩的,是永河在最关紧的一刻,保住了无忧的命。
头顶的天空,突然晴朗了。飞澜抬头,头顶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青色大伞。永河身着艳丽裙衫,显得脸色更苍白了。
“公主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飞澜温声问道。
永河摇头失笑,用指尖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你知道我酒品一向不好,昨夜怎么了?我竟完全记不得了。飞澜,我有没有丢脸?有没有说错话?”
飞澜摇头,手掌轻轻握住她的,“没有,你昨夜从外面回来后就一直在昏睡。我让逸云熬了醒酒汤给你。”
“我没事,倒是你,怎么独自坐在这里淋雨,心情不好吗?”永河担忧的询问。
飞澜侧头看向东方天空,天边已显出一片鱼肚白。“没什么,只是心中烦闷而已。”
“快进屋将湿衣服换掉,小心感染风寒。”永河撑着伞,两人并肩向卧房而去。飞澜刚刚换了一身干爽的锦袍,便有小厮前来禀报,宫中的马车已经等候在门外,来者是怡景宫蝶妃娘娘的内监。
“奴才参见慕容将军,我家娘娘请将军入宫一叙。”
“宫规严谨内臣与后宫嫔妃接触,不知蝶妃娘娘召见驸马有何贵干?”永河蹙眉问道。
“回禀公主,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将军随奴才前去,不就知道了吗。”内监躬身,赔笑道。
飞澜起身,云袖一拂,温声道,“那就有劳公公带路了。”
“飞澜……”永河眸中现出忧心之色。
“无碍,蝶妃娘娘不过是找我叙旧而已。”飞澜安慰的一笑,随内监离开。
怡景宫中,飞澜坐在偏殿中饮茶,她已经等了整整一个时辰,蝶妃还未现身,飞澜倒也不急,悠哉的品着清茶。
“蝶妃娘娘到。”随着小太监尖锐的一声喊,蝶妃一袭华美宫装,在侍女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偏殿之中。
“让慕容将军久等了。”庄晓蝶声音娇媚。
“娘娘严重了。”飞澜起身,缓缓而拜。
“坐吧。”庄晓蝶一拂云袖,坐在了软椅之上。“慕容将军莫怪,只因皇上昨夜留在了怡景宫,皇上折腾了一夜,本宫侍寝实在辛苦。”庄晓蝶俏丽的脸蛋上浮起一抹绯红,红唇嘟起,却难掩得意炫耀之色。
飞澜低头饮茶,面上不温不火,只淡淡说了声,“恭喜。”
此时,有宫女捧了盆栽,双手捧在蝶妃面前,瓷盆中,是一盆盛放的双色菊。蝶妃拿起水勺,盛了清水倒入盆中。她倾身上前,深吸着花香,唇角得意的上扬。
“蝶妃娘娘找飞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飞澜淡声问道。
第102章 皇上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此时,有宫女捧了盆栽,双手捧在蝶妃面前,瓷盆中,是一盆盛放的双色菊。蝶妃拿起水勺,盛了清水倒入盆中。她倾身上前,深吸着花香,唇角得意的上扬。
“蝶妃娘娘找飞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飞澜淡声问道。
庄晓蝶随意扬了扬手,侍女会意,将盆栽捧了下去。
“本宫昨夜能承宠,倒是要多谢慕容将军给了本宫一曲的时间。”蝶妃语调柔软,言语间都透着得意的神采。
飞澜一笑,刻意的忽略心中那股莫名的酸涩。“是皇上对娘娘有情。”这一刻,她居然有些不了解自己了,心分明痛的厉害,她却依旧能用如此平淡的语调与庄晓蝶闲叙着纣。
蝶妃笑的越发洋溢了,却故作姿态的摇头叹息。“皇上的确疼本宫,但本宫也知道,花无百日红的道理,在后宫之中,若是没有子嗣,那是无论如何都走不长久的。”
飞澜不语,静等着她的下文。
“本宫十六岁便下嫁皇上,如今已六个年头,却从未有过子嗣,御医只说本宫体弱,并无大碍,可汤药喝了一副又一副,也不见效。这宫中的御医是越发无能了,也只有风清扬还算中用。但你也知道,本宫与他有些过节,每次差人去请,他便推三阻四,本宫也是无奈,才想请慕容将军帮忙。催”
飞澜心中哼笑,原来,这就是蝶妃宣她入宫的目的。
当初在孔雀山庄之时,蝶妃与风清扬便是不对盘的,多小的事都能争吵起来,简直一对天生的冤家。庄晓蝶请不动风清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微臣与风御医的确有些交情,但风御医的性子想必娘娘也知道,微臣会尽力一试,但能否请得动,微臣不敢担保。”飞澜温声回着。
庄晓蝶一笑,“那便有劳慕容将军了。”
