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抬起头来,看司马月当真是病得瘦弱苍白,不枉她将她送到了宗政明珠身边。千秋的目光落在了宗政明珠身上·宗政明珠含笑着对千秋道:“端王妃,不知缘何在此?”
千秋心中一声冷笑,别人会不知道她在这里还有一个说法,宗政明珠岂会不知道?
她却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二人可以入座的模样,完全是一副主人家的做派。司马月胸中憋着一口气,身子摇摇欲坠,道:“弟弟呢,我爹呢……”
“坐吧。”千秋轻笑,她可是有很多笔账目要同司马月好好清算。
“你能站在这里的时间也不多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让你回来的时候你不回来,算到了如今却是回来了?”千秋嗤笑起来,先数落司马月一顿再说,她可是记得她小时候趾高气扬的模样,千秋从来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
宗政明珠本来就是送司马月过来让千秋折腾的·他就是要看着千秋怎么折腾司马月,好叫人知道司马月是死在了千秋手中,就算是害不成千秋,也要让千秋身上涂一点污秽。
事实上千秋从来不介意骂名啊污秽啊,早在被无颜劫持的那一晚就想明白了,她是自己过自己的,要为自己过活,瞻前顾后就不是她了。到了如今千秋还要容忍司马月,那不是笑话吗?
司马月哪里坐得下,她回头看了一眼淡然的宗政明珠,一瞬间似是明白了什么,喉头有些腥甜,再回头看千秋,道:“……我爹呢?”随着她的话音刚落,便又小厮扶着司马诚进来了,发髻松散,两眼无神,一只手不停地颤抖着,面上痴痴傻傻,司马月喊了一声他却没有反司马月有些不敢相信,这人是她的父亲?
司马月退后一步却是撞到了案几,一只手撑在了案几上才稳住了身形。她愤怒地冲向千秋,然而身子却没有多少力气,身子一软匍匐在了千秋脚边,红着眼睛道:“你居然……你居然……”
千秋面色如常地答道:“你要见你爹,你也见到了。”
宗政明珠总觉得千秋比之以前好像还多了什么东西,他低沉的声音响起,道:“端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千秋忽然一笑,道:“不叫千秋妹妹了吗?”
宗政明珠一滞,转而嘴边掠过一丝冷笑,在宽大袖子下的双手交错在一起,他的面容俊朗出尘,当得起烈日皇朝第一美男子的称誉。
“说吧,想来做什么。”千秋却是已经不耐烦和他拐弯抹角地说话。
司马月还沉浸在司马诚的打击之中,她消瘦的手紧紧握着司马诚的手,流着眼泪喊道:“爹……爹,我是月儿,你看看我啊。”
千秋心底毫无同情质疑,不过见司马月如此觉得她至少还算是有点良心吧,怎么样司马诚都有疼爱过她吧,可不至于有了宗政明珠全然将所有人抛在了身后。
千秋却是不等宗政明珠回答,直接道:“宗政明珠,你自负清高,以为全天下人就你最不幸似的,十年前看你如此,十年后其实也灭有多大长进,今天不管你是为着什么而来,我都不觉得有什么。”
千秋直接将话撂在了这里,宗政明珠那张淡笑从容的面具有了裂痕,眉角紧绷,千秋支着司马月道:“将死之人,就算是不用我动手,也活不了多久了,要是想要让司马星将这一笔账算在我头上,你想错了,司马星还不至于如此糊涂。”
宗政明珠哼笑一声,道:“端王妃说得严重了,只是看着她已经病入膏肓,重回故地罢了,然而司马月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当年我是这一句话,今日里还是这一句话。”
“那最好。”千秋的目光冷凝下来,“我就是霸着司马家了,你待如何?”本来的话,千秋同宗政家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也没有必要交恶,但是宗政明珠却是想着将司马月推到了台前,在死之前也要坑害千秋一把,司马星和司马月毕竟是同父同母的姐弟,就是是司马月这个做姐姐的伤害了司马星的心,但是只要司马月被千秋折辱而死,司马星心中能对千秋不计较?
在司马家不能走错的时候,要是司马星同千秋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分道扬镳,司马家不会走得太远的。
宗政明珠听了千秋的话反而是摇头浅笑起来,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陪着月儿过来小住几日而已。”
千秋听着恶心,这人果然是装君子装习惯了,她就算是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宗政明珠也不肯将话挑明了说?