飞澜离开怡景宫,便径直去了御医院。推门而入时,风清扬正在埋头倒蹬他的草药,倒是难得的认真凝重。但见到飞澜时,却又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慕容将军大驾观临,蓬荜生辉啊。”
飞澜轻笑,自顾在椅子上坐下来,倒也不见外。“我是被蝶妃宣入宫的。”
毫无例外的,只要提到蝶妃,风清扬肯定变脸子,飞澜也曾好奇的问过,风清扬也没说出什么,只闷闷的回了句:小爷就是看她不顺眼。
“好端端的提她干嘛,昨儿皇上不是留在怡景宫了吗?难道还没喂饱她?一大早的找你去唠叨什么。”
风清扬说话一向口无遮拦,飞澜面颊微烫,瞪了他一眼后,再次开口,“蝶妃承宠多年,一直不曾有所出,所以,让我来当说客,请风御医千万怡景宫一趟。”飞澜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意。
风清扬顿下手中的动作,哼笑了一声,又道,“你让她彻底死了这条心,她是不可能怀孕的。”
“理由?”飞澜微眯了眸子,目光浅浅落在风清扬身上,他白色的锦袍,永远干净的不染一丝尘埃。
风清扬收敛了笑靥,低沉回道,“飞澜,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
飞澜笑,指尖轻轻的敲击在木质桌案上,发出有节奏的当当声。“是因为那盆绝息花吗?”
“你知道?”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飞澜收起了笑,抬起眼帘,静静的回视着他,“原来我真的猜对了。”[WWW。WΓsHU。]
风清扬叹息了声,“皇上的处境你不是不清楚,后宫中无论哪个女人有了皇嗣,对如今的局势都是一种制衡,他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飞澜,我劝你也不要蹚这趟浑水,无论你知道了些什么,都要彻底忘记。”
飞澜抿唇不语,屋内瞬间陷入沉寂。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影子在她身后拉得修长,她维持着一个姿态,一动不动,如同一座雕像。风清扬同样沉默着,空气静的可怕,只有阳光穿透树叶落下的斑驳暗影在他雪白的袍子上不停跳动着。
“风轻扬,风御医……”一道急促的声音,终于打破了静谧,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撞开,徐福海风风火火的撞进来,看到飞澜时,有短暂的错愕。
“哎呦,这是什么事儿让徐大总管急成这样,难道是天要塌下来了?”风清扬嬉笑着说道。
“你还有心情说笑,快跟咱家去清凉殿,薛太妃不行了。”徐福海扯住风清扬匆匆向外走去。
飞澜并没有跟随,皇族的家事,还轮不到她一个外臣过问。何况,她想,皇上等这一天,应该已经等很久了吧。只是,他最后还是让薛太妃寿终正寝了,其实,那个男人也并非多么冷血。
风清扬赶到清凉殿的时候,薛太妃已经没气了,君灏南跪在她床边,不动也不说话,如一尊石塑雕像。一旁,君洌寒负手而立,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冷寒,唇角,却扬着邪冷的笑。
“薛太妃殁了。”风清扬两指从薛太妃手腕撤离,十分平静的陈述事实。
“嗯,倒是便宜了她。命人葬在西陵吧。”君洌寒冷哼道。
“君洌寒,你别欺人太甚。”君灏南突然起身,狂怒的嘶吼。原因无他,只因低等嫔妃死后才葬在西陵,而薛太妃是先皇在世时唯一的皇贵妃,身份极是尊贵,若是葬在西陵,岂不是要让天下人耻笑。
“父皇在世时曾说过,与皇贵妃死生不负相见,朕怎能做不孝之人,违背父皇心意。”君洌寒冷然一笑。
“君洌寒,你分明强词夺理。”君灏南失控道。
“放肆,皇上名讳岂是你能叫的。”一旁,徐福海厉声斥责。
君洌寒温笑,摆了摆手。“二哥不过一时冲动,朕念及你丧母悲恸,今日便不与你计较。”
君灏南立在原地,瞪大了血红的双看看着他,拳头握的嘎吱作响。“我母妃纵然有错,可她毕竟是你姨娘,逝者已矣,就不能让她安息吗。”
“她若安息,朕要如何告慰娘亲的在天之灵!朕从不知有这么个姨娘,只知她是朕的杀母仇人。”君洌寒冷眯起凤眸,唇边笑意阴森。
“琳琅姑姑到。”随着小太监尖细的声音,琳琅缓步而入,摇曳生姿。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宁王爷。”琳琅面容恬静,温文有礼的一拜。“岂秉皇上,太皇太后请皇上移架永寿宫。”
看来庄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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