那好吧,大家各走各的,但是她不想要让宗政明珠得逞,她刚刚将司马家安抚下来,不想再起事,那样太过麻烦了。司马星心中肯定是念着司马月的,就算是司马月至死无悔,司马星都还是会念着司马月的,这件事情她不用试就知道。
顺帝元年六月末,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潜逃往中腹地区打算着留着青山的赵文思被叶惜京在充州白枫渡被杀,赵文思原本的人马都被叶惜京屠戮一空,当时人在南边的英博目睹了这一幕,在赵文思被杀之后,其手下几千人基本上算是都投降了,但是叶惜京却是下令全部将之杀光了,一个不留,渭水上漂浮的尸体漂流下来,让在下游的英博等人恶心了好几天。
叶惜京言,背叛了两次的人他看不上。英博觉着其实叶惜京是杀给他们看的,本来的话叶惜京还在北方,却在他大婚之后转而到了南方与杜齐放和英博周旋,英博修书回京,让顺帝心中不是滋味。
赵文思死得太突然了,他也算是一代名将了,早先年建立下的战功彪炳,说死就死了,却是让年轻的叶惜京博得了高度的关注。从今往后,叶惜京不会只存在于叶臻的羽翼之下,大阎王生下了小阎王,叶家能征善战的因子怎么都让那一家继承了呢?
359 诀别
赵文思这一死,意味着叶惜京等不少新生将领的冒尖。//英博的折子上诉说了叶惜京动手之干脆,并非以多胜少的战例,叶惜京所用兵马也不过是五千,顶多是占了地利,叶惜京在你那里与杜齐放等人对峙了好几天了,了解周围情况要比赵文思多一点,但是赵文思又不是第一天打仗,能够将赵文思击溃得这样彻底,叶惜京的能耐让人不敢忽视。
阮胥飞从宫中回来,喝了一杯凉茶解暑,方知道千秋去了司马家,刘四继而道:“是宗政明珠带着司马月回晋国公府小住了。”
阮胥飞闻之便是露出一丝鄙夷的笑意,道:“看他龟缩得这么久了,却是选在这等时候,本王怎么不知道宗政明珠是一个如此小气量的人?”
宗政明珠听到这句话一定非常不同意,他怎么回事一个小气量的人,他那是为了大势,即便顺帝表现出了对端王阮胥飞的绝对信任,他也需要为顺帝分忧才是,司马家必须得垮。
在此时局跌宕之际,顺帝其实是缺少一些能用的人的,他多年为太子虽然是有一部分班底的,但是都为太平盛世准备的文官体系,如今北边要对付夷人,西边要对付叶臻的谋反单单一个英博有些不够昔日英帝本来就打算削弱世家之力,顺帝自然也在这方面动过心思,这两个国公府的权利实在是太大了,有自己的封地还有私兵,如今司马家因为青黄不接,千秋又有意识地将司马家的地位给下降了,宗政家便显得尤为强势。
眼前是有两条路,要么宗政家也跟着减低地位,要么就是将司马家彻底打散了没有用武之地。对于顺帝来说自然是喜欢前者,但是宗政宇怎么肯退让呢?因而宗政明珠才绝对走了后者这条路。
面对千秋直言,宗政明珠却并不干脆他原本是想着慢慢渗透,阴千秋一把,不过千秋却是不等他阴险,直接将话全部都挑明了说明刀明枪地来。
宗政明珠也有点有苦说不出,这种视乎内斗是不可以太过分的,他不算是眼界狭窄的人,到底时下最要紧的是夷人和叶臻,将他们两者解决了,慢慢关上门自家人清算…
“你若是看得清明,就知道哪里才是你动手的方向。你不出门难道真的如同后宅妇人一般见识?”千秋简单明确地将话说了,目光嘲讽地看着宗政明珠,即便她还不知道赵文思的死讯。
宗政明珠沉下了脸来,嘴唇抿成一线,咳嗽了两声,一边司马月对于千秋的这些话毫不理会,只想着千秋将司马家的人都赶走了,将他爹司马诚害成了这番模样又侮辱了自己的夫君宗政明珠,她说又说不过千秋,就是咬咬牙不经大脑思考地要同十秋拼命!
疯狂的了司马月拖着病体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地要来同千秋厮杀,千秋心中却是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同司马月的直接死亡扯上关系,不用她动手,司马家的下人也不可能看着司马月真的同千秋厮打成一团。这是为了司马月的性命,还是为了千秋的安全另说,此时此刻司马东平却是知道不能让司马家乱的,这岂不是遂了宗政明珠的意?
宗政明珠被千秋那一句“如同内宅妇人”刺激到了,他本身就因为自己不能常常出门身子极弱而自卑,现在居然被千秋说成了是和女人一样,他心中一口气堵在胸口脸憋得青黑,一口气呼吸不上来,头痛欲裂,坐不住。
君儿一看不对劲,自家主子是聪明的,但是心性高受不得太过的刺激千秋在这方面一下子刺中了宗政明珠的死穴,可不让宗政明珠跟着犯病了吗?
宗政明珠心中越想越气,本来是想要给十秋找麻烦来的,如今却是自己先受不住了,这哪里是来找麻烦,分明是自己送上门来。
君儿忙上前扶了宗政明珠一把,千秋心中冷笑,直言道:“看来宗政公子身子有恙,府中可没有你惯用的大夫,来人,将司马月同宗政明珠都送出门去。”
司马东平不管这命令合不合理,反正千秋都说了,便着人上前扶了司马月和宗政明珠出府。宗政明珠面色青黑,一口血憋着,一挥袖子走人,却是还想着要将司马月留下,千秋哪里肯让他如意,硬生生将司马月塞进了宗政明珠的马车,讲理算是什么,直接武力镇压了,嘴上却是说着为了二人身体着想的。
司马东平擦了擦冷汗,回过头依旧痴傻的司马诚,历来司马家门风以阴柔出名,今日里千秋却是直来直往地将两人解决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其实还蛮爽的。有的时候心眼动多了,嘴巴动多了,还不如一顿鞭打来得出气。司马家近来虎落平阳被犬欺,今日千秋将宗政明珠直接赶出了府去,让司马东平也觉得一丝快慰。然而转念过来,到底这赶出的是嫡小姐与姑爷,一股怅然之情油然而生。
千秋回府端王府,这边小黛已经收拾了东西准备搬去蘅芜苑了。晚间阮胥飞出门去了,并没有同千秋在一起用晚膳,千秋听着刘四说了赵文思已经死了的事情,千秋心中不禁有些惊讶,道:“赵明初是早就往北了吧?”
刘四应答道:“是,早几日就出发了。”
千秋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赵明初就算是同赵文思最后变成了这个地步,可怎么说都是父子,按照千秋对赵明初的理解,他肯定是想要报仇的,然而一旦去了北方,想必一时三刻是没有机会了。
千秋刚刚准备歇下,阮胥飞却是来了他的蘅芜苑。千秋不禁皱眉道:“我不是同你说了我要住在蘅芜苑了吗?”
阮胥飞并没有否认地点了点头,道:确实,我也没有拦着,你不是就住着吗?”
千秋心道这阮胥飞是同他玩文字游戏呢,虽然说了是让她来蘅芜苑了,可是自己却也跟着过来了,那不是和当初的没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边千秋心中不悦,阮胥飞却是面色有些怅然地道:“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也许过不多久,我就要离京了,到时候偌大的王府,你想要住哪里都成,也不用遇上我。”
千秋一顿,只见着阮胥飞唇角勾起一丝淡笑,青虫沙沙地铺着烛火,片刻之后,千秋“哦”了一声。
阮胥飞眼底掩饰过一丝失落,凝眸认真地注视着千秋,忽而抬手想要碰一碰千秋的脸,千秋并没有躲闪,许是因为他刚才的那一句话让她心有触动。顺帝正值用人之际,赵文思死了,顺帝急需要有一个人提升一下士气,阮胥飞在这个时候说出这句话来,难免是要往南走了·……
阮胥飞的指腹有些粗糙,虽然他之前常常在玄武营走动,后又管着朱雀营,小战的经验是有的,但是若说大规模的战役,还比不上赵明“怎么会是你呢,朝中大员,非无人可用,哪里有如此拮据的时候。”大将军王叶禄坐镇奉昌没错,但是怎么说也轮不到阮胥飞吧?毕竟阮胥飞在战事上没有什么建树,也不是出于武勋世家。
千秋话到了嘴边,又想到这会儿顺帝是想要用战事来磨砺阮胥飞了,阮胥飞今年年岁不大,却稳居高位,虽然在顺帝登基之际立下了汗马功劳,到底缺少威望,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必然要让阮胥飞做更多的事情。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外人也只看到表面的光鲜,每一件荣光的背后总有其代价,世界上总没有那么多便宜的事情。
千秋忽然之间说不出什么话来了,阮胥飞见着沉默的千秋,眸子中透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你此去是往哪里?”
“充州,接替英博的位子。”阮胥飞说道,“杜齐放一人难以抵挡叶臻。”
千秋点了点头,她心道这样的安排也算是合理。夫妻二人虽然已经成婚多日,却始终淡淡的不曾将话说开,成亲前一日是阮胥飞一时冲动,他始终有他的骄傲。
两日后,顺帝将这件事情明确下来,兵部也忙着准备起来,阮胥飞将朱雀营带走了,不过朱雀营不过两千人,算是顺帝私心充作阮胥飞的私人部队。司马星当即求只旨跟着阮胥飞而去,顺帝准了,作为一名冲锋小将在阮胥飞帐下效力。
临行之前,无颜的手脚经脉全部都给阮胥飞挑断了,将要被阮胥飞带去充州。千秋在捏着那半块印信想了许久,却是始终不曾将它交托给阮胥飞。
看着顺帝送阮胥飞离开,千秋坐在马车中,口中说了一句“保重”。阮胥飞回头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拍了拍赶上来送行的卢象形的肩膀,道:“好好照顾她。”
卢象形心中有些挣扎,等阮胥飞一走,便驱马到了千秋的马车旁边,道:“他说让我好好照顾你。”
定慧公主看着千秋的方向,目光中却有一丝怨恨的。此去经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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